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么多年,你文不成武不就,凭着父亲偏爱,给家里惹了多少祸端?现在你一句话就想插手酒厂,也得看自已有没有那个能耐!”“我有没有那个能耐,也不是二哥你说了算的呀。”陈鹤宇继续猫逗鼠一般。
他涎着脸笑道:“不然,让我试试看?说不准我能干得好,二哥也就不用这么辛苦——”
“妄想!”陈仲宇刷的站起来,他对这个弟弟一向厌恶,也没有什么耐性,现在简直是面子情都没有了。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你不要拿父亲来说事,就是父亲——”
“二哥,你急什么?”陈鹤宇哈哈大笑,打断他,拉着他坐下,“这么辛苦的事,自然是你们去做,我继续做我的逍遥公子就行了!”
陈仲宇……
那你刚才说管酒厂是耍我?
见他不信,陈鹤宇继续说:“可是我也得有本钱逍遥不是?前儿的事你也听说了吧?咳,就是,春宵阁...
...”
陈仲宇皱皱眉,“你也是,怎么让那种人找上门来?父亲不生气才怪。”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陈鹤宇无奈,“何况,我欠了一屁股债也是事实,没钱万事难啊。”
陈仲宇略放松下来,如果老五只是因为一点银钱,倒好说。“这样的事,你就该早点跟二哥说,还用得着这么丢脸?”
陈鹤宇哈哈大笑,一手搭在他二哥肩膀上,“我就知道二哥你最大方!二哥你想,家里三个哥哥都有俸禄收益,只我和老四两个,每个月靠着府里的十两月银过日子,就是个小姑娘也不够花吧?”
陈仲宇撇撇嘴,心里说,你怎么可能每个月就十两银子,别说父亲补贴你、就是祖母也常常补贴你。
嘴上却说:“这种几两银子的小事,你就不该瞒着,何苦弄得父亲知道?以后只管来找我便是。”
“所以呀,父亲一提让我跟着二哥学些买卖经济,靠自已的能力还债,我立刻就答应了。”陈鹤宇一拍手,桃花眼都放出光来,“说实话,二哥,你管家这么些年,收入...
...”
“别胡说!”陈仲宇打断他,“家里产业收入,自然都归了公中,我只是拿一份薪金。至于买卖经济,也不是一时能学起来的,等过几日我闲了,找个小店铺让你学着练练手,怎样?”
就知道老五没那么大魄力去接管产业,无非也是被债务逼的罢了,给他个小店糊弄过去,对父亲有个交代就好。
“那感情好了!”陈鹤宇顺着杆子往上爬,“只是赌场还到处找我呢,这事儿——”
“明天我让小厮送过来。”陈仲宇也很上路,只要老五不夺他的财路,万事好商量。“要多少?”
不就一点儿银两吗,给老五多少,他自然能抽回来多少。
“三千两。”
“什么?!”陈仲宇一口茶差点把自已呛死,“你,你赌这么大?”
怪不得老头子打你,怎么不打死你?
“嗨,也不只是赌债,就,这样,那样,就这么多了。”陈鹤宇厚着脸皮,今天讹诈的就是你。
陈仲宇咬紧牙,闭了闭眼,“等会儿送过来。”
“痛快!”陈鹤宇抚掌笑道,“二哥果然有长兄风范!弟弟先谢过。”
“不必了!”陈仲宇哼了一声,把茶盏丢到桌子上,站起来就走。
他这一趟是来干嘛了?怎么觉得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不过一炷香时间,陈鹤宇拿着三千两银票,不由弯起嘴角。
要想让他答应你一个小条件,就要先提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大条件,这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第20章
夜出
这几千两银子,陈鹤宇拿的丝毫不心虚。
同为长兴侯的儿子,两个嫡子有着天然的优势,占尽侯府最好的资源。庶出的儿子能得到的不多,竞争就很激烈。
陈二郎仗着年龄大,生母又是侯夫人的陪嫁,抢先一步把庶务握在手里。
他赚的盆满钵满,自然不肯轻易放手。为了稳固地位,他屡屡对两个庶弟打压、传谣。
四郎性子懦弱,凡事不出头,姨娘也不得宠,一直没什么份量。
陈鹤宇的姨娘受宠,自已又被侯爷、太夫人偏爱,自然就成为陈二郎嫉恨的对象。
在他的运作下,原身的各种浪荡事迹,被传出去的时候就会夸大了好几分。
甚至还怂恿那些纨绔们,勾着陈鹤宇往勾栏瓦舍、赌场跑呢。
原身也不是傻子,好几次都怀疑到陈二郎坑他,只不过吊儿郎当惯了,心里没个算计,抓不住确实证据反驳。
今天能叫他吐点血,陈鹤宇觉得还蛮爽的。他手里的银子还完债务,还能剩下将近300两,长兴侯又给了他500两,再加上这3000两,足够运作一家小酒馆。
天色已晚,他刚把银票收拾好,茯苓又来敲门,“五爷,秀水他们回来了,说有要紧事找您。”
莫非还债出了问题?
陈鹤宇径直到了前院书房,果然见两个小厮一脸愁苦,见他进来赶紧跪下,“爷休怪,我们没把事情办好。”
陈鹤宇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坐下来,“欠债还钱,银子又不少给他,这种事还能办不好吗?”
秋山先说:“云霄阁倒没费事,王麻子收了银钱,就给了欠条。您瞅,就是这个。”
陈鹤宇接过欠条看了看,确实没错。
秋山继续说:“后来小的又去了绸缎庄、酒肆,把赊欠的都还清了。最后去了曾老九的赌场,他,他死活不认这个账。”
“为什么不认?”
“他说,那欠条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了,明明白白写着借期三十日必还,可您那会儿正病着呢。现在他说您违约了,那,那就不能按两分利息说了。”
“他想按多少?”
曾老九的借债是最多的,零零总总本金有500两,加上利息已经滚到了将近700两。
秀水忿忿道:“曾老九说利息得翻个番,他说您得再补400两。”
“你们怎么说的?”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快速的在桌面敲击了几下,每天应酬原身留下的污糟事,他有点不耐烦了。
“小的当然不能同意了!当初他拉着五爷您去这里玩去那里玩,带着您可劲儿花销,恨不得拜把子!呸,凭他也配?”秋山啐了一口,
“曾老九现在翻脸无情,说不给也行,就叫您亲自去说,不然他就要找上门跟侯爷理论呢。”
陈鹤宇简直气笑了,这是要跟春宵阁的龟公学吧?长兴侯爱惜名声,怕丢脸,肯定是要多少给多少。
他沉思一会儿,“你们先去吃了饭,换身利索衣服,等亥时随我出门。”
大华朝经济繁荣,夜生活丰富,宵禁并不严格,一般子时才开始管控。
曾老九的赌场在荣庆坊,距离双鱼巷并不远,一来一回两个时辰差不多。
秋山和秀水对望一眼,小心翼翼的说:“五爷,亥时咱府里就关门了...
...侯爷他——”
他肯定不会放你出去耍的。
“唔,我知道。”陈鹤宇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你们累了一天,先去吃饭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秋山撇撇嘴,对秀水说:“以前五爷玩归玩,还不敢夜不归宿。哎,你说五爷等会儿怎么出去?”
秀水看也不看他,“去吃饭吧。”
秋山...
...
戌时,落桐居已经熄灯下钥,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陈鹤宇最近睡在第一进的书房,一来是进出方便,二来是躲着他那俩妾室仨通房。这日子过的真是...
...说出去怕被人笑掉大牙。
自已院子的钥匙当然是有的,他很轻松出了落桐居的大门。
借着花草树木与回廊的掩映,穿过一个个院落、重重门洞,来到二门处。
夜色深沉,一轮半月投下了皎洁月光,周围鸡犬不闻,显得格外静谧。
陈鹤宇看着紧闭的雕花木门,机敏的四处打量一番,悄悄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把铜钥匙,踮着脚走上前去开锁。
钥匙随着他的手指轻轻转动,门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门应声而开。
陈鹤宇松了口气,微微露出笑意,还好钥匙没拿错。
原身作为一名称职的纨绔,怎么可能没有家里大门、二门的钥匙呢?否则他怎么能随时偷溜出去玩?
包括给吴大郎擦脸的迷药,都是原身收藏的宝贝。
陈鹤宇自已是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紧张的手心出汗,心跳如雷。
他屏住呼吸,轻轻提着木门,一点一点的把门挪开,生怕下一秒这木门就会发出响亮的吱嘎声。
这时候忽然背后传来吱嘎一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不啻于惊天一声雷,吓得陈鹤宇心脏骤停,眼睛里不由得冒出惊恐。
他快速闪身,贴身靠在门廊的阴影里。
只见两个婆子从值班房走出来,嘀嘀咕咕的轻声说笑着,向院子角落里的茅房走去了。
虚惊一场,陈鹤宇赶紧侧身出门,轻轻把门拽上。
他顺着甬道的黑影快速向前走,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安慰自已不要紧,纨绔都是这样儿的。
陈鹤宇绕到自已的外书房,轻轻打个呼哨,秋山、秀水果然在里面接应。
他压低嗓门,叫秋山在这看家打掩护,秀水跟着出去。秋山善谈,秀水善打,这样分工最好不过。
秋山一听急了,还要争一争,被陈鹤宇和秀水两人一起动手捂了嘴巴推进门去了。
秋山…
…
主仆二人顺着墙角继续往前而去,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来到马厩侧面的一片杂树丛。
秀水环顾四周,皱眉低声问:“爷,咱翻出去?”
陈鹤宇看了看丈二高的墙头…
…
他虽然是体育学院毕业,又兼职做散打、跆拳道教练,身体素质没话说,但距离飞檐走壁还是有点距离。
秀水看见他家玉树临风的五爷,绷紧了面盘子,轻声说:“不必那么麻烦。”
秀水心里升起一股敬意。
“跟我过来。”陈鹤宇绕过一丛花木,弯腰推开墙角堆的几垛干草,赫然露出一个洞口。
秀水慢慢睁大了眼睛,是,狗洞?
陈鹤宇神色平静,淡然地撩起长袍一角,俯身从洞口钻了出去…
…
身高八尺的秀水站在夜风中凌乱了……
他有一种撂挑子的冲动怎么办?
第21章
暗访
秀水狼狈的把自已的大身板儿从小圆洞里挤出来,看到陈鹤宇正掸一掸衣袍上的灰尘,又优雅的把头上粘上的一根稻草扔掉。
皎洁月光下,五爷俊美的面庞仙气飘飘,那姿态仿佛他钻的并不是狗洞,而是攀登了月宫。
秀水……
五爷变了,他早有觉察。
五爷不像以前那样沉迷于风月,秀水开始以为是被侯爷震慑住了。
后来慢慢发现,五爷的变化不止这一点,他变得喜欢锻炼身体、舒活手脚,做事情变得讲道理、讲谋略,说白了就是不缺心眼儿了。
对于他们做贴身小厮的来说,当然是好事。
跟着大爷二爷三爷的小厮,都混的自已在外面置宅院了。
天可怜见的,他和秋山只希望以后少挨点揍。
他跟了五爷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积极的还债呢。
秀水充满希望的望着他家五爷,只盼着五爷从此改邪归正吧,让他们也跟着混个好前程。
陈鹤宇走在前面,思考着一向巴结着他去赌场玩儿的曾老九,为什么敢为难他。
约定日期未还债也很常见,想多讨要些利钱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狮子大开口、还嚣张的说要上门找长兴侯呢?
曾老九以前的策略他懂,无非就是阿谀奉承加哄骗,让这些纨绔子弟多抛洒些银子,他们能多赚些。
但这次明显不同,竟然是要把他大大得罪一番,想要一刀两断的地步。
想到他那喜欢坑人的二哥,这事儿跟他有关系吗?
主仆俩各怀心思,脚下并不慢,很快到了荣庆坊曾氏酒肆。
这个时辰酒肆早已没人吃饭,但是贴着墙壁一听,隐隐约约得能听到,后院有嘈杂的人声不断传来。
这酒肆就是个幌子,后院里的赌坊才是正经生意。
陈鹤宇左右踱了几步,挑准一个方位。按他以往的经验,这里没有人守护。
他又打量了一下墙的高度,往后退几步,快速跑起来到墙根底下,猛地向上攀住墙壁,两脚往上缩,三下两下就上到墙头。
他骑在墙头上,冲傻站着发呆的秀水勾了勾手,你丫的倒是上来呀?
秀水如梦初醒,赶紧也照猫画虎翻上墙头。
心里愕然,五爷这是深藏不露啊。
陈鹤宇看了看墙内,果然没人,咻的跳下来,慢慢往后院走。秀水紧跟其后,一只手握紧了缠在腰间的鞭子。
顺着墙根走,转过月洞门,忽的一条黑影扑过来,秀水下意识的就要抽鞭子。
忽见陈鹤宇一扬手,扔出去一包散发着一股奇怪香味的东西,似乎是软软的,还未落地就被那黑影扑住了。
黑影发出呜呜哼哼的声音,卷着舌头大嚼起来。原来是一条狗,秀水松了一口气。
二人隐身在黑影里,慢慢往里走。后院正房、两侧厢房都是灯火通明。
陈鹤宇带秀水,来的距离最近的东厢房,绕到后面的夹道,猫腰往后窗户里看,透过窗纸的破洞,看到里面摆了三四张牌桌,围满了人,又喊开大的,又喊放小的,伴随着摇骰子哗啦哗啦的响声,很是热闹。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一个男子脸上,沉思了几秒,让开破洞,暗示秀水去看,秀水凑过去盯了片刻,转头对着陈鹤宇,张口无声的说:“吴大郎。”
是了,这男子是吴大郎身边的帮闲,说陈鹤宇仗着侯府欺负人那个。他既然在这,十有八九吴大郎也在这。
那么曾老九忽然翻脸也就有缘故了,大概齐是这吴大郎清醒过来发现陈鹤宇在骗他,就伙同曾老九一起为难陈鹤宇。
蹊跷之处是,吴大郎怎么知道他欠曾老九的银子?
就算是他神通广大探听得到陈鹤宇经常来这赌钱,又能以势压人,迫使曾老九放弃他这条财路,与他为敌。
他怎么能在半天之内就做到的这一切的?
直觉告诉他,曾老九、吴大郎之间有一个引路人,是谁他就猜不到了。
陈鹤宇心里暗叹,上京城的能人,真是藏龙卧虎。
他慢慢向北边正房挪动,秀水跟在后面望风。一般曾老九会在正房东侧的耳房休息,眼下耳房亮着灯,估摸着有人。
秀水忽然轻碰他的衣袖,示意他往旁边看,有两个彪形大汉正在回廊上踱来踱去,警惕的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