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抱着一堆衣服,从?雨中匆匆跑上台阶。“突然下了?雨,
这些衣裳都险些打湿了?——奚昭,
你头怎么样,
可还疼?”
疼得很。
睡着的时候没多大感受,这会儿一醒,
就又?觉得头像是在被针扎一样,传来绵绵密密的痛意。
但奚昭摇头。
“已经好多了?,估计是睡太久,这会儿有点闷得慌。”
她跑回屋里,对着镜子照了?阵,确定额心的红印子消失了?,才拿起竹篓里的伞。
“绯潜,那些衣服丢我床上就行?,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就回来了?。”
她打着伞,径直去了?府门?口。
大门?和往常一样紧闭着,许是因?为在下雨,不见往常守在门?内的两个小童子。
她在原地打着转,本想借着这股凉气去去昏沉劲儿,不想越转头越疼。
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开的声响。
奚昭抬眸望去。
太崖恰好从?府外进来。
他没打伞,也没使避水诀,身?上被雨水打得半湿,周身?笼着层朦胧雾气。
“奚姑娘,”他眼底划过丝讶然,不过转瞬即逝,“是在此处等谁?”
奚昭往他身?后看了?眼。
除了?他,再没其他人影。
她收回视线:“等你——小道长没回来吗,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该做的都已做了?,接下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太崖稍顿,那狭长眼里压着习惯性的浅笑,“即便再回来,他恐也记不得奚姑娘了?。”
说话?间,他始终打量着她的神?情。
奚昭:“我知道,道君之前不就说过?不过看造化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眨眼就能恢复修为吗?”
而且道契都解开了?,按理说蔺岐的修为应该已经恢复了?才是。
太崖走至她身?前,从?她手中接过伞,打在两人头上。,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不过伞面要朝她倾去几分。
“玉衡如今在万魔窟。”他轻声说,“能否活着出来,要看他自己。”
奚昭怔住。
在那一瞬之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道契并非是轻易就能毁去的东西,除非——
她面露错愕:“道君说的办法?,难不成是让小道长去死??”
太崖并未否认。
“曙雀仙一族与凤凰相似,皆能浴火重生。万魔窟中魔气最盛,是涅槃的最佳去处。”他道,“与其煎熬百年,倒不如一时痛快。”,尽在晋江文学城
奚昭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
她对《万魔》的世界观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曙雀仙一族到底有没有复活的本事。
但她觉得,太崖大概率没说谎。
蔺岐先前就送过她一尾羽毛,说是在濒死?之际能保住魂灵,以待复生。
而且太崖还给了?他一块存有妖力?的玉石。
她不由得紧拧起眉:“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
毕竟他俩的道契都已经断开了?。
“若他遇险,玉石当有反应,眼下我尚未感知到。”太崖没把话?说得太死?,又?似是看出她的不解,道,“万魔窟已属于另一境地,魔气阴毒,吞噬道缘命印并非难事,故而道契得解。”
奚昭低头思忖着。
太崖先前和她说过,会先过问蔺岐本人的意见。
由是她下意识认定,去万魔窟也应是蔺岐自己的选择——毕竟太崖那般在意自己的弟子,应该不会坑他。
蔺岐也应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况且还有两枚玉石护身?。
思及此,她勉强放下心。
既然他俩都觉得入万魔窟更好,那这法?子定然比再修炼百年更靠谱。
太崖垂眸看她。
“奚姑娘,”他一改往日的放浪作派,语气也算温和,“如今虽道契已解,但到底曾有道缘在身?。我为玉衡师长,往后自会代他照顾你。”
奚昭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不用啊,要顺利的话?,禁制马上就能解开了?。道君只需帮我保管着这秘密,别让兄长知——”
话?至一半,太崖突然抬手,一指压在她唇上。
奚昭登时反应过来。
她再不提什么禁制的事,改口道:“道君,你没买团圆饼吗?”
“团圆饼?”太崖收手。
“对,明日就是中秋了?,人族常有中秋吃团圆饼的习俗。”
“我知晓了?,待会儿便去买些。”太崖应道,随后抬头看向不远处,“——见远。”
奚昭这才转过身?,只当刚发现月楚临。
“大哥?”她忍着头疼,“你是要出府吗?”
月楚临静站在廊道处,也不知来了?多久,眼含温笑地看着他俩。
“有事要出府一趟。”他的视线来回游移两番,最后落在太崖身?上,“恰好遇着,太崖,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奚昭其实不大想太崖走。
许是因?为道缘命印毁了?,她现下不仅头疼得很,还不太想一个人待着。
心情也差,总想打骂些什么。
但她没表露在神?情间,太崖一时也没看出,将伞递还给了?奚昭,明摆着要去跟月楚临说话?。
见他作势要往月楚临那儿去,她顿生火气。
烦死?了?!
两人一样烦!
她在心里骂了?月楚临两句,连带着也不愿搭理太崖了?,转身?就走。
太崖这会儿才瞧出她不大对劲。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背影,忽想到什么。
但正欲追去,便被月楚临叫住了?。
“太崖,”月楚临问,“今日去了?何?处,怎不见蔺道长?”
太崖收回那一步,转而笑道:“趁着中秋未至,去采了?些草药。至于玉衡……如今追杀令都已解除,便让他出府去了?。”
月楚临也笑,喜怒不形于色。
“他既走了?,你又?作何?打算?”
“结界修缮已近尾声,何?必着急。”太崖缓声说,“时候到了?,我自会离开。”
*
奚昭攥着把伞就往明泊院冲。
步子迈得大,恨不得飞起来似的。但没走多久,就被头疼逼得停下。等缓过那阵痛意了?,便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此反复好一阵,忽在路上瞧见了?另一人。
是月郤。
他一手打伞,另一手拎着袋箭矢。看他走的方?向,也是要往明泊院去。
翻涌在心底的躁意勉强舒缓些许,奚昭喊道:“阿兄!”
月郤一怔,回身?看她。
经过这两日的休息,他的眼睛已经好了?不少。但细看之下,眼眶还是有些泛红,明显背地里没少哭过。
他原还是副躁恼模样,见着她,神?情顿时好转许多。
“绥绥?”他眉梢扬笑,“正要去找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院里待着,怎在这儿?”
那头疼实在折磨人,仿佛有无数蜂群横冲直撞。
奚昭再忍不住,索性将伞丢了?,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
她突然跟炮仗似的冲过来,月郤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忙拿打伞的那条胳膊护着她。
等回过神?了?,心才开始一阵阵地跳,快得惊人。
“绥绥,怎、怎么了??”他有些语无伦次。
“阿兄,”奚昭紧闭着眼,“我头疼。”
“头疼?”月郤登时压下了?那点不自在。
他打好伞,顺手将那袋箭矢放在走廊边沿的长椅上,然后抬手,搭在她的前额上,探入一股妖气。
没发热,却比发了?热还糟糕。
她头中有些许妖气在横冲直撞,也难怪头疼。
“没事,是有些许零散妖息,除净便好了?。”月郤低声宽慰道,正欲帮她把那妖气驱散干净,却陡然发现了?另一事。
刻在她额心处的道缘命印,竟消失了?。
第
96
章
月郤的手一顿。
片刻错愕后,
他又再三确定着道缘命印是否存在。
的确解开了。
也正?是因为道契得解,那些残留的妖气失去了掌控,在顶窍间横冲直撞,
才致使她头痛难忍。
但这般粗蛮的解法,
明显不是主动结契,
而是结下?道契的双方中有一人出现了意外。
思及这一点,
他的心绪一时繁乱起来。
那妖道先前所说的办法,
别不就是这个?
但无暇多想,他又往奚昭额心处送进一股妖气,
将那些杂散的妖息仔仔细细地全都?清除干净。
期间,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确定并无其他异样,
才勉强放心。
等她脸色稍缓,
他斟酌着问:“绥绥,
你何时开始头疼的?”
“早上。”奚昭说,
“中途疼得不行,
便睡了一觉。睡着的时候还好,
但一醒就又开始疼了。”
那蔺岐就是早上出的意外了。
“大概是因为睡着时气脉平和通畅。”月郤没把话?说得太详细,视线落在地面那把伞上,“既然头疼,
怎不在房里歇着?让秋木,或是施白树递封信给?我,
我随时能过来。”
“闷得慌,就出来转转。”
过了小半刻,
最后一缕妖息也驱散干净。
气脉渐渐恢复平稳,
但见她还微拧着眉,
月郤又问:“绥绥,还有哪里不舒服?”
奚昭紧抿着唇。
她说不上来。
像是身体里攒着股劲儿,
但又没处发泄,反憋出莫名的火气。
刚才她还以为是头疼所致,可?现下?头不疼了,却丁点儿没好转。
她想了想,尽量挑了个恰当?的说法:“就是想打?人。”
月郤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毁契带来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