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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沈桑宁抿抿唇,眉目期盼,“我要给孩子取个名字。”

    前世,她的长子单名一个文字。

    她在长子身上倾注了诸多心血。

    裴彻常年不在家,随时有可能埋骨沙场,故而沈桑宁一日不敢松懈,严格要求长子,期盼他将来能撑起门楣。

    到了冬日里,都恨不得代他读书。

    他苦,她也一直陪着。

    家无严父,她又怎么能当慈母?

    苦读十余载,最后纵然是获得了不错的结果,可长子却对她埋怨颇深。

    再后来,他看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沈桑宁当然不肯。

    虽然后来,长子还是顺着她的意,娶了知书达理的大儿媳。

    可母子间的感情,却不复往昔。

    重生以来都不愿回首的事,再次念起,沈桑宁胸腔中都似升起一股浊气,呛了又呛。

    母子间矛盾很深,可纵使再让她失望,那也是她抚养长大的儿子。

    但此生,她的孩子不可能再取文字。

    她和裴如衍生不出裴文。

    两个孩子,都是两个独立的人,她的情感不会转移,只会重新投入。

    夜里,躺在榻上,沈桑宁都还在琢磨孩子的名字。

    这是欢喜的。

    她的手指在肚脐眼上打圈,这个孩子也是上天的选择,上天的赐予。

    物竞天择,裴京择?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裴景行?裴行止?

    也有可能是女孩,毕竟今生轨迹也不同了。

    如果是女孩的话,叫灼华也很不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

    沈桑宁想着想着,突然傻笑一声,拉过身侧的薄被,难得主动地,将肚子盖住。

    欢喜的,失了眠。

    今夜难眠的,却不止一人。

    夜半,一抹人影赫然出现在房门外。

    漆黑的庭院里,没有护卫和丫鬟,都被裴如衍屏退了。

    他站在门外,拢在袖子里的手抬起数次,最后一次也没碰到门板。

    忽听房中一声傻笑,他收回了手。

    心里思忖着护卫长的话,忧思过度殃及性命?可里面明明在笑,笑得傻乎乎的。

    分明一点都没有因为他,而忧思,何至于殃及性命?

    思及此,裴如衍的担忧,消散大半。

    他转身,静悄悄地离去,就如同没有来过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沈桑宁十分信守承诺地,没去找过裴如衍。

    裴如衍自然也没来找过她。

    几天不见,她倒是慢慢习惯了这样悠闲的日子,不去哄他,自己也轻松很多。

    每天揣着崽,看看账本,再吃点好吃的。

    无聊时就出去看个戏,再去铺子里转一圈。

    快活得不得了。

    但这快活,没维持多久。

    七月半,中元节的这天,裴彻回来了。

    沈桑宁在公府小池塘钓鱼的时候,身侧响起了她不愿听见的声音——

    “你这样钓不到鱼,鱼线要甩远些。”

    反正只要事关玩乐,裴彻就都懂些,“我教你。”

    他声音平淡,光明正大毫无暧昧。

    沈桑宁一听,就直起身,默默将鱼竿收起来,准备走了。

    “喂,”她被裴彻喊住,“你走什么。”

    沈桑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上次就是因为他的小纸条被裴如衍误会至今。

    裴彻“坏事做尽”,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退后两步,“你就站那,别靠近我。”

    裴彻还真就站着不动,隔着两丈距离,面上落寞一闪而过,正色道:“我不会害你。”

    何况在府中人多眼杂。

    他很自觉地保证着合适的距离,“上次是我冲动了,兄长可有误会你?”

    提到这个,沈桑宁马上冷脸,“你还好意思说。”

    “他跟你生气了?”裴彻问。

    语调下意识上扬,听在沈桑宁耳中就像是幸灾乐祸。

    她拳头都捏紧了,“你很高兴?”

    裴彻抬手在鼻下轻咳,“没有,我说了,我从没想害你,如果他误会了什么,我可以去解释,是我将你带去的,跟你无关。”

    他满脸认真,仿佛即刻就要去找裴如衍讲清楚。

    沈桑宁想都不想,就制止,“你最好别再轻举妄动。”

    对裴彻,她没别的要求,不搞事就行。

    “管好你自己,离我远点,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留下话,她转身离开。

    走到花园尽头,却看见站在廊道下的裴如衍。

    此处是他去书房的必经之路,出现在这儿,也不稀奇。

    他静静地站着,什么都没说。

    沈桑宁扭头朝后看看,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裴彻。

    自然也能看见她和裴彻刚才的互动。

    好在裴彻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现在也没追上来。

    裴彻接管了她刚才的位置,坐那儿钓鱼了。

    沈桑宁回头看裴如衍,平静中透着点嘲弄,“好久不见啊,近来可好?”

    就像朋友间打招呼似的。

    裴如衍神色未变,“今日中元节,全家要一起用晚膳,你同我一起过去。”

    多天不见,开口就跟她讲了二十个字的大长句。

    沈桑宁轻哼着应下,但却不与他并行。

    她故意落后两步,跟在后面,不太想受他那冷落气。

    照裴如衍的脚程,应是很快就能拉开距离的。

    偏偏,他走得极慢。

    发现她故意不跟上,他干脆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她。

    沈桑宁也停了下来,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裴如衍拧了拧眉,生硬地开口,“我有话,想问你。”

    “你问啊。”她就站这,一步不愿意走近。

    难道他想说话的时候,她就得靠近?

    她想找他的时候,就活该被关在门外吗?

    哼,想想都不平衡了。

    裴如衍见她不动,大步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藏着几分不易言说的情绪,“你这几日,很开心吗?”

    第199章

    沈桑宁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嗯,难道不行吗?”

    裴如衍目光深邃,想说什么,又怕言辞不当,最终只道:“行。”

    就一个字。

    沈桑宁看他惜字如金的样子,没由来的又是一阵无语,干脆走到他前头。

    她快步走在前面。

    这下,身后的男人脚步倒是不慢了。

    裴如衍两步就跟了上来,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的头顶,一路无言,直到快到膳厅,才再度开口——

    “夫人。”

    好几天都没听见这称呼了,上回他喊的还是沈桑宁呢。

    她脚步突然停下,没好气道:“喊谁呢——”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后头的人撞没了。

    她甚至怀疑裴如衍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就撞上来了呢。

    沈桑宁下意识护着肚子,手腕被男人拉住,没让她摔倒。

    她皱着眉,后怕地捶他一下,“你撞我干嘛。”

    “抱歉,走太近了。”他道。

    “那你就走远一些啊!”她恼道。

    裴如衍打量着她嫌弃的神色,心就像被扎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我是想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到底是夫妻,人前体面还是要有。”

    沈桑宁原本只是被撞得后怕,闻言抬眸,不可置信道:“你在书房多日,就琢磨出这个?以后只想做表面夫妻了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还是忍不住讽刺地笑,“裴如衍,再这么下去,你没被气死,我先被你气死了!”

    殊不知,裴如衍耳边来回闪过“气死”两字,他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沟壑。

    沈桑宁转头就走,不再理他。

    身后,传来裴如衍的声音,“你别……”

    她跑远了,后头的话,没再听见。

    率先一步到了膳厅。

    虞氏已经在了,看见她进来,又朝她身后看了眼,没瞧见裴如衍,掩下了神色,“我让衍儿去接你,怎么没一起来?”

    呵,原来还是婆母的主意,否则裴如衍都不会去找她吧!

    不管心里怎么想,沈桑宁面上都得扬起浅笑,“母亲费心了,可能是赶巧了,路上没碰见他。”

    “这样啊。”虞氏意味深长,没再多言。

    没过多久,裴如衍和宁国公都到了。

    宁国公坐在了虞氏身侧,裴如衍自然要坐在沈桑宁身边。

    这头还没彻底落座,门外一抹小身影脚程极快地走了进来。

    齐行舟规规矩矩地给宁国公夫妇行礼,然后一本正经地挤到了沈桑宁和裴如衍的中间。

    虞氏见状,清了清嗓子,“阿舟,你来我这里。”

    齐行舟很少不听话,这算是头一次,但面上还是极为规矩的,“我想和姐姐,姐夫坐在一起。”

    闻言,还没落座的裴如衍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刚想开口,就听沈桑宁向虞氏请示——

    “母亲,就让阿舟和我坐在一起吧。”

    她开了口,虞氏不好再多说什么。

    裴如衍平静地扫了她一眼,此刻齐行舟已经挤在两人中间,他垂下眸,往边上移了一个位置。

    “裴彻呢。”宁国公突然开口。

    裴如衍淡淡道:“在钓鱼。”

    宁国公吩咐人,将裴彻抓了过来,连同裴彻钓到的鱼。

    裴彻将鱼拿给了下人,还特意吩咐,“正好给父亲母亲,还有兄嫂补补身子。”

    宁国公冷嗤,“就你机灵,那本来就是家里养的鱼。”

    段姨娘捧着小碗,在一侧给虞氏夹着菜,听闻忍不住笑了声,裴彻摸着鼻子坐下,克制着自己没去看沈桑宁。

    一张八仙桌上,人都没有坐满,显得公府人丁稀薄。

    按照规矩,大日子里妾室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不然怎么也能凑满一桌人。

    还是虞氏念起,吩咐邹嬷嬷,“给福华园也准备些菜过去,怀着孩子要吃得好些,省得说我们公府苛待了她。”

    邹嬷嬷应下就出去准备了,段姨娘拍着马屁,“夫人心善,否则谁还能想起她来啊。”

    “老二。”虞氏突然道。

    裴彻当即放下筷子,十分恭敬,“母亲。”

    虞氏不容置喙地开口,“按照规矩,你今日该住在家中,另外,小沈氏既怀了你的孩子,你稍后还是去看一眼吧。”

    “……是,都听母亲的。”

    裴彻不情不愿,语罢,不自觉地偷偷朝沈桑宁投去目光。

    后者根本没抬头。

    裴彻心中空落落的,却蓦然发冷,视线偏移,猝不及防地和兄长对上目光。

    裴如衍眸光森冷,别有深意地道——

    “二弟,多吃点碗里的,别饿坏了。”

    有父母在场,只能言尽于此。

    裴彻低头,一边段姨娘还在给他碗里夹菜,很快堆成小山。

    闻言,沈桑宁头都没抬,给齐行舟舀了一勺汤。

    齐行舟腮帮子鼓鼓的,将菜都咽下后,低声道谢,“谢谢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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