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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可贺云策听着她的话,却连神情都没有变动一下,他的表情始终很冷漠,只是对着宋若安淡淡的说:

    “若安,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如遭雷击,整个人变得惊恐异常,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休了我吗?”

    若是她受了鞭挞之刑,又被休弃,后半辈子要么是绞了头发去当姑子,要么就被宋府族里的长老,用一根白绫吊死了!

    她想着,声音陡然变得癫狂了起来:“贺云策!是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说让我做诰命夫人!”

    “你现在在公堂之上,就要把我休弃吗?”

    “我不过是被人骗了,你就要休了我?你是想要我的性命吗?”

    宋若安字字泣血,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让公堂之上的京兆尹,都罕见的没有打断两人的争吵。

    他伸长了脖子,连同两旁站的整整齐齐的衙役,皆是瞪大了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

    贺云策听着宋若安的嘶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乱的他无法思考。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又是有些出神的摇头:“我不知道,若安,我真的不知道……”

    前世的点点滴滴似乎在他的脑海里一面一面的闪现,无比美好的瞬间,与现在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云策有些茫然的瞧着面前的宋若安,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印象中的女人一点点都不一样。

    他没有否定宋若安的话,只是重复的开口:“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冷静一下好吗?”

    贺云策需要时间,可宋若安已经完全没有时间了。

    她凌乱的头发胡乱的黏在鬓边,得知贺云策没有在一开始否定休妻的事情,就是心里真的有这个想法,只是如今还不能确定。

    宋若安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完全的失控了,她不断重复的说着刚刚的话。

    整个人近乎病态的步步紧逼:“夫君,你去求求姐姐,你去跟京兆尹求情,你是六品的官员,陛下都很喜欢你,你去求情啊!”

    贺云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像是疯子一样,再没有从前的天真、善良、懵懂、鲜妍。

    他彻底崩溃的大喊了一句:“你到底还是我从前的若安吗?”

    “是,我是想休妻……男人还不能休妻了是吗?这件事原本就是你对不住我!”

    贺云策说完这话,口中念念有词:“我要走了,我要去借钱缴纳罚金了,我要走了,我要去借钱了。”

    他说完这话,毫不留恋转头就走。

    宋若安绝望的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犹豫的上前,就要追出去。

    可这时候看戏的京兆尹和两排津津有味的衙役们,才如初梦醒般回过神来。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宋氏给本官抓回来!就地行刑!”

    宋若安毫无悬念的被几个衙役拎了回来,她奋力挣扎着,却直接被人高马大的衙役直接按到了地上。

    长长的鞭子在宋若安的脊背上挥舞着,让她失声惨叫。

    痛,痛彻心扉。

    宋若安大脑一片空白,疼得颤抖,近乎失去了知觉,喉咙也喑哑的根本哭不出声了。

    她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男人的绝情。

    女子的惨叫声声声入耳,传入贺云策的耳朵里。

    贺云策此刻心乱如麻,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冷汗,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又是几次险些跌倒到了地上。

    身后就像是有恶鬼在追一样。

    贺云策在心里一遍遍的询问自己,他是真的爱宋若安吗?

    他知道自己是爱的,否则现在根本不会这样心痛。

    可刚刚的那个人……

    贺云策陷入了无尽了彷徨和迷惑:方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真的是若安吗?

    他觉得不是。

    贺云策的脚步匆匆,心乱如麻的便往马车停靠的方向跑去。

    双喜此刻还在马车上等着他,他想要回府,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是一刻都耽搁不得了。

    可还未等贺云策走出多远,便有从天而降的一个麻袋,从头到脚,结结实实的套住了贺云策整个人。

    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漆黑,贺云策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谁?!到底是谁!本官可是六品的谏议大夫!”

    “这可是京兆府的旁边,杀人偿命!到底是什么贼人,这样的猖狂?!你们就不怕死么?”

    第153章

    贺云策惊恐的吼叫声落地,却耳畔却响起了几声男人的冷笑。

    然后贺云策就结结实实的被挨了几个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喉咙里都尝到了几分血腥味。

    脸上疼,疼得发麻,疼的他大脑一片空白,近乎停止了思考,心里倒是没有那么疼了。

    贺云策甚至隐隐觉得有点爽,若是挨巴掌能够让他彻底忘了宋若安,那么他宁愿多来几个。

    他被人连拖带拽的拉到了一个狭小的巷子里。

    身上的麻袋被人解开,眼前重返光明,贺云策艰难的睁了睁眼,看见的就是四个满脑肥肠的光头大汉,将他团团的围住了。

    大汉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脸上长满了浓密的络腮胡,手上还拿着又粗又长的棍棒。

    贺云策瞧着凶神恶煞的几人,浑身在一瞬间防备了起来,他惶恐的后退了几步,咬紧了牙关望着眼前的大汉:“你们方才一路拖拽,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只要我大声一喊,京兆府的衙役便能听见!”

    “天子脚下,你们如此胆大妄为!绑架六品的朝廷命官,你们是不想要性命了吗?”

    一听见这话,那为首的大汉突然哈哈的笑出了声,脸上根本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胆大妄为?天底下有谁比小贺大人更胆大妄为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可听说了,贺大人的香楼倒闭,再也不许经营,还要向苦主赔款银子?那您欠下的印子钱,是不打算还了吗?”

    一听见对方提起了印子钱,贺云策的眼眸才猛地一缩,方才振振有词的模样,在顷刻间消失了。

    印子钱,是的,他去借了印子钱。

    当初为了香楼装修的事情,他请来了据说是速度最快的工匠,可请来的工匠却不是个靠谱的,屡屡出错。

    永安街的铺子,一日便要多少租金?若是再等下去,便等于把借来的银子扔到了水里。

    他着急上火,绞尽脑汁,于是辞退了一开始的工匠,又去借了印子钱,请来了顶好的工匠,按照品香楼的规格,装修了若安楼。

    印子钱,利滚利,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借了两千两的印子钱,为了装修和原料的购买。

    一个月的利息,再加上杂七杂八的鞋袜费,一个月要多还四百两银子。

    而若是第一个月还不上,那第二个月本金就变成了两千四百两,利息则是五百两,以此类推。

    贺云策原本想着如今若安楼在京城的名声如此之大,开业当天的营业额,便能还了这个印子钱,于是他咬咬牙就借了。

    可谁知!宋若安竟然是在骗他!完完全全的谎言!

    方才在公堂上时,他还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贺云策想着,眼前又是浮现出了宋若安的脸,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有一瞬间甚至恶心的想吐。

    为首的大汉看见这幕,笑得更是开心了。

    他上前一步,油腻腻的手抚摸着贺云策的脸颊:“小贺大人,那您如今还要去官府报官吗?”

    “你堂堂六品谏议大夫,去借了印子钱,如今身无分文,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岂不是身败名裂,再无前途?”

    贺云策咬紧牙关,堪堪躲避了大汉的抚摸,他压低了声音开口:“如今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大汉点头:“是没到,所以今日只是把您拉到小巷子里,提醒提醒,到时候连本带利,准时归还。”

    “若是七日之后,没见到银子,那我带着兄弟们闹完官署闹侯府,闹完侯府闹公堂,让您的美名天下扬!”

    贺云策此刻的脸色惨白,他强颜欢笑:“不会有这样一天的,兄长卧病在床,时日无多,我是父亲的独子,父亲已经打算让我承袭爵位,安定侯出马,怎么可能没钱还?”

    大汉听见这话,脸色才好了不少,他随意的朝着贺云策拱了拱手:“好嘞!那就等着世子,给我们哥几个还钱了!”

    贺云策僵硬的道:“不会少了你们的。”

    父亲虽然对他们很严格,若放在从前,知道了这种事情,绝不会姑息轻饶,更不会替他擦屁股。

    可无论如何,兄长如今生死一线,他是侯府唯一的血脉,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父亲再生气,也断不会对他见死不救了。

    贺云策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急匆匆的回了马车,后头就像是有狼在追。

    守在马车上的双喜,看贺云策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还有血迹,十分担忧的询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贺云策只是摇头,神色慌张的催促:“回府,现在就回府。”

    双喜错愕:“发生了什么?您不等少夫人了吗?”

    贺云策突然听见宋若安的名字,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脸上的那几个巴掌,是越发的疼了。

    他回到侯府,直接吩咐了观云轩的丫鬟小厮,将他卧房里的一切衣裳被褥,都直接搬到了书房里去。

    观云轩的所有丫鬟小厮都很诧异,双喜的心也猛地一沉:“主子,您这是想干什么?”

    “您不会是想要休妻了吧?”

    贺云策冷笑:“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你今日跟在我身边,跟了整整一日,你也不知道?”

    双喜面上带着几分苦涩:“可少夫人也没有犯七出之条,甚至一切事情,是您和少夫人一起做的,侯爷这边和宋府那边,会同意吗?”

    贺云策听见这话,才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让我再想想吧。”

    观云轩这边正在大动干戈的搬东西,而洗墨轩那边,宋熹之也是火急火燎的下了马车,便往卧房里冲。

    裙摆摇曳,就像是蹁跹的蝴蝶。

    院门关上发出砰得一声,她急得几乎是要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院里的所有下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伙计要去搀扶,宋熹之却直接推开了他们,掀起了自己的裙摆,便一路小跑的到了卧房门口。

    宋熹之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心如鼓擂。

    她闭了闭眼睛,又是猛地推开了卧房的门,原本要张嘴说话,停顿了片刻又,又是清了清嗓子。

    “夫君?夫君,夫君我回来了!~”

    女子清亮的声音在通透的卧房内响起,就像是一只欢脱的小雀,语气里隐隐怀着万分的期待。

    第154章

    听见宋熹之的话,原本在卧房内的众人,纷纷转过了头,睁着眼睛望向宋熹之的方向,眼睛里有的是疑惑。

    宋熹之望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感受着现场平静的气氛,原本热烈跳动的心脏,缓缓沉了下去。

    吴嬷嬷看着宋熹之浑身血污的模样,急急起身,为她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宋熹之一边宽衣,一边往内卧里张望:“嬷嬷,夫君没醒吗?”

    吴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有些错愕,似乎在疑惑宋熹之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姑爷还在床榻上躺着呢,小姐怎么今日突然这样问?”

    宋熹之抿了抿唇瓣,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吗?”

    吴嬷嬷听见这话,才点了点头,她握住了宋熹之冰凉的手,传递自己的体温:“小姐放心,一切正常,姑爷没事,也没有贼人关顾。”

    正常?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宋熹之的眼前浮现出,方才厢房内从天而降的那个身影。

    她直接放掉了嬷嬷的手,不顾自己浑身的脏污,就头也不回的往内卧里走。

    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榻,便直接上手开始解下贺景砚身上的衣裳。

    那火急火燎的动作,把一旁的三七看得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

    宋熹之扭头看了他一眼:“把屋里炭烧的更旺些,现在就去。”

    三七闻言,虽摸不着头脑,却也急急去办。

    宋熹之解开了男人身上的所有系带,感受着床榻上的男人无声无息,没有丝毫反应,她手下的动作是越发的粗暴了。

    最后,贺景砚上半身的衣裳被完全褪了去,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宋熹之咬牙抬起他沉甸甸的手臂,又是一寸一寸的检查。

    宋熹之越看,眉头便锁的越紧,她摸了摸男人整齐的发髻,最后将他刚褪下来的衣裳,放在鼻尖仔细的嗅了嗅。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腥味。

    什么都没有。

    宋熹之很肯定,方才在香楼的时候,那位恩公为了救自己,身上是有受伤了,所以她最后急切的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时,手上摸到血了的。

    而且那恩公方才刚刚杀了人,在漫天的血泊里浸泡过了似的,血腥味不可能会这样快的消失。

    宋熹之思绪纷繁。

    她望着眼前那张如玉的脸,觉得今日的恩公若真的是自己的夫君,根本没有醒来了还要瞒着她的理由。

    除非他是真的讨厌她,可若是真的讨厌她,那也不可能两次三番的救她的性命。

    所以是她真的认错人了?

    突然,身后吴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宋熹之纷繁的思绪。

    吴嬷嬷看着她满身血污的上了床榻,还迫不及待的对着贺景砚上下其手,而可怜的姑爷惨遭蹂躏,衣裳都没了大半。

    想到这里,吴嬷嬷的喉头有些发哽的摇了摇头,她语重心长道:

    “小姐,老奴把水给您烧好了,如今您满身脏污,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再上床榻吧。”

    宋熹之一听这话,也突然感觉到身心俱疲,她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床榻:“好,先去沐浴吧。”

    宋熹之这次沐浴花了半个时辰,她沉默的坐在浴桶里,却发现最近的事情怎么都想不通。

    等她沐浴完毕后,披着头发坐在软榻上,就已经决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

    先把那位恩公的事情放在一边,解决近日遭遇的两次刺杀。

    若是算起那日惊马,她已经是遇见了三次刺杀,当时她和辛夫人还以为这是一场意外。

    今日因为那盏有毒的茶水差点被秀王喝了,所以她一开始以为这场刺杀是针对秀王的,于是便掉以轻心,让司琴远离了她的身边。

    可没有想到,第二次的刺客,是有目的为她而来的。

    宋熹之想到当时的场景,还觉得心有余悸。

    前世的她也研究熏香,但是名头没有如今的品香楼这样的大,前世她一开始都是把熏香送给了相近的夫人,所以也从没有遭遇刺杀。

    ……所以,这次刺杀,是冲着她的品香楼来的?

    或者更具体些,是冲着她的熏香来的?

    宋熹之想着,脸色也严肃了几分,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和她娘从前往宫里送熏香的事情有关系。

    因为品香楼太出名了,所以有人怕她会发现端倪,开始调查自己娘亲的死因,所以想要杀人灭口,阻止她继续查下去。

    若真的是这样,那就证明她母亲的死,是一定有问题的!

    宋熹之想到这里,便直接给苏明礼写了一封信。

    她还留了一个心眼,只在信中说自己想他了,也想去封禅大典凑凑热闹,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宋熹之写完信,又是将信件装好,还未等她叫来吴嬷嬷,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喧闹声。

    宋熹之隔着纸糊的窗户往外望,看见的就是熊熊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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