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郕王殿下,殿下……”
朱祁钰哼哼道,“别吵,本王在这儿睡就成。”
“殿下,英国公回来了,还有……王公公,称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您。”小黄门脸色有些怪异的说。
“什么?”朱祁钰顿时就不困了,他猛地坐起身,问:“皇兄呢,皇上回来了没有?”
“皇上还没有回来。”小黄门摇头,问道,“他们在宫门口等着呢,殿下要不要……?”
朱祁钰脸上的喜色逐渐敛去,“行吧,让英国公进宫。”
皇兄没回来,说明这一仗还没打完,估计是回来调度军需的……朱祁钰苦叹一声: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小半时辰后,张辅亲自压着被五花大绑的王振,来到中殿。
“唔唔唔……”王振口不能言,急得满脸是汗,面容扭曲,更多的是恐惧。
张辅躬身行礼:“参见郕王殿下。”
“国公快快免礼。”朱祁钰起身虚扶一把,和颜悦色道:“国公此番回来,是为了调度军需吗?”
顿了顿,又问:“前方战事如何?何时能结束?皇上何时能回来?”
张辅张了张嘴,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他真不知该怎么说。
王振倒是想说,可他嘴巴是真堵住了,想为自己辩解,却无能为力。
“国公,国公……?”
张辅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张辅有罪,罪无可赦!”
“国公何罪之有?”朱祁钰无奈又好笑,即便张辅有罪,也轮不到他来治罪啊!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张辅红着眼说:“郕王殿下,皇上他,他回不来了!”
“啊?”
朱祁钰大骇:“你说什么?”
已经开了口,张辅便也没了心理障碍,沉声说道:“三万五千明军被六万鞑靼铁骑冲击,中军帅营被冲散,皇上……失踪了。”
“失踪?”
朱祁钰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话中深意,他当时就急了。
“找了吗?确定吗?”
张辅点头:“帅营方圆数里,几乎掘地三尺,并无发现皇上。”
‘扑通——!’朱祁钰跌坐在椅上,满脸呆滞,好一会儿,他醒过神儿,像是屁股失火一般,急吼吼道:
“上朝,上朝,本王要上朝……!”
第149章
救皇帝的办法
搞什么,我们都到家了,你又说上朝……群臣满心怨气地赶来朝堂。
奉天殿。
群臣吃惊的发现,伴君出征英国公居然回来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王振居然五花大绑,被张辅摁在朝堂上。
今儿这是怎么了?
群臣一脸懵,茫然看向朱祁钰。
朱祁钰脸色凝重,朝张辅道:“英国公,你说说吧。”
张辅点头,言简意赅的将把事情叙述了一下。
他声音不大,但落在群臣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大明的天塌了!
奉天殿先是寂静无声,而后直接炸锅。
没有担当的人在遇到大祸时,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补救,而是怨天尤人,追究责任人。
而王振,无疑是很好的发泄对象。
不知是谁,上前踹了王振一脚,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群臣一股脑儿全涌了上去,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全然不见往日斯文,面目狰狞地发泄心中愤怒。
要说王振也是倒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被动挨打。
群殴最容易上头,人人都有法不责众的心理,下手也没轻没重,不多时,就有人发现,王振完全不动了。
奈何,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更多的人依旧拳脚相加。
朱祁钰震惊,这群人这么放肆的吗?
“够了!”
张辅断喝。
这一声还挺有用,人群果然散开。
再次望去,只见王振软趴趴地摊在地上,堵嘴的布已经吐了出来,一同吐出的还有舌头。
王振七窍流血,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血液流淌,把奉天殿的金砖染得血红,刺眼醒目。
朱祁钰心头狂跳,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群臣也意识到实在过分,但他们顾不得了,皇帝没了,文官集团高层折损过半,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打击。
勋贵只死了十几个,但文官却死了好几十个,且文官跟勋贵比不了。
文官死了也就死了,勋贵死了,儿子却能继承爵位,几乎不怎么受影响。
这就很难受。
本来文官和勋贵已经穿一条裤子了,但现在出了这事,以后战事定然不断,昔日合伙做生意的双方,为了各自权势,对立是早晚的事。
朱祁钰倒没在意这些,他对朝局的了解并不透彻,想的没有这么深,他只看到了群臣的狂妄。
这监国的差事太难做了……朱祁钰头大如斗,朗声道:“来人,去请太后来。”
他不全是怕事,毕竟他只是监国,论身份地位,远无法和皇帝生母相比,再者,现在的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难免让人多想。
朱祁钰只是对朝堂复杂局势不甚了解,但并不傻。
他清楚这个时候,绝不是他说了算的,真要强行干预,办不成不说,自己还得搭进去。
王振就这么死了,他死不足惜,只是……死的充满戏剧化。
不知该说倒霉,还是该说幸运。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并不是说杀了个王振就了了,皇帝被掳了去,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群臣当然急,他们的权势地位是大明朝廷给的,自然不希望大明重蹈宋朝覆辙。
朝廷崩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英国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翰林侍讲学士徐程出班,问:“即便是皇上被蛊惑出营,你也应该做好防范才是。”
于谦回头望了一眼,驳道:“乱军之中,英国公在前面大战,岂能面面俱到?”
这个时候绝不能扩大追责范围,尤其是张辅这种在军中极有分量的人,撇开私交,于谦也不想张辅被治罪。
“于尚书,下官问的是英国公。”徐程说。
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竟敢硬怼兵部尚书,背后必定有人。
于谦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也明白为何会有人如此。
文官高层几乎都被皇帝带去了战场,现留在京师的文官,属他的权势地位最高,自然有人眼红嫉妒。
尤其是,于谦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于谦深深看了徐程一眼,暗叹:都说文人相轻,传言不虚啊!
想起李青曾言:这座大染缸,多浑浊都不稀奇。
于谦更是心生无力,目前局势如此严峻,一个个竟还想着争权夺势,真是……其心当诛!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本国公?”张辅更是直接。
反正他也没抱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自然不会惯着谁。
张辅的强势,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暂时打消了对付他想法,局势还不明朗,没必要太早下手。
且看太后怎么说吧?
朱祁钰的身份太过尴尬,京中有太后、太子,皇帝又不是死了,没人把朱祁钰当回事儿。
当然,朱祁钰也并不热衷。
他并未生出野心,他一个就藩的王爷,在京中毫无根基,想那么多纯粹找不痛快。
奉天殿寂静下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似水,各自想着心事。
两刻钟后,孙氏火急火燎地踏进奉天殿,不待群臣行礼,她就急吼吼道:
“张辅,你仗是怎么打的?“
张辅无话可说:“臣甘愿认罚。”
“皇太后三思。”于谦出班,“如今皇上……北狩在外,鞑靼随时可能再来,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罪魁祸首已然伏诛,国公纯属冤枉。”
顿了顿,于谦扫视群臣,断然道:
“英国公战功赫赫,大明数朝之元老,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比之宋朝名将岳飞也不逊色,眼下鞑靼虎视眈眈,谁人要做秦桧?”
这一番话说出来,没人再敢指摘张辅的不是,至少目前谁也不敢跳出来。
孙氏脸色也是一变,一部分是被于谦给激的,更多的是她注意到了躺在奉天殿的王振。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就这么被杀了,且还是在奉天殿上被杀,这太能说明问题了。
她不知是谁杀的,她也不敢问,但她知道,目前局势已然有失控的风险。
张辅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孙氏知道,张辅的忠心没的说,这个时候动张辅,绝非明智之举。
孙氏清了清嗓子,道:“罪魁祸首已然伏诛,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接回皇上。”
她对儿子意见很大,但到底是她儿子,孙氏还是想让朱祁镇回来。
于谦默然片刻,拱手道:“太后,恕臣直言,若要救皇上,唯有另立新你说什么?”孙氏尖声怒道,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缓和了些,接着,又是一副怒不可遏模样,“好你个于谦,竟敢说出这种话。”
徐程见状,忙出班道:“太后,于谦大逆不道……”
“退下!”孙氏见只是个从五品,当即厉喝:“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是。”徐程默默回班。
孙氏哼道:“于谦,你倒是说说,另立新君怎么就能救皇上了?”
“回太后,”于谦一咬牙,索性不再给朱祁镇面子了,直接道:“鞑靼手握大明皇帝,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挟持皇帝来犯大明,要么索要大明倾国之财,这一点,参考靖康之变!”
孙氏面色铁青:“于谦你好胆!”
“请太后准许臣说完看。”于谦说道,“但如果大明另立新君,皇上不是皇上了,鞑靼就无法利用皇上要挟大明,且他们绝不敢动皇上分毫,他们敢动皇上,大明和他们不死不休,这个道理鞑靼肯定明白!”
孙氏胸脯起伏,却并未治于谦的罪。
她的确生气,不过心理上是赞同于谦的方法的,当然,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权势地位。
要是大孙子做了皇帝,自己可就是太皇太后了,以后还不是光明正大的把持朝政?
第150章
为什么总是我?
想归想,但这样的话,她不能说,更不能直接同意于谦的主意。
扫视一周,孙氏看向朱祁钰,“郕王,你怎么看?”
朱祁钰头大如斗,他能怎么看?他想闭上眼看。
“一切全凭太后做主。”朱祁钰说。
开玩笑,他哪敢说话,这种局势之下,根本不是他能拿主意的,不管朝廷是否另立新君,都跟他没关系。
他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一计不成,孙氏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急迫,淡淡道:“传谕,让边关做好鞑靼犯边的准备。”
于谦忙道:“太后,如果鞑靼挟持皇上入关,该当如何?”
孙氏一滞,旋即意识到这正好是个试探群臣的机会,于是痛心疾首道:
“一切以大明为重,若鞑靼真那般,切不可为了皇上一人,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顿了顿,补充道:“想来,皇上也能理解,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都是人精,孙氏的算盘都打脸上了,他们如何不明白。
明白归明白,但孙氏所行并未影响到他们利益。
他们反而可以利用这点,为自己谋福利。
当初不满八岁的朱祁镇登基,他们就谋取了大量福利,如今太子不满两岁,完全就是个吉祥物。
且他们也看得出来,成为太皇太后的孙氏,节操也比不上之前的太皇太后张氏。
要是双方联手,眼下势大的于谦,必定独木难支,优势在他们。
…
草原上。
脱脱孛罗暴跳如雷,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碰到朱祁镇,这让他无法接受。
可他还真不敢逼急了李青,因为李青是真的不把朱祁镇的命当命。
“太师,不把大明皇帝攥在手中,无法挟天子,令,令……”
“挟天子以令诸侯。”脱脱孛罗替他说了出来。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粗犷汉子道,“咱们是不是得想想办法啊?”
脱脱孛罗有些气急败坏,骂道:“你以为本太师没想吗?
他娘的,那个混账大明官儿,整就是一个疯子,逼急了他,弄死了大明皇帝,你负责,还是本太师负责?”
“呃……”粗犷汉子讪讪道,“太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大明又不知道局面,不若咱们来个空,空什么来着?”
“空城计?”脱脱孛罗翻了个白眼儿,随即眼睛一亮,“对啊,大明又不知道详情,这回咱们损失这么大,先弄些利息再说。”
“太师英明。”粗犷汉子嘿嘿笑着说,这次作战他的部下折损最大,所以对此很上心。
“嗯。”脱脱孛罗拍拍他的肩膀,“你,带上三千部下,去大明京师要钱,就说供养大明皇帝开销太大,咱们已经负担不起。”
他狞笑着说:“不想皇帝难过的话,就拿二百万两银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