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齐言后退数步，在看到她脖颈流出的血液时，他的心脏好似也被剜去了一块，他捂着心口，每一寸呼吸都牵扯着肺腑。他远比想象中更在乎她。
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最难过的莫过于D77。
D77：
祁嫣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她能感受到后背被父亲托着，母亲在耳边哭，可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流了出来，她艰难地看向齐言所在的方向。
随着血液的流逝，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只能看见齐言模糊的轮廓，好似一团白色的星光。
恍惚间，有一条线强制性地与她相连，D77的运转戛然而止，她的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充斥着周遭的环境，耳边嘈杂的声音迅速消失，直到她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当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第308章
镜面诱捕（34）
这是一家影院，大屏幕上正播放着电影最后的彩蛋，男女主拥抱在一起，互诉心意。
“太令人感动了。”
清冽的男声响在耳畔，祁嫣缓缓转过头，昏暗的影院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短发少年，他看着屏幕，一边笑一边哭：“故事的最后，女主死了，可却是男主杀的，彩蛋里男主深情表白，一切都是他因为愧疚幻想的。”
少年翘着二郎腿，连连摇头：“真可笑，不是吗？明明是他动的手啊，你说是吧，祁嫣？”
他转过头，露出了完整的面庞。
在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只有一只眼睛居于鼻梁上方的正中央，嘴巴是鲜艳如雪的红。
祁嫣被这强烈的画面冲击得心脏怦怦跳，她艰涩开口：“审判局。”
少年点点头，“一回生，二回熟，你现在没有陷入幻境很厉害，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懒得编织谎言了。”
祁嫣摸了摸脖子，在这里，这里果然是意识空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
她瞬间明白了它的用意：“你想拖住我的意识，让我永远无法醒过来，直到治疗失败，我彻底死亡，对吗？”
“你说呢？”少年伸出腿，将脚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看在你曾为我做事的份上，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祁嫣起身，试图在影院中寻找出口。
可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所有的空间只有影院，巨大的场地除了他们之外并无旁人，这一次它似乎连编造一些假人都不愿意。
“别白费力气了，上次是我没想到你能察觉到这里是假的空间，本以为能把你困死，谁知还是被你挣脱了，这次不同了。”
它抬起手，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杰作，骄傲地说：“这是你意识中的牢笼，你走不出去的，因为钥匙在我这里。”
祁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手部开始变淡，一旦消失，意味着意识死亡，肉体死亡，她的人生走到了终点。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向它，“这么多年，我一心一意为了局里办事，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杀死我？”
“一心一意？”它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摸索隐藏规则。”
她厉声指责：“所有规则都应该摆在台面上，而不是放出来一半藏起来一半，这并不公平！”
“公平？如果真论公平的话，你们应该都去死！是我把你们这群烂货从垃圾堆里捡出来起死回生的！”
少年的声音猛然拔高，那赤红的眼睛瞪大了数倍，眼珠死死盯着祁嫣。
祁嫣并不势弱，反而更近一步：“然后呢？只审判最大的恶，不顾最小的恶，目标的犯错无法容忍，其他人的错误要宽容以待，凭什么？”
“就！凭！我！是！审！判！局！！”
祁嫣大笑，“你放屁。”
少年脸色惨白，他突然冷静下来，警惕地瞪着她：“你知道些什么了？”
那只血红的瞳孔打量着她几乎透明的身体，忽而松了口气：“无所谓了，反正你快死了，你出不去这里，没人知道那些秘密。”
“是吗？”祁嫣嘴角勾起，呼唤着：“D77，出来。”
它嗤笑，“我在你的意识空间里，自然切断了D77，它没有资格跟你联络。”
祁嫣笑容更大，声音温柔：“你拦得住D77，但你拦不住‘秩序’。”
它目光惊恐。
秩序二字，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属于D77的球体冒出金色的光，那条与祁嫣意识相连的星河发出耀眼的光芒，更加璀璨夺目。
而在黑色的球体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漂浮的利剑，锋芒凛冽，似监视，又似守护。
剑锋急速甩了出来，一剑劈开了这座影院。
所有建筑开始塌陷，如世界崩坏，掉落的碎块纷纷砸下地面，从祁嫣的身体穿过，没有伤及她分毫。
秩序，是审判局真正的统治。
它没有形体，没有意识，是一道无形的规则。
就像错误的图案要被抹去，混乱的大摆钟需要拨正，秩序就像一只大手，将所有错误纠正。
维持所有规则的不是眼前这只红色的眼睛，而是秩序。
少年的躯壳逐渐维护不住，根据规则，它无权潜入执行者的意识中，所以当这个错误被秩序发现时，就要被纠正。
密密麻麻的触手从少年的躯体中钻出，那只猩红的眼睛迅速涨大数倍，直到把头颅挤爆。
秩序继续纠正这道错误，怪物的身躯逐渐从祁嫣的意识抽离。
千钧一发之际，祁嫣抓住了怪物其中一条黏腻的触角，电光火石间迅速与怪物一同消失。
就像怪物通过一条通路潜入她的意识一样，她以同样的路来到了怪物的意识空间内。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祁嫣看向身旁出现的小黑球，“你能发个光吗？”
D77无语：“大人，我以为您看不见我呢。”
“的确，你和环境一样黑，但是我能感受得到你。”祁嫣戳了戳D77的球体。
以往她都是在意识里能看到D77，同时也能看见她和它相连的线，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呢，意识空间就是好玩。
D77努力发光，噗嗤一下，黑色球体的表面覆了上一层温柔的光辉，总得来说还不如一盏小夜灯强。
祁嫣连连摇头，太废了。
D77漂浮到祁嫣的肩上，对它来说，这也是第一次和大人这么亲密接触呢，怪害羞的，不过它还是小心翼翼地说：“您不怕秩序将我们来到这里的错误拨正吗？”
“根据我的经验，规则只让那红色的玩意不能侵占执行者的意识，又没说执行者不能进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祁嫣懵对了。
因为从古至今，没有一个执行者能做到这种地步，创造审判局的存在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当然就没制定这方面的规则，秩序纠正不了她。
关于钻空子这件事，她是很在行的。
D77欲哭无泪：“大人，跟您在一起行动，真的，真的很刺激。”
它好害怕啊啊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祁嫣和齐言的谋划，两个人的初次合作可以说天衣无缝，无论是演技还是节奏，都堪称完美。
这件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
*解释说明。
不太理解设定的话，看这章作话~
第309章
镜面诱捕（35）
两天前。
齐言将额头上的血迹擦掉，目光沉沉看向卧室。
那里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隙，他猜想她听见了，就是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可此刻齐言没有被发现的惊慌
，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他想杀她，那恶劣的心思无法掩藏，无论多少句辩白都没有意义，他做不出任何解释。
卧室的房门渐渐打开，露出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娇媚面庞来。
他试图在她眼中看到失望和紧张的错误，然而他错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是平静的、慵懒的。
她打了哈欠：“需要喝水吗？感觉你出了很多汗。”
齐言声音干涩：“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
何止听到，在D77的检测描述下，她甚至能知道客厅内的详细情况。
D77可以检测到同一个空间的目标状态，虽然她在卧室，他在客厅，分别为两个空间，但只要她将卧室的门打开，这两个空间便成为了一个。
齐言感到烦躁，他在包里搜存一番，找到一盒新的香烟，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却难得想来一根，用尼古丁麻痹一下神经。
他颤抖着手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卷入肺中，带着微微的眩晕感，半晌后，沙哑道“你走吧。”
祁嫣讶然，“你让我走，怪物给你的任务怎么办？”
“再说。”
男人颓废地靠着墙壁，修长秀气的食指中指夹着香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俊逸的面庞，包括墙壁上的装饰画。
其实哪怕刚才面对怪物时做出允诺，他心里也没有那么强烈想要杀死她的想法了。
仔细想想，这场光鲜亮丽的人生本来就不属于他，好像突然失去也没什么的。
祁嫣低低一笑，她缓步走过去，手掌在面前挥了挥，拨开飘过来的烟雾：“我知道，我没有幻觉，只不过是被催眠而已，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无法抗拒，可你怎么就下不去手了呢？”
她靠的太近，柔软的身躯与他相贴，若即若离。
齐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低头盯着她精致的眉眼，淡淡开口：“你真的爱我吗？”
他不是傻子。
他没有为她付出过什么，她凭什么能全心全意爱他？为了他不顾一切甚至去死呢？
“祁嫣。”齐言抬起手掌，覆上她的眼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注视我的时候，会让我有一种错觉。”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是最重要的存在。
“那不是错觉，是真的。”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那微凉的唇瓣，轻轻含着，胳膊圈住他窄劲的腰部。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失控，他努力忍住回吻的冲动，偏开头，与她柔软的唇瓣相离。
他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爱我。”
他不想辜负她的信任和喜欢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他每时每刻饱受煎熬，这种日子他受够了。
反正怪物的事情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切都坦白好了。
隐瞒有什么用？那句让她自杀的指令，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两人坐在沙发上，齐言吸着指尖的香烟，烟雾袅袅，伴随着他轻飘飘的声音。
原本他是将死之人，自从和怪物做了交易，人生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过令他最深刻的不是财富也不是权势，而是她的身影。
最开始听到祁嫣的名字，他有些好奇，派人去查，只知道她是祁氏心尖上的宝贝女儿，除了喜欢泡男模挥金如土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他本来想动手，但是怪物出现叮嘱他，现在的人还不是祁嫣，需要他再等一等。
他很疑惑，在等什么？
他就像阴暗的偷窥狂，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甚至想过怪物在戏弄欺骗他，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直到那天宴会上，他遥遥注视着那个女孩儿，见她双眼迷离一瞬，摇摇欲坠，他第一反应便是过去扶了她一把。
在她再次抬眸时，眼底的迷茫一闪而过，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这是真正的祁嫣，她来了。
自那之后，他并不排斥她的接近，甚至主动诱引，可他错估了她的魅力，他和她都像一杯醇香的酒酿，只不过她比他厉害太多，让他不知不觉先沦陷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穿越的，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沙发上，祁嫣双腿盘坐，怀里抱着抱枕。
齐言将烟蒂按灭：“和怪物一个世界的吧，是它的眼中钉，所以要除掉你。”
“大差不差。”她耸耸肩，虽然严格来讲她的世界也不应该在审判局里。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求生欲，所以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放弃。
她终究和他不一样，她绝不会为了爱情舍弃自己得到的一切。
“合作吧。”祁嫣伸出手，“虽然暂时想不到除掉怪物的办法，但我可以让它不会收走你的生命。”
齐言抬眸，凡是交易便有来有往，他是个商人，自然深谙其中的道理，“代价。”
“不要代价。”她扑过去，眼睛湿漉漉的，带着贪婪，“你伺候好我就行。”
她没有忘记绝对契合的感觉，想想就脊背酥麻，整个人兴奋地颤抖，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第一次这样！
第一次！
过了这村没店了。
齐言愣愣地看着她扑到他的怀里，虽说身体下意识抱住了她，嘴上却说：“等一下。”
她果真乖巧地不动了。
他沉沉叹气，“至少要先说一下怎么安排，你想怎么做？”
其实祁嫣隐隐猜到束缚怪物的规则是什么了。
第310章
镜面诱捕（36）
按照现在摸索出来的信息，它没有资格来到执行者所在的世界，所以只能通过意识形体出现，比如入侵她的大脑，比如通过齐言的身体召唤。
它没有权利操控执行者的系统，所以只能耍阴暗的手段，在系统里植入干扰程序，影响她办事。
它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又是在忌惮什么呢？
如果怪物本身是审判局，那么它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无需忌讳任何东西，可它害怕规则，甚至隐藏一部分规则，那么一定有某一种东西是能保证规则顺利运行的。
祁嫣坐在齐言的怀里，和D77沟通。
祁嫣：在你的程序里，还有什么更高级的设定吗？比如你必须要尊重的？
D77欢快地说：
祁嫣：“……”
祁嫣：我指的是你们所有系统的运行，都是根据什么来的？如果你们运行错了怎么办呢？
D77：
祁嫣：秩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