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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当然,结账也比别人贵上许多。

    刘季看秦瑶掏银子眼都不眨的样子,再摸一摸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羡慕、想哭。

    秦瑶结完账,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幽怨的神情,语气冷冷的提醒道:

    “明日复试,你还不早点回宿舍去复习功课?”

    她先前给出去的十两银子,就因为一场复试全部打了水漂,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刘季很有眼色,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

    这里不是家里,死了都没人给他收尸。

    “娘子,那我先回书院了,你也早些歇息。”刘季一副关心模样。

    秦瑶不耐的叮嘱:“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哎,好。”刘季笑着离开酒楼,一转身,笑容瞬间收敛,只余下满眼的忐忑。

    他以为,自己这一夜注定无眠。

    却不想,刚躺在宿舍的床上,就呼呼睡了过去。

    等到刘季一个激灵醒来,天边已经露出晨光。

    想起秦瑶说要来接自己去考场,赶紧爬起来,把进入考场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提着沉甸甸的书箱出了书院大门。

    同行还有好几个同学,本来大家都考上了的,欢喜不到一个时辰就接到复试的噩耗,集体焦虑,彻夜无眠,一个个都无精打采。

    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此刻书院学子们的真实写照。

    相比起来,刘季一夜好梦,神清气爽,引得同窗频频侧目,暗暗羡慕他的好心态。

    到底是从边关历练回来的,心境就是稳。

    秦瑶把马车赶到书院大门口时,刘季正好出来,夫妻两对视一眼,自有默契,不需言说。

    刘季坐上另一边空置的车辕,在同学们嫉妒恨的目光下,跟着娘子前往考场点。

    秦瑶甚至还给他带了早餐,酒楼里的食物比路边摊好吃一百倍。

    但吃着吃着,刘季脊背一寒,这会不会是他的断头饭?

    算了,断头饭就断头饭,先吃了再说,如此美味绝不可辜负!

    进考场前,秦瑶难得冲刘季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并拍了拍他的肩,“放轻松,好好考。”

    心里想:可不能让老娘的投资打水漂。

    刘季:“那要是没考上呢?”是不是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秦瑶柔声道:“不碍事,明年继续,明年不行后年再来,持之以恒,总会考上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他还以为她会说杀了他之类的。

    刘季感动的一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一把握住了秦瑶的手,“娘子你放心,为夫定会竭尽全力!”

    说完话,赶在她变脸之前松开手,提上书箱,毅然决然进了考场大门。

    秦瑶目送他进了大门,一转头,把车厢里的书箱取出来摆在考场斜对面,开卖!

    夫妻俩,一个在门口卖书箱,收钱数钱快乐似神仙。

    一个在屋里进行复试,心中忐忑,紧张得热汗大颗大颗滴下来。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刘季发现,自己的座位不但一点没变,就连前后左右坐着的书生都和前一场初试的一模一样。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不解。

    随后,比头一场初试还多一倍的监考官们走了进来,分别守着东南西北四个角,眼神犀利如鹰,盯着在场每一个人。

    有那年纪小的,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刘季没什么感觉,比起秦瑶的死亡凝视,这些都不算什么。

    等待主考官宣读完考试纪律后,开始发放考卷。

    刘季深吸一口气,祈祷老天爷保佑,试卷上的试题简单点。

    主考官念到‘刘季’这个名字,刘季立即起身上前领取属于自己的考卷和答题空白纸。

    重新回到座位上,摊开考卷一看,刘季整个人都呆了呆。

    不止是他,前后左右那几人也是同样表情。

    因为试卷上的题目,和初试那一场的考题一模一样。

    刘季当即便抬起头来,不巧目光同左边那名学子对上,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已然明白过来,不管是前一场初试还是这一场复试,都不过是为了某人而做的局。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但这个陪衬,刘季可太愿意当了!

    众人心照不宣,提笔默默作答,因为是同样的题目,初试后大家又都交流过答案,刘季答起来完全没有压力,甚至可以算作轻松。

    很快,他就写满了答题卡,但时间尚早,谁也不敢提前交卷。

    直到有第一个人起身,这才陆续有人离场。

    刘季见走的人差不多,不急不缓站起身,先整理下衣衫,镇定自若的走出考场。

    秦瑶带来的十九只书箱早卖光,还引起一阵疯抢,各家书童生怕抢不到,差点还打起来。

    买不到的,问了店铺地址,想下次去秦瑶家买。

    可惜,秦瑶没有店面,只能对他们说抱歉。

    “不过下次集市我还来。”

    众人又嘱咐她下次多带些书箱来,这才散去,因为考生们已经陆续出场。

    秦瑶把钱数了一遍,又交给管理市场的官差一笔抽成税,到手一共是十两整。

    刘季出考场时,秦瑶正坐在考场对面的饼摊前,一边喝汤一边吃饼,加了肉和香菇的饼子,外酥里嫩,满口鲜香。

    见到刘季的身影出现,秦瑶立马抬手招了招。

    刘季压着怀揣秘密的激动走过来,拿起她身前剩下的半碗汤一口干了,压压惊。

    “你想......”死字还没说出口,刘季就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来,十分自信的冲摊主喊:“照着她这个,再来一份!”

    摊主笑着应下,端来三个香菇肉饼和一碗骨头汤,放在刘季身前。

    见他身旁放着书箱,又是从考场走出来的,先道了声恭喜。

    刘季客气笑了笑,“多谢多谢!”

    等摊主离开,他一手拿起肉饼咔咔炫,一边凑到秦瑶身前小声跟她说:“娘子,这次稳了!”

    要是还不给他上榜,他也去举报,大不了大家伙一起再来一遍!

    秦瑶一挑眉,抬起的手掌本是要给刘季一大耳巴子,此刻听见“稳了”二字,紧急收力,险险从刘季那张俊脸上‘摸’过去。

    脸上的手凉凉抚过,刘季面上一脸享受的春笑,身上已经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险,差点就挨揍了。

    目睹全程的摊主心脏狠狠一抽,还有没有人管一管他这个鳏夫的死活?!

    205

    眼界和格局

    夫妇二人吃完了饼,结账牵马朝酒楼行去。

    等到酒楼安顿好马车,刘季见四下无人,这才把自己在考场的发现告诉秦瑶。

    “这么说来,这次你肯定榜上有名?”秦瑶有点意外,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不过这也不是她这个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事,眼下关键是刘季重考能否上榜。

    其实结果如何,榜单没放出来之前,刘季也不敢打包票,只有等榜单出来才知道。

    “何日出榜?”秦瑶问。

    这个倒是快,刘季说:“今日考完,后日便能出榜。”

    秦瑶往热闹的酒楼大堂看一眼,“那就再等两日。”

    刘季也是这个意思,省得到时候他还要来回跑。

    “那这几日娘子就住这?”刘季指了指马车车厢,有心想劝她开间上房,好让自己也能享受一下。

    可惜,秦瑶并没有如此打算,“车厢挺好。”

    刘季只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转而问起她卖的神力书箱,“娘子你又弄出个赚钱的新玩意了?”

    秦瑶不爽的撇他一眼,“说了家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反正不会少了你的吃穿。”

    刘季讨好的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娘子你嘛,这么忙来忙去的,幸苦了吧?这两日要不咱们到城外踏踏青,放松一下?”

    秦瑶眉头皱起,“你约我?”

    刘季一愣,约什么?不过下意识顺着她说:“对,我约你踏青。”

    秦瑶嫌弃的嘁了一声,“滚!”

    “那你去哪儿?”刘季不但不滚,看她去卸车厢反而粘了上来。

    他现在手里没钱,想要吃香喝辣的,就只能抱紧眼前这条大腿。

    秦瑶嘱咐厨房学徒帮自己照看一下车厢,牵着马从酒楼后门走出,“去城郊看看。”

    刘季一喜,“这不就是踏青嘛,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秦瑶却回头冷冷道:“今年虫害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刘季茫然问:“什么虫害?”

    秦瑶一抬下巴,刘季很自觉的爬上马背,坐在前边,两手攥紧了缰绳,有点兴奋,还有点紧张。

    身后之人一个利落翻身,就稳稳坐到了他身后。

    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背:“趴下!”挡着她视线。

    “哦。”刘季早已经习惯,听话的弯下腰,抱住马脖子。

    秦瑶一夹马腹,老黄载着两人奔出城门,来到城外的庄子上。

    开阳县外,沿着官道一路展开,全是良田。

    这会儿收麦已经进入尾声,一眼望去,一片黑灰之色,这是佃农们燃烧麦秆后留下来的痕迹。

    马儿速度慢了下来,刘季才敢把头抬起来。

    来时坐在车厢里,加上满心都是复考之事,确实没有注意到今年收麦的情况。

    眼下这一看,就算下地少的他也看出不对劲,“怎么烧了这么多麦秆?”

    留着家里生火不好吗?

    他记得,往年都是烧一下残留的垛子,用来肥田,也便于春耕犁地能犁得顺畅些。

    秦瑶翻身下马,刘季也赶忙从马背上滑下来,跟着她来到最近一亩麦田前。

    秦瑶蹲下,抓起一把没燃烧完全的麦秆,麦穗清晰可辩。

    原始农耕方式,没有驱虫农药,农人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受虫的地烧一遍,将虫烧死。

    连穗都烧了,可见这亩地里的麦子几乎没有收成,并且还受了严重的虫害。

    刘季心里一惊,再看眼前这一大片黑灰麦田,都烧了,难不成这些麦田一点粮食都没收上来?

    因为去年秋收大丰收,佃农们也想养一养田地,并没有把所有土地都种上麦子,灰黑颜色散布在农庄各处,远远看起来,并没有近看这么让人心惊。

    但这一季麦要是毫无产出,佃农们恐怕很难撑到下一茬秋收。

    刘季忽然想起先前刘老汉的担忧,弱弱戳了戳秦瑶的手臂,“娘子,你说今年不会闹蝗灾吧?”

    秦瑶声音坚定:“我们这里不会。”

    开阳县这处的佃农们处理虫害比较及时,方式也比较彻底,舍得下手全烧,情况可控。

    虽然五六月份会出现一小波饥荒情况,但开阳县这边应该还有足够的存粮用以赈灾。

    等到七月中下旬秋收之后,粮食危机就能解除。

    但这种事情,向来是不能完全预测的,本地不严重,不代表临县不严重。

    秦瑶拍掉手上灰烬站起身,对刘季说:“感谢惠阳郡主吧,要是没有郡主和亲,战事继续,紫荆府的存粮完全留不住。”

    刘季嘴上先是习惯性的应:“是是是。”

    但应完,又忍不住嘀咕:“同窗们都说,只有弱国才会答应和亲这样屈辱的事。”

    秦瑶刚刚稍微舒展的眉头瞬间紧皱,回头看了刘季一眼,“你同窗们都这么说?”

    刘季不清楚她是什么立场,赶紧撇清自己,“是他们这么说,我可没这么说过。”

    话说完,他就看见她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鄙夷还是什么的讥笑,“看来你们这帮书生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季弱弱道:“能不能不要用‘你们'?我没说过好不好......”

    “你若不认同,刚刚就不会让我听见你说的那句话。”秦瑶冷嗤一声,“你们这帮书生,眼界格局都小得令我震惊。”

    这么说的话,刘季可就不服了,拱手朝秦瑶一作揖,语气很冲的说:“请娘子赐教!”

    他倒要听听她能有多大的眼界和格局。

    秦瑶本不想跟他这样的废物多说,但转念一想,日后考科举走仕途,有必要培养一下他的政治敏感度,深吸一口气,压下不爽,示意他牵起马,一边往县城那边走,一边道:

    “如果你是京都里的那位,刚结束了几十年的战乱,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家,你觉得下一步最该做什么?”

    刘季没答,因为他的答案是广纳天下美人入宫,逍遥快活,享受人间极乐。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今天必死无疑,还是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比较好。

    他那眼珠子一转,秦瑶就知道没想好事,睨了他一眼,这才继续说:

    “要想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就得先回想,之前的乱世为何会出现。”

    这个思路听着有点新鲜,刘季难得动了下脑子,回想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这是近年的事,史官还没写呢,先生也没教,不知从何想起。

    206

    发疯

    秦瑶便问他:“你觉得一个稳固强大的国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什么?”

    这个倒是不难,刘季随口就能答上,“广阔肥沃的土地,还有勤劳的子民。”

    秦瑶点点头,又问:“什么原因会动摇到土地的广袤和子民的勤劳?”

    这个也好答,眼前就有。

    刘季指着官道两边的庄子,这些田地,全是本县大地主的,这些人非富即贵,早早就动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把最好的良田拢在手里。

    而普通老百姓想要养活自己,就只能租种他们的田地,成为佃农。

    倘若所有的土地都成了这样,再加上今日这样的虫害,或是去年那样的战事,而这些占据田地和权利的大老爷们不但不降租,还要增租,那么百姓生存将会变得非常困难。

    人一旦被逼上绝路,就要反。

    刘季沉重道:“是天灾战乱频繁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导致良田荒废,是旧朝腐败,放纵当地豪强吞并田地,私养兵丁,动摇国本。”

    秦瑶惊喜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也不完全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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