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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蓬夫子说的恶鬼,八成就是月问星。

    她以为月楚临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没想到蓬夫子还有所怀疑。

    “那你打算……?”

    “懒得管他。到底年纪大?了,行事这般糊涂。要真?是百年恶鬼,冲天的煞气早把这月府的牌匾给?掀翻了,还用得着他提醒?”薛知蕴倒了杯冷茶,一口?饮尽,“既然不是恶鬼,那多半是散魂。须得查清来历,再慢慢处置。随意?招惹,只怕要惹来杀身?之?祸。”

    奚昭点?点?头:“若是在府中,有结界守着,倒也不怕。”

    但她刚放下心,就听薛知蕴说:“偏他看不出这个理。找我没用,就又去找六哥。六哥也是个傻的,只把这当成邀功的好机会,马不停蹄地去办。”

    奚昭忽觉不安:“你六哥要捉那鬼?”

    “也许吧。”薛知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蓬夫子说六哥弄了不少招魂幡,今夜打算在月府布阵,把那散魂揪出来。”

    第

    41

    章

    捉了月问星?

    奚昭蹙眉,

    忍不住问:“你六哥和蓬昀的修为?,相比如何?”

    薛知?蕴思?索着说:“蓬夫子虽是文人鬼,但较之修为?,

    他兴许还在六哥之上。”

    “那招魂幡呢?是什么宝器,

    还是须得看使用者的修为高低?”

    “自?然要看持幡者的修为——六哥肯揽下这事,

    邀功之外?,

    还被蓬昀耍了一道。”薛知?蕴慢悠悠地说,

    “除了捉鬼,招魂幡还能查清鬼的来历。夫子先前撞见那鬼,

    没能及时收服,

    却偷走那鬼的一缕气,

    后放进了招魂幡里。如此?,

    便能知晓那鬼死在什么缘由上。”

    “那他——”

    “他没用?。”薛知?蕴冷哼一声,

    似作轻蔑,

    “鬼魄擅用?招魂幡溯源,

    与?里头?的鬼气冲撞了,

    不免受伤。要是存的那鬼气太强,只怕还会?被撕个粉碎。所以他不敢用?,更没告诉六哥,

    只说要用?招魂幡捉鬼。他屡屡递信告诉我这事,就是想找我这个不人不鬼的,

    让我用?招魂幡查清那鬼是什么来历,省得六哥出面。但他也不想想,

    我和六哥哪来的情分可惦记。他要用?就用?,

    要死就死,

    父亲那儿我也自?有说辞。”

    奚昭蹙眉:“蓬昀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瞒着薛知?蕴的六哥,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么。

    薛知?蕴:“我不管此?事,

    由着他俩闹,看他们在月楚临的地盘上能闹出什么名堂。”

    奚昭忍了又忍,才压下骂蓬夫子的冲动。

    她尚未试出月问星的修为?究竟有多少,但那晚她亲眼看见她召出了快比楼高的庞然怪影。

    虽有雨夜遮掩,又仅出现?一瞬,却引得府里的鬼魄惊嚎。

    她看得清楚,也记得深。

    蓬昀根本对付不了月问星。

    甚还有可能惹祸上身——

    月问星和她相处时,确然总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可从些小事上就能瞧出,她的性子中也不乏古怪之处。

    要是惹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但蓬昀的打算到底落了空。

    下午她让秋木跑了一趟,打听些消息回来。

    没过多久,秋木就匆匆赶回,说是蓬昀要在府里捉鬼,不过招魂幡都还没插,就被月楚临派人给拔了,统统放在了他院子的耳房里。

    他讲起这事时,神情又惊又惧,只道从没见过大?公子发?这般大?的脾气,看那模样,像是下一瞬就要把蓬昀给赶出府门。最后还是薛知?蕴的六哥出面,保下了蓬昀。

    这事没弄成,奚昭却记着了薛知?蕴的话——

    用?招魂幡能查清月问星去世前后几天的事。

    那若她来用?呢?

    可以看见当年月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是走运,说不定能顺便弄清楚月府到底布了什么结界。

    这样也方便她日后逃走。

    她起了这心思?,便再难压住。又听秋木说月楚临今晚不回来,便耐心等到天色渐晚,偷溜进了月楚临的院子,找着了放在耳房的招魂幡。

    招魂幡拿到了手,她转头?就又去了宁远小筑。

    -

    宁远小筑。

    “要我帮你?”太崖斜倚着坐在椅上,扫了眼被奚昭抱在怀里的招魂幡,“你想拿这东西?做什么,捉了月问星?要有这打算,不妨去找那姓蓬的。他正有这念头?,不过不走运,被见远知?道了,险些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外?头?还在下雨,奚昭走得急,哪怕打了伞,身上也打湿不少。

    唯有抱在怀里的招魂幡没浇着丁点儿雨水。

    她说:“我知?道,这招魂幡就是蓬昀的。”

    太崖眼皮一跳。

    她倒是胆子大?,什么都敢往怀里抱。

    “奚姑娘,”他没忍住笑出声,“你别不是以为?见远不会?对你动手?”

    奚昭稍拧了眉。,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也不怕太崖会?说出去,索性直言:“我没说要捉鬼。这里头?存了缕鬼气,据说用?招魂幡能瞧见鬼魄生前的事。”

    太崖单手支颌,瞧着兴趣淡淡。

    “那你找我是……”

    “我不会?用?。”奚昭答得理直气壮。

    她本想从薛知?蕴那儿打听,但薛知?蕴刚过中午就出去了。就又找了些书,不过什么线索都没翻着。

    左思?右想,知?道她想做什么,又不会?随便往外?说的人就只有太崖了。

    太崖眼梢挑笑:“我又如何会?用??”

    奚昭不信:“你也捉过鬼吧,小道长先前和我聊起过。听闻扯烂了好几个招魂幡,才捉住那鬼。当日费了好一番功夫,现?在怎么又不会?用?了?”

    ……

    好徒弟。

    什么都往外?说是吧。

    太崖思?忖着道:“先解开招魂幡。”

    奚昭眼睛一亮,却是把招魂幡往前一递:“劳烦道君帮个忙,我手上有水,怕弄湿了。”

    太崖瞧出她在想什么,却笑:“找我帮忙又担心我害你,奚姑娘到底要我做好人还是坏人?”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道君这般好,怎会?使坏心?”打开招魂幡的间隙,奚昭顺口问道,“道君,你喜欢用?香吗?”

    太崖:“问这做什么?”

    “道君帮我,自?是要答谢。也不知?该怎么报答,便想着送个香囊。”

    太崖手一顿,掀起眼帘笑眯眯看着她。

    “奚姑娘别不是要送雄黄香?”他道,“若有这打算,不妨早早弃了去。便是生吃雄黄,也逼不出我的原样。”

    个老狐狸。

    雄黄竟也没用?么?

    奚昭面上不显:“怎么会?。我要送,自?是送道君喜欢的了。”

    “若如此?,本君也无甚喜好,随奚姑娘的心意便是。”太崖解开招魂幡,指着四角的符箓道,“这招魂幡上常书‘垂光接引’四字,各角贴着生、死、施、行四道符箓。揭开这四张符,便能招引魂魄。但若只揭开生符,就可以知?晓鬼的来历。”

    奚昭讶然:“这般简单?”

    “揭符简单,看鬼难。奚姑娘还是小心为?上。”太崖稍顿,忽笑,“切记,别让里头?的人察觉到你并?非梦中人。”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含糊,奚昭起先没听懂。

    直到她揭下了生符。

    揭符的瞬间,天旋地转。

    奚昭只觉眼前一黑。

    再醒时,四周景象已大?变——

    上一瞬还在宁远小筑,这会?儿却置身一陌生院子。

    她站在房前走廊上,房门紧闭。脚下三阶台阶,再往下的宽阔院子里种着十好几株腊梅,压着沉甸甸的雪。

    地上的雪被清扫得干净,露出湿漉漉的石板地。放眼望去,天色共白。

    这是哪儿?

    好像从来没在月府里看见过这地方。

    正看着,不远处就来了个丫鬟,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那丫鬟快步走来,上了台阶后对她道:“你去把后头?的窗子开了,通通风,免得这屋里积攒了病气。记着时辰,两炷香后再关上。开久了也不行,仔细小姐着凉。”

    奚昭本还想跟她打听几句,忽记起太崖的叮嘱,便只点头?应道:“知?道了。”

    转身就顺着走廊朝后院绕。

    走时她才发?现?,自?己和那丫鬟穿得一模一样。,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顿时明了。

    这应该是进入月问星死前的世界里了,跟梦境差不多。

    “梦境”为?了自?洽,也给她安了个身份。

    她绕到后院,那丫鬟也恰好进了屋。

    开窗户时,她听见丫鬟在里道:“小姐,夫人说今日天气好,难得没下雪,前日里新做的衣裳也送到了,不若出去散散心。”

    奚昭打开窗户,隐约看见丫鬟站在床前。床上似躺着什么人,不过因着身子单薄,看不大?出来,只瞧见一点白冷下巴。

    “不用?。”床上人开口了,声音清冷,“拿出去,我不穿。”

    奚昭一下就听出那人的声音。

    是月问星。

    丫鬟顿了瞬。

    她想装得松快些,可说话时难免战战兢兢:“小姐,都已洗过了,时下好些姑娘都爱穿的样式呢。”

    “说了不用?!”一条瘦长的胳膊从被里伸出,拍开那衣裳,“拿走!拿走!你也走!走——!”

    她说话有气无力,呼吸却越发?短促。

    丫鬟嘴里应着“知?晓了知?晓了”,忙往后退。

    奚昭转回前院时,刚好跟她撞上。

    那丫鬟在房里时还分外?紧张,跟里头?关了什么妖魔一样,这会?儿就已放松许多。她只顾着快些走,走前还不忘嘱托她待会?儿别忘了关窗子。

    奚昭看了眼她抱着的衣裙。

    确然好看,湖绿裙袍,绣线精细。

    但月问星好像不喜欢这么穿?

    每回见面,她穿得都极其简单,也不爱什么大?红大?绿的样式。

    她没守多久,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月问星一步一顿地走出。

    奚昭抬眸看去。

    和记忆里的月问星没什么区别。

    身形瘦高,苍白的脸上尽见着病气。一双凤眸无力睁着,瞧谁都眼神恍惚。

    模样精致漂亮,可又像是将?碎的瓷器,惹人怜惜。

    那飘忽的眼视线游移一阵,最后落在奚昭身上。

    “我要出去走走,你跟着。”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别靠太近。”

    奚昭应了好,跟在她后头?,慢吞吞地往前挪。

    两人出了院子,走了一阵,忽听见几声爽快大?笑。

    月问星停下,远远瞧着那边,看不出神情如何。

    奚昭也循声望去——

    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几个年岁不大?的小郎君正在踢蹴鞠,好不快活。

    她看过去时,蹴鞠正落在其中一人脚边。那人应是许久没拿到球了,一时兴奋,没控制住脚下的劲儿,猛地一踢。

    只见蹴鞠倏地飞过半空,落地,弹跳几下,最后滚至月问星身前。

    那几人顿时住了笑。

    他们相视几眼,最后一人站出来。

    “问星!”那人高声唤道,“帮忙踢过来!”

    他头?发?打得短,拿系绳高束着,发?尖儿扫在颈后,很?是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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