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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黄三噌的一下抽出刀,“今日不画押,谁都别想走!”

    “你............”百姓们见了刀子,难免有些害怕。

    有个年轻人咬紧牙关,大声道,“你敢行凶?有本事你当场杀了我,不然我去衙门告你,去洪武爷皇城外叩阙去!”

    “哈,吓死老子了!”

    黄三咧嘴一笑,两只眼睛挤在一起。

    随后,把刀子放子桌上,“洪武爷,爷爷可惹不起。你要是想告,那房子我们爷们就不要了!”

    说着,啪地一拍桌子,“但是运河边窝棚太多,明火暗火的哪年不烧几间屋子。”

    然后,又用刀子挑着他自己的指甲缝隙,冷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喝凉水塞牙。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诸位家里走了水,施救不及时,一家老小都烧死了,和咱爷们没干系吧!”

    “又或者,你们小孙子小儿子去学堂的路上,被人贩子拐了,打断手脚去要饭,也怪不到咱爷们头上吧!”

    “你们家里的女眷,大姑娘小媳妇的,说不定哪天被人拍花拍了去,卖到妓寨里,千人骑万人跨,和咱爷们也没关系吧!”

    “你.............”

    众百姓顿时心中胆寒,这世上坏人在暗处,坏事总比好事先来。罪恶永远比正义先到,即便是告状,也要有人才成。

    哗啦啦,黄三用刀子扒拉着桌上银元。

    “俗话说,瓷器不跟瓦片碰。咱爷们可是比瓦片还硬得石头,你们碰得起吗?”

    “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自找不痛快?你去告,去呀!你看你能不能走出这间屋子,你前脚去后脚就有人放火烧你全家!”

    “就算你们告赢了,能怎地?大不了爷爷一死而已,可你们的家也就毁了!爷爷早就活够了,可你们的家眷儿孙,啧啧,也活够了!”

    “没有王法了!”有人咬牙切齿。

    “王法!”黄三冷笑,“王法是欺负老实人的,爷爷这样的恶人........”

    说到此处,突然手起刀落。

    噗嗤一声。

    “啊!”众人惊呼闪避,

    之见黄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直接插在他自己的大腿上。兹拉一声拔出来,鲜血顿时喷了对面人一脸。

    “这就是爷爷的王法!”

    “这一刀,捅的是爷爷自己的肉!爷爷忍得住!”

    “捅在你们家眷的身上,他们忍得住吗?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家破人亡,你们是不是贱!”

    说着,又一摆手,又是一个袋子过来。

    又是哗啦啦一散开,顿时众人眼睛充血。

    桌子上,银元边上,有读书郎用的笔墨,有小孩的头发,衣服料子。仔细一看,居然都是自家儿孙的。

    “认识吧!再给你们一刻钟,若不签,爷爷话也不说,转头就走!”

    黄三狰狞道,“只不过,你们的家人,嘿嘿!”

    众人互相看看,顿感无力。

    这些人都是亡命徒,真如他们说的,能不能走出两说。就算是告状了,能得到什么。告赢了,自己的家也毁了。

    有人灰心丧气,正欲画押之时。

    突然外边传来脚步,一个泼皮冲进来大声喊道。

    “三哥,耿家跟咱兄弟打起来了,周老二伤了!”

    第170章

    耿家夕阳挂水面,层层红浸染。

    外城运河边紧挨着栈桥的地方,骂声和尖叫交织,周围低矮的窝棚里,无数人伸长脖子往出看,随着骂声渐渐高涨,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向前,把一座在低矮的窝棚中,鹤立鸡群的三合院围了起来。

    “打起来了嗨,耿家爷俩把那些让咱们腾房的人给打了!”

    “见血没有?动刀没有?”

    “官差来了吗?”

    看热闹的人群中,大伙嗡嗡的互相问话,乱哄哄跟没头苍蝇一样。

    当然,也有人幸灾乐祸,抱着膀子指指点点。

    “旧房子换新房子,他耿家也够犟的了,就是不走!”

    “你知道什么呀?人家是私产,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房子,征他家的地,不但要给房子,还要给钱呢!”

    “给钱还不走?嫌少?他们家想要多少?真是贪心没够的!”

    “人比人气死人,咱们几辈子苦哈哈,连个房契都没有,看看人家!”

    “做吧!他们家就做吧!给钱还不走,惹怒了征地的,一铜子儿都不给他!”

    这世上,风言风语,人之劣性。恨人有,怨己无,虽片面也常态。

    耿家的院子在这贫民聚集之地,还真是树大招风。他家靠着运河,三合院面阔十六间房。爷仨带着媳妇住三间。剩下租给来往的客商落脚,家中还负责给那些客商提供饭菜,每月的进项都不少。

    此刻,耿家的院子前面,一个满头是血的泼皮,被几个人搀着,恨恨的朝紧闭的耿家大门里咒骂。

    “日你娘的,敢打爷爷,你等着............”

    但还没骂完,就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

    这一带比较有威望的保长老宽叔露面,对耿家喊道,“老耿,怎回事嘛!人家好言好语的跟你家说话,你家咋动手呢?”

    耿家院墙上,一个五十多岁红脸汉子露出头,大声骂道,“好言好语?他娘的你问他说啥了,他说我家不走,一把火烧了我家的房子!老宽,我家这房子,是我太爷爷,爷爷,老子加上我四代人,汗珠子摔八瓣挣出来的,凭啥他说搬,我们就要搬!”

    说着,这汉子直接爬上墙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喊,“街坊们,我耿家良善,这些年从没跟街坊邻居红过脸。诸位给评评理,我自己家的房子,凭啥给别人腾地方!”

    老宽叔脸上挂不住,大声呵斥,“朝廷征地,让咱们住新房是好事,你少胡搅蛮缠的!动手打人,给你能耐的!都见血了,不怕吃官司?再说了也不是白要你的房子,征地的管事的都说了。给你家两个三合院,按人头一人五块银元,你不搬,是不是想要坐地起价!“

    哄地一声,周围看热闹的马上炸锅。

    五块银元,多少出力气的穷苦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五块银元。而且还是按家里人头给,耿佳七八口人,那就是四十块银元。再加上两座三合院,他耿家一下成大财主了。

    若说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些人一开始是幸灾乐祸,现在可是妒得腔子都红了,火烧火燎的。

    “放屁!”耿家汉子大声骂道,“给钱有啥用,给了钱断了我儿孙的生计,不成!朝廷征地咋了?这房子地契上有朝廷的官印,是我家的私产,天塌下来也是我家的私产,老子不同意,就不能征!”

    “老耿,你这就是不讲理了!”老宽叔还在外头大声喊着,“咱们这穷地方,要不是官府的恩典,老少爷们还要在窝棚里多呆几辈子。现在征地,你家若是不搬,这一片的街坊都没办法搬。谁让你家的房子,横在当间呢?”

    “大伙好不容易有了盼头,你就忍心,因为你自己家一户,连累周围的街坊都不能搬?做人不能太自私呀,天下的好处也不能都是你家的。得理了,不能抓住不放!”

    “你拍拍良心,真要是因为一家一户,让周围上百户街坊也搬不了,你亏心不?”

    老宽叔一番话,顿时再次引爆人群。

    看热闹的街坊这才明白过味来。

    是呀,朝廷征地是征这一大片,若是耿家不搬,他们这些人也搬不了。将来朝廷在运河边修的仓库等,不可能绕过他耿家呀!

    他耿家可真是缺德冒烟了,为了他家的宅子,让这么多人住不上新房子,真是坏透了!

    耿家汉子的红脸青紫一片,大声怒骂,“老宽,你少来这套!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家你试试?”

    他正说着,忽然看见远方一群不怀好意的汉子,敞着怀气势汹汹的过来,顿时大惊。

    “老大,老二,来人了,抄家伙堵住门,今天谁要敢来,咱爷们就和他们拼了!”

    院子里,耿家的两个儿子没答话,但都抄起四五叉,榔头,一脸坚决的堵住大门。家中的女眷,也都扎紧了衣裳,握着擀面杖,菜刀等物站在自家爷们的身后。

    耿家老太太,抱着两个孙子,躲在门口,哭着大喊。

    “跟那些天杀的拼了,不能让他们占了咱家的房!”

    “让让,让让!”

    一群统一身着青黑色褂子的汉子,绷着脸过来,当先的几位对着看热闹的人就是一顿呵斥。

    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群,顿时缩着脖子,怯怯的让开一条路。

    这些汉子他们也都认识,据说是官家特许的,征地拆房的人。本来有些人心里对这些汉子还有怨言,官家的事,弄这些泼皮做甚。

    但是现在,许多人心里似乎明白了。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些泼皮正好治耿家这样油盐不进的,良心坏透的钉子户。

    “咋回事?”

    两只眼睛努力的挤在一起,黄三对着头破血流的泼皮怒道。

    “三哥,这家人他娘的疯了。我才说了几句话,一砖头就拍过来了!”被打的泼皮,脸上都是血,大声嚷嚷道,“若不是,若不是怕耽误大事,我早就一刀子捅过去了!”

    “反了天了!”黄三怒道,看着耿家的院子,一脸阴冷,“今儿王八翻个儿了,打到咱兄弟的头上。弟兄们,给我上,冲进去揍他们家狗日的!”

    “是!”

    话音落下,十几个汉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冲过去。

    呼啦一声,边上刚才退缩的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又围了上来,脸上竟然有些对即将发生的事,莫名的期待。

    “等会!”老宽叔怒吼,“先别动!”说着,对周围拱手道,“耿家打人确实不对,可你们不能动手。要动手,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老宽叔仗义!”

    “您老就别拦着了!”

    “老宽叔,别打着您!”

    周围的人,又是一顿七嘴八舌。

    黄三瞅瞅老宽叔,两只眼睛转转,跟两小蝌蚪似的,喊道,“不打?我的人被打了,他耿家为啥不给个说法。不打也行,兵马司走一趟,说道说道。大明朝律法,私斗见了血,怎么判?”

    说着,冷哼一声,“我这兄弟看郎中,耽误工,修养,吃喝费,他耿家都要出吧!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落下后遗症一辈子不能出力,谁来养?你老宽叔既然要做好人,你让他耿家给个说法!”

    耿家爷们在院里气得咬牙切齿,大声叫骂,“放屁,放屁,放屁!是这泼皮,说啥抓了我孙子去,说烧我家的房子!”

    “谁他妈听见了!你这刁民血口喷人罪加一等!”被打的泼皮喊道。

    “我说不过你们!反正,我们爷几个今儿就守着祖宗的产业,有种你们就进来!”耿家汉子气急了,大声喊道,“看我们爷仨,撕碎了你们这些杂碎!”

    “姥姥的,比咱爷们还凶!”黄三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时,边上突然有人大喊。

    “官差!”

    “巡检的老爷们来了!”

    第171章

    变色龙“让让,让让!”

    “别挤这看,好事呀?”

    “后边,后边去!”

    一队皂衣官差,按着腰间的腰刀,横眉立眼的过来,冲着人群就是一顿吼。

    看热闹的人群又畏惧的后退,潮水般让出一条路来,这些官差们满意的点点头,昂首阔步而入。

    大明律,一百户为一保。五百户设一巡检,由不入流小吏统领。

    虽说不入流,但在普通百姓眼里也是了不起的人物,穿官服的都是官,谁惹得起呀?

    这巡检司和隶属应天府的巡检兵马司还有不同,后者多是兵丁组成,巡检有守土作战之职。而外城的巡检,大多数是朝廷的帮闲,不再籍,处理的也是多鸡毛蒜皮,打架斗殴,偷东西的小事。

    其实就是这些小事,他们也往往出工不出力,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他们自己的话说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躺着歇腿呢。

    “怎么回事?”官差的小头目,走到院子前,斜眼看看黄三,老宽叔等人,“光天化日的,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喊打喊杀的想干啥?外边饭吃够了,想去里面吃鞭子嚼钉耙?”

    “这位差爷,鄙人是这里的保长!”老宽叔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朝廷征地吗?”

    于是,老宽叔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官差头目眉头紧皱,“虽说是征地,可大白天的,有话不能好好说?”说着,扫扫那些泼皮,“还弄出这般架势来?出了事,你一个保长,能担待?”

    这时,官差边上一个年老的差役,贴着官差的耳朵,又小声说了几句。

    官差脸色再变,笑道,“哟,这事闹的。哪位,你是让人家开瓢了?”说着,再笑笑,“好事要慢慢办,急了的话,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您辛苦!”黄三拱手笑笑,小声道,“内城兵马司黄二,小人的亲哥!”

    “哦!”官差拉着长音,笑道,“老黄呀,熟人!呵呵,熟人!”然后,看着墙头的耿家人,怒道,“官差来了,手里的家伙都放下,想干啥?大明律,私自斗殴,坐监打板子!”

    “您给评评理!”耿家汉扔了手里的东西,在墙头行礼,气氛道,“小人好好的宅子,这伙人来了就要强买。小人不答应,就说要防火烧房子,还说要抓我小孙子,卖我儿媳妇!”

    官差脸色大变,看着黄三等人,“有这事?”

    脑袋被打破的泼皮叫屈道,“您别听他胡说,哪有的事!小人要说过这话,出门让狗咬死!”

    “敢说你不敢认?”耿家汉子大怒,“难不成我还冤枉你!”

    “你说我说了,你有证人吗?”泼皮喊道。

    “我爷仨听得真真的!”

    “你们父子的话算不得数,就算闹到衙门,官老爷也不当真!”

    “你.............”耿家汉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无耻!”说着,对官差喊道,“大人,这些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威胁要杀我全家,您还不抓人!”

    “这个!”官差眼珠转转,“查无实据呀!你说他说了,他说他没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说了,他就算说了,也没做呀!我虽然穿着官衣,克也不能因为几句话就抓人呀!”

    说着,笑道,“你们这都是小事,何必闹成这样?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居家过日子和气生财,咒死骂活的干啥呢这是!”

    “他们...........”耿家汉子双目圆瞪,“他们欺负百姓!”

    “谁欺负你了!”黄三回道,“我们动你一手指头了?倒是你们家,无故打人。看看,脑子都他妈浆糊了!”

    “哎哟!”官差头目也咧嘴道,“见了血,这事就小不了!”

    耿家汉子气得差点没背气,“官差老爷,小人委屈,您要做主呀!”

    “做主!”官差道,“不过还是那话,人家没动手,倒是是你打了人!谁打人,谁理亏。你说他说了什么,可是人家什么都没做。大明朝,没有因言获罪的事。”

    随后,看看周围,又是一笑,“见血了就要见官,不过嘛,我看也没什么大事,你们要是愿意私了,咱们也不必经官。你们要是不罢休,那就衙门里走一趟!”

    “没有王法了?”耿家院子中一声怒喝,一年轻的后生直接爬上墙头,“明明我家受了委屈,怎么好像我们才是恶人!难不成,我们保自己家的宅子,也犯了王法!”

    老宽叔对官差头目道,“这是耿家的老二!”

    官差皱眉,怒斥道,“打人的是你家不?是你们先动的手不?若是你们被打,自由官府做主。现在是你们打人,你们还有理了?若是人人都学你家,嚷嚷委屈就能打人,王法何在?”

    这时,黄三忽然对身边被打的泼皮用了个眼色。

    “哎呀!”那泼皮会意,大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似乎站立不稳,扑倒在地,“大哥,我好像不成了,上不来气,脑子针扎一样疼!”

    “兄弟,挺住!”黄三身边的人一拥而上。

    “救救我,我还没娶媳妇呢,家里还有老母要奉养,我可不能死!”泼皮连哭带喊。

    “差爷,我这位兄弟要马上送医。耿家打人,我们不私了,劳您抓人,咱们巡检衙门走一趟!”黄三大声道。

    说着,他不住的对官差挤眼。

    可那官差头目,也把脸一转,好似没看到,也没听到。

    “我说,耿家的。”官差对着耿家开口,“我多说两句,打人就是你们不对。大明朝又不是没有说理的地方,现在人家伤了,你们理亏。要我说,你们也别扛着,低个头说几句好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也落不下好,何必呢?”

    “对,大明朝有说理的地方!”耿家老二在墙头大喊,年轻的脸上满是怒气,“诸位街坊,差官作证。我这就去应天府击鼓鸣冤...........不,我顶着大诰,告御状去!”

    “好!”

    他话音刚落,周围震天的喝彩。

    “告御状,快去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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