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见他们风尘仆仆的,刘老夫人便指了几个小丫头道:“快去厨房里给他们打些热水洗漱。”又让下人带他们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换衣服去。
肚子饿,正想坐下去就吃的三人不得不转身去他们的客房。
周立君跟着跑去了,因为满宝的衣裳是她带着的。
她给小姑找出来一套衣裳,问道:“小姑,莆村的人答应佃租了吗?”
满宝点头,“答应了,每一户要佃租的田亩数我们都记好了,后天我们就可以去村里签章,正式定下合约。”
满宝扭头和周立君笑道:“回头我给你一笔钱,专门用作职田的开销。”
周立君不在意的道:“从公中出吧,这些地种出来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四成的租子,拿出一成来我和白善白诚他们平分收益吧,剩下的都是家里的。”
满宝说到这里一顿,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有没有听你爷爷奶奶说要留在京城这里还是回家去?”
周立君也压低了声音,“爷爷才想不到这些呢,他现在就想着中秋后带着我们去整理那些地,先把冬小麦种下,奶奶倒是提了一句,我看爷爷很着急,既心疼那些地被种坏了,又舍不得家里,今天来雍州城都不怎么开心呢。”
满宝道:“我看出来了,那大哥和大嫂呢?”
“大伯母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姐,想回家去,但大伯想在这儿看着大哥,我还偷听到大伯说大伯母,大哥年纪早到了,却一直没定亲,不如在这儿留两年,等大哥成亲了再回去。”
周立君看了眼小姑,又看了眼小姑。
满宝一脸莫名,“你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大伯还说小姑年纪也不小了,又和小姑父定了亲,要是说得好,说不定过两年也要成亲了,小姑一成亲,家里更难见到了,说大伯母要是心疼小姑,就多留京城两年。”周立君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大伯母好一会儿没说话,态度已经软和了。”
满宝立即道:“等我回了京城我就给大丫送东西回去。”
周立君掩嘴乐。
这是已经认定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要留在京城了。
满宝喜滋滋起来,和周立君道:“既然是家里拿大头,那就从公中出钱吧,我答应了佃农谷种我们家出一半的钱,还有,我看过他们的农具,实在算不上好,我记得曲犁我们村早换上了,他们这儿用的还是直犁,这农具也得重新打……”
周立君听得目瞪口呆,连忙拦住她,“小姑,这一百户呢,你难道要打一百副犁吗?”
她在心里快速的心算了一下,道:“这肯定不行,一家一副犁,我们家一年四成的租子就全进去了,相当于我们费心劳力,啥都没落着。”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就租借?我们打了犁,他们和我们租借,分年用粮食偿还,多少年以后这犁就完全属于他们了,至于具体的数额,你回头算一算就是了,我们不要利息便是,这犁好,省了力,我们也赚了不是?”
周立君:“我们赚他们的力做什么?”
“那能做的可就太多了,”满宝换好了衣服,一边系上带子一边道:“我和白善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篇文章,就是想着我们要是有了足够的地,那该如何让生态循坏利用起来。我希望种地只占去他们一半的精力就好,剩下的一半,我还有别的用处。”
周立君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小姑,什么是生态循环利用?”
“就是用秸秆牧草养牲畜,又用牲畜的粪便肥地,饲料还可以养鱼,那就要修个水利大塘,平时养鱼养鸭子,旱时可浇灌,涝时可排水,反正挺多学问的,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周立君听说还要修水利大塘,只觉得自己的钱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她深呼吸两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姑,这是职田啊职田啊,你要是不当官儿,或是被贬了,是要被收回去的,这不是我们家的地,怎么能花销这么大呢?”
满宝:“所以我没有让你立时就拿钱出来修水利大塘嘛。”
周立君这才呼出一口气,就听到满宝道:“你先出钱买些鸡苗好了,你看那地里这么多草和蚂蚱,不拿来用可惜了。买了鸡苗给他们喂养,养大以后下的蛋,还有肉也都是照四六分成。”
周立君那口气就呼不出去了。
“小姑,你就说你决定往这农庄上投多少钱吧。”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知道,回头我问过白善再告诉你。”
这事儿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而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所以满宝换了干净的衣裳便拉了周立君去吃饭。
周立君小声嘀咕,“爷爷一定不知道你打算在职田上花这么多钱。”
俩人绕过热闹的前堂,然后上三楼去,伙计知道她们是包了后面两个客院的贵客,因此给她们带路,还给她们介绍,“小姐们是来看花灯的吗?今晚李家在主街那边搭了花棚,小姐们可以过去看看。”
说起花棚满宝就想起了一件事,路过白善他们的包厢时就停住了脚步,和白善白二郎道:“完蛋了,我们答应了殷或去他家的花棚赏灯的。”
白善:……还真忘了这事儿。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都觉得要糟。
白二郎咽了一口口水问,“我们出院门的事儿你没告诉殷或吗?”
“我只告诉了他我们请假到二十一的事儿。”
而此时,殷或和刘焕才被白老爷从周宅里送出来,俩人含笑着上了马车,一到车上笑容就落了下来,刘焕很不高兴的道:“他们怎么去雍州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还说了晚上要一块儿赏花灯呢。”
殷或看向外面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道:“雍州离这儿也不远,走官道也就两个多时辰,慢一些三个时辰也到了。”
第1640章
缘分
等殷家和刘家知道家里的两个孩子跑去雍州时,两辆马车已经出城一个多时辰,路都走了一半了。
刘尚书气得差点吐血,和人吼道:“一家团聚的日子他跑去雍州干什么?”
回来禀报的下人缩着脖子小声回禀道:“说是去给姑太太请安。”
刘尚书有个女儿嫁到了雍州,的确是刘焕的姑母,可是,往年也没见过他和他姑母感情这么好呀。
刘尚书抖了抖嘴唇,压下怒气,气势汹汹的扭头看向老妻,“你瞧你把孩子都娇宠成什么样儿了?”
刘老夫人没管他,直接吩咐下人,“还不快收拾了东西追去,中秋人多,多带几个护卫,小心他被人贩子拍去。”
又道:“将他常穿的衣裳,常戴的饰品,还有惯常用的胰子,脸盆这些都带去,他姑母那里也还不知道,你们快马加鞭去通知,就让他住到他姑母家里,别在外头住,不干净。”
下人一叠声的应下,然后转身跑了,不敢面对刘尚书的狂风骤雨。
而距离刘家不是很远的殷府则要安静,又要热闹得多。
因为殷大人并没有发火儿,只是让人收拾好殷或的东西给他带去,还有他在家常用的下人也一并送去了。
殷老夫人一边让人将一些要紧的药材打包,一边念叨道:“怎么突然就往雍州去了,他还没怎么出过远门呢,上次去京郊住了半个月,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
殷大人道:“孩子大了想往外走走是正常的,雍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他们午时走的,最晚酉时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殷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息,她已经知道,最近儿子正在给六娘挑选女婿,而且挑的身份都很低,显然已经拿定主意要让六娘招婿了。
这样一来,殷或是不必急着成亲,甚至不用成亲的了。
本来按照计划,今年殷或就该成亲,并要想办法怀上一个孩子的。
殷老夫人沉默着没说话。
母子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奈何今日几个女儿都回家来了,殷大姐将带回来的礼盒交给下人,然后就提着裙子快步走来,才到门口就道:“父亲,我听说小弟去雍州了?”
殷大人有些头疼起来,很好,这会儿殷家比刘家热闹多了。
刘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雍州城了,他每年都要来个几次,有时候是跟兄弟朋友们过来玩儿,有时候是过来走亲戚,反正又不远,早上出发中午就到。
可殷或是第一次。
说起来,他们家在雍州还有别院呢。
到了城门口,殷或撩开帘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城楼,露出微笑,“这就是雍州城吗?”
“是呀,”刘焕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催促道:“快进城吧,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呢,这雍州城也不小,可怎么找呢?”
殷或想了想后道:“让人去打听一下城里有几家好些的客栈,他们人多,应该不难打听。”
刘焕摸了摸肚子道:“出城的时候只买了两个肉饼吃,这会儿我都饿了。”
殷或想了想便道:“那找一家饭馆停下吃饭吧,对了,我们晚上住哪儿?”
俩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第一次自己跑出来,以前这些都是下人安排好的,他们只管该饿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出门就好了。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长寿道:“少爷,我们得找个客栈住下吧?您坐了快三个时辰的车,肯定累了,晚上还要出去看花灯,怎么也得先睡一觉。”
“至于白公子他们,小的让人去找便是。”
殷或和刘焕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让他们先找个客栈歇脚。
刘焕的小厮青玉对雍州比较熟一些,他赶着他们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见前面的车就顺着大街往下,眼见着就要从这边的城门走到那边的城门去了,便忍不住将马车赶上去然后叫停。
得知他们是在找客栈,便忍不住道:“雍州城里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刚才都已经走过了,少爷们随我来吧。”
于是他们就调转马头。
福来客栈并不在主街上,而是在主街往下的第三条大街上,但这里也热闹得很,来来往往好多人不说,还有好些人在搭建花棚呢。
青玉指着前面的客栈道:“就在那儿,他们家客栈特别大,前后两栋楼,都是三层,前头是吃饭的地方,后头则是客房,再往后还有五个客院呢,不仅可以短租,还能长租。”
他道:“一些从京城来的贵人,不想住在别院里,或是在雍州城没有别院的,又不想费劲儿去租住房子,便在此包个院子,住上一两月也可以。全雍州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
刘焕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青玉笑道:“少爷,您忘了,小的哥哥是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大少爷就喜欢在福来客栈里租院子住。”
刘焕:……他哥哥还有这个爱好?他怎么不知道?
马车在福来客栈停下,立即有伙计出来将他们的马车拿去停好,这些伙计认人的本领都是一流,何况还有牌子呢。
长寿拿了牌子就和青玉一起伺候两位小少爷进客栈,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
他们是临时决定来雍州的,车上只有应急带的一套衣裳,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长寿觉得这样不行,于是道:“少爷,小的先伺候您上去歇息,然后再去去给您买些东西。”
虽然客栈里也有洗漱的东西,但他们少爷肯定是不能用那些的。
殷或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往后面去客房,正要去后一楼时,碰巧前面来了一行人,似乎是要出门,双方一碰面,一抬头,齐齐惊住。
刚午睡起来没多久,养好了精神正要出去玩儿的满宝三个震惊的看着对面的殷或和刘焕。
殷或也没想到他们的运气会这么好,竟然就碰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焕已经跳起来指着他们道:“好呀,原来你们在这儿!说吧,你们失约了,怎么办吧?”
一旁给他们带路的活计本来有些紧张,还以为是仇人相见了,一听这话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641章
送礼
满宝三个惊奇得不行,纷纷围上来,“你们怎么也来了雍州?”
又道:“我们出门匆忙,忘了去告诉你们,先前还心焦呢。”
殷或和刘焕才不信呢,就一句话的事,他们不能亲自来通知,叫下人传句话送封信怎么了?
可见还是没把他们放在心里的。
俩人生了好一会儿气,三人都团团行礼道歉,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俩人哄好,于是他们两个也不去自己才定下的上房了,直接去了他们租住的院子,就在白善和白二郎的屋里洗漱休息。
白善和白二郎用的东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自然是很好的,殷或和刘焕也不嫌弃,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去给刘老夫人等人行礼问好,告知他们来了以后便回屋去。
白善他们本来想出去逛街的,这会儿也不出去了,让伙计给他们送了饭食过来便一起坐在白善的屋里边吃东西边说话。
殷或吃了一些,他胃口小,很快就吃饱了,然后就撑着手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满宝写了一张药方吹干递给长寿,让他去抓药给他家少爷喝。
殷或只是有些劳累,并没有增加别的毛病,但他忘了带药,这会儿已经到了他吃药的时候。
长寿接了药方便出去,但其实并不用他去,他才出门,白家的下人便上前接过单子出去了。
长寿便又回身站好。
殷或动了动,挥手让长寿和青玉下去用饭,然后看向胃口极好的四人,打了一个哈欠问,“你们怎么这么能吃?”
满宝看了看自己的空碗,将最后一口馒头吃了,然后道:“我们要少吃一点儿,晚上还要出去逛街呢。”
刘焕也没午睡,此时也有些犯困,打了哈欠问,“得过了戌时天才黑吧?你们这会儿出去也没灯呀。”
白善应了一声后道:“所以你们睡吧,我们等你们醒了再一块儿出门。”
俩人听他这么说,立即安心的歇息去了,一点儿也不顾才吃了饭不好睡觉。
可谁管呢,俩人也没去他们的上房,直接霸占了白善和白二郎的床,刘焕蹬掉鞋子就呼呼大睡了。
殷或好点儿,在长寿的服侍下宽了衣服,着里衣睡下的,还算舒服。
他们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下下,醒过来时,屋里已经有些昏暗,外面倒是还有亮光,但估摸着不出两刻钟也就全黑了。
俩人连忙起床洗漱穿衣。
白善他们坐在院子里聊天,桌子上摆着笔墨,上面写了不少字和画了不少画,全是关于职田的规划。
听见他们醒来的动静,白善便将手上的数据算完,记下后便要收拾起来。
殷或一边披了外衣一边出来,瞥见他们的手稿,正好最上面是一张画,方方正正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白善笑道:“没什么,满宝职田的图画。”
殷或这才想起来问,“所以这次你们来是为了看满宝的职田?”
三人一起点头。
殷或就抽出那张图画看,发现上面还标注了河流,在河流的一侧画了一个圆,似乎是要做塘之类的。
他疑惑,“职田能挖塘吗?”
“不能,”满宝道:“这不属于我的职田范围,而是在边上,那是一块荒地,多是沙土,我想租或买都不难。”
“那将来要是你的职田不在这儿了呢?”
满宝便笑道:“那就把塘转卖给别人,或是租给他人也行。”
殷或便笑,“要是既无人买也无人租呢?”
“那有什么要紧,白善家里就有庄子在左近,到时候交给他家的庄户管也是一样的。”
也是基于这个考虑,他们才敢计划着拿出这么多钱来挖塘。
殷或忍不住去翻了一下他们的草稿,这上面不仅有着计划要养多少只鸡鸭,连种多少颗果树都算出来了,他愣愣的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算的?”
“用算术算的,”这一点儿白二郎就能给他解答,“还是北方好,地势平坦,地基本上都是一亩一亩的分毫,满宝的这一千亩田地和庄先生的一百亩几乎都连在了一起,就算中间有缺,也不过是隔着几亩田地,这边不连,那边也有连着的,所以很好计算。”
“这些都是熟地,拿来种果树可惜了,所以果树和桑树都是种在垄上,我们算好了距离,除了一定要分给各佃农的地埂外,其他的我们都可以拿来栽种果树。”
殷或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分地埂给佃农?”
白二郎噎了一下后反问,“不分地埂给他们,他们拿什么地来种桑麻?他们得给朝廷缴纳布绵的。”
殷或哪儿懂得这些,问道:“他们没有地来种桑麻吗?”
白善道:“那一片地大部分都是朝廷的职田,要想种桑麻,那就只能去荒地上种了,但上面杂草丛生,还有各种灌木和废石,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还不如在地埂间种呢。”
满宝点头。
殷或便沉默了一下后问,“你们在地埂间种果树会有收获吗?我听人说乡下的孩子会偷果子。”
满宝笑道:“也没指着这些果子赚钱,到时候给他们摘去,要是果子种得好,逢年过节我们就拿果子搭配着鸡鸭送给他们,我们省钱,他们也吃得开心不是?”
穿好衣服出来的刘焕听见笑道,“从来只听说庄子给主人家送礼,没听说过主人家给佃农送礼的,你是不是反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道:“反了吗?可是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每年都给家里的长工送东西的,刘祖母他们也从未说什么。”
白善:“没反吧,书上都写着呢,过年过节时要给手下送贴心的礼物,这样手下才能更有归属感,整整一本书都是写的怎样收服手下呢。”
殷或好奇,“这是什么书?”
白善正要说书名,想到了什么后笑道:“一本杂书,我很小的时候看的,现在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刘焕依旧不相信,“每年我家庄子的管事都往我家送东西,却从没见过我家里给佃农送礼的,不信你问青玉。”
第1642章
冲鸭
青玉能怎么说呢?
他只能僵笑的道:“伺候主子是奴才们的荣幸,怎敢收主子们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