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43章

    “陛下,顶峰之上,有什么?”

    “这是你该问的么?”

    纵然轻蔑,但秦始皇还是摊开手道:

    “你看到了。”

    “顶峰之上,一无所有……”

    这一刻,秦始皇的衣裳袍服,皇帝冠冕皆去,赤条条来,赤条条走。

    他迈出了步伐,踏上了云端,但在即便走过那道桥,通往黄泉时,却再度停了下来,因为身后那人又问了:

    “当真?”

    秦始皇低下头,看到了他打造的人间帝国,打下的恢弘疆土,奠基的坚固制度。

    它、它、还有它,都将传承万世!

    回过头,秦始皇帝看向朝自己作揖送别的那人,嘴角露出骄傲而固执的笑:

    “顶峰之上,有一切!”

    ……

    伴随太阳落山,带着对人间的不舍和帝国未来的担忧,弥留许久的秦始皇,终于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三十七年二月初七,秦始皇帝崩于衡山郡西陵县!”

    第0734章

    太阳落山了(上)

    二月初八,太阳落山后的第一天,新鲜出炉的大秦嗣君胡亥,就守在秦始皇的寝帐中。

    痛失父亲的他整日浑浑噩噩,只呆呆地看着夏无且等人为秦始皇帝整理仪容,再将其尸身放入棺椁,以便次日一早推入宽大的辒凉车中,继续上路出发,作出秦始皇帝尚在的假象……

    这是左丞相李斯的主意,虽然胡亥是正儿八经皇帝亲立的太子,理当会葬继位,但李斯认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最好秘不发丧,利用秦始皇帝之威震慑宵小,等回到咸阳后再作打算。

    反正知道秦始皇帝逝世的,除了胡亥及亲幸重臣外,也就夏无且和医师、宦者五六人而已。只要将棺椁载于辒凉车中,赵高亲自参乘护送,每到一处,都照旧把营幕一围,食物入奉,百官奏事如故,反正自从皇帝病笃起,都是由赵高、李斯代呈的了。

    这时候,夏无且等医官宦者干完活,告辞离开,而赵高也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朝胡亥下拜道:

    “太子,李、冯、王三人已离开。”

    胡亥连忙过去扶起赵高:“幸而有中车府令在,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李斯、冯毋择。”

    王离是胡亥的大舅哥,一直熟络也就罢了,但李斯、冯毋择都是秦始皇帝的旧臣,胡亥对其恭敬,此刻却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生怕自己年幼,为重臣所欺,索性自称“忧伤过度”,让赵高去应付。

    此刻赵高归来,胡亥遂追问道:“关于返回咸阳的路线,最终结果如何?”

    上崩于外,尽快回咸阳入葬,并让太子胡亥登上大位,这是李、冯一致同意的。

    但在返回路线上,冯毋择是武将,凡事讲究效率,认为应该走最近最快的路线,掉头回安陆,再去南阳,走武关道回都。

    但李斯、赵高却认为,这种返回方式,一看就是御驾出了大事才匆匆掉头,容易让人起疑心,不如假装继续巡狩,去邾城,再往北通过冥厄三塞(义阳三关)进入中原,从函谷关回咸阳。

    虽然时间和路程更长,但路线就显得正常许多。

    赵高看上去支持李斯,但心中却道:“若非事急,我甚至还想让御驾继续原先路线,至会稽郡再折返,须知始皇帝做事,从不会半途而废,既然说了会去会稽刻石,那就一定会去,此番折返咸阳,一旦被了解始皇帝行事的人知道,便能猜出始皇帝已崩,太阳已落……”

    虽然赵高得到胡亥信任,使其行符玺事。但他在辅政体系内没有发言权,只能和王离一样,大眼瞪小眼,看李斯、冯毋择发生争执。

    所幸,最后还是以李斯意见为准,走了折衷但安全的路线。

    胡亥颔首,走哪条道无所谓,抓紧就行,急促地问道:“第一件事如此,那第二件呢?”

    赵高立刻道:“李、冯皆认可太子之言,扶苏乃罪人,勾结墨者行刺始皇帝,致使始皇帝病情加重,如此不忠不孝之徒,如今竟还有人说其是‘仁孝’,心有同情,真是荒谬!”

    “当以始皇帝的名义,将其谋叛行迹昭告天下,抓紧缉拿。此外,既然扶苏犯大罪,其子岂能得封邑?当立刻派人如蜀追回,将扶苏之子拘押在宗府,等候新皇发落!”

    皇权是排他的,胡亥纵然是正儿八经册封的太子,但作为少子的他,本就没太多自信,又被赵高以“赵长安君之事”说之,对曾被父皇寄予厚望的长兄扶苏,遂心怀忌惮,欲杀之而后快。

    搞臭他的名声,再缉拿杀了,赵高此策正中胡亥下怀。

    他甚至连扶苏的子嗣也不愿放过,因为胡亥听赵高说,秦始皇立胡亥前召李斯,曾问及黄帝立其孙高阳之事……

    才触碰到皇权,胡亥便不再是那个在父亲面前乖顺的小儿子,却显露出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不止是扶苏父子,那公子高、公子将闾,都曾被陛下瞩意,欲以其为监国,如今冯、李两家辅政,不可妄动,但若有机会,我也要处置掉,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我!”

    “会不会有人说我不悌?”但毕竟年少,胡亥发了一通狠后,突然担心起来。

    赵高却大赞道:“始皇帝陛下囊扑杀死赵太后与嫪毐两子,此乃除恶必尽,亦无人说始皇帝不孝啊!”

    但赵高话音一转。

    “可太子别忘了,相比于群公子,还有个不知生死之人,对大秦,对太子更有威胁!”

    “那人便是黑夫!”

    ……

    “黑夫?”

    胡亥吐露了这个名,他曾在年少无知时当众嘲弄过黑夫脸黑,当时那黑夫笑着对始皇帝说,他长了一颗红心……

    “真该剖开来看看!若是忠臣,就该乖乖来邾城送死,或者自杀才对!”

    胡亥唾了一口,世人多将黑夫视为扶苏同党,所以胡亥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眼下黑夫已被秦始皇盖棺论定,但赵高却隐晦地警告胡亥,那黑夫,可能还活着……

    “中车府令,黑夫当真未死?”

    胡亥满腹狐疑。

    赵高冷笑:“太子,黑夫一向狡诈,这条奸猾的荆楚黑犬,岂会如此凑巧死去?想必他参与了扶苏、墨家谋叛,心虚不敢到邾城见始皇帝,只能假卒以逃死,王孙子婴毕竟朴厚老实,竟为其所骗……”

    子婴看得很明白,胡亥继位,赵高是其最信任的人,没少给赵高塞好处,说好话,果然,胡亥也未怪罪他这个“老实人”,反而加以重用。

    赵高危言耸听:“始皇帝尚在时,用武忠侯的名头压着,黑犬纵然未死,也不敢造次,如今一旦陛下崩的消息泄露……黑夫叛,岭南皆其旧部,必与中原断绝往来,而其在南郡、豫章故旧乡党众多,一旦有人从叛,恐将牵扯整个南方!”

    “那该如何是好?”

    胡亥争嗣君之位就是为了继承这大好山河,然后没有顾虑的享受,可不想刚上位就要面临“始皇帝死而地分”的混乱局面。

    赵高笑道:“太子放心,下臣已与几位重臣商量妥当,此番由中郎将王离率两万郎卫、卫尉军,随太子护送始皇帝棺椁北上,从函谷关返回咸阳。”

    王离是胡亥信任的人,这安排十分妥当。

    “武信侯冯毋择,将带着两万人坐镇邾城,隔绝大江,再召集九江、南郡、衡山等郡兵集结,推进豫章,随时能镇抚叛乱。”

    冯毋择虽然一直是裨将,名声不及王翦父子,近来更被蒙恬、李信、黑夫把风头抢了,但他长期统兵,独当一面,为大将军,可保南方无事。

    “左丞相斯之子李由,已奉始皇帝之命,率师万人,南渡大江,如今已收回武昌营兵权,使辛夷将屯田训练的三万南征军老卒收去兵器,派人看管。如今李由正火速往长沙营赶去,那有上万人,多为伤残病卒,由黑夫亲信陶都尉,以及搜粟都尉萧何主事……”

    只要李由将长沙营也收了,则黑夫在江南的旧部营垒也尽数落入朝廷掌握。

    如此一来,就算他假称先前是被越人所俘,也只有退保岭南一条路。

    但南征军将士,只要有其家眷作为人质,恐怕甘愿从叛者亦不多!

    赵高洋洋得意,多亏秦始皇帝的妙招,这下黑夫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活还好,一旦活了,定将一败涂地,惨遭五马分尸!

    但他为人素来毒辣,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遂道:

    “太子,冯敬带着一万兵卒,押送安陆县人入关,三月启程,五月可至,不过……”

    胡亥正听的津津有味,觉得老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坐享其成,连忙问道:“不过怎样?”

    赵高面露忧色:“关中粮价已至两百钱每石,再送去五万、十万、十五万人,岂不更要飞涨?且咸阳左近膏腴良田已尽为有主之地,哪还有空地安置彼辈?”

    胡亥颔首,他还想留着许多地方,将父皇没修完的宫室修好呢:“这的确是个难题,中车府令认为当如何?”

    赵高出主意道:“下臣以为,不必使之为移民,等到南征军束手就擒后,这些家眷,也就失去了用处,与其由朝廷米粮白白养着,何不使之物尽其用呢?”

    “物尽其用?”

    在胡亥、赵高眼里,那五万安陆黔首,也不是人,而是一堆数字……

    赵高道:“不错,如今始皇帝崩,骊山得尽快修好,这一县黔首,正好能填补刑徒隶臣妾的空缺!老弱妇孺,统统打入隐官,让其为少府做活。至于青壮男子,可日夜驱使,定能累死大半,等完工后,将那些没死的,也统统杀死殉葬,以绝后患!”

    胡亥犹豫了:“安陆的青壮男子,那起码是万余人啊,都要杀光?”

    赵高下拜:“若这万人死去,能换取关中安稳,天下宁静,太子继位后能垂拱而治,永葆治世,又有何不可呢?始皇帝曾说过,为人主者,最不可或缺的,是杀心!”

    “杀心……”胡亥颔首,态度坚决了起来。

    “没错,我……这条路,不进则退,若不能胜,别人就要揪着我拖下君榻,残忍杀害了,不能心软!”

    赵高拜倒:“这才是始皇帝之继业者,这才是大秦的二世皇帝陛下啊!”

    “二世皇帝。”胡亥对着称呼很受用,虽然他要等回咸阳会葬后才能正式继位。

    赵高不失时机地抬起头道:“陛下,那些安陆人且还有一段时日可活,但今日,却必须杀数人!”

    “始皇帝崩之事,在陛下回到咸阳前,决不能外传,然太医令、医者、宦者五六人已知,为了天下,且先杀之,以绝其口!”

    胡亥已经迫不及待要牛刀小试了:“善!朕这就让郎官李良,去将彼辈都杀了!”

    李良效率极高,过了半刻,已将医者一人,宦者四人一一杀死,但在摸到太医令夏无且的住所时,一群郎卫持剑冲进去,却扑了个空。

    看着满室的药篓,却没了老医官踪迹,李良暗骂这七旬老头不愧是能为始皇帝挡刺客的,太机灵了,跑得倒是挺快,连忙去禀报赵高:

    “中车府令,夏无且,不见了!”

    第0735章

    太阳落山了(下)

    “我来到南郡地界后,到处都在传言,说尉将军已战死岭南,更被始皇帝封为武忠侯,我还以为,亭长真不在了……”

    季婴是很重旧情的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见到黑夫后,哭得稀里哗啦,擦了满手的鼻涕,还要捏捏黑夫的脸,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

    “少来。”

    跟季婴这种老友,黑夫也不客气,一脚将他踹开。

    季婴在泥地里打了个滚,捂着屁股笑道:“这力道,真像极了在安陆县服役时,我躲在屋子里吓唬亭长时挨的那一下,看来亭长是真还活着!”

    他随即有些忧心地皱眉:“但为何要骗外人说死了呢?如今整个南郡都信以为真了。”

    黑夫跳过了这问题:“南方种种变故,你稍后便知,此行无事就好,还有……吾妻、子何在?”

    三十七年初,黑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发季婴、桑木二人替自己去给公子扶苏送信,以免他像历史上那样惨遭毒手。

    不曾想,咸阳突然剧变,扶苏出奔,黑夫的家眷也瞅准时机一起跑了。

    虽然扶苏的家眷没跑多久就被逮住,但却迟迟没有黑夫妻、子的消息,眼看安陆县的母亲、兄长已落入朝廷之手,如今妻子也音讯全无,黑夫忧心不已。

    如今季婴总算通过黑夫留在南郡的门客亲信关系网,经过几站辗转,跋山涉水,来到了他们一行人在云梦泽中的藏身之地,却不见妻、子,黑夫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若真死了妻、子,岂不是又要被人骂虐主?

    好在季婴立刻道:“亭长请放心,夫人和两位小君子,都十分安好!”

    随着季婴的述说,黑夫总算知道了,数月前咸阳剧变后,自己家人的行踪。

    “离开咸阳时,夫人便嘱咐我说,等离开都邑后,勿要与公子扶苏同路,当远远绕开他!”

    黑夫颔首,叶子衿的选择十分正确,扶苏的人马太多了,加上各种亲卫,足有百余人,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将吸引所有的追兵!

    “于是在阿房刑徒四散而逃时,吾等就乘乱脱离了公子扶苏的车队,往西行去,每过一乡,就换一辆马车。一直到了武功县,夫人又让桑木骑一匹马,带着破虏小君子,往北而去,投奔君侯在北地的旧部。她自己则带着伏波小君子,利用伪造的符传,随我通过褒斜道入汉中……”

    黑夫曾任三年北地尉,期间提拔了大量良家子,让他们称为北地军的中坚,在击匈奴时大放异彩。又给了当地戎狄君长诸多好处,让彼辈离开狭窄的大原,迁徙到丰饶的贺兰草原,也算对他们有恩。

    破虏是在北地出生的,让桑木将其带去北地,不管是投靠地头蛇良家子,还是设法出塞,带到大原戎中藏匿,都很容易脱身。

    黑夫颔首叹息:“她想得很周到,此行凶险,万一出了意外,只要一边能逃匿,都能为我保全血脉。”

    而叶子衿、季婴一行人通过褒斜道进入汉中后,果然不出所料,扶苏和他的家眷,吸引了所有的追击力量,最终扶苏妻离子散,他本人也不知所踪。

    而这时候,黑夫的家人却巧妙地避开了搜捕,抵达巴郡……

    巴氏,就是黑夫的“门路”,他十多年前就与巴忠相识,还极其大方地将红糖技术送给巴氏,让巴氏在丹砂、盐、铁均被秦朝官府收为国有后,依靠僰僮贸易和方兴未艾的糖业,回了一口血,维持住了商业大厦。

    从那时候开始,巴氏就暗中与黑夫眉来眼去。

    前年,朝廷财政困难,开始杀鸡取卵,将糖业也纳入专营范围,黑夫又送了巴氏一份大礼:红砂糖。

    红砂糖杂质比块状的红糖更少,携带和使用却更易。

    依靠红砂糖,巴氏得以在糖官营后,争取到了一些话语权。

    这下,巴忠已欠了黑夫两次大人情,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因为黑夫只帮忙,却从不索取。

    巴氏敬畏的是黑夫的权势,黑夫贪的却不是巴氏的金钱,而是其在巴蜀、洞庭乃至西南夷地区的贸易网。投桃报李,得到巴氏默许后,人数不多的情况下,不必通过武关,就能偷偷潜入咸阳。

    当咸阳剧变,叶氏携子南奔,正是通过巴氏遍布巴蜀三郡的贸易网,安全避开搜捕,去到巴氏的大本营,巴郡枳县……

    说到这里,季婴有些恨恨地说道:“巴忠本人并未露面,由其妻接待夫人,一开始和颜悦色,说是要尽快将夫人和君子送来与亭长团聚。可在听闻始皇帝南巡后,便绝口不提,只言南方不安全,要让夫人、君子在枳县休憩,让我先来寻到亭长……”

    季婴气得直跺脚:“巴氏真是忘恩负义!这不是将夫人、君子当成人质,想要要挟亭长么?”

    “巴忠会做出这种事?”

    黑夫皱眉,以他过去的了解,巴忠虽是商贾,但却很讲原则,尤其看重恩义信誉。

    虽然有点蹊跷,令人感到意外,但仔细一想,黑夫也释然了:“巴忠虽讲信誉,但巴氏毕竟是商贾,一切以利益为准,待价而沽,这就是商贾最擅长的,更何况,这可是涉及灭族的大事。”

    黑夫摇头道:“人人皆惧秦始皇,哪怕是蛮夷边鄙之地也不例外。若我身死名裂,成了叛徒,巴氏就能献上吾妻子,撇清与我的关系。反之,则能立刻将其送来。”

    所以他家人安危,全系于未来的成败上了!

    这时候,季婴瞧了瞧这简陋的营地,心里直打鼓:“亭长,现在该怎么办?”

    这不仅是季婴的疑问,也是在北江道诈死后,那些不离不弃,追随黑夫来此的旧部的疑问。

    “君侯,吾等该如何是好!?”

    黑夫周围,是整整三千名髡发表明身份的短兵亲卫,黑夫骗了子婴,这群人根本没被打散驻扎各地,反而在横浦关以南,扮演了袭击黑夫的“越人”。

    当夜,他们就跟着黑夫,走阳山关进入长沙郡,抵达长沙营与小陶汇合,留下一千人后,其余三千化整为零,以屯为单位,昼伏夜出,绕开临湘等城市,匿于江南的云梦大泽中。

    如今已至二月中,一行人已藏了半月。

    干粮吃完了,只能以果隋蠃蛤充饥,他们没有怨言,但哪怕是对黑夫最忠心的战士,面对这种未知的未来,也难免心里犯怵。

    这群人无一例外,都是南郡子弟,其中更有八百安陆人,听说家人将被迁徙为质,均十分焦急。

    “反了!亭长还是带着吾等,打回安陆去罢!”

    东门豹家人不在安陆,在豫章,所以他没什么顾忌,受不了这种鸟气的莽汉,一直在鼓动黑夫在泽中扯旗造反!

    黑夫却一直没有表态,只抬头看了看天上徐徐垂落的太阳,心道:“只要秦始皇帝还在一天,我就无法举事啊……”

    “而且被那‘武忠侯’的大牌匾压着,就算举事,也不能是反秦,否则,哪怕是南征军中,舆论也将对我大不利!”

    好在,正在此时,一艘小船绕过地形复杂的芦苇沼泽,在附近靠岸,却是带人在安陆附近监视的利仓回来了。

    利仓过来下拜:“君侯,都尉冯敬正在安陆搜乡毁邑,要将安陆人统统集中到县城附近,待三月初一,驱使其北上入关!”

    “嗯。”

    黑夫嘴里嚼着根草,消化这个于他很不利的消息,思索应对之策。

    “君侯,还有一事。”

    说完安陆的情形后,利仓又将打听到秦始皇帝御驾行踪禀报给黑夫。

    “始皇帝御驾浩浩荡荡,在西陵停了数日后,至邾城,而后又折而北行,往冥厄三塞去了!”

    方才听闻安陆三月初一要迁全县之民,黑夫也只是盘腿坐着,托腮思索,此刻却猛地起身,将嘴里的草吐掉。

    “你确定是北上,而不是东去会稽!?”

    向利仓再三确认此事属实后,黑夫仰天长笑,但笑声却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叹息。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