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08章

    说到此处,抬手啪地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儿子不孝,让父亲操心了!”

    “你呀!”孙效忠叹息一声,坐在椅子上,“你就是嘴好!”

    孙不过小心的看了父亲一眼,笑道,“父亲,孩儿在家里已经关了这些日子了,能不能出去透透气!家里什么新鲜东西都没有,眼看过年了,城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哎呦!”

    话还没说完,胖胖的身子直接被孙孝忠踹了一个跟头。

    “你还要出去?出去你就惹祸!”孙效忠怒道,“上回的事还没利索,再惹出祸来,谁给你平?”

    “不是有父亲和娘吗?”孙不过趴在地上,委屈的说道,“杭州城,还有咱家办不成的事吗?那年,儿子差点被判斩,还不是您..........”

    “我打死你!”孙效忠心中怒火中烧,抄起门闩。

    “父亲,你要打死儿子吗?”

    儿子胖胖的脸上,滚出的泪水,让孙效忠心中一软。手中的门闩,无力的放下,“儿呀,你以为你老子是谁?啊?你犯的那些事,哪件不是杀头的罪!这些年,你爹这张老脸都用来帮你擦屁股了。”

    “可是你哪回知道悔改了?一次次变本加厉,若你不是我儿子,我早就亲手宰了你。你也不小了,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你喜欢女人,家里这么多俏丽的丫鬟随你用就是,再不成花银子去青楼也行。你却偏偏喜欢强迫良家女子,喜欢作恶,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也不都是儿子的错,有时候儿子脑袋一犯浑,就什么都不顾了!”孙不过低声道,“再说也不是儿子一人干的,儿子那些朋友.........”

    “住嘴!”孙效忠又是一脚,大怒道,“赵家的事没了结之前,你就在家里待着,哪都不许去!往后,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来往,让我发现,打断你的腿!”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

    “谁?”孙效忠怒道。

    “老爷,知府衙门来人了!”贴身长随在外说道,“让你赶紧去码头!”

    “可知什么事?”孙效忠问道。

    “说是......皇.........皇太孙亲临咱们杭州城。从水路来的,藩台大人知府大人正在要去码头迎驾呢!”

    “皇太孙!”孙效忠一愣,马上道,“赶紧,给老爷换官服!”

    ~~~

    杭州码头,闲杂人等全部回避。

    杭州是浙江布政司衙门所在,一省布政杭州知府等上百官员,穿着官服在码头等候。

    江面上,皇太孙的护军战船缓缓停住,无数铁甲宿卫冲上码头,严阵以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那艘巨大的御舟,可是那艘船却缓缓停在了江心,暂时没有靠岸。

    朱允熥来之前,中枢根本没有给杭州地方行文,这些官员现在满头雾水,不知道年根底下,皇太孙为何驾临杭州。

    不过储君到来乃是大事,所有人有些诧异的同时,又精神振奋,想着若在皇储面前留下好印象,日后的仕途定然一帆风顺。

    孙效忠是七品巡检,位列在知府的身后。

    杭州知府李林武,一张口是生涩难懂的官话,“你怎么才来?”

    “大人,家中有事耽搁了!”孙效忠道。

    “皇太孙驾临杭州,是千载难逢的喜事,你这个巡检这几日要忙起来,市面上盯紧了!”李林武正色交代,“不能出一点岔子!”

    “大人放心,杭州市面绝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

    “嗯!”李林武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来了!”官员中,一声惊呼。

    他们的惊呼之中,一艘小船缓缓靠岸,当先是一名穿着蟒袍,带玉带锦衣卫打扮的武官。蟒袍不是谁都能穿的,只有御赐。玉带也不是谁都能带的,除了公侯,功臣子弟之外,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带。

    杭州本地官员还没认出来,队列中的杭州锦衣卫千户已经开口。

    “属下参见同知大人!”

    这时,杭州官员们才明白,这位武官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开国功臣之后,何广义。

    何广义没有下船,扫了扫码头上的人群,看着见礼的杭州锦衣卫千户,“吴大用,随本官来,殿下召见!”

    吴大用心中一喜,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起身,上了小船。

    “有日子没见大人了,您还是那么英武!”吴大用四十出头的年纪,讨好的笑道。

    何广义冷笑一下,“别拍本官的马屁,你还是想想,怎么过殿下这关吧!”

    吴大用心中一愣,凭直觉,他感觉好像不是好事。

    忐忑的上了御舟,还没站稳就被几个宿卫夹住了胳膊。

    “剥了他的飞鱼服,去了他的纱冠!”何广义冷声道。

    “大人!大人!”

    吴大用惊恐的叫声中,马上被扒得只剩下贴身的白色中衣。

    “闭嘴!”何广义呵斥一声,对船舱内抱拳道,“殿下,人带来了!”

    “拉进来!”船舱里,传出朱允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一万字,我就不分成三章了,发两章。因为这个情节分开看,有些不连贯。

    要是你们不满意,我也可以拆成三章。

    第111章

    曾经的无能无力天降横祸,事发突然。

    吴大用心中惊骇欲绝,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转眼之间,被几个铁甲侍卫抓着四肢头发,拉进御舟的船舱,砰地一下重重扔在地上。

    随后,一双绣着金色龙纹的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心中的惊骇还有皇权的威慑,瞬间让吴大用魁梧微胖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白色的中衣,马上被冷汗湿透。

    他不敢抬头,不敢动,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匍匐姿势,冲着那双绣着龙纹的靴子,颤声道,“臣,杭州锦衣卫千户吴大用,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

    “跪好,抬头!”朱允熥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吴大用。

    后者缓缓的抬头,额上的冷汗不住的落在甲板上,只是微微看了一眼朱允熥那张年轻的,阴沉的脸。然后又立刻低下眼帘,不敢再看。

    朱允熥也看清了吴大用的脸,这人有些微胖,看着不像是锦衣卫的武官,倒像是富家员外。而且,他整个人都是慌的,眼神里完全没有静气。

    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地方作为朝廷的耳目。准确的说,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在锦衣卫这样的军事组织之中存在。

    “孤有事问你!”朱允熥是船舱里唯一坐着的人,刑部侍郎秦睦,大理寺左少卿,御史大夫高巍,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夏长文,都垂手肃立一边。

    “臣,恭听殿下训斥.........”吴大用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今年中秋之时,杭州出了件大案,你知不知道?”朱允熥坐着,摆弄着手里的扳指,面无表情的问道。

    吴大用心里咯噔一下,冷汗再盛几分,开口说道,“殿下说的,可是书院的奸杀案?”

    朱允熥眼帘轻抬,冷笑道,“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上报?”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有两种表现,要么是大脑是死的,要么就是灵光一现。

    吴大用现在属于后者,他急忙开口道,“殿下,杭州是锦衣卫内卫,臣负责监察地方,地方的刑事案,自有地方处置。再转交刑部,送陛下御览!”

    “嗯!”朱允熥不动声色的微微撇嘴,“你还挺有理!”说着,啪地一下,手重重的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怒道,“那孤问你,这件案子可有蹊跷!”

    突然而至的威势,几乎让吴大用当场魂飞魄散。

    “臣..........臣...........”

    “你结结巴巴的,就是心里有鬼!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朱允熥再次冷笑,“那你知不知,被冤屈的赵家人,进京叩阙告了御状!”

    “呃!”吴大用双眼一翻,身子一挺,居然直接吓昏了过去。

    顿时,朱允熥的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赵家的案子其实不难,难的是地方官为何要栽赃陷害。朱允熥此次来杭州,根本没打算审案,他直接要审人。

    让锦衣卫直接抓了杭州知府,孙效忠等人,一套大刑下来就不信他们不说,大明朝没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

    召见吴大用是朱允熥临时起意,官场上没有秘密,他想着若是吴大用知道些什么,能让他少废些心思。可是没想到,堂堂杭州锦衣卫镇守千户,居然是这么个货色。

    怪不得,杭州出这么大的事,京城一点都不知道。

    想来,天下其他各州府的锦衣卫镇守,也好不到哪里去!

    “弄醒他!”朱允熥冷哼一声。

    话音落下,几个卫士扯着吴大用的头发,直接塞进了船舱中冰冷的水桶里。

    咕噜咕噜,水中冒泡。

    “啊!”吴大用挣扎的抬头,惊恐的大喊,“殿下饶命,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地方有大案你不报,地方有屈打成招的大冤案你也不报!要你何用?”朱允熥冷冷的看着他,“说,你收了什么好处?”

    “臣.........什么好处都没收!”吴大用哭道,“臣,真是一文钱都没收!”

    “孙效忠为何要陷害赵家?”朱允熥又问。

    “臣...........臣真是不知道!”吴大用连连叩首,“地方上的刑事,臣无权插手,只是听到风声觉得案子蹊跷,可是那边赵家小儿子已经画押认罪,臣也没多想!”

    “你都对得起你的名字!”朱允熥怒道,“吴大用?无大用!别说没有大用处,你什么用处都没有!”

    “臣昏聩,臣罪该万死!”吴大用头都磕破了,“是臣失职!”

    “孤不知你是天生无用之人,还是在地方上养废了,但是孤猜,这些年你肯定没少和地方官员勾连!”朱允熥不屑去看对方的丑态,“下去,把你这些年和地方的烂事都写出来,敢有隐瞒,哼哼!”

    “臣不敢,臣不敢!”话音落下,吴大用又被几个侍卫扯死狗一样的扯走。

    “何广义!”朱允熥又道。

    “臣在!”

    “杭州锦衣卫千户所的核心人员,上岸之后一并都抓了,交给你好好的审!”

    “殿下放心!”杭州锦衣卫如此,何广义也脸上无光,咬牙道,“臣,把他们这些年吃过多少顿饭,都审出来!”

    “吴大用,一群都没用!仔细甄别尸位素餐之辈,有和地方勾连的,乱伸手的,知情不报的,一律赐死。”说着,朱允熥脸上肌肉跳跳,“给他们留个全尸!”

    何止何广义脸上无光,朱允熥心中的恼怒几乎快成了火焰。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居然在地方上堕落至此。这些人该死,他们本该是中枢的言路,却在地方成了残民的帮凶。

    “锦衣卫要好好的整顿!”朱允熥心中暗道,“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蒋瓛那个人虽然有些手段,可就知道一味的讨好老爷子,低头做事。管理上,简直一塌糊涂!”

    朱允熥坐着默不作声,船舱里的气氛更加冰冷。

    几位跟着朱允熥出京的文臣垂首不语,心中却是惊诧万分。

    皇太孙一向有仁德宽厚的美名,此时却判若两人。

    杀伐果断,而且出手毫不留情。

    而且皇太孙的狠,和老皇爷还不一样。老皇爷之怒,是雷霆万钧。皇太孙却是别样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怕将来也是个不好伺候的。

    其实作为皇储,不应该有这样的失态。但是一想起赵家人的遭遇,或许是记忆中那些无能为力的义愤填膺在作怪,让朱允熥格外的愤怒。

    这一刻他特别理解老爷子的心情,这些人直接的或者间接的毁了多少家庭?他们有意无意的也成了祸害百姓的一份子。给这朗朗乾坤,添了多少黑暗?

    他们不该死吗?身居高位,对罪恶视而不见即是罪。位居官身,毫无正义感即是罪。可能,这种想法有些偏激,但那些受了冤屈的百姓去哪里说理?

    但凡他们之中有人稍微有点人心,也不至于闹出百姓叩阙的惊天大案,更不至于让这世上,多出那么多的冤魂。

    稍微的平复下怒火,朱允熥站起身,“走,上岸!”

    他身影刚动,御舟的塔楼上旗语挥舞。

    岸边,早就带着护卫严阵以待的李景隆,放声大喊。

    “皇太孙驾到,诸臣工跪迎!”

    “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瞬间,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起伏,像是一道由乌纱帽组成的波浪。

    权力,只会向着更高的权力低头,只会在凌驾于他们的权力之上,谨慎谦恭。

    朱允熥的脚,终于踩在杭州的土地上。远处的城墙,在仓促之间已经披红挂彩,远处的官道上也已经黄沙垫道。

    权力,只会给权力服务,还是最好的那种。

    跟着朱允熥南下的王八耻,拿着拂尘倨傲的走到接驾的群臣面前。

    “殿下口谕,宣浙江宣承布政司使李安庆,杭州卫所指挥使丁继祖上前!”

    “臣等遵旨!”

    这两人是接驾群臣中的文武之首,他们上前是应有之意。李安庆面容儒雅,长身玉立,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他是洪武三年的进士,这些年官路亨通。

    丁继祖则是战死的柱国上将军,济阳郡公的庶子。身材敦实孔武有力,完全一副武人做派。杭州卫是江南大卫,有兵七千八百余人。

    “臣等,参见殿下!”

    二人上前,再次行礼。

    朱允熥看看二人,丁继祖是杭州卫所指挥使,军人对地方的事不能插手,而且他所驻扎之地是杭州城外,应该是不知情。

    可是这个布政司使李安庆,却和赵家一案脱不了干系。当初,赵家人的庄子可是连他的布政司衙门都进不去。

    “李藩台!”朱允熥微微一笑,“孤,要找你借样东西!”

    第112章

    现在的主持正义“孤和你借样东西!”

    闻听此言,李安庆微微有些愣神。

    一省布政司想的本就比其他人多些,朱允熥突然驾临杭州,在他心中只有惊惧。因为若是好事,京师必然提前有旨意。而且只有坏事,才往往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尽管他和朱允熥素未谋面,但是作为一省的大员,怎会没私下研究过储君。皇太孙其人外圆内方,当初还是吴王的时候,就奔赴地方办理赈灾事宜。

    那一次,江西抚州人头滚滚。

    这一次.............?

    接驾之时面上的儒雅喜悦都是装的,心中却一片忐忑,更是在思量杭州乃至整个浙江出了什么纰漏没有。

    见对方微微迟疑,朱允熥继续笑道,“李藩司莫怕,孤又不是借你的颈上人头!孤要是要借你的藩司衙门一用!”

    看似说笑,但是李安庆心中顿时警觉,皇太孙此言,怎么听都是话里有话。

    当下打起精神,笑道,“太孙殿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言借字!官衙臣已命人收拾妥当,请殿下移步。”说着,又笑道,“城中有几座前朝的名园,景致奇特,尚在修葺之中,微臣马上让他们加快进度。”

    “不用那么麻烦,孤不住那么久!”朱允熥平易近人的笑道。

    随后,朱允熥车架在前,臣子们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开往杭州城。‘

    车架最前,六道六色龙旗骑士开路,执旗者戎装金盔,每道龙旗下六名弓弩军士。

    而后三十六锦衣校尉,举绛引幡二,戟氅六,戈氅六,仪锽氅六,羽葆幢六,青方伞二,青小方扇四,青杂花团扇四。

    然后又是金甲大汉将军四十八人,班剑四,吾杖四,立瓜四,卧瓜四,仪刀四,镫杖四,骨朵四,斧四,响节十二,金节四,皆校尉擎执。

    再往后是手捧各种器皿的太监宫人,让人眼花缭乱又不敢直视。

    到了朱允熥车架跟前,满是虎视眈眈持刀垮弓的殿前亲军,把他的车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还只是急从权,朱允熥没有摆出全副仪仗,不然光是给他交着那些花里胡哨礼器的随行人员,就多达数百,更不用说那些护军。

    人群浩浩荡荡的朝杭州进发,谁也没发现,或许说谁也没留意,锦衣卫同知何广义和丁继祖嘀咕几句之后,双方带着亲卫消失不见。

    近一个时辰之后,杭州城门就在眼前。

    本来朱允熥的脸上一直带着些似笑非笑,可是突然之间,转化为满脸的冰霜。

    杭州城门口,数位髦耄老人携乡绅百姓,跪伏于路边,山呼千岁,场面盛大。

    “李藩司,怎么回事?”朱允熥在车架上扭头,不悦的问道。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