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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在。”蔺岐道,

    “只是玉石稍重,

    不便携在身?边,

    放在芥子囊中。”

    “带着便好。”太崖又问,“奚姑娘那块呢?可给她了?”

    蔺岐应道:“她?这些天在收拾东西?,

    不便存放。我想制成玉件了再送给?她?,

    也好随身?佩着。”

    奚昭没留着那块玉石,

    太崖似乎并不意外。

    那截方?才被他?拂开的枯黄枝子在眼前上下微晃着,

    他?轻笑着说:“以?她?的性子,

    我先前又说了那些话,

    她?定不会留下那玉石。”

    蔺岐眼睫稍颤。

    他?原本还在观察周围,

    以?寻找灵草。听了这话,

    倏然看向太崖。

    他?问:“师父与她?说过?什么?”

    太崖没急着应他?这问题,而是挑起?另一话茬。

    他?道:“玉衡,之前你发觉了我与她?的事,

    缘何要埋在心?底不言不语?”

    陡然听他?提起?这事,蔺岐眉头?渐拧。

    “以?往之事,

    道君何故提起?。”他?语气?冷淡至极,已近乎冷斥。

    太崖手指稍动,

    定住了眼前摇曳的斜枝。

    也是因着有?横枝作?挡,

    他?二人皆看不见彼此的眼神。

    “也是,

    我那时便提醒过?你——她?接近你是另有?所图,你应当清楚才对。况且当日还没什么道缘命印,

    你何来的立场理论些什么。只不过?……”斜枝下,隐能瞧见他?唇边笑意,“是先前事,却未必不能是往后之事。”

    这话如一柄银针,陡然扎入耳里,又在头?中翻搅、嗡鸣着。

    蔺岐只觉气?血涌上,耳畔轰鸣。

    缓过?一阵,他?才寒声说:“还望道君慎言,勿要平白说些腌臜话。”

    “腌臜话……玉衡,你现下是要我来顾虑你的情绪?”太崖眼梢挑笑,“可?你早便知晓我心?中打算,私自?与她?结契时,又何曾想起?过?我。”

    蔺岐听出他?藏在这打趣话里的不快,心?间恼怒中渐有?不解盘旋。

    明明前几日他?还说改日便会帮他?们补全礼节,为何现在又作?讽谑。

    他?紧抿着唇,半晌道:“道君前言,皆为假话?”,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假暂且不论,我另有?话要问你——玉衡,当日我说要去赤乌送剑时,你心?中在想什么?”太崖慢声细语道,“若是在想总算能趁我不在,抓着时机与她?结契,那可?否有?一瞬想过?,我亦有?可?能有?去无回。”

    蔺岐一言不发。

    太崖又道:“族人在时,我便答应过?,定会找着后人承下这心?法。你当日答应过?我修行此道,如今却又反悔。玉衡,叫我如何不在意?”

    “岐亦说过?,此错在我,任凭道君责罚。”

    “心?法道根已毁,责罚又有?何用?处。”太崖稍顿,“而你修为俱毁,就算能带她?出府,日后也寸步难行。”

    “我——”

    “玉衡,”太崖轻声打断他?,“奚昭也有?所顾虑,认为你当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蔺岐登时怔住,脑中归于一片空白。

    她?知道?

    她?已经知道他?修为受损了?

    意识到这点,他?倏然转过?身?去,想要即刻下山。

    只是没能走动。

    刚行一步,他?便觉四肢仿被钉住,连眼珠都不能偏动半分。

    “玉衡,玉衡……”太崖语调懒散地唤他?,轻笑着提起?另一事,“你应当清楚,当日执明蛇族与魔族有?何来往。”

    蔺岐瞳仁一紧。

    他?自?然清楚。

    一百多年前执明蛇族尚在时,便掌握着一把通往魔族的钥匙,其族人平日里与魔族也有?往来。

    后逢魔族入侵执明境,血洗执明山庄,蛇族上下俱毁在魔潮之中。

    太崖又道:“族人死前,将钥匙交在了我手中。”

    话音落下,蔺岐眼睁睁看着一条漆黑的缝从半空裂开,便像是针状的竖瞳,不过?比那大了许多。

    随着漆黑缝隙不断裂开,有?浩荡魔气?从中争相扑出,阴森骇戾,打得?人难以?喘过?气?。

    隐约间,蔺岐听见了魔物的嘶嚎声。

    因着眼神不能移动,他?被迫看向那缝隙之中——

    哀嚎的魔群如潮水般涌动在缝隙内的深渊里,许是因为饿了太久,无数双血红的眼瞳贪婪望着他?,似要啃下他?的血肉。

    太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衡,我提醒过?你无数回,无论面对何人,都切莫大发善心?——可?你从未听过?。”

    眼见着那缝隙愈来愈大,数不清的魔物也得?以?露出。

    蔺岐却无丁点儿惧意。

    从心?间涌出的,是厚重到难以?言明的愤恨。

    为何!

    凭何!

    他?的整颗心?,连同往日对太崖的信任,都被齐齐放在了炽火上。

    反复煎熬着,灼烧着。

    心?悸至极,喉间涌起?股浓烈的血味。

    他?竭力压下,扯开嘶哑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君欲与我结仇。”

    语气?再不复往日的淡然冷漠,压抑着快要偾张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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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太崖并不否认,“玉衡,记住眼下这感受。”,尽在晋江文学城

    记住心?底有?多痛苦,多恨,多难受。

    有?多懊悔奉出信任,不加辨别地听信于身?边人。

    记着被人背弃的感受,翻搅在喉间的鲜血又是何滋味。

    也要记得?清楚,现下沸腾在心?底的汹涌杀意。

    “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件事。”

    蔺岐感受到有?何物搭在了背上。

    是太崖的手。

    他?陡然记起?,当日在赤乌边界时,亦是这手伸在面前,接过?了他?的敬师茶。

    “你若能活着回来……”

    那手稍一用?力,他?便不受控地往前跌去一步,直直坠入了望不着边际的万魔窟中。

    魔物嘶叫从四面八方?涌来,身?后太崖的低语被压得?模糊不清——

    “再别轻易托付信任。”

    ***

    奚昭正在给?睡莲浇灵水,忽觉额心?一阵剧烈刺痛。

    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疼得?她?紧蹙起?眉。

    手也跟着一抖,水壶遽然落地。

    壶里的灵水全都溅洒出来,在旁边剪花枝的绯潜听见声响,侧过?身?。

    “奚昭!”他?一把丢开剪子,跑至她?跟前,“你怎么了?!”

    奚昭双手捂着额心?,躬低了身?。

    “疼。”她?浑身?都在抖,“脑袋疼。”

    “磕着了吗?”绯潜强压着心?底的慌意,一手握住她?的腕,“你先松手,别使劲儿按着,我看看。”

    奚昭低喘着气?,由着他?拉开手。

    紧接着,绯潜就看见了她?额心?的一点红印。

    那道缘命印本该是隐藏起?来的,现下却跟一滴血一样印在她?的额心?。

    与此同时,她?的周身?爆散开冲天妖气?。

    绯潜皱拢了眉,将妖气?全都强行压在屋里,并往她?的额心?处注入灵力。

    “道缘命印破了——是不是那道士捣鬼?”他?目露怒意,“我去找他?!”

    “没事,和他?没关系。”奚昭紧闭着眼,忍着那股剧痛,顷刻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应是太崖说的那办法奏效了。

    蔺岐的修为在恢复,而与她?的契印也会随之解开。

    绯潜又急又恼。

    可?想着她?本就头?疼,只能生压下怒火。

    但突然间,他?反应过?来。

    如今道缘命印破了,若非蔺岐故意为之,那他?岂不是……

    想到这一可?能性,他?一时心?惊。

    不过?仅是猜测,他?只压在心?底,并未说出。

    第

    95

    章(三更)

    就在这时,

    奚昭突然说:“绯潜,我有些难受。”

    绯潜躬身?看她,急问:“何处难受?”

    奚昭抚着心口,

    面上血色尽褪,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就是……心底难受。”

    按理说不该。

    倘若蔺岐能恢复修为,

    应是好事。

    她缘何?会感到这般难受,

    心底空落落的。

    绯潜紧蹙着眉,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道缘命印破了?的缘由——就和跟灵兽结契,却又?毁去契印一般,

    心底难免会不舒服——仅是命印带来的影响。”

    奚昭勉强点头。

    缓了?阵,

    她倦抬起眼睫:“头没那么疼了?,

    我想去睡会儿。”

    道缘命印一毁,

    连带着浑身?气力?都被抽得干净。

    她现下只想歇息。

    绯潜捡起那摔落在地的水壶。

    “你去睡,

    这儿的灵水我来浇。”

    奚昭应好,

    转身?回了?卧房。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睡时还能见着太阳,

    等再醒来的时候,突然开始落雨了?。

    恍惚间,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她尚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模糊记起之前蔺岐说今日要出去采药,回来时会带团圆饼,

    便下意识以为是他。

    但出去了?才发现是绯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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