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一群躲在房屋中的林邑百姓有人小心地听着,每天听这些歌词和?翻译,竟然有些可以听懂中原官话了。有人不?耐烦地道:“听说再过些时日,就要开始在集体农庄种地了。”
这几?日是最后的幸福了,想?想?以后未知的生活就是噩梦。
一个林邑土著却满意极了:“能够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官老爷原本要屠城的,忽然改变了主意,小百姓这才?侥幸活了下来,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另一个林邑土著呵斥道:“凭什么我们要给汉人种地?这土地虽然不?是我家的,但是林邑人的,凭什么就变成了汉人的了?”
其余林邑土著根本不?理他,面对京观还要冥顽不?灵,迟早被官老爷砍死,只求莫要连累了自?己。
另一间房屋中,一个男子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孩子,厉声道:“无论如何要学会王法?歌!”
几?个孩子委屈极了,几?日内学会一首完全听不?懂的歌曲,何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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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厉声呵斥道:“日日唱,夜夜唱,不?求懂得意思,但是一定要t?会唱!”汉人官老爷随时会翻脸的,想?要活命就要表现出对汉人文?化的欢喜和?崇拜。
他厉声道:“来!继续唱歌!”
几?个孩子坚决反对,不?是不?肯唱,是嗓子已经哑了,怎么唱?
那男子道:“不?唱歌也行……”
几?个孩子大喜。
那男子继续道:“……跟我学崇拜的眼神和?姿势!”
他双手捧心,努力睁大眼睛,挤出星星眼,使劲勾起嘴角。
几?个孩子瞅瞅五大三粗的男子的动作,分分钟就吐了。
那男子恶狠狠地道:“都跟我学!这个动作和?眼神一定要学会!”
他哪里懂得“崇拜的眼神和?姿势”?
印象中唯一记得令他觉得是“崇拜的眼神和?姿势”的,就是许多年?前曾经在街上看到一个少?女对一个少?男如此?做。
这动作和?表情的震撼力是如此?强大,许多年?不?曾忘记,如今说什么都要复刻这个表情和?动作。
那男子用?尽全身力气怒吼:“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几?条街外,一个破烂的房子中,一家人兴奋地唱歌,其实?一句歌词都不?懂,哪怕对着士卒们的“翻译”,也搞不?懂哪一句是哪一句,但愣是学了七七八八。
一个人笑道:“这首歌真好听。”
一家人用?力点头,既然生死不?由自?己,何必愁眉苦脸担惊受怕,开开心心每一天岂不?是更好。
军营中,覃文?静仔细观察交州士卒的表情,依然觉得王法?歌以及中原王朝的威名不?曾深入人心。
此?刻的整齐歌声只是表象而已,只要她下令停止唱歌,保证几?日后这些似乎唱得极其熟练的士卒就忘记了王法?歌的歌词。
覃文?静长长叹气:“我是个武艺高?强战无不?胜的武将啊!”
可指望胡轻侯派文?官过来接手百姓的教化只怕要等到头发都白了,只能极力应付。
她看着手里巨大的神龙升天砍马刀,又是长长地叹气,怎么也要再给两千余交州士卒多灌输几?日黄朝的伟大思想?才?能开始集体农庄制度。
不?然以集体农庄的森严,说不?定会冒出无数交州士卒以少?干农活或者?多吃口粮而胁迫林邑女子献身的禽兽事情。
虽然她本该杀光所有林邑人,鸡犬不?留的,但是既然阴差阳错留下了部分土著族落人,就该以黄朝子民?的态度对待他们,而不?是任由他们踏入火坑。
“无论如何要让黄朝律法?的森严和?残忍深入人心!”
覃文?静打定了主意,哪怕这两千余交州士卒杀得只剩下两百个也不?能继续放任交州士卒毫无思想?和?道德,不?然整个交州的士卒迟早沦为禽兽不?如的盗匪军。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神龙升天砍马刀,这鬼地方太过潮湿了,宝刀说不?定会受潮生锈,那时候哭都来不?及。
十余日后,魏延押运一批粮草到了林邑,道:“陛下说,不?用?担心误了农时,林邑国人口和?耕地都少?得可怜,本朝养得起。”
覃文?静淡淡点头。
魏延还要继续聊天,忽然一怔,道:“我有些饥饿,且先去吃些东西,过会再来寻你。”
覃文?静任由魏延匆匆离开,知道魏延看到了她眼角的泪光,不?明所以,急忙躲开,免得自?己尴尬。
她轻轻弹去泪水,魏延不?知道胡轻侯“征讨林邑”的方针就是杀得鸡犬不?留,以绝后患。
她擅自?停下征讨的脚步,其实?是让林邑国人有了机会逃入山野,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只是胡轻侯一句责怪都没有。
覃文?静看着手指上的泪痕,因为胡轻侯的目标不?是征服天下,是建立一个美好世界啊。
她心中杀气陡然爆棚,若是那两千交州士卒不?愿意做人,哪怕尽数做鬼也无妨!
小小的林邑国绝不?可能阻挡黄国的脚步,她就是孤身一个人也能杀光所有阻碍。,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人,挑选忠心的交州人士卒精心培养!”
虽然不?懂得怎么培养细作,但是只要这些懂得林邑土话的交州士卒在林邑残存的地方传播《王法?歌》就能宣传黄朝的伟大思想?和?律法?,难道这些人唱歌都不?会吗?
……
交州番禺。
朱隽得到胡轻侯下令交州、益州、扬州的沙地和?山区种植甘蔗的圣旨,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他一直不?理解为何胡轻侯明明只有九艘铁甲船,却留下了五艘镇守番禺。
若是说为了守护后勤补给线,未免也过了些,至于抽调大部分主力守护后勤补给线吗?
如今才?知道胡轻侯是唯恐交州的郡县无法?保证粮食自?给自?足,想?要用?海运从徐州乃至冀州运输粮食支□□州。
朱隽轻轻点头,莫说与一马平川的中原相?比了,就是与湖泊星罗密布的扬州相?比,这交州北部的地理环境也忒差了,平原少?得可怜。
哪怕千里迢迢运了拖拉机到交州北部,也不?可能增加粮食的产量。
如此?可怜的地区换个思路,在劣质土地上种植甘蔗倒也不?失一个无奈之举。
只是,种植这么多甘蔗榨糖,用?得完吗?
这糖的用?量可不?多,没有糖照样?生活。
总不?能是想?要制作冰淇淋吧?
朱隽失笑,冰淇淋的产量最大的瓶颈在于牛奶的产量,而不?是糖。
他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交趾,与胡轻侯问个清楚:“来人,准备船只,老夫要尽快去交趾觐见陛下。”
朱隽轻轻叹气,自?从攻略扬州后,与胡轻侯见面说话的机会就少?了,这绝不?是好事,尤其是身上背着“黄朝皇位继承人”的光辉。
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笑道:“老朱,你要见朕?”
朱隽一怔,又苦笑,匆忙行礼:“陛下是猜到了老臣的心思了?”
胡轻侯大咧咧坐下,道:“朕当年?传圣旨,立本朝继承储君顺序,有些匆忙,未曾与你们沟通。”
“老程和?吹雪聪明过人,胜朕百倍,定然是可以看破朕的心思的。”
“老蹇单纯,必然不?会多想?,又近在洛阳,朕有的是机会与他解释。”
“唯有你一直远在扬州,未曾有机会好好解释。”
朱隽点头。
胡轻侯严肃地道:“老朱,朕立此?传位顺序,真心诚意,绝无一丝虚假。”
朱隽一颤。
胡轻侯道:“朕立你们六人的目的,过去了这许久,你们想?必也揣测得明明白白了。”
“朕不?在多说。”
“朕只是强调一点,朕建立黄朝为的是天下万民?的未来,为的是华夏的未来,为的是世上阳光能够照射到的所有人的未来,不?是为了朕的荣华富贵。”
胡轻侯眼中精光四射,道:“朕只要这公平为核心的黄朝能够传下去,天子是谁,朕完全不?在意。”
朱隽叹了口气,道:“老臣想?到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胡轻侯,道:“老臣早就知道陛下脑子不?太正常。”
别人造反称帝是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就这个神经病不?是这般想?。
胡轻侯大笑:“你知道就好。”
她继续道:“朕今日来,是想?要与你说说朕南征的真正目的。”
朱隽打起精神,全神贯注。
……
林邑国西南有国名为扶南国。
扶南国的某个港口,一群人热烈地讨论着最近的新闻,林邑国的海面上出现了数艘巨大无比的船只,长二三十丈,宽三四丈的大船,在海上行若奔马。
更可怕的是这数艘船只一举消灭了数百艘海盗船,林邑国和?扶南国的海域中的海盗几?乎被杀戮一空。
“……长二三十丈,宽三四丈的大船,在海上行若奔马?”有人笑得打跌,这种荒谬的言语竟然有人信。
那人大声地嘲讽道:“世上岂有如此?大的船!”
“造谣的人难道不?知道船的大小决定于龙骨的大小吗?”
“树有多大多长,就能建造多大的船!”
那人放肆地笑着:“世上岂有二三十丈高?的树?这岂不?是要高?到天上去了?”
好些人仔细想?想?,觉得没错,扶南国有的是大树,谁曾见过二三十丈高?的大树了?
没有这么高?的大树自?然就没有这么长的龙骨,然后就不?会有这么巨大的船。
如此?简单的道理竟然差点被人哄骗了,真是惭愧。
有人却不?服气,道:“这是我表哥的邻居的叔叔的邻居的表弟亲口说的!”
“他是海盗,亲眼看到了二三十丈长的大船,看到海面上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整片大海,他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
那人看龙骨男子,不?屑地道:“你不?信亲眼看到的人,还要信谁?”
四周好些人又半信半疑了,亲历者?t?的言语自?然是一等一的消息,难道还能信一个不?曾出过海的普通人的言语?
那龙骨男子不?屑一顾,道:“‘表哥的邻居的叔叔的邻居的表弟’说的,这么远的关系,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
他勾起嘴角,嘲笑道:“这年?头的人都不?要脸,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骗几?杯酒造谣骗人。”
那“表哥表弟男子”红了脸,猛然站起,就要与那龙骨男子厮打,却被周围的人劝阻。
那龙骨男子丝毫不?懂得做人,继续赶尽杀绝,道:“与我发狠有什么用?,有本事就找那个海盗亲自?出来说话啊,那我就信了!”
那“表哥表弟”男子又是一阵挣扎想?要打人,终于被人劝阻,为了几?句谣言厮打未免太过不?理智,若是真的有二三十丈长的大船,任由那龙骨男子犯浑好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那龙骨男子见“表哥表弟”男子离开,纵声大笑,今日又揭穿了一个骗局。
周围的人不?理他,继续聊天:“……这么大的船啊,岂不?是像座山了?”
“……若是撞上来,哪一艘船能够抵挡?”
“怪不?得几?百艘船都沉没了,谁能挡得住如此?大的船……”
那龙骨男子惊讶又不?屑地看着一群路人甲,都说这大船是假的了,你们还不?信,真是蠢透了。
扶南的另一个港口的某个渔村中,一群男女老少?围住了一个神情憔悴的男子。,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老者?怒目圆睁,厉声喝问:“我家阿大为何没有回来?”
一个妇人大哭:“我儿?子真的死了?”
一个女子抱着幼小的孩子哭泣:“以后我们怎么办啊!”
一个男子掐住那憔悴的男子的脖子,厉声道:“一定是你贪图我兄弟的钱财杀了他!”
渔村内好些人急忙过来将他们分开,一个渔村村民?厉声呵斥道:“吃这碗饭的,难道不?知道这碗饭的风险吗?”
其余渔村村民?也劝:“死在大海里就要认命,怎么可以怪别人!”
大家都是一个渔村的人,所有男子都是抢劫杀人的海盗,又不?是没见过被杀和?淹死,要理智看待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一群前来问询和?问责的人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其实?谁都知道这许久不?曾见到亲人回来,必然是死于大海了,但是怎么也做不?到承认现实?。
一个女子大声哭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男人做海盗十几?年?了,只有他杀人,何时被人杀过?十几?年?来身上连个刀疤都没有,怎么今日就死了,一定是假的!”
一个男子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我三弟做完了这一票就存够了成亲的银子,再也不?做了!”
哭嚎声中,又是一群人赶到,个个都是彪悍男子。
为首的男子厉声问憔悴的男子道:“阮老三,你真的遇到了几?十丈长的大船?真的几?百艘船都被杀了?”
阮老三眼中陡然精光四射,猛然站起,指着为首的男子厉声道:“你们为何活着?你们为何没有见到二三十丈的大船?”
林邑国召集附近所有海盗发大财,怎么会有人没有参与?
那群海盗庆幸极了:“我们的船烂了个洞,还没修好……”当日还在为没有赶上大买卖愤怒委屈失望,没想?到竟然是死亡任务,逃出一劫。
阮老三身体一软,慢慢坐下,身上的精气神再次尽数消失,许久,才?慢慢地道:“真的有二三十丈长的大船……四艘船……”
“……天降火球……”
“……所有人都死了……”
“……逃不?掉……”
“……大船的速度就像是在飞……”
那群海盗和?周围的人仔细地听着那阮老三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和?联系的词句,勉强拼凑出了真相?。
那海盗头领厉声道:“阮老三,你是说,有四艘二三十丈的船,能够在海面上飞,天上降下了火球?”
阮老三双目无神,缓缓点头,然后抱住了脑袋:“数不?尽的火球雨啊……”
想?到那可怕的火球雨点般落下,阮老三浑身发抖。
那海盗头领还想?继续问,一个渔村男子叹气阻拦道:“阮老三回来后就这样?了,颠三倒四的只有那么几?句话,今日见到你才?精神了那么一会会。”
那海盗头领不?理会,又追问许久,果然那阮老三再也不?曾言语,这才?无奈停手,疑惑地问一个渔村男子,道:“其余人呢?出海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人。”
再小的海盗船也有五六个人呢。
渔村男子苦笑,道:“都疯了……”
他带着众人一家家看过去,果然有四五个男子疯疯癫癫地言语着。
一个疯癫男子双目发直,对着大海不?断地磕头:“龙王老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另一个疯癫男子只会说一句话:“是*王啊!”
“是”与“王”之间的那个词语不?论凑得多近都听不?清楚。
一个疯癫男子见到众人的时候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但是一旦看到火焰,哪怕只是星星点点的火焰,立刻就会凄厉惨叫:“不?!不?!不?!”
然后奋力殴打身边任何一个人。
那海盗头领看着一个个失了心魂的男子,确定几?百艘海盗船全军覆没,以及四艘巨大无比的船只的消息只怕是真的,不?然怎么会吓得杀人如麻的海盗们变成了疯子。
他长叹一声:“唉,原本都是好汉子啊。”
附近的渔村村民?掩面哭泣,村里能够在海上抢劫的年?轻男子尽数疯了,难道要一群中年?海盗重新出山?
这大海中抢劫杀人是体力活,中年?男子进了大海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一个渔村村民?坐在地上大哭:“老天爷怎么就不?给人活路呢?”完全不?记得海盗杀人掠货的时候也不?曾给其他人活路。
数日后,扶南沿海地区的渔村中有了一个传说。
海贼王的传说飞快传遍扶南各个港口和?渔村,逐渐向内陆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