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5章

    宋熹之和辛夫人听见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便看见了院子里乌泱泱的人。

    眼前所有的女人都衣着华贵,而站在众人最前方的那个女人容貌明艳,眼尾微挑,端庄又优雅。

    分明生了誉王,再如何也是年近四十了,可因为保养得当,如今瞧着不过才三十岁。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衣料精致,针脚细密,花纹活灵活现,甚至在阳光下能够流光溢彩。

    而站在她身后的珍嫔,则是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微微垂着眸,十分低调,容貌看上去也并不出彩。

    宋熹之不过微微瞟了一眼,随后便与辛夫人一同行礼问安。

    “臣妇见过良妃娘娘、珍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良妃的心思不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只是随意的招了招手,便叫她们起了身。

    她往赵夫人的门前走了几步,见她始终是大门紧闭,里头也没有动静,表情微微变了变。

    良妃只是表情一变,身边的嬷嬷便已经心领神会,上前敲响了赵夫人的门。

    “怎么回事?”

    “良妃娘娘担忧赵夫人的身体,亲自前来看望,赵夫人如何能闭门不出?”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便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缓缓打开。

    众人闻见了一阵浓烈的熏香,熏香其中夹杂着隐隐的臭气,而在一阵古怪的气味之中,赵夫人便垂着头走了出来。

    她穿着厚厚的衣裳,把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脖颈都没有露出来,脸上还带着面纱。

    “臣妇向良妃娘娘请安。”

    良妃用帕子碰了碰鼻子,屋里的气味实在是太过浓烈,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怎么了?”

    赵夫人支支吾吾的,嗓音也有些嘶哑:“臣妇身体不适……”

    良妃身边的嬷嬷也是开口:“身体不适,可是请了太医?生了什么病?”

    “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惹得娘娘担忧,亲自来看望您。”

    赵夫人沉默的没有回答,可站在一旁的辛夫人,却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赵夫人虽带着面纱,把脸蛋遮得严严实实,可低头行礼时,耳后露出的肌肤,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肿。

    她眼神一变,拉着宋熹之的手后退了一步:“赵夫人,你耳后的皮肤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密密麻麻的疹子?”

    “莫不是生了什么传染病,才带着面纱吧?”

    众人听见这话,也纷纷往后退了一步,良妃皱着眉开口:“你到底生了什么病?还长了疹子?”

    若是赵夫人生了传染病,那她经手的佛经就不能供奉了,若是疫病感染了人,那整个封禅大典都要被毁了。

    这背后的罪过,可没有人能担待得起!

    在场之人想到其中的关窍,脸色皆是一变,一想到自己昨日还在于赵夫人交谈,众人皆是后退了几步,人人自危了起来。

    感受着众人恐惧的眼神,赵夫人惶恐的摇头,她彻底慌了神,急急辩解:“我没有生病,大夫说我没有病。”

    良妃松了一口气,还是将信将疑:“若是你没有传染病,那为什么要戴着面纱?”

    赵夫人感受着眼前乌泱泱的人,所有人都朝着自己投来了探究的神色,她动作迟疑又抗拒。

    良妃实在是被磨得没性子了:“本宫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的佛经到底在哪里?”

    第187章

    一边是在封禅大典得了传染病的大罪,一边是当着众人的面,展现自己的容貌。

    赵夫人始终是跪在地上,保持着行礼的姿态,身上的瘙痒异常,心中焦躁不安,甚至于背后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良妃见她一声不吭,耐心所剩无几:“本宫在问你的话!”

    赵夫人闻言,抬头看了面前的众人一眼,咬紧了牙关,又是猛地扯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娘娘恕罪!臣妇从前还好好的,可夜里却突然不对,身上、脸上瘙痒难耐,恶心想吐,心慌憋气,才迟迟无法出门接驾!”

    赵夫人的面纱一掀,众人便清晰的看见了她此刻的模样。

    她的整张脸都浮肿了起来,有了平时的两倍大,面上也有斑驳的红肿,有些已经红肿溃烂,是比辛夫人方才看见那一小块肌肤更要来的恐怖。

    不仅是脸上,就连她裸露在外的手腕,也都浮出了红疹。

    人群间响起了小声的惊呼贺窃窃私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连良妃都在此刻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辛夫人皱着眉,有些嫌弃的开口:“都变成了这副模样,还不是传染病?”

    感受着众人避之不及的态度,赵夫人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变得惨白,整个人也是越发的摇摇欲坠了起来。

    她摇头,急急辩解:“不,不是传染病!昨夜医女便来瞧过了,说臣妇并不是得了病,但是她查不出病因。”

    更深露重,又是在夫人们的院子,赵夫人想要瞒下此事,便只是悄悄叫来了医女。

    向来一声不吭的珍嫔,却在此刻敛了敛眸,话语中满是深意:“鹤延山下,佛门禁地,赵夫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生了红疹,却查不出病因?”

    “难道是赵夫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得罪了神明?”

    珍嫔的话让在场众人沉思了片刻,望向赵夫人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排斥和质疑。

    众人又是后退了几步,在赵夫人身边隔绝出了一个真空的地带。

    “封禅大典在即,赵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被天降异象?”

    “那简直就是不祥之人!”

    “从前便听说她妒忌心重,杀戮过多,可能就是现在遭到报应了!”

    赵夫人一听这话,才猛地回过神来,将愤怒的眼神射向了宋熹之:“是你!是你害我!”

    “你会医术!一定是你下毒陷害我!”

    宋熹之平静的迎上了她的目光:“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毒?”

    赵夫人脑子里满是恨意,恨不得在此刻将宋熹之碎尸万段。

    她为了证明宋熹之是凶手,便将从前的事情脱口而出:“是我故意抢走了你的屋子!还骂你是狐媚子,纵容我的下人欺辱你的下人!”

    “昨日我刚刚针对了你,又不允许你去见珍嫔,你心里没有一丝恨意吗?昨夜我就生病了,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听着赵夫人将自己对宋熹之所做的一切都坦白了出来,人群中又是响起了一阵小小的呼声。

    “无冤无仇的,赵夫人居然蛮横至此!贺大人的官位可不比赵大人低,她是怎么敢的?”

    “那这样说来,这事情倒真有可能是宋熹之做的!”

    辛夫人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有错。难怪你脸上要红肿溃烂了,你就是坏事做多了,被老天知道了,他便要降下异象来收拾你!”

    赵夫人双眼通红的望着良妃,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求良妃娘娘主持公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降异象,都是宋熹之在搞鬼!求求娘娘严惩宋熹之!将臣妇害成了这副模样!”

    良妃听见这话,突然转变态度,将视线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这事情是你做的?”

    宋熹之摇头,微微俯身行礼:“娘娘明鉴,臣妇没有做过。”

    良妃定定的望着宋熹之,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可在这鹤延山,只有你与她发生了争执,你们又是住在同一间院子里,若是你说你没做过,可拿的出证据?”

    赵夫人指控宋熹之下毒,那定是要她拿出证据,证明是宋熹之做的。

    可此刻良妃却是叫宋熹之拿出证据,证明不是她做的,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良妃这话明摆着就是偏私,是要给赵夫人撑腰了。

    宋熹之只是很平静的与良妃对视:

    “娘娘做事不偏不倚,方才赵夫人承认的话,大家都听见了,陛下让臣妇们在院内沐浴熏香、斋戒七日,并不是让人来搬动口舌,挑拨是非的。”

    “从前臣妇忍了,可如今……若是臣妇证明了此事并非我所为,那娘娘是否会惩治赵夫人在封禅大典上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凌辱他人?”

    良妃微微抬了抬下巴,沉默了片刻,众目睽睽之下,却还是点头:“这是自然。”

    宋熹之于是道:“那好。”

    “既然赵夫人指控我下药,便让太医前来检查赵夫人的身体和屋子,看她体内是否含毒。”

    良妃一声令下,宫中几个太医听闻消息,便急匆匆的赶了来。

    等她大致的解释事情的经过,几个太医便领命去进入了屋子。

    赵夫人扭头看着太医们忙忙碌碌的背影,随即又是望向了宋熹之,愤恨的眼眸里闪过了几分笃定。

    这次的事情,一定是宋熹之动的手脚!

    一进入屋子,太医们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熏香味,期间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约约的臭味。

    老太医吸了吸鼻子,又是顺着屋内的臭味仔细追寻,才找到了一处柜子。

    打开柜子,那股隐隐约约的腥臭味,便是越发的浓重。

    老太医的目光马上被衣裳上面的蚂蚁吸引了,他小心翼翼的捏着衣裳的一角,又是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随即只觉得眼前眼冒金星。

    他发出了嘹亮的一道呕吐声。

    “开门开窗!通风!通风!”

    等外头的人听见了吩咐,急匆匆将赵夫人的门窗打开,那股隐隐约约的腥臭味,便四处溢散了出来。

    有些嗅觉灵敏的夫人,便已经发现了不对。

    第188章

    夫人们微微拧眉:“太医怎么突然叫人打开了门窗?难道宋熹之真的下药了?”

    良妃微微勾了勾嘴角,看上去十分公平正义:“本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下毒之人。”

    赵夫人听见这话,也终于提起了精神。

    她瞧见几位太医大动干戈的打开门窗通风,也以为是在她屋里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于是赵夫人急急的转身,看见几位太医步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连忙开口询问:

    “太医,你们是不是在我的屋里发现了毒药,能让人皮肤红肿溃烂,恶心想吐,胸闷头晕,甚至于时常如厕?”

    太医轻轻咳了一声:“倒是在屋中发现了些许端倪。”

    赵夫人闻言,眼眸一亮,又是伸出手,让太医来把脉:“昨夜我是叫了医女,可医术却不如太医院太医们高超。”

    “她竟然说我没病,可我没病怎么可能会浑身红疹,面部浮肿,还上吐下泻呢?”

    赵夫人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太医神色异样的收回了手:

    “您身上确实没病,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赵夫人瞪大了眼眸:“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招了招手,便有医童将屋内寻来的东西也搬了出来。

    等医童将赵夫人屋里的衣裳被褥、箱子匣子全都搬了出来,众人便惊觉那隐隐约约的臭味是越发的明显。

    “这到底是什么味啊?”

    “赵夫人的被褥和衣裳里怎么全是味啊!难怪她平时用那么浓的熏香!”

    “诶诶!你们看上面好像还有东西在动!”

    等众人定睛一瞧,居然还在上面发现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骇了。

    堂堂赵夫人,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是誉王的亲舅母呢!居然衣裳被褥上,全都爬满了蚂蚁!

    听见众人的议论声,太医也点了点头:“这便是微臣在赵夫人的屋内发现的异样。”

    赵夫人脸色一僵,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口中只是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衣衫上怎么会有蚂蚁?”

    太医也是第一次遇见了这种情况,于是合理推断:“大概是因为赵夫人素日里生活习惯不好,不注重清洁,又或是不慎将食物残渣沾到了被褥和软榻上。”

    “从前在京城的府邸中植被稀少,蚊虫也少,可来了这山上,蚂蚁众多,便爬上了赵夫人的床榻,咬了赵夫人,引发了疾病。”

    赵夫人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她搬进来后,是隐隐约约觉得屋里有一阵臭味,可丫鬟日日将她的衣裳拿去浆洗,嬷嬷也日日收拾屋子。

    所以她就以为这个是因为山中潮湿,于是加大了熏香。

    可谁知竟被太医说因为她不注重清洁,才导致了如今的情况!

    “你说我不注重清洁,所以被蚂蚁咬了,蚂蚁咬了会导致腹痛腹泻,呼吸困难吗?这分明是下毒了!”

    太医摇了摇头:“夫人息怒,蚂蚁会分泌毒液,确实会导致这种情况。”

    赵夫人愤怒将手指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几乎是咆哮出声:“那就是你!是你放蚂蚁咬我!宋熹之你是故意的!”

    宋熹之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夫人是说我会指挥蚂蚁,让蚂蚁爬到您的衣裳和床榻上,然后咬您吗?”

    赵夫人眼眸都在一瞬间猩红了起来:“那就是你,是你在临走前把食物残渣留在了床榻上!你才没有那么好心,把屋子让给我!”

    宋熹之耸了耸肩,表情更无辜了:“是你逼迫,我才让了你屋子,难道赵夫人入住前,不会清洁屋子吗?”

    赵夫人被宋熹之噎的哑口无言。

    是清理了,只是时辰太晚,天要黑了,屋子也刚被清洁过,还有打扫的痕迹,所以丫鬟嬷嬷也就没有仔细认真的再扫了一遍。

    只有像宋熹之这种自幼喜爱喝牛乳的人,才知道若是牛乳泼洒到了犄角旮旯里,就算是仔细清洁后,还是会有味道。

    这味道挥之不去,便会招惹来蚂蚁。

    而被褥衣裳日日在牛乳上头熏着,能不沾染馊味吗?

    赵夫人日日派人浆洗衣裳,找不出问题,便只能用熏香压着,勉强没有感觉,可蚂蚁的嗅觉却比人类敏锐百倍。

    “够了!”良妃突然出声。

    她在冷风口里站了那么久,要为赵夫人主持公道,可最后得出的却是一个如此滑稽的结论:赵夫人因为不注重卫生,被蚂蚁咬了?

    这简直是笑话!

    她这个蠢货,让良妃有些忍无可忍了。

    “曾雅娴,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你想要说什么?”

    曾雅娴是赵夫人的闺名。

    赵夫人直直的跪了下去,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心中满是不甘:“娘娘,臣妇是冤枉的!臣妇再如何不堪,也不至于因为不注重清洁,被蚂蚁咬了!”

    良妃冷笑:“冤枉?那你要如何辩驳?”

    她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宋熹之的布局,用的还是这样简单的伎俩!

    可输了就是输了,是曾雅娴自己太蠢,才落人圈套。

    若是她在宫里,怕不出五日,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敌手是谁!

    良妃冷漠的望着她,此刻也不想再念及亲情:“本宫只想知道那本佛经如何了。”

    太医咽了咽口水:“方才微臣是在其中发现了一本佛经,经书已经被蚂蚁啃噬了。”

    良妃闭了闭眼眸,眼眸里也多出了几分冷意:“曾氏在封禅大典搬弄口舌,颠倒黑白,冤枉他人,玩弄是非,禁食五日,抄经二百,以儆效尤。”

    这个惩罚不仅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更是让赵夫人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乃至良妃都放弃她了。

    赵夫人仓皇的抬头,眼泪从眼角滚落。

    她扯着良妃的裙摆,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说完这话,便猛地后退了一步,扯回了自己的裙摆。

    她冷冷的看了宋熹之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