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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袁雄眯了眯眼,不动声色。

    赵金锣看了一眼这位新官上任的上级,心里一沉,喝道:“统统闭嘴你们想造反吗”

    他愤怒下属不懂得察言观色,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就是刺头,越不服管束的,越容易杀鸡儆猴。何况,袁雄这次就是来“查案”的。

    赵金锣同样是魏渊的心腹,金锣都是魏渊的心腹,包括朱阳也曾经是。

    他之所以能高枕无忧,不被“株连”,四品武夫的修为是重要原因。

    在大奉,乃至九州任何一个势力,四品都是中高层的人物,尤其武夫,攻击强防御高破坏力大,只要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朝廷对四品武夫通常是采取怀柔政策。

    袁雄需要足够多的四品金锣撑场面,于是招安了他。

    在赵金锣看来,既然皇命不可违背,那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怎么做他在这里守着,总好过把打更人衙门全数交给朱阳。

    朱阳是抱着报复的心态重临打更人,和他是不一样的。

    魏公既然捐躯了,认清现实才是关键。打更人是魏公半身的心血,他至少还能替魏公守一守。

    袁雄对打更人的非议置若罔闻,朗声道:

    “今日午时,有民妇路李氏于午门前,敲鼓告状,状告魏渊敛财无度,诬陷良民,打更人敲诈钱财,玷污她的儿媳妇。

    “陛下龙颜震怒,特命我接。更人衙门,肃清歪风邪气,惩治以权谋私之人。”

    怒骂声和叫喊声瞬间炸开。

    打更人们不知道陆李氏是谁,但不妨碍他们口吐芬芳。

    魏公敛财无度

    整个衙门,谁不知道魏公最廉洁公正,一个民妇竟敢状告魏公敛财,迫害她家人,也不想想,她配吗

    魏公就算真要敛财,难道会像普通胥吏一样,去敲诈百姓

    铜锣银锣们不傻,立刻意识到有人要构陷魏公。而这个人,多半便是眼前的右都御史袁雄。

    他是魏公的政敌。

    “太吵了”

    袁雄淡淡道。

    赵金锣正要出声呵斥,朱阳抢先一步,一脚踏出,四品高手的气机汹涌而出,霎时间,在场打更人站立不稳,脸色发白。

    喧哗声顿时一滞。

    袁雄满意颔首,高声道:“本官已经收到秘密举报,绝不姑息贪赃枉法之徒,接下来,报到名字者出列。”

    “张栋梁。”

    没人响应。

    “张栋梁”

    还没无人响应,打更人在无声的反抗

    袁雄不再说话,轻飘飘的看一眼身侧的朱阳。

    后者心领神会,目光早已锁定人群中的某位银锣,张开手臂,掌心对准那人,骤然一个抓摄。

    一个粗壮的方脸的汉子被迫“挤”出人群,他双脚杵着地,脚尖拖出两道痕迹,竭力对抗,但又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被拉出来。

    袁雄笑眯眯的说:“本官奉旨办案,违令,便等于违抗圣旨。死罪”

    赵金锣害怕朱阳再次抢先出手,慌忙抢过张栋梁,抱拳道:“大人,这莽夫无意冒犯,请手下留情。”

    张栋梁脸色憋的紫红,脖颈青筋暴突,沉沉低吼一声:

    “老子不服,赵金锣,不必求他,魏公若还在,他袁雄敢踏入衙门半步其他金锣还在,朱阳刚回来我只遗憾当日没有追随我头儿一起出征。他能随魏公战死在靖山城,是幸事,总好过我,死在自己人手里。”

    袁雄淡淡道:“朱大人,打更人是有官职在身的,生杀予夺,都得陛下决定。”

    朱阳点了点头,嘿道:“明白。”

    他气机一拽,把张栋梁拉了过来,一拳捣在这位银锣胸口,噗张栋梁后背的衣衫登时开裂。

    众人听见了胸骨碎裂的声音。

    张栋梁缓缓萎顿在地,仅一息尚存。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到了这个可怜虫身上。

    “锵”

    拔刀声传来,有银锣拔刀了。

    锵锵锵

    周遭的禁军纷纷拔刀,随时准备镇压打更人。

    朱阳眯了眯眼,跨前一步,以四品武夫之身威慑众打更人。

    “都住手”

    赵金锣暴喝道:“你们想造反吗,脑子不想要了”

    “赵金锣。”

    “头儿”

    打更人们反应很激烈。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是在清洗我们,不管我们有没有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金锣,魏公不在了,衙门里只有你能为兄弟们做主,你不能给这个袁雄当狗啊。”

    “头儿,你忍心看着兄弟们被诬陷吗”

    至少你们能活赵金锣额头青筋凸起,一字一句道:“把刀收好”

    打更人们心凉了半截,有愤怒有不甘有悲凉,仍就不肯收刀。

    袁雄见状,笑道:“诸位的家眷都在京城吧。”

    杀人诛心

    打更人的录用条件是,祖上三代以上都是京城人士,家世清白。

    为什么就是防备这些武夫以力犯禁。

    魏公战死,其余金锣要么战死,要么未归,他们便是有心抵抗,也没人撑腰。

    “如果许宁宴还在”有人低声喃喃道。

    众打更人恍惚了一下,不由想起了那位挥刀斩腰牌,从此不当官的同僚。

    是啊,如果许宁宴还在的话,以魏公对他的恩情,以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刚烈性格,朱阳和袁雄还敢这么嚣张吗

    袁雄等人也听见了,不作回应,也不屑回应。

    朱成铸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

    许七安,当初的那个卑微铜锣是毁了他前途的罪魁祸首。

    他对此人恨之入骨,可是短短一年,物是人非,那个卑贱的铜锣已经成为他无法企及的大人物。

    纵使许七安得罪了陛下,依旧不是他能干预、报复的。

    于是,这股复仇烈焰在心中燃烧,却找不到宣泄口,日日灼烧着他的灵魂,让他心性出现轻微的扭曲。

    “李玉春”

    “楚洪河”

    “闵山”

    “唐有德”

    “”

    一名名银锣出列,被解除武装,被禁军双臂拧到背后,捆绑双手。眨眼间,在场的银锣,几乎去了一半。

    那些银锣或面无表情,或冷笑,或吐口水。偏就没有害怕和求饶的。

    名单中没有铜锣,作为打更人的底层,通常来说,铜锣是没站队资格的。

    当然,不代表袁雄不会处理他们。

    这位意气风发的右都御史,朗声道:“打更人衙门遭逢巨变,职位多有空缺,本官值此危难之际接手衙门,手底下正好缺人,需提拔忠良之士。

    “明日黎明前,你们中只要有人写信举报贪污受贿、敲诈百姓的同僚,本官就提拔他。”

    用心险恶。

    在场的打更人们面无表情,不作回应。

    袁雄却知道,猜忌和野心的种子已经在这群人里种下来。

    对于这些铜锣来说,晋升是非常困难的事,既要有相应的修为,也要有足够的功绩。因此,有部分早已是炼神境的铜锣,迟迟得不到晋升。

    但凡有野心,有上进心,谁不想升官

    现在打更人衙门动荡不安,对一些有野心的,渴望晋升的人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袁雄不再去看沮丧的打更人们,转而望着朱阳和赵金锣,笑道:“两位金锣,随本官去浩气楼观赏一番。”

    他无比渴望进入那里,取代魏渊的位置。

    赵金锣点点头,扫了一眼众打更人,道:“都散了。”

    朱广孝耳边传来宋廷风的嘀咕声:“低头,快低头,离开这里”

    情绪沮丧的朱广孝微微一愣,本能的照做,随着同僚们往演武场外走。

    没走几步,他便听见一道声音传来:“站住”

    众人纷纷驻足,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望了过去。

    出声喝止的是朱成铸,当初的银锣,在场的打更人几乎都认识他。

    朱成铸不理会其他人,指着宋廷风和朱广孝,咧嘴笑道:“你俩出来。”

    宋廷风心里一沉,硬着头皮上前,道:“朱银锣,恭喜朱银锣官复原职,朱银锣喊小的有何事”

    他向来是个下。

    朱成铸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高声道:

    “袁公,我要举报,这两人贪赃枉法,卑职亲眼所见。”

    宋廷风吓的脸色一白。

    袁雄微微颔首,道:“那就交给朱贤侄处理吧。”

    他没有停顿,与两名金锣继续往并肩走着。

    赵金锣看向朱阳,善意提醒:“那两人,是许七安的至交好友。”

    这既是在警告朱阳,也是在保朱广孝和宋廷风两人。

    朱阳尚未说话,袁雄便已开口,淡淡道:“魏渊死了,没了这个靠山,你道许七安还能蹦跶多久”

    朱阳跟着笑了笑。

    赵金锣不再说话。

    这一边,宋廷风点头哈腰的求饶:“朱银锣,以前的事,是卑职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样的小人物一般见识。”

    朱成铸像是猫戏老鼠般的问道:“你哪里不对”

    宋廷风一愣,他心眼活泛,立刻捶胸顿足,懊恼道:“我宋廷风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结交了那许七安。现在悔不当初。”

    他和朱成铸没有仇,之所以被刁难,属于恨屋及乌。

    这个时候,只需要表现出墙头草的姿态,越软弱可欺,越容易打消朱成铸的火气。让对方觉得他当初和许七安结交,只是因为对方受魏渊重视,从而巴结。

    双方之间不存在深刻的情谊。

    果然,朱成铸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但他随后的一番话,让宋廷风如同五雷轰顶。

    “你不想进大牢也成,从我胯下钻过去。”

    朱成铸分开腿,笑容充满恶意:“钻过去,我就不计较你和许七安以前的交情。”

    旁观的打更人纷纷看向宋廷风,在一簇簇目光下,他的脸色慢慢的苍白了下去。

    “朱银锣,这,这,您可真爱开玩笑”

    啪

    当众掌掴。

    宋廷风脸颊迅速红肿。

    朱成铸疾言厉色:“开玩笑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看你自己。我只给你三息时间。”

    宋廷风身躯微微发抖起来,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终究是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跪了下来,双手撑地,慢慢从朱成铸胯下钻了过来。

    朱成铸狂笑。

    他转而看向朱广孝:“该你了,是进大牢,还是从小爷胯下钻过去。”

    刚才那一瞬间,他扭曲的心态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朱广孝眸光暗沉,他宁死也不会受这种羞辱。

    “我,我来,我替他来”

    宋廷风满脸谄媚,道:“我喜欢钻朱银锣的胯,卑职今日是祖坟冒青烟了吗,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果然是个墙头草,你当初就是这样取悦许七安的”朱成铸羞辱道。

    “是是是”

    宋廷风慌不迭的点头,又从朱成铸的胯下爬了过去。

    “不错,你小子有意思,本大爷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喜欢钻跨的。”

    朱成铸拍打着宋廷风的脸,冷笑道:“这就是交友不慎的后果。”

    他不再理会这个贱骨头,大步朝父亲消失的方向追去。

    过了一阵子,演武场人走光了,只剩下朱广孝和宋廷风。

    “狗东西,仗势欺人”

    宋廷风“呸”了一声,看向朱广孝,一脸无所谓的笑道:

    “你小子,跟许宁宴待久了,本事没学会,臭脾气反倒见长了。你年底就要成亲了,这个节骨眼被关进大牢,不死也要脱层皮,最后还是得革职。到时候哪什么娶人家姑娘

    “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想娶的姑娘,愿意嫁你的姑娘,不容易的。许宁宴那狗贼,天天混教坊司,不也没遇到这样的姑娘吗。”

    朱广孝眼里泪光闪烁。

    宋廷风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矫情什么,我油滑惯了,别说钻跨,叫人家爹都不碍事。你看大家不也一脸的“这就是我干得出来”的表情吗。换你的话,估计都没脸做人了。”

    他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朱广孝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演武场再没其他人了,宋廷风捂着脸,双肩簌簌颤抖,指缝间传出压抑的哭声。

    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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