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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远远的,老鸨子姨娘就扭着略带赘肉,别有风情的腰肢过来。

    “哟,奴的好公爷,您怎么才来!小三喜等了您半天了,刚才还以为您不来,悄悄的哭了一场。您是没瞧见,眼睛跟流水似的..........哗啦啦!”说着,她依偎在李景隆身边,手帕轻甩。

    “流水..........”李景隆坏笑,“哪的水儿?”

    说着,顿感不对,赶紧看了朱允熥一眼。

    那老鸨子也在打量朱允熥,笑道,“奴家眼薄,这是哪家的少爷?哟,人品真是俊俏。呵呵,奴也就是了岁数,不然呀这等俏郎一边去!”李景隆一把推开她,怒道,“前边带路,哪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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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表弟到歌舞不要停,美人不要停!”

    朱允熥的脚,刚踩上楼梯的台阶,就听到上面传来解缙那特有的,放荡不羁的大笑。

    “小解这个人,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范,豪爽洒脱不拘小节!”李景隆在准提身旁笑道。

    “你知道什么叫魏晋名士?”朱允熥笑笑,随后冲楼上努嘴,“你先上去!”

    李景隆稍加思索就明白过来,告罪一声大步上楼。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那么多!”楼上的雅室之中,新一轮歌女上来,解缙摇头晃脑,手舞足蹈。

    铁铉和景清对视一眼,同时齐齐的在他旁边稍微移开一些,拉开距离。

    景清目光看着解缙,“解学士定然是这里的常客吧?看他和那些歌女呼应,轻车熟路!”

    “咳咳!”铁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开口道,“嗯,小解这人,真性情了一些!”

    文人墨客来这种风月之地不是什么拿不出的事,相反还是雅事。但若是来的多了,来的熟了,玩的太开了,却难免有些不雅了。

    就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对不住,某迟来片刻,几位贤弟不要见怪!”李景隆的身影在门外进来,拱手笑道,“等下某自罚三杯!”

    解缙大笑道,“刚才老铁还说你在路上解大手........呃......?”

    “好你个老铁,表面看着老实巴交,私下里编排我!”李景隆上前坐下,笑道,“本来应该比你们前来,可在路上碰到了我的表弟,所以耽搁了一些时候!”

    “您的表亲?”解缙眼珠转转,“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是您的表弟,那也不算是外人,何不带他一块来!”说着,折扇打开,“想必您的表弟,也是英姿不凡之人!”

    听了这话,楼梯上的朱允熥暗暗点头。

    小解和李景隆在一起时间久了,说话也好听不少。

    “那某这就唤表弟前来!”说着,李景隆的目光看向了景清。

    他心中清楚,今晚上殿下之所以微服出来,其实就是为了看看这位铁铉举荐的学子。这人虽还没有任何官职,却能让殿下如此看重,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在铁铉之下。

    要知道,私下里文臣那边已经开始议论。

    铁铉屡次外放,官职一路渐长,这次是ZJ的右布政,下次回京说不得就是六部之中的尚书,御史台的大夫。

    “这位是?”李景隆拉长声音问道。

    景清不卑不吭的行礼,“晚生景清!”

    “你就是铁铉嘴里的大才,景清?”李景隆故作惊讶,站起身问道。

    景清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铁铉,他万想不到自己的名声居然传到了当朝曹国公的耳中。后者则是不经意的低头,心中苦笑不已。

    他铁铉总不能当场对着景清说,他李景隆出了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

    “晚生一介寒门学子,如何敢当国公大才二字!”景清低声道。

    “大才,绝对的大才!”李景隆热情的走到景清身边,开口笑道,“昨日我去东宫见殿下,听闻这此老铁要外放ZJ,从不在殿下面前举荐任何人的他,竟然单独和殿下举荐了一名贤才,就是你景清!”

    这下,景清大感动容,看着铁铉的眼神之中充满感激。

    “为国举才,是我的本分!”铁铉正色道,“贤弟身怀济世救民之学,又先天下之忧之德。若埋没乡里,乃国家的损失!”

    “兄长!”景清起身,肃容大拜。

    啪啪啪,曹国公李景隆在一旁鼓掌大笑道。

    “我等武人之中,英雄敬英雄。”

    “你等才子之中,贤才爱贤才!”

    “传去民间,这又是一段佳话,也是我大明朝太平盛世之兆!”

    楼梯上,朱允熥听了此话,嘴角抽了半下。

    “李景隆这家伙,若是个文官,简直千古第一..........好话精!”

    此时雅室内,李景隆热情的一把拉住景清,开口说道,“我与你一见如故,某痴长几岁,托大喊你一声贤弟,你可不要嫌弃!”

    他这副左派,饶是景清年岁不小,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直以来他以为京中的权贵公侯,都是嚣张桀骜的不成样子。毕竟这些大明朝的开国勋贵们,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性子粗野脾气暴戾。

    哪想到这位曹国公,身份虽然贵重却平易近人,说话让人如沐春风。身上不但没有任何勋贵二代的纨绔气,更没有东宫近臣,国朝皇亲的骄狂蛮横。

    “怎么?”见他不说话,李景隆开口道,“可是在你心中还讲究文物之别,某这当朝国公,不配你和结识?”

    “岂敢岂敢!”景清鞠躬行礼,“是晚生刚才........”

    “还这么生份?”李景隆道。

    “是.......”景清犹豫片刻,“是愚弟一时失神,兄长莫怪!”

    “这才对!”李景隆大笑道,“愚兄虽是武人,但最敬重天下的读书人。所谓的天下靠弓马,治天下靠文章。我等武人冲锋陷阵则可,但运筹帷幄,内政治国,却一刻也离不得读书人!”

    说着,举起酒杯,“离不开,你等这些大才的读书人!”

    楼上几人同时举杯,李景隆这话说的实在漂亮。

    可在楼梯上的朱允熥却有些不乐。

    “李景隆你他娘的,我让你上去打前站的,不是让你表演的,你把我撂这了?”

    “诸位,在满饮!”李景隆继续笑道,“我去叫人传我的表弟过来!”说着,给了解缙铁铉一人一个眼神,然后招手叫过一个亲兵。

    “去,快把表少爷请来!”李景隆吩咐道。

    那亲兵五大三粗,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的模样却要多小心有多小心。

    无他,他知道跟着李景隆一块来的那所谓的表弟是谁!

    此时,听闻李景隆交代,飞一般的飞奔出去。

    ~~~

    扑通一声,李景隆的亲兵跪在面前,说话跟咬舌头了似的。

    “殿.........殿下.......”

    “知道了!”他这憨厚的模样让朱允熥不禁莞尔,笑道,“孤知道了,你且起身!”

    说完,站在原地没动。

    那亲兵等了片刻,不见皇太孙有所动作,低声道,“小人,背着您上去?”

    “哈哈!”朱允熥笑出声,“咱们稍等一下再上去,现在马上上去不是穿帮了吗?”

    那亲兵不懂何是穿帮,见皇太孙身边的侍卫们都跟着笑,他也咧嘴无声的大笑。

    “你叫什么?”朱允熥对那亲兵问道。

    “小人........”见皇太孙如此和颜悦色,那亲兵嘴唇都哆嗦着,“小人叫李延时!”

    “咦,这个名字!”朱允熥心中好笑,“延时延时...........粗大延时?”

    “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朱允熥继续笑问。

    “当年小人的爹想要儿子想疯了,可是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到了三十五岁才生了小人!”李延时开口道,“小人的爹欢喜疯了,跪着求府里的账房先生,给小人取的名!”

    “哦,如此说来,倒也是父母深意!”朱允熥开口道,“你是李家的亲兵,可有战功?”

    李延时低头,羞愧道,“小人.........还没跟家主上过战场!”说着,猛的抬头,“不过,若家主带小人去,小人定然拼命也要厮杀。老家主活着的时候说过,曹国公李家没有孬种!”

    “好好,有这等志气,何愁军功!”朱允熥宽慰一句,“走,咱们上去吧!”

    被皇太孙言语这么一说,李延时浑身都是飘的。

    蹬蹬噔跑上楼,站在门口大声喊道,“皇.............”

    屋里眼神,嗖的飘过来。

    李延时赶紧改口,“黄........表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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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科举“皇.........黄表弟到!”

    李延迟中气十足一声喊,让室内的歌舞为之一顿。

    “这是什么礼数?”就在景清疑惑之时,忽见曹国公李景隆,解缙还有铁铉都正色站了起来,而且铁铉还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他。

    只见一个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的年轻人笑着进来。

    “诸位,在下做了恶客,叨扰诸位的雅兴了!”年轻人拱手笑道。

    “您......说哪里话!”李景隆迎上前,“都是自己人,何来恶客的说法。”

    说着,竟然把那年轻人迎到了主位上。

    解缙也笑道,“既是客,当尊为上。”

    铁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拱手长揖。

    “既然是来消遣的,何必这么多礼!”

    黄表弟自然就是朱允熥了,一进来就成为室内的焦点。

    景清从侧面看看他,低声对铁铉道,“莫非,这位黄表弟,也是个身份规划总的勋贵?”

    铁铉问道,“何以见得?”

    “愚弟看,兄台你和曹国公,还有解学士,都对他........”景清说的还算含蓄,潜台词是这人一进来,你们仨脸都变了。

    铁铉不会撒谎,想了片刻,低声道,“贤弟说的没错,这位黄表弟身份其实比曹国公还要贵重一些。”说着,顿了顿又道,“他人其实极好的,性子宽厚,心胸豁达。一会,贤弟还要和他多亲近亲近!”

    随即,又低声交待道,“其实这样的场所我也不爱来,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即将外放为官,朝中有些助理,自然大有裨益!”

    “这个愚弟省得!”景清低声笑道,“我又不是呆子!”

    ~~~

    雅室内歌舞曼曼,这等地方的歌舞好就好在不会寻宾夺主。

    既可以让客人们充满视觉享受,又不会影响他们彼此说话的声音。

    “这位是?”解缙看着在李景隆身边,正襟危坐的杨士奇问道,“看着面生!”

    “解学士,晚生杨士奇!”杨士奇知道对方是皇太孙的侍读出身的翰林学士,不敢托大,恭敬的说道。

    岂料,这做派让解缙有些不喜,“哎,私下里什么学士学士的,我又没什么真才实学!”

    “学士说笑了!”杨士奇面上一红,但态度依旧恭顺。

    “说起来,你们二人还是同乡呢!都是江西吉安人!”李景隆笑道,“士奇如今在我府中位列西席,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读书。”说着,又笑道,“他在你们江西,也是才子呢?”

    “你也是吉安府的?”所谓亲不亲故乡人,解缙一听对方是自己的同乡,当下大喜,摇着折扇笑道,“想不到今日我还能在此地遇上同乡!”说着,有些感叹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回乡了!”

    随即,展颜一笑,继续笑道,“你也是才子,可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是哪家书院的?座师是谁?”

    他生性本就有些不羁,有些恃才放旷,如今又是春风得意的东宫进臣,再加上喝了些酒,所以说话没有太过深思熟虑。

    这话,摆明了要对方难堪的。

    杨士奇面有尴尬,低声道,“晚生早年间游学四方,并未在某处书院读书!”说着,顿了顿,“而且,晚生还没有科举晋身,没有座师!”

    “你未科举?”解缙奇道,“是没考中吗?”

    他这话又是犯了情商低的错误,让人有些下不来台。

    “是,晚生愚钝!”杨士奇刚感尴尬,低声道,“去岁不中,便留在了京师,幸得曹国公赏识,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苦读,准备秋闱再战!”

    “科举都没中,算不得才子!”解缙摇着扇子说道,“其实现在,我大明朝的科举,已经简单至极!”

    说着,唰的一下收拢扇子,继续说道,“国朝科举取士,无非就是那几本圣人学说。而与前朝各门学派的注解不同,我朝独尊朱子!”

    说到此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道,“只要把朱子的注释都背下来,科举的时候格式不要错了,自己工整一些没道理不中的!”

    “要知道国朝如今缺官呀!今年秋试的时候,礼部尚书亲口说的,只要差不离的,都给取了吧,不然天下当官的太缺了,许多地方连县令都补不上!”

    “试题简单,国朝为国选材心切,选材放宽,若是这样都没取上,你呀........”

    他说的倒是事情,这件事朱允熥也心中隐忧。

    虽说科举注定要被时代淘汰,但绝对不是这个时代。如今这时代的读书人,依旧是治理天下的不二人选。

    这几年来,老爷子早年杀官过多的缺点暴露出来。

    官员之中竟然有些青黄不接的趋势,而且是基础的地方官员极度缺乏。

    此刻杨士奇的表情越发的尴尬,讪讪低头。

    “一时的不中,也算不得什么。杨先生少年游离四方,正映了圣人那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朱允熥开口圆场,笑道,“人年轻时受些挫折,也不算什么坏事!”说着,又对解缙道,“再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少年进士,春风得意?”

    话音落下,杨士奇对朱允熥的感激无以复加。

    解缙不经意的几句话,让他如坠冰窟。因为是当着皇太孙的面说的,若殿下真的记在心里,先入为主,以后他杨士奇哪怕成了状元,也未必有大好的前途。

    但此刻皇太孙不但出言安慰,还帮着自己说话。杨士奇心中,真真是心潮澎湃。

    其实若论朱允熥对杨士奇的观感,好奇之余也就是一般。

    历史上杨士奇入仕稍晚,是一位叫王叔英的儒学大家在建文年间,推举他入京编纂太祖实录。

    而后朱棣靖难成功,入京为帝,杨士奇官运亨通,从翰林编修青云直上,成为辅国重臣。

    而哪位推举他的儒学家王叔英,却在永乐登基时身藏绝命诗,自尽于道观之中。妻子狱中自杀,两个女人投井自尽,也堪称一家忠烈。而且,他一生的著作还有学说,全部遗失。只有清代的四库全书中,能看到些许残笔。

    细细说来,其实这事和杨士奇也没有什么关系,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更不能用同一种道德标准来要求所有人。

    “还有,你这人,真是口出狂言!”朱允熥继续对解缙笑道,“什么试题简单,选材放宽,简直一派胡言!”说着,笑道,“若你顶头上司,中书舍人他们听到你这番言论,拔你的皮!”

    解缙一笑,不以为意。

    岂止,边上的景清忽然开口道,“方才解学士说试题简单,选材放宽,倒也不假!”

    朱允熥好奇的目光看过去,只间景清继续说道,“皇上御定的科举八股,在我看来,其实是钉死了读书人!”

    “圣人的学问,应是百花齐放,为何偏我朝独尊程朱理学?”

    “晚生看来,程朱理学多空谈纲常伦理,区域偏执,有些不切实际。”

    “这种观念之下的读书人,多假大空,而务实少!”

    “我朝独尊程朱理学,用以取士,长此以往,天下读书人都是满口仁义道德,那...........”

    “说句不好听的话,喊伦理纲常人仁义道德就能做官,那人人必然都装得好似圣人一般。可谁来实干,做事实呢!”

    “贤弟住嘴!”景清开口滔滔不绝,铁铉大惊失色。

    而解缙却鼓掌叫好,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这景清,真是大胆!”朱允熥心中暗道。

    国朝科举八股取士,还有独尊程朱理学,都是老爷子力排众议定下来的,别人都不敢说,他却敢说,还是在这种场合。

    当下,想看片刻,朱允熥开口笑道,“莫非,因为不赞同朝廷的取士之道,所以你两次乡试中举之后,都不愿进京殿试?”

    景清微微一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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