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比起其他家族人丁兴旺,他们宴家,不,叶家,老老少少总共不过三人,相依为命。七年前,沈烟死讯,宴霖也只告诉老夫人她病死,并没有将那惨烈实情说出来。吉隆坡,傅寒川坐上车回返酒店,乔深说道:“傅先生,那位老夫人什么都没说,这几天,我们是不是白等了?”
傅寒川听出来乔深的语气中有些焦躁,以往出差,时间再长他也不会这样多话,他道:“想回国内了?”
乔深一怔,抿住了嘴唇垂下眼皮,傅寒川转头看向窗外,这一路都是碧绿扶桑,他道:“她不是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对外人机警,自然不会有问必答,不过当他提到沈烟的时候,那位老太太是有反应的,只是她还在克制。而且,她对那束姜花的感情不同寻常。
乔深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下,好像老夫人的反应是有些不太一样。
“那么我们是继续等在这里吗?”
可继续守在这里,总不见得慢慢跟那老夫人处朋友,等大家熟络了再问一遍吧?问题是,那是人家的私密,就算熟络了,也不大可能问得出来的。
傅寒川靠坐在座椅上,闭着眼皮,放在腿上的手指用力的摩挲着食指的一截指骨。
这里面差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环节,所以要从那么多凌乱的信息中找到有用的,能够拼凑出来的信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沈烟与苏明东是合葬在一起的,那么马来这边的坟墓,又是怎么回事?
傅寒川的手指用力一攥,睁开眼来,他道:“先订回城的机票。”
……
晨风画廊属于高端画廊,光从装修上来看,就与其他画廊差别开了。
挑高的设计层,各种尺寸大小的画悬挂在墙面上,柔和的灯光照射下,每一副画都仿佛有了生命。画廊分为两个区域,以中间的接待厅为中轴,东侧是水墨国画,包含了名家书帖,西侧是西洋画,日韩等著名画作也囊括其中。
据说,在这里,有些名画只挂着不出售,需要竞拍才能得到。
不过不管这么样,光是这里的艺术气息就让前来的人自然而然的安静下来,静静的欣赏这里的佳作。苏湘以为孩子们来这里以后会觉得无趣,此时她看那俩小孩,傅赢睁大了眼睛,一脸欣赏之意,珍珠更小,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也只安静的跟在她的身边。
地面上铺着地毯,脚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他们几个人一路看过去,看到有意思的画作就多停留一会儿。这上面不乏一些很多年前的画作,不少已经是当代名人画家,那些画作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价格不菲。
苏湘一直挑落款在三十年前的画,但可惜的是这些画作中并没有。
画廊的经理人为人机敏,前来看画的又多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认出苏湘的那张脸,她主动前来问道:“苏小姐,这些画作,看得是否还满意?”
苏湘微微一愣:“你认得我?”
那经理人笑了笑道:“去年的扶蕊慈善拍卖,本画廊有一幅画也在上面拍卖,所以见过苏小姐。”
“哦。”苏湘点了点头,就听那经理人问道,“苏小姐,可有什么能够帮你的?”
苏湘正好想问,于是道:“我想问一下,你这里,所有的画都在这展览中了吗?”
经理人微微笑道:“这次展出中的,只是本画廊收藏中的一部分。”
“那我可否看看那些未展出的?”
“这个……我需要问一下贺先生。苏小姐请稍等。”说着,她点了下头,前去询问。
等待的时间里,苏湘看了眼祁令扬,心里在打鼓。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她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距离那个人很近很近。好像转一个身,或者抬头就能看到。
可是,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画家叫什么,姓甚名谁。
她又有些怨愤苏润,他竟然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却对她恨之入骨。
祁令扬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别急,那位贺先生做这行业很多年,应该能找到一点眉目。”
“嗯。”苏湘点头,轻轻的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会儿,一位蓄着山羊胡,带着圆形黑框眼镜的老头走了过来,个子不高,胖胖的脸将他脸上的褶子撑开,给人一种圆滑世故的感觉,他本人身上并没什么艺术气息。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老头,经营的是画廊生意。
老头在苏湘他们面前站定,笑呵呵的道:“苏小姐,祁先生,听说你们想看看别的画作,可是对那些画不满意?”
祁令扬并不意外这个老头认出了他,他淡笑了下道:“不是不满意,不过既是艺术品也讲究眼缘。”
“呵呵,祁先生说的是。”他转头看了眼苏湘,“人看画,就跟挑对象一样。不管对方是不是漂亮,关键要入眼。”
祁令扬笑而不言,苏湘挤着笑,问道:“那么贺先生可否让我们看一看?”
老头要做大生意,祁令扬这种大富豪亲临画廊,当然想做他的生意。他的手臂一划:“请。”
苏湘转头吩咐张妈跟司机看着两个孩子留在这边,然后随着那老头往前走。
中间的接待厅后面有一扇门,打开那扇门,里面是一条通道,下了楼梯可达地下室。楼梯的墙侧上也挂着画作,一路下去,眼前的光线就跟艺术展厅一样明亮。
这里不分东西艺术,全部的放在一起,还未区分开来,许多都被包封着。老头站在一边,笑呵呵的道:“我所有人的画都在这里了,就是不知道哪一幅能够入苏小姐的眼了。”
苏湘对他轻点了下头,往那些画看过去。画堆在这里,油纸封皮上写着画者名字,还有作画时间,所以并不那么难找。而且从上面落着的灰尘来看,也能够看出些年月。
苏湘在那边找画,祁令扬站在老头旁边,老头看了看他道:“祁先生不一起吗?”
祁令扬笑说道:“我送她的礼物,当然是要她喜欢。”
老头笑呵呵的点头:“祁先生对苏小姐很是体贴。”
祁令扬笑笑,指着靠墙摆着的,看起来有些年月的画转问道:“贺老先生,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哦,请教不敢当,祁先生有什么尽管问。”老头被“请教”二字弄得有些飘,笑呵呵的看他。
祁令扬道:“听说贺老先生做画商有三十多年,认识无数画家,才子佳人,不知老先生是否也了解一些关于这些画家的故事?”
老头闻言一怔,眼角的笑褶挤得像是菊花一样,他道:“原来祁先生也喜欢听故事。这个嘛,才子佳人,当然有很多故事。”少了那点故事,他的画还卖不出那么高的价格呢。
祁令扬道:“听家父说,三十多年前,北城有三大美人,其中一位沈烟也是跟画家有些故事,不知道老先生是否听说过?”
老头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后仰,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做思考状,瞥了一眼祁令扬说道:“这个嘛,祁先生的母亲,也是一位佳人呐。”
祁令扬对俞可兰的故事自然清楚,他笑道:“那三位美人,只有沈烟的最为扑朔迷离,最符合才子佳人的故事。”
老头感慨的叹了一声:“是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哎……”倾城倾国的一个大美人,最后不得善终。
他道:“说起来,我还见过那位大美人啊……”
祁令扬趁机说道:“老先生三十多年前入行,应该也是认识那位画家的吧?”
老头抚着山羊胡,往前走了两步停一下,又走两步,在这方寸中回忆往事。他又沉沉的叹了口气道:“认识,当然认识……都过去三十年咯……”
这时候,苏湘在那些画堆里找到一幅符合当时年月的旧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找那些画,别的碰过时都没有拆开一看的念头,只有这幅画,她摸着的时候,心里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就是有一种,就是它的直觉。
她看着封皮上被灰尘掩盖的模糊字迹,不嫌脏的擦了擦,两个铅笔写的名字清晰起来——叶承。
她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时,老头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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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你、你怎么把这画给找出来了……”老头喃喃自语,回头看了一眼祁令扬,只觉得有些诡异。
都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边刚提到那画家,苏湘就把他的画给找出来了。
祁令扬也看了看老头,抬步往苏湘那边走过去。老头背着手站在一侧,看着苏湘在那里拆开封纸,指了指,抬头慢悠悠的对着祁令扬道:“喏,他就是当年,跟沈烟在一起的那个画家。哎……”老头叹口气摇摇头,又瞥了一眼苏湘,有种造化弄人的感慨。
祁令扬与苏湘的目光碰触,两人都是神情一凛,为免贺老头察觉异样,两人皆不动声色,苏湘忍着胸腔里澎湃的激动,手指都有些颤抖了。
当年与沈烟在一起的画家叫叶承?那么,那宴霖又是怎么回事,是她的朋友?难道她弄错了?
不管怎么样,苏湘沉着气息,揭开最后一张纸,一幅精美的画作呈现在眼前,柔和的灯光下,那幅画好像也跟着温柔了起来,让人有一种温暖又灵动的感觉。
苏湘屏息凝神的看着那幅画,好半天没动静,老头看在眼里,以为苏湘被这幅画所惊叹,眼底划过一道精明的光亮。他轻咳了一声,说道:“看样子,苏小姐是与这幅画有眼缘了。”
苏湘没有回应他,只继续的瞧着那画,完全无法将目光从那画上抽离。
画的构造很特别,一束姜花被一双柔美的手捧着,花朵遮住了那女人的脸,只从花朵间隙中看到一双明亮微笑的眼睛,好像花就是她,她就是花。
眼睛……母亲……
这世间即便已经没有沈烟,但那一双微笑的眼她一直记着。
苏湘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那双眼睛,正要触碰上去时,老头忽然叫住她道:“别、别碰。”
老头神情激动,身体反射性的半蹲着,双手朝前伸出摆出了阻止的动作。苏湘猛地被打断吓了一跳,惊愕的看着老头,老头马上道:“这画上的颜料可不是普通颜料。”说完,他满一脸看宝贝的神色往画上看了一眼。
苏湘低头看了看,虽然年代久远,但比起那些古董画作,也就三十多年时间,颜色如新,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老头蹲下来,指着花朵道:“那时候的叶承从美院毕业,研究古画颜料。他的画,所有颜料都是他自己调配的。”
苏湘沉默着,听别人说起那个人的故事时,她大声呼吸都不敢,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她学过国画,有点美术功底,知道有些人对画痴迷时,会自己调配颜料,有的甚至用宝石研磨成粉,所以才有千百年都不褪色的画作传世。
苏湘不知道叶承是用什么原料调配出了这样的色彩,但一定是他精心研制出来的。
这上面的女人,是他的最爱。可是,为什么他会把这么珍贵的画托付给这么一个油腻的老头出售呢?
苏湘将疑问问在心底,镇定的抬头看向老头,平静道:“哦?原来这位叶承,这么有才华。可是,为什么他的画会放在这儿?还有,按照这人的才气,不应该籍籍无名,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老头拎开椅子坐下,脸上又露出了惋惜,他道:“哎,都是一个情字啊……”
他看了眼苏湘,似有所忌惮,闭上了嘴巴。苏湘跟祁令扬对视了一眼,她是苏明东跟沈烟的女儿,老头大概顾忌的是这个吧。
苏湘淡淡笑了笑说道:“你不必有所避讳。才子佳人的故事,我也喜欢听。”
老头咧咧嘴,笑了笑说道:“苏小姐挑中这幅画,也是缘分。这画中人,就是你的母亲沈烟,想必苏小姐刚才也认出来了吧?”
苏湘承袭了沈烟的一双眼,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水汪汪又清澈明净,与画上的相差无几。
老头转头看向那幅画,似有感慨,又说了一遍道:“也就是被你找出来了,我自己都好多年没看了,都快忘了……缘分啊缘分……”
苏湘看了看他,抿了下嘴唇,借机问道:“这幅画既然与我的母亲有关,而她已不在人世了,作为子女既然知道有这么一段往事,贺老先生如果愿意,不妨多说一说,我也好了解一下她的过去。”
老头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会儿,点头痛快道:“也罢,你是沈烟的女儿,想知道也是应该的。”
“叶承与沈烟,在很多年前,是非常相爱的一对情侣。郎才女貌,那个时候的国内,对艺术领域还在初级阶段,叶承踌躇满志,一心向往艺术殿堂。沈烟攻读古典艺术,两人互相搭配,一起钻研,那时候叶承的代理人,就是沈烟。”
苏湘微蹙了下眉毛,可以想象当时那两人相爱互相扶持的画面。叶承初出茅庐还没有名气,沈烟懂画但没有人脉,帮着四处推销,两人一起闯荡。
“……后来,沈烟在一次鉴赏会上认识了苏明东,也就是苏小姐你的父亲。那时候,沈烟一心想将叶承的画推出去,却为以后他们的分离埋下了祸根……”
老头又慢慢的说了一段话,为顾忌苏湘,那些话也说得非常隐晦含蓄,不过苏湘可以从他的言语间得到一个信息。
在三十多年前,国内对艺术品的认知不像现在这样受热捧,鉴赏会这种群体聚会多为上流人士或者高知份子,沈烟参加这样的聚会,以为多了一条路却没想到招惹了一条恶狼,造成她与那位画家的悲剧。
后面的那些故事,苏湘已经从祁海鹏还有苏润那里了解过,与老头所说的相差无几。
苏湘看着面前沉浸在往事中的老头,轻声问道:“那么你呢,你是谁?”
“后来沈烟嫁给了苏明东,那么那位画家呢?沈烟不再是他的经纪人,为什么他将他的画交给你打理?”
叶承将画交给他来打理,必然是非常信任才可以。这个老头,是否跟叶承还保持着联系?
苏湘心里燃着一点希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老头摸着山羊胡,语气沉沉的道:“我与他师从一个导师,我是他的师兄。不过,我知道我的天分不足,所以并没有继续画画下去。在那个年代,对大部分人来说,家里买齐四件套才是追求目标,谁有那份心思买幅画家里供着。”
老头轻嗤了一声,好似对那时叶承一心追求艺术的念头不以为然:“不过在国内不行,国外却有懂艺术的,并且对中国画非常感兴趣的。那时候,我在行业内创出了一点成绩,回国时,听说了叶承的事。”
“叶承一心想要成名,却没想到沈烟离开了他。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但他的理想没有变过。我便接了他的画,拿出去推售。”
苏湘从老头的脸上,看到他的眼睛晶亮,露出非常得意的神色,想来,叶承的画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可是,祁海鹏分明说,叶承并不出名。难道是冠用了其他名人画家的名义?还是说,因为老头把画卖给的是外国人,所以在国内才没有引起反响?
苏湘:“可是……”
老头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说道:“你可别误会。我知道叶承想要成名,而且是迫切的想要成名,那十年里他疯了一样的作画,没日没夜的。他怎么可能允许我用其他人的名义卖他的画。”
苏湘轻吐了口气,那么便是后者了,老头把叶承的画卖给外国人了。
等等,那十年里?
她轻皱了下眉毛,眼睛微微动了下,心念一转。
沈烟被苏明东强娶,叶承必然不甘心,所以才更加迫切的想要成名,聚积财富,他想要迅速的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这样他才可以把沈烟再要回去。所以,在那十年后,他回来了,想要带走沈烟远走高飞,却没想到还是被苏明东发觉了。
苏润说过,那一天,沈烟被苏明东带回家的时候身上有血,那便是苏明东打伤了叶承,或许……杀了他?
想到此,苏湘心里一颤,抬眸看向祁令扬,祁令扬对着她,轻轻的摇了下头,用眼神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苏湘轻轻的吸了口气,说道:“那后来呢?按理说,后来国内的大环境好了,懂艺术的人也越来越多。叶承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成名的,怎么没有了消息呢?”
老头又露出那种惋惜的神情,手指摸了摸画框,他摇头道:“不知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与他失去了联系,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把这幅画交给了我,并且要我给他一大笔钱。那时他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整个人憔悴的很。再后来他失踪了,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苏湘微张了下嘴唇,想要说什么又按捺了下来。
叶承受伤,连沈烟的画都不要了,他那么爱沈烟,舍得吗?还是因为苏明东又耍了什么手段,让他身无分文只能卖画?
苏明东对他下了狠手,他应该是拿了钱远离了这里。可是他可以用十年再回来找沈烟,为什么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呢?
一下子接触了太多的信息,苏湘这会儿心里烦乱,脑子里闹哄哄的,她稳了稳心绪,问道:“可是,既然叶承的画可以卖出高价,为何这幅画,你还保留着,没有卖出去呢?”
老头道:“这幅画,是他自己的珍藏,也是他留在我这里唯一的一幅画。以叶承的天赋,我相信再等些时日,等他再出山的时候,一定会声名大噪的,就想着到时候待价而沽。你知道,所有画家,一旦成名,他们早期的画是非常值钱的。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没有。”
老头耸了下肩膀,听得出来,他曾经找过,只是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苏湘与祁令扬对望了一眼,老头这里的故事听完了,他们也该走了。祁令扬笑了下道:“既然苏湘与这幅画有缘,还请贺老先生出一出私藏,这幅画,我要了。”
老头精明的眼睛一闪,眼角又挤出菊花皱纹,胖乎乎的脸颊肉在灯光下亮闪闪的,他在撕下来的封皮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笑呵呵的道:“我进入这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有缘的事。既然画中人是苏小姐的母亲,也算是回到原主手里去了。”
祁令扬看了眼那串数字,眉梢微挑了下,一个很高的数字。他点了下头,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就认可了。一幅画,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值得。
他道:“还请老先生再把画仔细包起,就先谢谢老先生了。”
老头高价卖出画,自然喜不自禁,手一扬吩咐手下仔细包画,祁令扬想到什么,开口问道:“老先生,这幅画,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来看过?”
老头一怔,摇头道:“这幅画除了我换场地的时候动过,就一直搁着了。”
说到此,他呼了口气,还想着那个人可能会回来,所以有意的留着,以后就算他回来了,也见不到咯。
苏湘转头看了眼祁令扬,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肩膀,带着她先出去,老头笑呵呵的看着那幅正在被重新打包起来的画,像是看着一箱子人民币似的。
苏湘走到楼梯台阶时,脚步忽然一顿,她转过身道:“对了,老先生,请问你认识宴霖,宴先生吗?”
“嗯?”老头脸上露出十分茫然的表情,“你说谁?”
不认识啊……苏湘摇了下头,挤了个笑道:“没事了。”
……
车上,苏湘心事重重,她一直把宴霖代入了父亲那个角色,可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叶承,整个人都混乱了,她需要好好的再想想。
珍珠累了,安静的窝在她怀里睡着了,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嘴微张着在那儿甜笑,小脑袋往她身上拱了拱。苏湘回过神来,将小丫头搂了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抬头看到傅赢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默默的看着她。
苏湘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道:“累了?”
傅赢摇摇头,贴着她的手臂小声问道:“你在不高兴?那个画很贵吗?”
是不是买了很贵的画,所以心疼了?
苏湘摸了下他漂亮的眼睛,说道:“没有不高兴,妈妈今天买到一幅价值连城的画,所以想法多了些。”
“哦……”傅赢点了下头,心想价值连城的画,应该是什么样的,比画展上那些名家的画还要好吗?
“我可以看看吗?”他问道。
苏湘看着小家伙一脸认真虔诚的模样,他出生的时候,沈烟已经不在了,孩子从来没有见过她,他的外婆。
苏湘温柔道:“当然可以,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回到湘园,珍珠被送到儿童房睡觉去了,傅赢的作业还没写完,苏湘让他先去写功课。工作室里,叶承的那幅画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祁令扬低眸看着那幅画,听到苏湘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过去,苏湘走进来在桌边站定,两人一起看着那幅画。
苏湘道:“宴霖,叶承,这两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祁令扬从打印机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道:“你先看看这个。”
苏湘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是关于南星公司的资料。二十多年前在马来西亚靠着橡胶园发家,创始人正是宴霖。
祁令扬道:“听了贺老头的那些话,还有这幅画,你是不是以为叶承与宴霖只是有关系的两个人?”
苏湘道:“你认为呢?”
祁令扬拎开办公椅,滚轮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轻响,他让苏湘坐在上面,自己则半坐在办公桌上,他道:“一个男人,身受重伤,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没有成功带走。苏明东不会放过他,而他深受耻辱,仇怨只会越来越深。”
“改名换姓,改头换面,蛰伏了二十多年的复仇,你认为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苏湘的手臂搭在扶手上,她抓了下上面的软皮,缓缓的曲起手指说道:“你觉得,他那时候把画卖给了贺老头然后去了马来,用那笔钱重整旗鼓,为了避开苏明东,也为了实施他的计划,他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再归来时,势必要他百倍偿还?”
祁令扬点了点头,看了眼那份资料说道:“南星公司成立的时间,与叶承消失的时间只相差了两年,所以我有理由这么怀疑。那个画家是叶承,也是宴霖。”
“可是,他为什么——”苏湘只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了,叶承受伤严重无法再继续作画,所以他失去了成为大画家的梦想,转而经商,也为更好的实行他的复仇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