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裴若松一边问,一边勾手加紧术法枷锁。蜃妖一分为二的情况太过少见,他要提防这一只有异心,突然里应外合发难。
“本大爷当然控制不住。”
蜃妖试探挣扎,没挣脱。它又转转眼珠狡辩说歪理:“就好像你剪掉了一个指甲,你怎么能控制那个指甲还听你的呢?”
那道?水墨样的术法加紧,给它海豹般的身?体上勒出了细脖子。
“我说我说!”蜃妖嗓音变尖,求饶。
裴若松的水墨枷锁放宽些许。
蜃妖清清嗓子,不情不愿。
“哎呀,那个半身?,它现在吧,比本大爷,稍微强了那么一丢丢,就那么一丢丢哈,所以本大爷暂且控制不住嘛。”
裴若松懂了,妖界强者为上。
这蜃妖虽然一分为二,道?理上作为剑灵的这一个应当是“本体”,有思想有情绪;但?是逃出去?的“半身?”得到?了机缘,此刻更加强大,反而不受控制。
“真是令妖心寒啊!”蜃妖假哭,抹眼泪,“我在天一宗任劳任怨,你居然还逼问我,令妖寒心!”
小榴唰唰写字:不寒心!你昨天才偷吃了辣炒鸡心!
裴若松不理蜃妖。
他手上那道?水墨画留痕般的术法没有收回,像是飞白一笔。
一道?细窄墨迹仍是捆在蜃妖身?上,另一端捆在他手上,这样蜃妖无法完全躲进木剑,也就无法操控木剑叛变,伤害到?离它最近的小榴。
司徒琅当然知道?他的想法。
她往前走?着:“月青公?子审问起来颇有些手段。”
裴若松谦虚:“这还只是皮毛,若是司徒姑娘感兴趣,我还可以再?展示些。”
蜃妖惊悚打?了个嗝。
*
秋叶的尽头,是个土匪寨子。
,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刻,院子里有个四?四?方方的破旧铁笼,上面?锈迹斑斑,更有斑点?陈年?血渍。
笼子里。
少女被抓捕着。双手被捆,手腕有个胎记。
土匪窝头子瞎了一只眼,名为倪大肖,占山为王后给自己?取了个震山头的号,独眼枭。
“这就是纳兰员外家的女儿?”
“回头儿,是庶女,所以没名字,也没人来赎她。”
头儿颇有些不满:“那不是砸手里了吗?就她没卖出钱了。”
他手一挥:“把她放在笼子里,天晒还是下雨都别管,我看什么时候有人来赎她。”
另处草丛边。
“我说,你师弟是个皇子,你师妹是被拐卖进匪窝的,你们天一宗还挺复杂。”
蜃妖话多的很?,它发现裴若松的枷锁没再?夹紧,便很?惬意,胖手撑着肥肥下巴,看戏般,还时不时发表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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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感觉都挺惨。”
蜃妖摇摇头,还想找点?瓜子花生。然后就两眼一黑,不仅被裴若松打?了噤声咒,还封住了视力。
司徒琅身?上已经浮现一层怒气,若非有无情道?加持静心,此刻应当是杀气,直接横断劈平山头。
“幻境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裴若松牵了下司徒琅的袖子,又转而安抚般轻拍手背。
“凝神,小心陷入蜃妖的陷阱。”
蜃妖幻境理论上看完全局发展便能逃脱,只是此次蜃妖半身?已经有浊气沾染,难免其中?有陷阱。
很?有可能情绪波动时便有攻击落下,定?要凝神静心。
司徒琅深吸一口气,默念一遍经文,依旧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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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若松站着她身?侧,盯着她一会,确认她情绪缓和,视线才转回山头,还没忘捂住小榴耳朵。
*
“头儿,有异象。”
二当家神秘兮兮汇报。
此时的纳兰被放在笼子里数天,土匪并不给水粮,要么等她家里拿赎金,要么隔几日卖掉,反正不必浪费这饭钱。
二当家凑近了些,声调降低。
“我们饿了这丫头几天,她还有口气。我留个心眼,月圆夜里去?看,她肌肤上果然有层仙气荧光。”
“有人先天体修体格,少时体质与常人不同。
“那丫头竟然是个修仙的骨子!”
二当家兴奋至极,等着当家的做决定?。
这独眼枭早年?去?过仙门?,只是卡死在练气入门?,注定?是个望见仙阶却只能迈一步的凡人。
但?他学了点?仙法,练过筋骨,总比普通凡人强上数分。
这也是他能在这一块占山为王数年?,为祸一方仍无人敢反抗的关键原因。
独眼枭的眼珠动动,心中?有所思量。
被无水无粮放置八天,又被风雨吹刮,纳兰仍是有一口气存活。
第八天下午,笼子的锁总算开了。
独眼枭拍着椅子上的虎皮,看着双腿跪不住,只能半趴在地上的纳兰。
他起身?,很?慈爱般,扶起纳兰,又命人给她倒热水拿饭。
“纳兰啊,你看,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别人给了赎金,我们确实放了人对不对?盗亦有道?嘛。
“但?是你啊,这是确确实实没有人来赎你啊。”
纳兰低下头,闻言哽咽,咬馍的动作停下,眼泪打?在食物上。她断水断粮太久,连眼泪都少到?干涸,哭起来像是小兽干吼,心中?分外难受。
她年?岁尚小,皮肤白皙,一掉眼泪,分外惹人心怜。若是卖掉,也能大赚一笔。
“这样吧,”独眼枭转转手中?佛珠,颇有些慈眉善目。
“纳兰啊,我不卖你,我收留你。以后呢,你就在山寨住下。”
纳兰抬头,她历经的事情太少,只知道?遭遇劫难,无人救她。她是被抛弃的人。
独眼枭揉揉她的头。
“我早年?死了个女儿,我将她配了冥婚,改了夫姓,给她的名字也用不到?了。
“我怜惜你,赐给你这个名字,叫媃。
“以后你就叫纳兰媃吧。”
35匪窝
纳兰自此留在土匪窝中。
土匪二当家名唤董二,
正是告知纳兰员外家无人拿赎金的那个。
董二不解,盯着纳兰上下打量,而后问大当家的:“头儿,
这妞这么一张好?脸,不卖到窑子里?”
独眼枭当着纳兰面,
狠狠一脚朝董二心口踹去。
董二被踹翻在地,牙口带血,就摔在纳兰旁边。
“胡说八道!”
“我赐给纳兰媃名字,
自此就拿她当女?儿养大,
再有人多?嘴,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土匪窝寂静无声?,纳兰惊悚打了个嗝。
独眼枭走到她身旁,拍着纳兰肩膀,慈爱:“好?孩子,
你就当我的女?儿,在山寨好?好?住下,缺什么说一声?。”
纳兰抬头,她想找一处支柱,可是四周全是陌生?人,只有独眼枭向她示好?。
她迟疑一瞬,点?点?头。
“可怜的孩子,
”独眼枭牵着她的手,
“除了我,没有人再要你,你只能信任我了。”
*
蜃妖的眼睛和嘴巴被封住,
可它还能听见。
蜃妖翻了个身,十分努力挣扎,
硬是要冲破噤声?咒。
“这匪头子两面三刀,连本大爷都看不下去啊,呸呸。”
它用了个成语,小榴崇拜看它。
司徒琅瞥眼蜃妖,又抬头看裴若松:“我早就想问,你噤声?咒是不是不灵?”
怎么每次封蜃妖都能被突破。
裴若松能坐稳魔族少君,有手段有本事,咒法上自然不差,甚至能把辛景改良的封山大阵破出个口子。
本来,这噤声?咒落到谁身上都能封住数时?,不付出一番代价不会被破。
奈何这蜃妖是个不计代价的碎嘴子,吐槽欲l望极其强烈旺盛,硬是拼着内府被反噬受伤,也要集中全力调息在嘴上,突破噤声?咒来讲话。
不吐槽浑身难受。
十个噤声?咒它也能凭借一腔八卦热血突破九次。
实在不能全怪裴若松。
蜃妖眼睛还是看不见,嘴上却没停:“本大爷拿小厨房那半碗炒肉来赌,这匪头子绝对居心不良!”
裴若松指尖又凝出一道水墨,黑白水迹交织,是噤声?咒的纹样,在食指上旋转晃悠。
他温声?:“司徒姑娘,你看,这道咒术是基本通用的术法,不管谁用都是这样手法。”
他只是加强附加灵力,灵力雄厚,基本结印手势未变。
话语却被打断。
司徒琅盯着他手:“那你手长?得好?看,怎么连基本咒术都用不好??”
“你的意思是你在术法上没有特?长?之处?”
司徒琅似乎极为?不满。
“实在不会,我可以让我三师弟教你。”
裴若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前天……”
他想讲,他前天和辛景下围棋,还赢了一局呢,未必比辛景差多?少。但是想到这话暴露身份,硬是憋下去。
司徒琅盯着他。
“……我前天确实觉得噤声?咒还有提升空间?。”
裴若松低头,手指动动,把蜃妖脖子处的枷锁勒紧。同时?内心郁闷,洗髓花致哑副作?用强悍,真该给蜃妖灌一口下去。
堵不如疏,任由?蜃妖叽叽喳喳。
蜃妖边听那边故事动向,边捣捣小榴问吃的。
小榴这次带了乾坤袋,立刻把兜里满满零食掏出,炒坚果花生?米青梅果冰糖果脯牛肉干。他吃果仁蜃妖吃壳,他吃果仁蜃妖吃核。
那道水墨术法还悬在裴若松指尖,他端详一会,刚准备收下,却突然闻到满怀栀子花香。
司徒琅凑近他,蓝绫之下仍是无什么表情。
手却碰到他的指尖。
指尖相碰,司徒琅似乎觉得并不方便,又直接握住他的手,直接手把手,带着他的手指调转方向。
“你看,食指中指相碰结印,咒术这里改一条走向,拇指别?动。”
这是天一宗特?有的噤声?咒,比通用的都强。
无情道冰雪铸魂,司徒琅的肌肤总是略凉,指腹游走在裴若松手上,能对比出他掌心微热。
司徒琅教得认真,每一根手指的角度都要力求精准,她双手捏住裴若松的手指,手心端平,食指中指拨到正确位置。
等?到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总算被摆出结印手势,她内心才微微满意。
“然后加灵力。”
风吹得秋叶轻响,身边人却没动。
司徒琅抬头:“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也不会?”
裴若松呆愣一瞬,又很快恢复。他在扑面的栀子花香中点?头开口。
“……没有,司徒姑娘教得特?别?好?。”
他依然维持着被司徒琅的手摆弄过的手势,似有些不舍蹭过她的指尖,而后水墨环绕,打出术法。
正吃得好?好?的蜃妖,唔的一声?,又被封上了嘴。
有没有人性!你们手把手教术法,关我一只弱小蜃妖什么事啊!
*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只是画面会跳转关键场所。
转眼一两年,纳兰仍在土匪寨子中长?大。
独眼枭每日都给她拿最好?的饭菜,从抢来的财物里挑最干净最华丽的衣服送她。
“纳兰媃,你就是我的好?女?儿,寨子养你长?大,你要好?
依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