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胡轻侯继续淡定无比:“小意思!”“上蔡城中能有多少人口?曹军不过两万余,城内人口只怕也不过两万余,区区不到五万人,胡某撑死就死一万人,胡某死不起?只管继续厮杀,看谁怕了?谁。”
一群人再次竖拇指:“大将军豪气无双!”
葵吹雪道:“最后一个?坏消息。”
胡轻侯斜眼看葵吹雪,怎么?都是坏消息?
葵吹雪尴尬地道:“皇甫高带了?三?四万人就在?上蔡五里之?外,顶多半个?时辰后就到了?。皇甫高还有七八万人在?二十余里外,大约一两个?时辰必到。”
一群人看着胡轻侯,快说“小意思”,我们就继续竖大拇指,“大将军豪气到了?天上”。
胡轻侯脸色大变:“小意思个?头!这可不是小意思!这起码是个?中等意思!”
一群人悲伤地看胡轻侯,你该坚持住的!就爱你桀骜不驯的模样。
……
胡轻侯偷袭袁述失败,带领骑兵狼狈逃走的消息传到了?皇甫高的耳中,皇甫高望着数里外的上蔡城的冲天火光,只是淡淡一笑。
“胡轻侯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
皇甫高对没有能够半道埋伏击杀胡轻侯意外,又不意外。
他淡淡地道:“胡轻侯看来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了?。”
一个?副将缓缓点头:“将军切莫小觑了?胡轻侯。”
皇甫高微笑,知道副将会错了?意思。
他没有丝毫小觑胡轻侯比以前胆小怯懦的意思,他是真心夸奖胡轻侯。
为将者,哪有跳入死局与人玩命的?
当年河内郡狭路相逢,胡轻侯敢设置火海玩命,皇甫高不敢玩命,只是因为皇甫高位高权重,不愿意死而?已。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人只有一条烂命,为什?么?不敢玩命?
但胡轻侯如今拥有半壁天下,大有击败天下诸侯,赐九锡,剑履上殿,或者干脆篡位称帝的机会,胡轻侯怎么?会像以前一样不怕死,拿命搏命?
皇甫高只是叹息胡轻侯终于也不再是悍将,而?是考虑自己地位和生死的大佬了?。
他望着远处的上蔡城,道:“大军就地休息,一个?时辰之?后进攻。”
满身是血的曹休提醒道:“小心胡轻侯偷袭!”
然后知道自己多嘴了?,军中宿将皇甫高会不知道提防偷袭?
皇甫高问道:“你确定周渝在?此?周渝不是被袁公路甩在?身后了?吗?”
打仗的时候虚虚实实的消息太多,他不在?乎周渝在?哪里,只想从?中找出?胡轻侯的端倪。
曹休老老实实道:“我不曾见过周渝,只见到军旗是‘周’字,胡轻侯军中最有名的就是周渝了?。”
他想了?想,又道:“周渝的军阵之?法极其……”
曹休谨慎用词,道:“……诡异!”
他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像是一字长蛇阵,又不像一字长蛇阵的简单阵法就击溃了?他的大军,他人多啊,怎么?会输了??
皇甫高笑道:“若是周渝率军主动进攻,老夫正好会会周渝。”
他丝毫没将周渝放在?眼中,周渝只是胡轻侯吹嘘出?来的军阵第一,不曾有什?么?辉煌战绩,有什?么?可以提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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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新败的曹休……
就曹休这个?年龄,看过兵书没有?
曹休从?皇甫高不以为然的笑容中看出?了?轻蔑,拂袖而?去,我好心提醒你,你若是不信,我能如何?
一炷香后,周渝率领七八千人到了?皇甫高大军之?前。
皇甫高冷笑:“传令,列锋矢阵。”他没有出?动全部兵力,只是同样派出?了?七八千人。
“败在?老夫手中,你也该知足了?。”皇甫高自信地笑,锋矢阵将会突破单薄的长蛇阵,然后是直接杀到周渝面前砍下她的脑袋,还是回转斩杀其余胡军士卒,全看他的心情。
半个?时辰之?后,皇甫高脸色铁青。
这个?狗屎的阵型果然太诡异了?,竟然击破了?锋矢阵!
他亲眼看着周渝的一字长蛇阵不断地变化,变成了?无数个?诡异地斜线,以多打少,吃掉了?锋矢阵的头部,然后逐渐绞杀后队。
“命令骑兵冲锋!t?”皇甫高厉声下令,然后看着对方再次变换阵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慢悠悠地安全后退。
皇甫高死死地盯着撤退的胡军,忽然大笑:“老夫真是学不乖啊,又一次在?年轻女子?手里栽了?跟头!”
“来人,下令全军进攻,从?此刻起,十二个?时辰进攻胡轻侯!”
“来人,吹响号角,催促曹休一齐进攻!”
皇甫高放弃了?一切斗军阵、斗智慧、斗骁勇,直接用数量压死胡轻侯。
“老夫有的是援兵!”他冷冷地笑着,七八万后队很快就到,到时候大军压上,胡轻侯能怎么?样?
“老夫就是与你拼血厚!”
泥土高墙之?后,胡轻侯不屑地冷笑:“皇甫老头越来越争气了?,打不过就耍赖。”
她看着蜂拥而?至的皇甫军士卒,下令道:“胡车儿,该你了?。”
胡车儿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是,奶奶!”
他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大声道:“儿郎们,跟我上!”
数千铁甲士卒跟随着胡车儿上了?泥土高墙,将长矛重重地插在?泥土之?中,手中的蹶张(弩)对准了?百十步外的皇甫军士卒。
“放!”胡车儿厉声下令。
“嗡嗡嗡!”一片黑点与雨点般激射。
冲在?最前方的皇甫军士卒尽数惨叫倒下,后方无数皇甫军士卒脚步略微一顿。
皇甫军中将领大声叫道:“加快脚步冲过去!(弩)矢上弦需要时间!”
“杀!为了?娶媳妇!”
无数皇甫军士卒拼命向前冲:“杀!为了?娶媳妇!”
半个?时辰后,皇甫高七八万后军赶到,只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泥土高墙,疯狂进攻。
皇甫高冷笑着,这就是人多的优势!
曹休大喜过望,泥土高墙四面被围,切断了?继续增援上蔡城内胡军的道路,上蔡城内的胡军是不是就会溃败,曹躁是不是就有了?活路?
泥土高墙之?后,胡轻侯傲然笑道:“区区十来万人能奈胡某何?”
然后又得意了?:“要不是胡某率骑兵击溃了?袁述的大军,此刻包围胡某的敌军就有二十万了?,那就麻烦了?。”
有斥候匆匆赶到,紧张地汇报:“袁述数万大军已到三?十里外。”
一群人悲伤地看胡轻侯,乌鸦嘴!
胡轻侯沉默半晌,破口大骂:“我们的援军呢?”
“月白呢?”
“颍川呢?”
“洛阳呢?”
援军来了!
“老子要宰了你!”一个皇甫军士卒红着眼睛,
奋力冲上了泥土高墙,一刀向一个胡军铁甲士卒的脑袋砍去。
那胡军铁甲士卒极力躲闪,那一刀砍在了他的盔甲肩膀处,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等他反击,
又?是一个皇甫军士卒拼命冲上了泥土高墙,
厉声叫着:“杀了他!杀了他!”
那胡军铁甲士卒只能退后几步,
同时面对两个皇甫军士卒。
附近一个胡军女民夫壮着胆子想要过来帮忙,
却?被那皇甫军士卒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尖叫着转身想逃。
“噗!”附近一个胡军士卒一刀砍在那胡军女民夫的脖子上,
然后奋力冲向了前方?的皇甫军士卒:“杀!”
另一角,
一个皇甫军士卒努力攀爬泥土高墙,泥土高墙顶部一个胡军女士卒凄厉地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皇甫军士卒一声不吭,
继续往上攀爬。
那胡军女士卒发出尖锐的叫声,长矛猛然刺入了那皇甫军士卒的身体:“不要过来!”然后手起矛落,
反复刺杀。
附近一个胡军士卒跑过来,
厉声道:“已经杀了!冷静!”那胡军女士卒只是尖叫。
一阵箭矢激射,两个胡军士卒一齐中箭,惨叫着倒下?。
下?方?的泥土高墙上数个皇甫军士卒大声欢呼:“杀啊!”
一个皇甫军士卒黑黑瘦瘦的脸上满是欢喜:“杀了胡轻侯就有一百亩地和漂亮媳……”
“噗!”一支(弩)矢射穿了他的胸膛,
他带着笑和对未来的期盼倒了下?去。
一支数百人的胡军士卒上了泥土高墙,泥土高墙上的战局很快稳定了,奋力冲上泥土高墙的皇甫军士卒或被杀,或被驱赶下?了泥土高墙。
葵吹雪看着战局,终于松了口气?,
差点以为这?道泥土高墙要丢了。
她抹着额头的汗水,震惊极了:“为何这?些?人死战不退?”
只要看看泥土高墙外侧那几乎可?以用“堆积如?山”形容的尸体,
谁都知?道皇甫军死伤惨重,伤亡比例高到了天上,
为何皇甫军竟然没有崩溃?
葵吹雪真心怀疑曹躁、皇甫高、袁述是不是会妖法,不然无法解释这?些?骨瘦如?柴的士卒完全不要性?命。
胡轻侯转头看了一眼葵吹雪,又?转头看着泥土高墙上的厮杀,道:“本座知?道为什么?曹躁的士卒死战不退。”
她眼神中带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因为生活太艰苦,因为生无可?恋。”
“他们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没有土地,没有财产,家徒四壁不是形容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有一个随时会被大风吹倒的茅草屋,却?很难称呼那是家。”
“因为那个家里极有可?能不仅仅没有衣服、被子、食物、案几、床,连家人都没有。”
“每日只能靠野菜维生,好?不容易有了收成,却?要缴纳高额的税赋和佃租,他们能得到多少粮食?”
“就那点粮食,一个年轻男子尚且骨瘦如?柴,那些?老人有几个能够熬得住?”
“吃饱饭都做不到,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几岁,能娶媳妇吗?”
“这?个茅草屋里除了饥饿、贫穷、疾病、绝望、无助,什么?都没有。”
胡轻侯抬头看天空,道:“一个人出生就意味着吃苦,无妨的,假如?明天、明年、五年后、十年后,终有一天会翻身,衣食不愁,荣华富贵,那眼前的苦难算的什么??”
“看着未来的光明,再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假如?明天、明年、五年后、十年后、这?一辈子都注定了不会有变化?,只能吃苦,或者只会更苦,那又?该怎么?面对明天、明年?”
葵吹雪沉默,脸上唯有无奈和同情。
胡轻侯继续道:“这?个世道根本不让平民活下?去啊!”
“权贵随随便便有两千套豪宅。”
“权贵的儿子杀了人被判了死刑,可?以逍遥法外二十年。”
“权贵的孙女可?以肆意拿着自?家的钱财嘲笑他人。”
“权贵卖假药坑害天下?百姓,赚得盆满钵满,罚了几百文钱就了结了。”
“权贵被百姓骂了,跨州抓人。”
“权贵冲进民宅打人,朝廷P都不放一个。”
“这?让平民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胡轻侯厉声道:“这?个世界是没有希望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受更多的苦?为什么?要让权贵从自?己?身上多收割几次?”
她冷冷地看着天空,杀气?四溢。
“本座知?道曹躁、袁述、皇甫高是怎么?振奋士气?的。”
“很容易啊。”
“他们只要说,‘要么?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投胎到权贵家中,肆意凌(辱)百姓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要么?就拿命搏个荣华富贵,以后成为了地主老爷,有百亩田地,有娇妻美妾,儿孙满堂,不用担心娶不到媳妇,不用担心子女从小哭着喊饿,不用担心子女继续自?己?的牛马人生。”
“那么?,这?些?一无所有,活下?去也是受苦的百姓,为什么?不搏一下??”
胡轻侯淡淡地道:“这?心理扭曲吧?奇怪吧?其实只是很普通。”
“这?种人在这?个狗屎的时代多的是。”
“黄巾军不是如?此吗?”
“难道那些?头裹黄巾,拿着柴火棍与官兵厮杀的人不知?道柴火棍打不过刀子?不知?道官兵有甲胄,有弓箭,有战马,武装到了牙齿,而自?己?一无所有?”
“只是不在乎而已。”
胡轻侯古怪地笑了:“本座不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吗?”
“本座起家不也是靠着给一群一无所有的人画饼,激发他们心中对世界的绝望和憎恨,要么?死,要么?杀死欺压自?己?的权贵,自?己?成为权贵,总而言之轰轰烈烈痛痛快快一场的自?暴自?弃心理吗?”
“人类的改朝换代历史就是一群没有活路的人不顾一切的痛快一场的历史啊。”
葵吹雪再次长叹,她终究只是底层百姓的人生的盘观者。
胡轻侯淡淡地道:“发泄、报复、自?暴自?弃、希望,这?些?只是曹军、皇甫军士卒疯狂、不惜性?命的一部分?。”
“除此此外,还有对未来的惊恐,认为此刻是最?后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曹躁和袁述都执行了集体农庄制度,百姓有三碗野菜糊糊和t?六个野菜馒头吃了,熬过了可?怕的冬天。”
“可?是,这?就可?以安稳了吗?”
胡轻侯笑了:“谁不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地主家宁可?粮食烂在仓库也不愿意卖掉,难道不是因为担心明年是灾年,地里绝收,有钱买不到粮食吗?”
“那些?一直在饿死边缘挣扎,一日三碗野菜糊糊、六个野菜馒头都是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饱餐的百姓,怎么?敢认为明天还会有三碗野菜糊糊和六个野菜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