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胡昌民也清楚,故以愧疚酸涩,分家钱拿得不安心。“爸妈,我……”
胡大军半抬手,示意他不用说别的。儿子的情况,他们父母的比谁都明白。
“明天让你妈带你们去附近逛逛,应该有出租的空房。”
北方的新年雪后初霁,明媚暖阳照耀白茫大地,给人宁静而祥和的惬意,温暖。
相较于静姝的安逸生活,桐乡县城的姜家可谓鸡飞狗跳,一片散沙。
姜大鹏胡子拉碴,颓废地弓着背坐在客厅沙发,双手盖住脸,无声无息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小小客厅内,难闻的旱烟味道充斥在空气中,散落四周。
姜母买菜回来,开门的瞬间,呛的她咳嗽不停。
如果静姝在这儿,一定会吓一大跳,短短数月,她妈白发丛生,面色枯槁,与从前那个温婉贤淑的母亲判若两人。
“美美三姐弟呢?去哪儿了。”
姜大鹏置若罔闻,姜母无声叹气,浑浊的眸子倾泻丝丝哀愁。
她提着菜篮进厨房,不一会儿,里面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
三个孩子其实躲在房间。
下午他们本来在客厅玩,玩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桌椅,尖锐的摩擦地面的噪音成功引爆姜大鹏。
他发了超大的火,一脚踹飞旁边凳子,指着大门让几个孩子滚出去。
外边下着雨,孩子们怎么敢出去。六岁的美美向来机灵,果断拉着弟弟妹妹溜进房间,快速关上房门,不敢再出现在爸爸面前。
等姜母炒完最后一道菜,姜父和小女儿姜绮姗刚好陆续进家门。
姜父放下公文包,瞅着沙发处儿子的窝囊样就来气,指责的话语漫上喉咙即将脱口而出,却被姜母一记眼神咽了回去。
“洗手吃饭,我去叫孩子们。”罗凤英解开围裙,走到窗台边往下大喊:“美美,清清,俊俊回家吃饭啦~”
楼下空旷的院子只有雨滴水泥地面,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待要再喊,吱呀——靠近左手边的房间冒出三个小身影。
“你们在家呀,怎么不出声儿呢,害奶奶白担心。快去洗手,吃饭了。”
姜绮姗率先上桌,看到饭菜的那刻,她唉声郁闷:“妈~能不能换个菜吃吃,天天豆腐白菜,我脸都吃青了。”
“你每个月多上交几块钱,我保管一周不重样。”
姜绮姗撇嘴,“我没钱。”
“我也没钱,现在家里这情况,有得给你吃就算不错了。”
“哼。”
姜父没说话,只顾闷头喝酒。近三个月来,姜父酒瘾越来越重,每天下班都要喝。
坐对面的姜大鹏阴气沉沉,无视桌上动静,机械般扒着碗里的米饭。
罗凤英不停给儿子夹桌上仅有的荤菜,腊鱼,边心疼道:“多吃点菜,最近都瘦了。”
“哥,你也该找份工作重新振作起来了。整天闷在家也不是办法啊,你都不知道外边人怎么说咱们家,说你的……”
啪,筷子重重掷在桌面。
姜大鹏抬起头,阴郁地看着自家小妹,喘着胸膛,好似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
孩子们吓得蜷缩在椅子上,像野外没有安全感的小兽,惊慌失措。
唯独姜绮姗不怕他。
她娇哼着,学她大哥重重放下手中碗筷,发出清脆碰撞声。
“你凶我也没用,有本事去外面跟那些好管闲事的八婆对峙。”
“你少说两句。”罗凤英拉拉女儿衣袖,生怕两兄妹干起来。
“妈你别扯我,本来就是,我早就想不吐不快了。大嫂跑了,还不是因为你丢了工作。”
“如果你当初没出那档子事,咱们家就不用赔钱,爸妈不至于把压箱底的养老钱拿出来帮你填窟窿。
钱花了,工作也没保住,然后你还不求上进,天天困在家里不见人,抽烟喝酒不管事,嫂子不过多说了几句,你居然动手打她。”
说到激动处,姜绮姗一个深呼吸,声音轻而掷地:“大哥,你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全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姜大鹏眼睛鼓得像是要跳出眼眶,面皮涨红,被气的,他一把扫掉手边的碗筷,碎片四分五裂。
“怎么能怪我?啊!要怪就怪姜静姝不肯帮我,她逃婚,害我丢了工作。没有单位愿意收我,你嫂子才会跑。”
“贱人,都是贱人!没一个好东西。”他歇斯底里嘶吼着,然后又崩溃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骂骂咧咧,活像个疯子。
从头至尾保持沉默的姜父终于濒临爆发边缘,大掌狠狠拍向桌面,厉斥眼前的一双儿女:“够了!”
“再他妈的给老子吵,都给老子滚出去。”
“你”他手指着地上的大儿子,肃声说:“要么去把你媳妇儿找回来,是离婚,还是怎么样,我都不管。总之,这事儿必须要了结。”
“美美他们不能糊里糊涂没了妈,如果确定找不回人,你跟段家说,我姜家绝不容忍勾三搭四的儿媳妇,以后就当美美三姐弟没有这个妈。
你也好再行婚配。”
“另外你小妹说的没错,一个大男人整天窝在家算什么事,处理完美美妈的事就去找工作,不管做什么,哪怕搬砖挑水泥,你也得给我去做,去赚钱。老子不养闲人,我告诉你。”
第39章
自由恋爱
半个月前,段丽丽毫无征兆从家里消失,没带孩子,没回娘家。
起初,姜父姜母以为是被人掳走,第一时间报案。
通过警察走访左邻右舍,追查线索发现,人是自愿离开姜家的,并且离开时有异性同行者。
姜大鹏听了猛然起身,踹翻座椅,如发狂的狮子,一个劲问警察那奸夫是谁。
警察如何得知,只能将打听到的讯息,男人当天穿的衣服及其颜色,包括个头,发型等等转述给姜大鹏。
暴怒中的男人大脑飞速运转,很快锁定怀疑对象。
他拔腿狂奔找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屋子已经人去楼空。
姜大鹏也不傻,勉强稳住情绪,在野男人单位和家附近打听了一圈,单位说这人三天前就已离职,手续都办完了。
相熟的邻居则说,夜半时分好像看见他带一位女同志回来过,早晨天未亮又匆匆离开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一目了然,段丽丽背着他跟人偷情,抛家弃子,跟奸夫私奔了。
姜大鹏大受打击,整个性情大变,如此才有昨晚一幕。
可日子总要继续过,姜父发话,他哪里再敢颓废下去。压着情绪,姜大鹏独自前往岳父家,将提前想好的说辞一股脑吐露,总结就是,既然段丽丽红杏出墙抛夫弃子,那就不要怪他们姜家做人太狠。
无论段丽丽回与不回,他以及三个孩子不会再接受,就当人死了。
然后他会去民政局提离婚,对外宣告,断绝夫妻关系。
姜大鹏与段丽丽之间的事告一段落,罗英凤和姜雨来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孰料,小女儿这边又掀起幺蛾子。
“你再说一遍。”
姜绮姗梗着脖子,不怕死的再次重复:“我说,我要和秦枫结婚。”
砰——桌上倒扣的茶杯随掌心拍打桌面,叮当作响。
“不行,我不同意。”
“凭什么不同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嫁谁嫁谁。”
姜父冷笑:“凭我是你爹。”
姜绮姗求助地喊“妈!”
罗凤英左右为难,丈夫正在气头上,她如何能劝得住。
再者,她跟丈夫一个想法,女儿嫁谁都好,就是不能嫁二婚。
“那是他父母逼他娶的,他俩没感情最后离了,这能怪秦枫嘛。”
“我不管他前头是因为什么离的婚,反正你要嫁他,我就不准。”姜父苦口婆心:“你一个黄花大闺女,食品厂正式工,嫁什么样男人不行,非要嫁二婚。”
“他又没孩子,人家一个月工资近50,比我高一大截,而且马上要升车间组长,前途一片光明。”
姜绮姗侧过身子,脸朝门外,声音冷静:“爸妈,我已经做好决定,无论你们是否同意,我就是铁了心要嫁给秦枫。”
她甩上门,不顾母亲在身后呐喊哀求,拎着包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一个两个……”姜母瘫坐在地,举起拳头捶打胸口,眼泪横飞。
姜父像是瞬间苍老十岁,气火攻心之下,令他弓着身子不停咳嗽,眉宇间陷进去两道深深的沟壑。
“不孝女,不孝女啊,咳咳……”
“小妹要嫁你就随她。秦家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不是说断就断的,他们厂跟自行车厂不搭噶,我搭着小妹的关系去走动走动,万一能给安排进钢铁厂呢。”
姜母泪眼婆娑地望着儿子,鼻音浓厚,“能指望上吗?”
“小妹如果和秦枫结婚,两家成为亲家,这事便能成功一半。”
姜大鹏觑眼闷不吭声的老爹,低低开口:“回头我找小妹聊聊,让她去探探秦枫口风。”
姜绮姗冲出家门跑到秦枫宿舍楼下,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有穿着厂服的工人从她身边走过,进去宿舍楼。
陌生的年轻姑娘站在树荫下徘徊,打眼程度不亚于往平静湖面丢一颗炸雷。
姜绮姗抓着挎包肩带,久久等不到秦枫,她正犹豫要不要上楼去找。
可里面住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单身姑娘,冒然上去恐怕会引起流言蜚语。
“姗姗。”
姜绮姗惊喜回头:“秦枫~”
女孩儿克制住拥抱的念头,小步凑到他面前,娇声说:“我等你好久,你刚刚干嘛去啦。”
秦枫动作轻柔地拂去女孩头顶的碎叶,目光专注,“本来吃完饭在宿舍看书,听见有人说楼下站着一漂亮姑娘,好像在等什么人。
我好奇,便推开窗户往下瞧,结果发现……原来是我的小姑娘。”
姜绮姗轰地脸红,情话似蜜糖,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哪里能招架住。
“天色这么暗,你也能认出我?”她低着头,小眼微抬。
“必须的。”他曲起手指,宠溺地剐蹭女孩儿鼻子,“倒是你,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提到正题,姜绮姗心情下沉,“跟我爸妈闹翻了。”
“嗯?”
“我和他们说,我要与你结婚。他们……有些反对。”
秦枫了然。
叹气道:“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你父母,相信只要我摆足诚意,你爸妈会转变心意的。你呢,回家别跟他们拗,到底是长辈。”
秦枫越善解人意,姜绮姗对他越痴迷,从而映衬着家里父母是多么浅薄无知。
昧黄的灯线环境下,模糊了男人五官轮廓,加上他较为优秀的身高外形,比之白天更添魅力。
姜绮姗舔舔下唇,声音小小的:“我今天不想回家。”
秦枫垂眼,喉咙干涩:“那你想去哪儿?”
姜绮姗抬头,水光潋滟的眼睛转啊转,暧昧因子萦绕四周,作为有过一段婚姻的成年男人,秦枫如何不懂。
他十分克制,用低不可闻的语气说:“姗姗,我们不能这样。我……我不能伤害你。”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没有人在外面逗留,除了他俩。
姜绮姗伸手,小拇指勾住他,晃了晃:“真的不能吗?”
四下无人的寂静中,暗哑的男音自头顶上方飘下:“好,你别后悔就成。”
“绝不后悔。”
第40章
喜事
初八,连下好几日的雨天终于放晴,喜气洋洋的春节氛围仍然弥漫在街道和万家万户中。
秦枫提着礼品上门拜年,同时向姜家父母求娶姜绮姗。
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跟旁人嘴巴里的形象有很大出入。
至少,姜父姜母和他见面后,对他二婚事实没有那么膈应了。
秦枫临走时,姜父破天荒说了句软话:“替我跟你爷爷问声好。”
“爸,您认识秦枫的爷爷?”等大门关上,姜绮姗好奇问道。
“我师傅和秦老爷子是结拜兄弟,年轻时候,他带着我去见过几面。”
“还有这样的渊源。”
姜父走到单人沙发处坐下,端起茶杯,啜饮数口,喟叹说:“谈不上渊源,你和小秦的事儿,再看吧。日久见人心,结婚的事不急。”
姜绮姗一听这话本能地蹙眉,嘟嘴说:“您防备心也太重了,人多真诚啊,特地上门拜访您二老,”
“我就是看在他今天来我家的份上,我才愿意给他机会多观察观察,否则,哼。”
姜父别过脸,不愿再谈有关秦枫的话题。
姜大鹏悄摸朝小妹招手,眼神望向门外。
姜绮姗猛然起身,气呼呼往外走。
姜母:“你干嘛去?”
“透透气。”说完,拉开门,重重甩上,哐当震天响。
姜大鹏追出来,“姗姗,姗姗,等等哥。”
“干嘛?你也站爸妈那边想劝我。”
许久不运动,刚刚一把狂奔,姜大鹏只觉心率加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撑着膝盖踹息:“不,哥站你这边。”
姜绮姗惊讶,不过仅仅一秒,表情重归自然:
“说吧,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没有,哥纯粹为你好,那秦枫我看着行,对你上心,对咱爸妈也挺尊重,你能跟这样的男人结婚,哥打心眼里替你高兴。”
好话一箩筐,可惜姜绮姗不吃这套。
她双手抱臂,淡然问:“少来,再不说,我走了。”当即就要转身,姜大鹏果然着急:“诶,等等,哥有事找你商量。”
“过去说。”
家属楼底下来往的都是熟人,被人听到不好。
姜大鹏扯着妹妹衣袖走到家属院外边一棵栾树下,低声说:“听说秦枫爷爷曾经是钢铁厂老干部,办公室主任,你帮我问问秦枫,看能不能拜托他爷爷帮我在钢铁厂弄个职位,普通工人也行。”
她和秦枫结婚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就想从人家那边捞好处,姜绮姗心底一阵厌烦。
半点不给姜大鹏面子,呛声说:“你妹我没那脸。”
“咱们家三兄妹,你凭良心说,从小我是不是对你最好。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你,你姐姐静姝都靠边站。”
“大哥求你帮点小忙你都不愿意,还是不是亲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