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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光启帝随即派了朝中三位大将和八万精兵支援边疆,可派出去的人却传来消息,说又输了。

    是镇国公韩雄通敌叛国,私吞军饷,才打了这样一场败仗。

    光启帝闻言,当场在朝堂上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即不省人事。

    太医诊断出,光启帝身中剧毒,而那毒,则是来自于西戎。

    日日能近皇帝身边的皇后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皇后虽素来贤良,是天下称赞的贤后,可帝后关系本就不和,年少夫妻,兰因絮果,皇帝厌恶皇后多时,便将她幽禁在深宫之中。

    直到边疆传来消息,韩氏反了。

    皇帝派去的三位大将,一位战死,两位重伤,甚至于韩雄带着儿子,也就是韩卫宜的亲兄长,逃向了西戎的方向,不知下落。

    光启帝勃然大怒,以在京韩氏族人性命相要挟,勒令韩雄回京请罪。

    一月不回,韩氏满门抄斩。

    可韩雄最终没有回来。

    后来就是韩氏满门抄斩,韩卫宜被废,皇帝看着年仅五岁的太子,心中厌恶至极,也生了废储的心思。

    可韩卫宜突然自尽,以死明志,证明自己与太子全然无辜。

    朝中向来中立的文臣,见皇后刚烈,忆其贤良,为废皇后叫屈,也纷纷上书,求皇帝放弃废太子的心思,其中也有苏绍元。

    于是皇帝拗不过,大手一挥,把五岁的太子送去寺庙清修,十余年了,从未见过一面。

    太子弱冠后,便直接奔赴了西戎战场,贺景砚便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

    宋熹之皱着眉,把前程往事想了一遍,心中千回百转。

    于是她又是对着秀王继续开口询问:“我的母亲,从前是经常进宫,把熏香送给那位废皇后吗?”

    “她与废皇后的关系很好?”

    宋熹之觉得自己的母亲不是那种喜欢贪慕虚荣、结交权贵,又或是惹火上身的人,她甚至于都不愿与京中的贵女诸多来往。

    外祖为太子叫屈,或许是出于忠君之道,可母亲却频繁出入宫中,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或许皇后被废的事情,母亲有部分知情,这才成了母亲的真正死因。

    秀王听见宋熹之的问题,沉默了片刻:“本王不知,当初发生废后一事时,本王还未出生呢,这件事大概本王的母妃会知道。”

    宋熹之的眼眸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秀王殿下能否为臣妇牵桥搭线,臣妇有稀有熏香,想要献给珍嫔娘娘。”

    秀王翻了一个白眼,又是伸出了空荡荡的手:“本王为了一个熏香,已经说的口干舌燥,还被刺杀了两轮。”

    “你那要求,是另外的价钱。”

    宋熹之火急火燎的点头,又是亲自掏出了蓬莱仙境,递到了秀王的手上,她无比认真的开口:“蓬莱仙境,天下除您以外,没有任何人得到!”

    秀王急急接过熏香,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闻见那曼妙的芬芳,终于是喜笑颜开了起来。

    他将熏香揣到了怀里,对着宋熹之幽幽开口:“母妃近日将会出宫,跟随父皇去参加封禅大典,此外还有许多其他宫中妃嫔。”

    “本王记得,这个主意是你的小舅舅提出来的。你的夫君昏迷,怕是没有法子,若是你想见她,便央你的舅舅带你去封禅大典吧!”

    一听秀王提起这件事情,宋熹之猛地回过神,一下子从椅子前站了起来。

    “贺景砚……”

    她急急朝着秀王告罪:“抱歉殿下,臣妇要先回家一趟了。”

    第150章

    而在另一边,此刻的宁王已经在皇宫里了。

    他与光启帝在软榻上对坐,两人的面前还摆放着一个沉甸甸的金丝楠木雕花匣子。

    这是宁王走南闯北找到的前朝珍品,听说是前朝皇帝亲自为贵妃打磨的一只玉簪。

    光启帝一边听着宁王的介绍,一边伸手,将木匣中的玉搔头放在手中把玩:“你日日走南闯北,就是为了收集这些东西啊。”

    宁王兴致勃勃的望着他,眼眸里满是期待:“对啊,除了熏香,便是这个。这是臣弟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从前只在话本里有所耳闻的玉搔头,如今亲自见了,便千里迢迢赶来送给您。”

    “皇兄不觉得新奇吗?”

    光启帝沉默了片刻,感受着宁王眼眸中闪烁着光芒,最终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是,是蛮新奇的。”

    “你回来了也好,刚好赶上参加今年的封禅大典,这次的封禅大典极为隆重,朕要与吐蕃的使者亲自前往鹤延山。”

    鹤延山,就在京城的京郊,相传是大乾朝龙脉所在之地,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刹,上面都是得道修行的武僧,很少面世。

    宁王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望着皇帝的眼眸,语气也变得正经了起来:“鹤延山,也是太子从前修行的地方。”

    一提到太子,光启帝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玉搔头随意的扔到了方才的匣子里,没有开口说话。

    伴君如伴虎,若是其余的人感受着皇帝明显不悦的神色,此刻是要下跪求饶了。

    可宁王是光启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天下也没有比这再亲的关系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是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皇兄,从前的事情是韩氏一族的事情,如今皇嫂……废皇后也已经仙逝,那时太子只有五岁,什么都不懂。”

    “您将他放在鹤延山修行了那么久,他还未弱冠,西戎便发生叛乱,您当时忧心朝中无人可守,可他却直接去了。”

    宁王说着,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正经:“你们十几年未见,哪里还有父子的样子?”

    光启帝冷冷的看着他:“你此刻语重心长的模样,倒是像一个老父亲,看着比朕还老。”

    他反握住了宁王的手,微微挑眉:“你这么多年都在外头走南闯北,也没有认识心悦的人?”

    宁王与皇帝相差了二十余岁,是先帝的最后一个孩子,若是论起来,倒是和京中各位王爷的年纪差不多,也该娶妻生子了。

    宁王脸蛋一僵,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如今母后都不催了,您也别催了,大乾朝有您来开枝散叶,这还不够吗?”

    光启帝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怀疑:“你是否喜欢女子?”

    宁王的眼角猛地抽了抽:“皇兄,您可别这样看我,臣弟今日在京城中还真的碰见了一个女子,觉得有些意思。”

    光启帝眼眸里的探究是更加浓重了:“谁家的姑娘?朕给你赐婚。”

    宁王眼眸深了深,停顿了片刻,随即才笑着摇头:“如今重要的还是封禅大典,若是说起来,封禅大典是该让太子参加的,可如今他人在边疆,赶也赶不回来了。”

    光启帝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冷硬:“没必要回来,若是朕真的迁怒于他,也不会留着他的太子之位,他也应该知足了。”

    宁王歪着头看他:“身为太子知足?可若是身为儿子呢?”

    “臣弟听闻太子前些时日在边疆遭遇埋伏,您可知晓这个消息?”

    皇帝点了点头,表情中没有什么情绪:“自然知晓,幸亏安定侯府的贺景砚,护住了他,才让太子没有受伤,否则这次昏迷被护送回京城的,就是他了。”

    “护下不利,终究是他无用。”

    宁王听见光启帝连这件事都要算在太子的头上,心冷的像是铁做的。

    他脸上讪讪,心里倒是也不敢再劝了:“贺将军如今还未醒?”

    皇帝叹了一口气:“没醒,安定侯府都乱的很。”

    宁王听见这话,也有些惋惜:“这倒是可惜了安定侯,该出来的出不来,不该出来的京城乱跑……”

    光启帝听见这话,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王摇头:“安定侯府的大公子,为国捐躯,护住了太子,可那二公子,却像是个腹中空空的草包。”

    “那张脸生的俊朗,本王以为他是什么人才,却不曾想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光启帝听见这话,回忆着贺云策的那张脸,也是摇了摇头:“朕也有此感,此人聪明至极,才思敏捷,看上去是见过大场面,却不知道为何,总是做了一些朕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贺大若还是如此躺在床榻上不见好,安定侯世子的位置,终究是贺二的,是皇室亏欠了安定侯府,朕也不得不容忍。”

    两人正谈着贺云策的事情,而贺云策此刻却是捏紧了手中的方子,在京兆府的门前下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前,抬头望着京兆府前高高悬挂的巍峨牌匾,他犹豫了片刻。

    直到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宋熹之那张平静的脸,他才突然有了几分冲动。

    贺云策深吸了一口气,便直直的进了京兆府内。

    此刻的宋若安,正跪在公堂之上,泪流满面的望着高堂之上的京兆尹。

    京兆尹也盯着她,此刻感到十分的头疼:“宋若安,你是认还是不认?”

    宋若安倔强的抬头,咬死了事情不肯松口:“我不认,这是宋熹之的诬告!”

    “大人明鉴,在宋熹之研究那个熏香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那个香,我的夫君可以为我作证。”

    “并且我送给婆母、祖母,乃至京城中其他夫人的熏香,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历史了,不是偷的宋熹之的,那些夫人也可以为我作证。”

    宋若安脸色惨白,嘴唇干涸,喉咙已经完全嘶哑了:“我是安定侯府的二少夫人,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若是大人想要治我的罪,势必要拿出斩钉截铁的证据!”

    “否则,不要说我,就连我的夫君和父亲也不会答应!”

    第151章

    京兆尹捂住了胀痛的脑子,看着眼前的刺头,发现此事十分的棘手。

    方才的一切都是发生在香楼里,可若是说书面上的证据,板上钉钉的证明宋若安是剽窃的,还真没有。

    “那你要证明你说的是实话,本官才不治你的罪。你说你熏香是十几年前的,可有证据?”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那些熏香他们都已经用完了,无法证明。”

    于是京兆尹一拍惊堂木:“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可品香楼方才处处是人证!来人,先把宋若安收监了,待本官收集到证据后,再行审判!”

    宋若安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她可不想待在大牢里等京兆尹找证据!

    大牢那么臭,是人待的地方吗?

    她见衙役正奉命向她走近,宋若安马上就要挣扎:“可是我也有人证!我夫君看过那些熏香,我还有那熏香的古法方子,可以证明是十几年前的!”

    “我的东西与宋熹之的不同,所以我误会了她,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无关于剽窃或是诬告。若是你如此草芥人命,本夫人就算是告御状,也要告到陛下面前!”

    京兆尹听见这话,越发的生气了,他冷笑:“你的夫君?他根本不愿意来!若是他能证明你是无辜的,他为何不来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有些无力的瘫倒到了地上。

    可就在此刻,她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宋若安猛地转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一步步向公堂走来的身影,他的手里还捏着厚厚的一沓纸张。

    宋若安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突然松懈了下去,整个人欣喜若狂的,眼眸放光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夫君,我的夫君来了!”

    男人伟岸的身躯逆着光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宋若安感动得几乎是要落下泪来,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季大人,夫君带着证物过来了,夫君是来证明我的清白来了。”

    贺云策听见宋若安欣喜若狂的话,又望着她满是热泪的眼眸,他突然捏紧了双手,久久盯着宋若安那张惨白的小脸,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直到京兆尹又是眉头紧锁的敲了敲惊堂木,随即开口问道:“小贺大人,你此来,是提供证物的吗?”

    贺云策这才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然后开口:“是,我是来向京兆尹提交证据的。”

    京兆尹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事情变得不好办了。

    若是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证明宋若安是清白的,一切是一场误会……可宁王方才又是那样嘱咐,自己可不好交差啊!

    贺云策闭了闭眼眸,随即将自己手中的一沓方子,都呈到了衙役的身前,声音沉沉的开口:“这些方子,原本是十几年前的老方子了。”

    “若是这些方子是真的,那就可以证明一切是一场误会,若安误以为宋熹之剽窃了她,所以才大闹了一场,不是剽窃,也不是诬告。”

    宋若安急急的点头。

    可贺云策的话还在继续:“但是宁王殿下验证过了,这些方子,全部所有的方子,全都是假的,是有人在一月之前伪造的。”

    “京兆尹可以让懂行的仵作去验,证明殿下的判断是否是正确的。”

    贺云策说完这话,又是转过头,目光悲恸又哀伤的望着宋若安,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瞬间犹如雷击,她痴呆的站在原地,死死的瞪大了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京兆尹都十分意外的看着堂下的夫妻两人。

    若是有了这个方子作为证物,一个月之前伪造了方子,诬告、剽窃品香楼的熏香,那宋若安犯罪的证据确实是板上钉钉。

    宋若安浑身僵硬的拉住了贺云策的衣袖:“夫君,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想要我的性命?你是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啊?”

    宋若安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贺云策隐隐有些心软,他回忆着两人前世的种种,心脏隐隐作痛。

    可是他只是说:“若安,有错就要认,我们做错了事情,对不起之……大嫂,你怎么能让我撒谎,掩盖你的罪行呢?”

    宋若安脑袋嗡的一声响,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那你原本可以不拿出这个证据!”

    贺云策无言的望着她:“若安,我忘记我问过你多少回了,你原本可以不撒这个谎!”

    他越看,越觉得宋若安的脸越发陌生起来:“此时此刻,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撒了多少谎,我都认不清你到底是谁了!”

    宋若安撇开眼神,不去看贺云策,却又陡然沉默了下去。

    京兆尹一听这话,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诶诶诶!本官还在这里呢!”

    “仵作和宁王都验过了这些方子,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可以证明宋若安是蓄意剽窃,刻意诬告。”

    “根据《大乾疏议》,宋若安商业欺诈行为成立,并且不知悔改,刻意隐瞒,处鞭挞十五,拘役半月。贺云策与其同谋,却因认错态度良好,便处缴纳罚金八百两,香楼勒令整改,日后不许再贩卖熏香。”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浑身都冰凉了下来,整个人浑身大汗淋漓,近乎崩溃边缘:

    “不,我不要鞭挞!我不要拘役!”

    若不是因为宁王,京兆尹看在安定侯府和宋府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实施这样不留情面的惩罚。

    若是她真的受了,恐怕在京城中再也没有颜面了。

    宋若安无助的拉住了贺云策的手腕:“夫君,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行,你帮我求求情,你让侯爷帮我求求情,日后我再也不瞒着你了,我再也不会欺骗你了……”

    可贺云策耳畔却隆隆作响,脑海中回荡着京兆尹方才的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血液似乎在瞬间冷却了。

    八百两……

    香楼勒令整改,不许再贩卖熏香……

    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不仅收了黄氏和宋府所有的现银,为了装修若安楼,还倒欠了外头许多银子,他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

    耳畔充斥着宋若安哭诉的声音,他原本心软的情绪在瞬间消失,一下子变得心硬如铁。

    贺云策一下子甩掉了宋若安的手:“若安,你真的害得我好惨啊!”

    第152章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绝情的举动,睁着眼眸望他,表情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吗?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她神情癫狂,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你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你,可从前是你求着我去治人,此刻也是你与我一起去开得香楼,什么叫我害得你好惨?”

    “这是我逼得吗?”

    贺云策听着她尖锐的嗓音,只觉得自己耳畔嗡嗡的响,他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接着,宋若安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哀恸了起来,她脸色灰败,浑身大汗淋漓,再次拽住了贺云策的袖子,放软了声音,苦苦哀求:

    “夫君,我真的不能在官府受刑,否则我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了。”

    “……求求你,去给姐姐道歉吧,去向宁王求情,说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认罚,我们给银子……求求京兆尹让他不要打我啊……”

    这次可与在侯府里受了家法不同,在侯府里受刑,没有人知道,受得也是私刑,就算是祠堂里的婆子再如何厉害,也终究打不死人。

    可官府的鞭挞,不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那行刑的衙役还都是手上见过血的!

    这让宋若安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接受?

    她怕了,这次是真的很害怕。

    宋若安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没了魂,就像是枯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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