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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突然,横生出一双筷子。

    隔着齐行舟,夹着牛肉片放在沈桑宁的碗里。

    她这才抬头望去,看见裴如衍的侧颜。

    若无其事的,就好像不是他夹的菜一样。

    这算什么?这就是他说的,人前体面的夫妻?所以给她夹一筷子菜?

    沈桑宁紧抿着唇,不好发作。

    随即,齐行舟悄悄伸出筷子,将她碗里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

    然后瞥了眼她,看她没生气,又伸手去夹盘子里的牛肉,再放到她碗里。

    他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

    阿姐,吃。

    第200章

    沈桑宁露出笑意。

    悄悄朝裴如衍看去,对方夹菜的手都顿住了。

    她笑意加深,能让他吃瘪,她很高兴。

    他还没法反驳,总不能跟个小孩计较吧。

    齐行舟将压着嘴角,泰然自若地埋头吃饭,既无视了左边欣慰的目光,也无视了右边冷漠的注视。

    裴如衍看齐行舟这样,抬眸去看沈桑宁,见两姐弟动作同步,吃饭的时候都掩不住笑了。

    他心头郁闷,很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那夜护卫长的话,他最终选择了闭嘴,再吃饭菜也是味同嚼蜡,

    对面,还有一道来自虞氏的目光。

    虞氏将一切尽收眼底,无奈地摇摇头。

    在虞氏眼里,就是两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一起闹别扭。

    还闹得很明显。

    但不得不说,氛围像极了一家三口。

    虞氏根本没把他们小夫妻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反而憧憬起,将来人丁兴旺、其乐融融的景象。

    至少,要把这八仙桌给坐满吧?

    虞氏畅想着,心情正愉悦,却听宁国公郑重道——

    “再过几日,二弟一家就要归来,终于能吃顿团圆饭了。”

    说的,是二房。

    虞氏笑容顷刻间消失殆尽,不同于宁国公的期待,虞氏想的全是麻烦。

    裴彻突然开口,“父亲,母亲,届时我还有事,就不回来了。”

    “你能有什么事?官没多大,天天人影都见不到。”宁国公眉头一怼,气得差点摔筷子,被段姨娘拉住了。

    段姨娘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裴彻只得妥协。

    沈桑宁仿佛双耳不闻杂事,只认认真真地,把这一顿饭吃了。

    晚膳后,被虞氏喊去了荣和堂。

    “你们夫妻间闹了什么矛盾?”虞氏都不带拐弯的,直接就问。

    沈桑宁“强颜欢笑”,做足了委曲求全的态度,“我也不知是触了他什么霉头,这几日他都不愿见我,也许过阵子就好了,让母亲操心了。”

    虞氏能来问她,说明裴如衍那个闷葫芦是一点都没说的。

    那就任由她发挥了。

    这天底下的婆婆都向着亲儿子,她自然不能说一丝坏话,也不能说自己一丝不好。

    此刻,虞氏正色道:“夫妻间有些冲突是寻常事,但闹久了伤感情,要把握好分寸,对了,西院那边收拾出来了吧?”

    沈桑宁懂事地点点头,“嗯,思桦阁给二叔和二叔母住,怡景轩给四妹妹住。”

    怡景轩离荣和堂最远,这样安排就吵不到虞氏。

    沈桑宁知虞氏所想。

    果然,虞氏闻言拧着眉叹息,“甚好,四丫头是最让人头疼的,你还未曾见过她,她——”

    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罢了,你以后就会了解,你要辛苦辛苦,多看着她些。”

    沈桑宁了然,“母亲放心。”

    随即,虞氏便让她先行离去,离开前,还给了一盘宫中御赐的糕点,说是陛下赏给宁国公的。

    沈桑宁亲自端着糕点,走出荣和堂。

    昏暗的石子路上,远处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看不清脸。

    像两个挡路鬼,怪吓人的。

    沈桑宁也没提灯,对方也没瞧见她。

    要不是远远的,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她真的会掉头走。

    “姐夫,你不要欺负我阿姐了。”

    是阿舟的声音。

    他很硬气地要求,又好似带着不易察觉的请求。

    紧接着,是裴如衍的回复,“没有。”

    齐行舟固执道:“骗人,你要是没欺负她,她怎么会哭呢?”

    随即,两人陷入沉默。

    沈桑宁没有继续走近,片刻后,听见裴如衍问——

    “她何时哭了?”

    是啊,她何时在阿舟面前哭了?她怎么不记得?

    青涩却强装气势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跟阿姐说,我支持她和离,她眼睛都红了。”

    “和离?她同你说的?”裴如衍的声音陡然变沉。

    “那倒不是,”齐行舟郑重地否认,“是我说的,姐夫还有父母兄弟,我只有我阿姐,我不想看她被你伤害,每天躲在被子里哭。”

    听见齐行舟否认,裴如衍显然语气缓和了些,“她没有躲在被子里哭。”

    他笃定的话语,令沈桑宁不解。

    他如何知道她没有躲着哭?这许多日,分明都没有见到他。

    莫不是,她入睡后,裴如衍会悄悄回院里?

    她还想听他们继续对话,可是齐行舟率先发现了她。

    “阿姐!”齐行舟跑了过来,“你还好吗,师婆没有为难你吧?”

    这就是他在这里等她的目的。

    一股暖意淌过沈桑宁的心扉,她失笑,“你为何觉得我会被为难?”

    齐行舟如同做错事般低下头,“因为我把姐夫给你夹的菜吃掉了,暴露了你们吵架的事实。”

    她伸手摸摸他脑袋,安慰,“别想太多,都是小事。”

    而后,将糕点递到他手中,“拿回去吃吧。”

    沈桑宁再次朝黑暗中望去,已经没了裴如衍的人影。

    他不知不觉地走掉了。

    她敛下眸,“刚才,你姐夫怎么也在这里?”

    齐行舟捧着糕点,不满道:“他说,下次不许再吃阿姐碗里的菜。”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行吧,”齐行舟顿了顿,“但他不能再欺负你。”

    那就是后来沈桑宁听见的对话了。

    沈桑宁没表态,牵着齐行舟的胳膊,姐弟俩走在石子路上,相携而去。

    紫灵跟在后头,听着他们的对话。

    “阿姐,这个糕点好好吃,甜而不腻,和府里做的不一样,”齐行舟咽下一口糕点,“还不会噎着。”

    “皇宫里做的,当然好吃。”

    “皇上吃的?”

    “嗯。”

    “阿姐,以后皇上要是也赏我糕点,我全都给你。”

    虽是童言,却也是真挚的承诺。

    沈桑宁欣慰之余,也知道他真的可以走上大殿,前途无限。

    “阿姐,你信我。”

    齐行舟突然停下步子,仰起头看她,认真的小表情在夜色下看不真切,但言语里却可以透露心声,通往心灵。

    他也想成为,能让阿姐依靠的亲人。

    所以他要强大,阿姐就不会再委曲求全了,他这般想,却又蓦地低下头。

    他年岁太小,还需要太久。

    他的失落无声,自然传不进沈桑宁的心里。

    她嘴角弯弯,还在回答他上一句话,“我信。”

    “但,阿姐更希望你做个好人。”

    不要再重蹈前世覆辙。

    齐行舟又抬头,“怎样算是好人?”

    沈桑宁正要答,却又听他补充问,“姐夫算吗?”

    算吗?

    不好说。

    沈桑宁思忖着要怎么回答才对,她看向那盘糕点,“御赐的糕点,进不了寻常百姓家。”

    “这糕点,是你想要的,未来你若能靠自己得到这份甜头,就等同于站在多数人之上,届时你该考虑的,是如何让百姓也尝到甜头。”

    “百姓不需要这份糕点,他们想要的甜头,是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齐行舟安静聆听,不远处的廊灯,被他装进眼中,衬得眼睛如同盛满星光。

    后头,紫灵拿来了灯笼,追赶上来,想替这姐弟俩掌灯。

    而此时,出了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前路坦荡,两侧都燃起了亮光,谈话间,两人都已置身于光明中。

    第201章

    裴彻按照虞氏的意思,饭后去探望了沈妙仪。

    福华园内,沈妙仪逼迫下人给她唱戏听。

    丫鬟们没学过唱戏,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就在庭院里搭个台子唱戏,模仿地四不像,偏偏台下的沈妙仪看得不亦乐乎。

    裴彻见不得她这样快活,当即打断,“够了!”

    丫鬟们停住,面面相觑,各自为难。

    裴彻斥责丫鬟时,眼睛盯着沈妙仪,“以后不许在院里唱戏,再要唱戏,就去戏院唱去,别搭了个台子就把自己当角儿了,这是国公府!”

    沈妙仪拨弄着素白的指甲,眉眼一挑,“二郎这是哪里学来的指桑骂槐的本领,可别吓住了我的孩子,这可是你的长子呢!”

    “你给我进来!”裴彻让众人散去,转身进屋。

    沈妙仪悠哉散漫地起身,款款走进屋内,语调柔和,“今日怎么晓得归家?是想我了?”

    “呵,”裴彻双手环抱,讽刺勾唇,“中元节,是挺想你。”

    沈妙仪听着不太吉利,“你!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么诅咒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裴彻往她还没显怀的肚子上看一眼,神色变得复杂,真希望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他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沈妙仪眼中浮现一抹得意,自以为是用孩子拿捏住了他,“其实你要是愿意,我们是可以好好过的,我会尽全力将这个孩子养好,让他也像裴文那样优秀。”

    “就你?”裴彻听到裴文,火冒三丈,“真是可笑,若不是母亲要让我来看一眼,谁还愿意踏来一步,我劝你别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别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像你一样——”

    “不堪。”

    不堪二字狠狠刺在沈妙仪心头,她忍不住也想刺他一句,“对,我不堪,你觉得完美的人,人家也不要你啊!”

    裴彻拳头攥紧,想起一句话,“她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到了门外,高声命令下人,“这个院里,不许再搭台子,沈妙仪需要安静养胎,谁再跟着她胡闹,就不必在院里伺候了。”

    思及今日是中元节,裴彻最终还是歇在了公府。

    青云院里。

    沈桑宁熄了灯,没睡下。

    她想起裴如衍说的那句话,他如何知道她晚上没哭?

    这个院里,有奸细。

    这是其一。

    其二,沈桑宁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晚上偷偷回来了。

    于是装作睡着了,躺在床榻上。

    到了二更天的时候,各院都灭了灯,府中没一点人声。

    但今夜的风似乎大了些,周边几棵大树簌簌作响,那声音,回荡几圈,入耳增添了几分恐怖。

    不深想,就还好。

    但——

    今日中元节。

    沈桑宁躺在那儿,整个人都盖在被子下,所谓的人没等到,越睡越清醒。

    突然,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真是裴如衍来了?

    沈桑宁在漆黑中起身,脚步轻盈地走到门边,躲在门后。

    她倒要看看,他每天晚上都来做什么。

    来人似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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