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算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个不小的发现。”热灰甩甩头，拍了拍阿巴顿的肩膀，“要是能从这里出去，我会通知隐士院的人。”阿巴顿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对了，您之前说‘魔王快要登陆了’……您看见了魔王？它什么样子啊？”
“我没有看到，是通过污染度测算的。”热灰将视线投向远方，“这边出事后，我曾经试图探查，可刚靠近无尽海，我就感觉到了……”
说到这里，他艰难地顿了顿。
“注视。”热灰说，“非常可怕的注视，从海的方向刺过来。”
……
诺尔没理会空中的黑影，他抱紧忒斯特，朝地面急急坠去，比自由落体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从起飞到落回，他总共用时不到一分钟，可就在这短短几十秒，地面上已经少了个人——
安娜金的身影不在原地。
附近只剩下半跪在地的费舍，和勉强支起身体的佩因特。诺尔和忒斯特落地的那一刻，他们活像被扔回水里的鱼，终于多了点生机。
“你们离开没几秒，突然有好几道人影从土里钻出来。”
佩因特刚缓过气，立刻说明情况，“我的净化魔法完全拦不住，它们，咳咳，抱住了安娜金小姐，然后安娜金小姐自己往沙滩的方向去了。”
安娜金被污染了。
“刚才，我有种被神注视的感觉。”
费舍仍然跪在地上，膝盖朝忒斯特的方向挪了挪，“它自魔王的方向而来，啊……那样沉重的注视，就像碾死蚂蚁的靴底……您一回来，那要命的注视就消失了，吾神……”
忒斯特嫌弃地倒退几步，溜到诺尔身后：
不久前，系统就曾暗示过，这个诅咒能够隔绝“神”的注视。
诺尔的思绪里多了几分愤怒，
但是效果有限，他们一行人只能抵御“魔王的直视”。毕竟到头来，他们的存在还是被魔王察觉了。
忒斯特惊奇地表示，
诺尔干巴巴地应道。
真是讽刺。在这里，忒斯特的诅咒简直成了优质buff，也不知道他的能不能争口气。
可为什么是安娜金？明明佩因特和费舍都在这里，人影却没有带走他们。
魔王不会无聊到针对性别绑架。论实力，安娜金固然赶不上前教皇与大祭司，可她是与魔王属性相克的净化流派，又持有新绿的盛典。对于魔王来说，她肯定比费舍这个大祭司难对付。
对了，之前热灰说过。自从进入布里克阴影，污染怪物一直有针对地追踪他们。而他们这支队伍里，除了诺尔自己，只有安娜金来自地星。
难道……
“了不得，魔王对圣徒们格外执着啊。”
忒斯特抱起双臂，说出了诺尔的猜测。他的目光扫过佩因特和费舍，“明明两个死对头的前任都在这，它偏偏抓了位无辜的女士。”
佩因特干笑：“可能就是因为我俩太花心，魔王看不上。”
说罢，他转向诺尔，“您有什么打算？”
问话时，那双翠绿眸子紧盯着诺尔的双眼。
诺尔知道佩因特在问什么——他想知道，自己是准备回头去救安娜金，还是就这么离开、寻找撤离的办法。
“您又有什么打算？”诺尔果断直视回去，“您不是随便问的吧。”
“唉，被您瞧出来啦。”佩因特举起双手，“无论您如何选择，小人都要去救人。”
费舍一张脸顿时皱起来：“你疯了？你不可能是魔王的对手！”
“这点事情，小人当然明白。”
佩因特理了理红发，笑眯眯地说，“可疯修士先生都知道那是位‘无辜女士’，见死不救可不是绅士所为啊。”
“真巧，我也不会放着她不管。”诺尔说。
她是我的同胞，而单单追着地星人不放的魔王……
与合并技能，它还停留在他的技能栏里，让人无比介意。
听到诺尔的决定，费舍迅速垮下脸来。见忒斯特神情自若地站在诺尔身后，费舍又乖乖收起了脸上的不满。
“漂亮话归一码。”他嘀嘀咕咕地说，“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我们总要有应对办法吧？”
诺尔再次展开翅膀——这回他展开的不止翅膀，还有巨大的龙身。在佩因特震惊的目光中，龙巫妖展开双翼，一爪子一个人，把佩因特和费舍直接抓起。
忒斯特借着位置之便，轻巧地跃上龙背，跑到龙的额头之上。
诺尔的翅膀卷起狂风，他贴地飞行，朝安娜金前进的方向俯冲而去。被污染的安娜金并未走远，诺尔调整姿势：“都准备好，你们看着抓人！”
几个人影的簇拥下，安娜金无知无觉地前行。她甚至虚虚牵着其中一个黑影的手，发出温柔又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轻笑。
诺尔放慢速度，意图让爪子上的两位把安娜金准确抓住，再一举远离。
忒斯特拿起金线，佩因特握紧魔杖，粘稠的黑暗绳索在费舍十指间绕行。几乎在同一个瞬间，三个人都出了手。
叮！嘭！嗤啦！
三道救援全撞上了一道古怪的屏障——它们呈现亮蓝色，带着六边形蜂窝纹路，充满未来感。
安娜金继续前行，对周遭的一切依旧毫无所觉。她的身边，一道人影收回手。
诺尔不认识那个屏障，但他认得那个风格，也认识那种力量波动。那无疑是“近未来世界”的遗产。
诺尔把费舍扔到另一只爪子里，直接以爪尖按压屏障。蜂巢屏障闪烁不止，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吱声。不到半分钟，它正中央出现冰裂似的光纹，原地炸成光屑。
优雅的黑龙调整姿势，爪子抓向前行的安娜金。诺尔爪尖刚碰到安娜金的发丝，泥土翻涌，一只巨大的玩具熊掌从地下探出，将龙爪弹了回去。
同一时间，一道全新的力量出现，它们化作模糊斑驳的木符，深深嵌入龙爪。突破皮肉后，它们还不停往肉里钻，浓郁的污染瞬间染黑了那只爪子。
十指连心，诺尔强行压下去一声痛叫。他拉高了高度，爪子滴下淋漓腐臭的黑血。
升空过程里，他无意间抬起头，朝魔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它不再是原来的姿态。
此时此刻，那个漆黑的人形半躺在海边，下半身浸在海水里。它撑起了上半身，身体的形状鲜明起来。
这个距离远看，比近观清晰许多。
那东西身体畸形，本该属于孩子的细弱躯体膨胀臃肿，胡乱探出两对大小粗细不一的手臂。活像簇拥在一起烧死、残骸黏连的焦尸。
它的头部，浮出六个大小不一的圆形光点。它们缓缓游动，聚向诺尔所在的方向。
魔王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发现之前写外置技能槽的技能有误，我去改改……聆听应该早被顶掉了_（:з」∠）_
第125章
僵持不下
仅仅遥望一眼，诺尔如同被看不见的铁锤砸中，从半空跌落在地。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视野变成了搅碎的蛋花汤，半天才找回焦点。
只一瞬，诺尔就确定了，这绝非他们现在能对付的对手。
魔王醒来后，压迫感与沉睡时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一定要给此刻的感受找个形容……大概像游戏新手误入最高级地图，被BOSS轻轻A了一下。那种伤害高于血槽千百倍的绝望感，如今狠狠咬住诺尔。
诺尔无视口鼻汩汩流出的黑红血液，以及前爪伤口的剧痛。他挣扎着起了身，净化魔法不要钱似的朝人影堆砸。
安娜金身周出现了短暂的一圈真空，下个瞬间，疯修士的金线就射了过去。
金线缠住安娜金的手腕，将她朝大部队的方向扯。忒斯特动作够快，安娜金顺利地被扯到龙爪下方。佩因特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攀住诺尔的爪子。
诺尔立刻张开翅膀，准备远离魔王——尽管这里看起来是个“孤岛”，远一步就安全一分。
巨大的龙翼卷起狂风，漆黑的人影们抬起头，随风飞舞的枯枝与落叶轻松穿过它们的躯体。诺尔刚要飞起来，爪子突然一沉。
一只巨大的影手抓住他的后爪，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寒与疼痛。诺尔拼尽全力扑扇翅膀，视野再次掠过魔王的位置——
魔王不见了。
诺尔心脏结结实实漏跳了一拍，他俯下身，视线正对上下方的魔王。
那东西伸出一条扭曲的手臂，紧紧抓着诺尔的后爪，头部六个苍白的光点胡乱旋转。
它是闪现过来的。
见难以挣脱魔王，诺尔陡然发力，将身上的四人甩向远方。佩因特护住尚未清醒的安娜金，费舍及时调整姿势，三个人稳稳落在几百米外。
忒斯特死死抓住龙角，固执地停留在黑龙身上。
“不愧是双神的对手。”忒斯特说，他毫不在意地俯视魔王，鲜血顺着他的眼眶与口鼻淌出。
他就知道！
诺尔直接消去后爪上的皮肉。白骨散落，他忍着再生的疼痛，再次扑起翅膀。魔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爬出土壤，顺着空气攀爬而上。
它六条畸形的手臂大张，下身全是肿瘤一般的漆黑异物。它就那样停在半空，活像空中有着看不见的蛛网，而它是趴在中央的残损蜘蛛。
黑龙几乎要被这个畸形的“怀抱”环住，和身形庞大的魔王相比，龙巫妖原本巨大的身躯都显得娇小了。
鼻腔里全是浓浓的海腥味和腐败的臭气，污染汹涌，气温低到伤口结冰。
诺尔脑袋昏昏沉沉地疼，他发现，舍弃脚爪并没有解决问题——高浓度污染顺着骨头蔓延，雪白的骨骼逐渐化为黑色。那痛感简直像活剥血肉，诺尔疼得双眼发黑，险些再次摔落。
魔王的头颅附近，一个个人影依旧不断走出。它们张开双臂，拥向诺尔，似乎对安娜金完全失去了兴趣。
该死，这里的地星人除了安娜金，还有他自己！
诺尔尽全力竖起防护罩，尝试发动，可是魔王毫无反应。
哒哒，哒哒。
它曲起一根手指，好奇地敲打着诺尔的防护罩。紧接着只听“喀吱”一声，魔王的手指轻松破开诺尔全力的防护，像是戳破一张濡湿的纸。
那根枯枝似的漆黑手指缓缓下拉，剥皮似的慢慢划开防护罩。诺尔曾感受到这股绝望感，然而，他与魔王的实力差要远大于新手期对战巫妖沃尔德洛克。
事到如今，诺尔不得不承认，骑士尤金的判断毫无问题，这次探查是必要的。
布里克山脉地势特殊，一定程度限制了污染扩散。要是魔王翻过布里克山脉，诺尔想不出谁能拦住它——眼下地星玩家遍布每个国家，魔王要探寻地星人，基本要踏遍所有土地。
而它所经过的地方，只会有污染、黑暗和死寂。
必须尽快把消息带回去，让全大陆把精锐集中到布里克山附近，努力保住这座天然要塞……问题是，他们得先活着，才能带出去消息。
冷静。
诺尔无视疼痛，脑袋全力思考。这只是一次开荒，他可以想出办法，他肯定还有别的手段……
冰寒的污染中，他的额头处传来一点点热意。忒斯特刚抹干净脸上的血，顺手拍了拍龙巫妖的脑袋。
忒斯特咽下一口血，笑嘻嘻地表示，
能把“有我在”这个简单意思说得这么长，不愧是疯修士。
诺尔压下脚爪的剧痛，一层层防护罩花瓣似的裹住两人，
哇，这话还真是输人不输阵，活像他俩不是在屁滚尿流逃命似的——
防护罩外，魔王扭动黑影般的肢体，耐心地拨开一层层防护罩，像是五岁小孩兴高采烈地扒开粽子。留给他们想办法的时间不多了。
忒斯特的语气柔软甜腻，身上的杀意却逐渐浓重。他目不转睛地瞪视着防护罩缺口，金线在他的十指间闪闪发光。
胡闹的家伙，诺尔有点想笑，全身的剧痛模糊了一瞬。
他原本思考的方案ABCD，通通没能奏效。
对魔王毫无效果，坎多的空间移动直接被封掉，他人被魔王死死困住，转移魔法也被魔王扭曲。
所有退路都被堵死，可要留下来硬拼，他们的力量完全无法与魔王抗衡。
真要命，都直面魔王了，系统好歹得给他个类似于的任务吧。之前它明明在魔王相关的事物上挺积极……等等，系统？
诺尔转动充血的眼睛，视线扫过地形扭曲的环境，表现怪异的黑影，最后停在自己被怪异木符弄伤的前爪上。
被魔王扭曲的环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它们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
……塔赫的入侵者。
魔王的手掌越来越近，诺尔绷紧身体。他直接燃烧掉受伤的前爪，将换来的魔力尽数化为这一行符文。
青白色的字符成型那一瞬，青火骤然炸开，混着噪音的系统通知在诺尔脑中回荡。它模糊又遥远，但确实存在——
……
伴随着刺耳的滋啦异响，数百个半透明的蓝色弹窗横在了魔王手掌前。
弹窗上没有字迹，只有正中央的一个巨大警告标识。它色彩混沌浑浊、闪烁不止，不停增殖着。
魔王漆黑的指尖刚刚碰触到弹窗，便闪出一团骇人的黑色电火花。它吃痛似的缩回手，身形朝后撤了些许。
弹窗还在诺尔体表不停跳出，大有把诺尔裹成球的架势。被弹窗之墙隔开，魔王那股要命的压迫感淡了几分，诺尔拖着两个伤爪，终于有空喘口气了。
气还没喘完半口，像是怕诺尔跑了，魔王再次不管不顾地抱上来。黑色电火花再次燃起，这回它像是没有痛感，硬生生往那堆弹窗里扎。
“喂！”
诺尔索性操起C国语，直接朝魔王喊话，“你到底想干什么？‘请杀死我’的信息是你发出来的吗？”
“你能听懂我的话么，你——”
听到诺尔的招呼，魔王动作一停，动作幅度瞬间大起来。弹窗切削下无数黑影残片，它却铆足了劲往前冲，手臂狂乱舞动。诺尔集中精力操控“防火墙”，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
小小的黑色人影自四面八方而来，它们冲到蓝色弹窗面前，用身体嘭嘭嘭地撞击。
……
系统的播报一刻不停地响着，突然，它们通通由正常的蓝色转为鲜红，边缘闪烁得更加夸张。
不行，魔王几乎贴着他们的脸。要是这当口防卫倒塌，哪怕只是重启一秒，自己和忒斯特绝对尸骨无存。
……
几百米外，佩因特将手从安娜金额头移开。
他的右臂彻底变成黑色，烂得像是夏天死了十天的尸体，污染在他的皮肤下疯狂钻行。佩因特的肩膀处早已系好了止血带，他站起身，朝费舍丢了个眼色。
后者啧了声，两根手指一划。一道黑血喷向空中，佩因特的手臂给整个儿切下。下一秒，佩因特直接将“新绿的盛典”按上伤口。
断口处长出了细白的骨头，继而是血肉和皮肤。那条手臂健康强壮，除了肤色比其他部位稍浅些，看起来一切正常。
对于活生生的动物来说，肢体重生的痛苦无异于凌迟。佩因特的嘴唇痛得发白，满脸都是冷汗。
“神殿的魔法还是这样无趣。”
费舍冷冰冰地说道，“既然有这手，你在营地的时候怎么不救几个人？”
“那些孩子在这里待得太久，体内污染太多。要是吸收他们的污染，我最后可能只剩个干净脑袋。”
佩因特活动着新长出来的手臂，继续维持着周围的强力净化魔法，“我想尤金先生会很高兴地把它砍下来——猜猜看，被砍了脑袋后，我会怎么样？”
费舍：“……会死？”
“真聪明！”佩因特赞叹。
费舍面部肌肉抽了抽，到底没揍这位擅长净化的王牌。他毫不留情地召唤出一个冰水球，砸到安娜金脸上。后者当即咳嗽两声，迷茫地醒来。
“妈，晚饭……”她用母语困惑地呼唤。
“醒了？”费舍语气阴寒，“醒了就赶紧起来，少一个净化职业，我们连前线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