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小满冷哼一声,犟着脖子道:“怎么,他家起了坏心自己滚出村,现在还想找事?二瑞哥,我今天就该跟你去镇上,看我不收拾他。”小满对徐长寿想占自家好田耿耿于怀,只是人已经不在村里,他也就没有再提过。
可王小菊不一样,不仅掺和在里面,在镇上还想讹自己。
若不是江婶子说做人虽然不能太善良,也不能把一些小事放在心上惦记着,目光放长远些,别为无关紧要的人平白坏了名声。
最后还解释了一句:“我以前就是受着苦,吃着亏,还被逼成泼妇落下坏名!”
如今的江婶子跟以前的江婶子不一样了,有她的话,再加上每天事多,小满才没有去镇上找回场子。
小满这边话才说完,就被小满爷瞪一眼:“你要好好跟二瑞学着,做事别总比拳头硬,要沉得住气,多听多看多想!”
被自家爷爷一批评,小满就不再吭声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只要听到那些曾经想欺负过自家的人,心里的火气就往上窜。
徐二瑞本就听话,现在要学着做事,要沉稳,也就不会随便上火动怒。
徐大柱也对自家弟弟劝道:“就是动火,也要先听人把话说完!”
江枝倒是理解小满的心情。
少年人总是嫉恶如仇的。
之前被压抑了那样久,现在自己长大了,有了力气,能跑能跳能打架,自然是不会再忍半分委屈。
“小满,以后徐根宝和王家的人只要不来徐家村挑事,你就放过他们,若是不老实就狠狠给一个教训。二瑞,你说徐根宝想说啥?”
眼看就要成小满的批斗会,江枝赶紧把话题扯回来。
徐二瑞对小满爷道:“徐根宝说认田地时,他本来不知道长寿爷他们想搞鬼,也是被拉到张军头那里才知道,推脱不开才帮着作证。现在他想来赔礼道歉,原谅他这个小辈的错。”
徐根宝说过什么,二瑞没有丝毫添加和隐瞒的都说了。
小满爷放下棉桃:“赔礼道歉用不着,他能管好自己,别动不动跟人走就对了,我也不想再见他。”
以前村里人就只有那么多,谁对谁的性子都知道,徐根宝这个人说有多坏还谈不上。
说好听点是耳根子软,容易被别人鼓动,说难听点是“自己心里没有一个量米碗。”
长得一副好相貌,心无主见,就是一个空心泡桐树,中看不中用。
没有成家时听爹和大哥的,成了家就听媳妇丈人的,旁人一吹就跑了。
现在来找徐二瑞说要道歉,多半就是丈人和舅哥们叫他来的。
因为徐家村人要修房,以徐根宝在村里的关系,在王家人心目中这就是自家生意,哪里能看着肥水流到外人田的。
之前是想揽江村长的房子没有成功,现在可不能再错过了。
第224章
不原谅
对村里修房用木料砖石的事,江枝之前就跟八人组商量过团购。
什么时候要修房都是大事,之所以到现在团购迟迟没有动静,还在各家想修什么房上没有确定下来。
有人要建土坯房,自家人手多,辛苦一些,花一两年时间摔坯晾砖,到最后再请几个人砌砖修房,几乎不用花多少钱。
还有人准备打夯土墙,全村挑土,只需要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修出三五间,冬暖夏凉,就是看上去不气派。
村人相互帮忙不用工钱,花的最多的还是伙食费。
只要收完庄稼,把粮食卖去粮店,再帮村长干活,或者到镇上找点事就能筹够。
所以那几家开始做门窗木货,只等卖粮后动工。
像江枝那样修木板房就少了,用料多,造价高,也正是王家想要的生意。
现在眼馋木板房的就有田贵和徐根有几人。
比起其他村民,他们一开始就跟着江村长干,赚的钱也最多。
徐根有的地多,只卖嫩苞米就得了一两多银子,平时干活也多,等到下年修几间房子没有问题。
山上在谈论王家想揽活的事,而村里同样也在说这事。
天已经黑透,徐根有没有点灯,而是摸黑给养在自家窝棚外的老骡子添上切碎的红薯藤、苞米叶,还放一把花生秧。
夜色很浓,让人看不到他紧皱的眉毛和满脸烦恼。
窝棚里,刘氏同样是愁眉苦脸,坐在木板做的长桌边,嘴里还碎碎念着:“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木板上放着几个大碗,里面装的是粗麦粉的糊糊。
除去这碗糊糊,桌上还有菜,除去一碗泡菜,另外就是一大盆肥肉炖菜,看上去油汪汪的。
徐根有的三个孩子在旁边坐着,都眼巴巴看着那几片肉。
前面两个都是儿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是女儿七岁,家里情况跟田贵差不多。
刘氏在念,孩子们在等,田氏收拾好灶上过来一看,徐根有又不在了。
这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闲不住,哪怕吃饭前也要找一件事做完再吃。
田氏也不去叫他,只坐在木桌边,对刘氏道:“娘,这是今天这肉新鲜,你牙不好,我专门炖得烂。”
刘氏显然没有胃口,她此时心烦意乱,但对贤惠的大儿媳也没有脾气,只推开放在面前的碗:“你让大强,黑子和春喜先吃着,我不饿!”
田氏知道婆婆就早上吃过一碗粥,怎么会不饿,再说家里难得见一次荤腥,再怎么也吃得下。
现在不想吃饭,还是为了小叔子!
原来今天徐二瑞和武阳去梨花镇送药液,徐根有也一起去卖点东西,自然也就遇到弟弟徐根宝。
这个弟弟才初一离开徐家村后,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初时还相互关心几句。
可在那次徐根有想借钱被王家兄弟打了,到现在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这也让徐根有对弟弟生了怨恨。
再加上途中还来找过一次,想让王家给江婶子修房被拒绝,王小菊在村外一通好骂,把老实人给气着了。
可今天王小菊让人带了话回来,说想要把自家地收回来。
现在苞米已经挂须,再来二十多天就可以收获,王小菊跳出来要收地,就是明抢。
虽然婆婆和丈夫都说不可能,田氏心里还是不踏实。
跟王小菊做妯娌四年,她清楚弟媳是个不占便宜不罢休的性子。
现在说要收地,哪怕没有收回,也得在家里讨要些东西才行。
王小菊是想要什么?
常年在家的田氏不知道弟媳想要什么,但徐根有是知道的。
今天弟弟在镇上拉着自己说了好一阵话,说他岳家的日子不好过,上次知道大哥被欺负都不好出来说话。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骂他自己不是人,对不起老娘和大哥,还连累哥哥挨打。
看着骨肉血亲在自己面前哭,徐根有看得心中难受,有怨恨也消了。
弟弟在自己家里吃饭冷热都随意,住在别人家里可没这样自在。
就凭之前想回村接生意不成,王家就不会给他好脸。
可自己让弟弟回村,自己家再是穷也比看人脸色好。
再说这穷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却被弟弟拒绝,根宝说不好意思回来,只想要自己帮他在王家撑起腰杆。
帮?怎么帮?
徐根宝说反正村里要买木料,自己又在江婶子跟前说得上话,这笔钱就自家挣了,别便宜了外人。
说完这些,还往自己手里塞了一斤肉,说是孝敬老娘的。
大半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想起娘,所以就把肉带回来了,可这肉大家都吃不下。
不过,自己也给根宝说清楚了,村里买木料是团购,自己一个人说的不着数。
而且王家对江婶子做的事总不能就这样没了,他们可是追在路上想打人的,虽然没有占到好,那也是起了坏心。
至于他自己被王家兄弟打了一巴掌,还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事,看在弟弟道歉的份上,暂时压在心底不提。
徐根有没答应,二瑞那里也没有消息,这事就这样又没了下落。
村里人该做啥继续做啥,山上的人却有些稀罕事。
太阳才刚刚露出山顶,江枝已经带着人站在梯田边。
春凤、巧云、二瑞、小满和徐大柱几个人聚在一起,每个人手中都拿一把竹片做的镊子,正专心致志听江枝说话。
江枝去年给水稻“去雄”只带了巧云,两人偷偷摸摸处理了几十株。
现在,她把这事公开了,要大家都来帮忙。
果然,比起去年巧云的三观轰塌,今年其他人也不差分毫。
小满没有成亲,听得一脸懵逼。
春凤捂着脸笑,二瑞和徐大柱则绷着脸,别别扭扭的去夹那些雄蕊。
这些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江枝道:“这种方法以后每年都要做,跟你们给苞米授粉是同一个道理,授粉过的苞米长得怎样,你们应该清楚。”
苞米授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村民都知道做,而且那效果立竿见影,想通这一点,几人立即就开始夹雄蕊。
这一次人多,跟去年就江枝婆媳两人偷偷摸摸的速度快多了。
隔一行拔一行,拔过的稻株再用草绳子做出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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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最热的时候到了,被流寇焚村后,徐家村每户人家房前屋后原本茂盛的竹林没有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根嫩竹还成不了气候。
各家低矮的窝棚在烈日下晒得冒烟。
白天各自干活,夜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聚到江枝仓房外的晾棚下,聊天闲扯。
人群里,罕见的出现了夏秀才,他依然一身书生的长衫,在一帮撩袖卷裤的庄稼汉里格外醒目。
此时,夏秀才没有说诗词歌赋,而是在跟人讲相牛!
徐根生拿着蒲扇使劲给大家扇风,徐根庆端着茶盅,等夏秀才说完一句话,马上狗腿的递过来:“秀才公,喝一口水再说!”
第225章
夜聊
男人们围着夏秀才东问西问。
虽然夏秀才的脑子有问题,时不时会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有时候又说的云山雾罩,让一群庄稼汉听不懂。
但也没有影响到大家的乐趣,说笑过还不忘完成今天的夸夸任务。
“秀才公说得真好,我也就在县城里面听人说过,哎呀!那些人可都是县衙的。”李老实拍着大腿,说得满脸激动。
他跟着江枝去过县衙,如今开口闭口就是县衙。
“老实哥,你这话可不对,秀才公不比那些县衙的官爷差,只是在徐家村没人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哦!夜明珠落在粪坑里…………”徐根生是必须唱反调的。
他话音还没有落就被人“啪”的一巴掌拍在背上,打得他哎呀一声跳起来。
徐根庆骂骂咧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秀才公是夜明珠落粪坑里,我们成啥了!”
“哈哈哈!”
“打得好!”
人群中,夏秀才依然没有笑,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比以前的表情生动了一些。
换成以前,这样聒噪的环境他早就不耐烦的走了。
可能是动极思静,静极思动,放下书本,他反而觉得这些庄稼人说话有趣得紧。
对比起这边的夸夸群,另一边的妇人们就安静多了。
她们正围着一个箩筐在剥棉桃,口中也赞叹不已。
“刘婶子,你家有这些棉花,又能添几床新被。唉!我家种得少,只够卖几百文钱!”
皮氏剥着棉桃,手不停,嘴巴也不停,不过看她那眉开眼笑的表情却没有嫌少的意思。
棉花比种粮食贵多了,自家虽然种得少,可伺候着好,棉桃结得多,可把公婆他们乐坏了。
说卖棉花就能修房,这个冬天好过。
眼前这一筐棉花是徐根有家的。
在春季时,江枝说搓粪球可以种苞米种棉花,他需要棉被也跟着种了一部分,日常管理也跟着学。
现在婶子的棉田是田贵管着,种得好,他的也不差,自家剥不过来,就趁着这里人多拿过来了。
田氏听到皮氏的夸赞,只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话,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两家分家时,田地都分过,现在这些棉花就是种在弟媳家土里。
要是让弟媳王小菊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闹。
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邻里乡亲田地相连,谁家是哪里的都知道。
皮氏的话刚落,就听秦氏插嘴:“我记得你家的棉田是小菊的。根宝本就是弹花匠,自家人的手艺让他来做,这些棉花也正好给她分一床。”
田氏本就是嘴笨的,此时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怎么回。
没想到皮氏瞅一眼秦氏,笑着道:“秦婶子倒是大方,小菊是帮着挑了一筐粪还是锄了一窝草?平白无故的就想要棉被,我说这还是她当儿媳该孝敬婆婆的。”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皮氏是个爱热闹的,跟徐根生同样是嘴快的人。
以前是想什么说什么,还帮着徐长寿说过话。
现在被丈夫带着,知道谁亲谁远,东西也会往自己窝里扒,王小菊不愿意回村,凭啥还惦记村里的好。
秦氏被堵了一句,心中顿时就不舒服,做出脸色就不好看。
可周围妇人又在嘻嘻哈哈说其他事,根本就没有谁在意她的情绪好不好。
白天秦氏才生一肚子的气。
旁边田贵家的棉花也多,白花花的占了整个晒坝,把她眼馋了得不行。
可现在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撒野骂人,只能随时盯着儿媳妇莲花。
免得自己一转眼没看住,莲花就跑去田家,帮那个大肚婆做事。
本来到这里只想着解闷,现在被人挤兑就有些坐不住了,找一个借口往外走。
可感觉这样走又不甘心,于是她一个人在晾棚外溜达来溜达去,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秦氏这反应别人不在意,人堆里的李老实就在意了。
他耳朵听着闲聊,眼睛可一直瞟着外面。
那女人想干啥?这是尿急还是在憋屎?
江嫂子把守仓房重任交给自己,就要保持“安全”、“干净”、“整洁”。
自己可是每天扫几遍的,谁都不许偷摸着乱屙屎屙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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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晚上聚会的事,很快就让江枝知道。
她脑中顿时就有了想法。
第二日就去了村,先是找到李老实:“晚上村里人来这里乘凉,你得盯紧了,不许玩火。”
本来仓房是不许聚集的,可徐家村这里没有合适的休闲场所,又经常在这里说事,人们习惯性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