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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皇祖父有所不知,那周教授乃是大儒周廉溪的十五世孙,做得一手锦绣文章!”朱肇煇又笑道。

    “周廉溪是谁?”老爷子转头问道。

    蜀王朱椿赶紧笑道,“是周元公........”说着,又到,“就是周敦颐,著有爱莲说!”

    “啊啊!”老爷子点点头,“想起来了,出淤泥而不染嘛!”说着,撇了朱椿一眼,“真当你老子大老粗呢?”

    “儿臣不敢!”朱椿笑道。

    第134章

    都回来了(2)“有啥不敢的?”

    老爷子沿着台阶,一步步朝奉天门的门楼上走。

    “你爹咱就是大老粗。”老爷子在孙儿的搀扶下,走得格外稳当,“大老粗才知有学问的好,所以这些年让严师教导你们。”

    “虽说你们荣华富贵啥也不缺,可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读书明礼。不然的话,光知道享乐啥正经事也不干,那不是昏聩之主吗?”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蜀王朱椿笑道。

    此时登上了奉天门,皇城内外一览无余。

    “当初老十离京的时候,也是这么和咱说的,结果呢。”老爷子看着视线中的都城街景,“结果一到封地,炼丹吃药,二十来岁就撒手人寰。哼,不孝的东西!”

    说着,转头看向朱肇煇,“你断不能学你老子,明白吗?”

    “孙儿明白!”朱肇煇笑笑,“其实打孙儿懂事起,王府里半本杂书都没有,和尚道士更是进门都进不得。每日读书,也是母妃盯着,生怕读了什么歪门邪道的。”

    他的嫡母是已故信国公汤和的女儿,说起来还是宫中淑妃娘娘的亲姑姑。

    “嗯,你母妃做的对,孩子嘛,就是要看着管着才能成才。”老爷子一笑,不经意的转头,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通往奉天门城楼那长长的台阶上,朱高炽是一步三喘。其他人都登上门楼说了半天话,他还在半道上晃悠。

    “哈!哈!”

    朱高炽喘着粗气,扶着墙壁艰难的踩着台阶,豆大的汗珠就在额头闪现。

    “啧啧,你这是........”老爷子哭笑不得,“咋就虚成这样?这身肉跟着你可白瞎了!”说着,挥手对旁人说道,“赶紧上去扶着,准备点热水吾的。”

    话音落下,数个太监赶紧上前搀扶,又是抬又是扶的,终于把朱高炽弄上了门楼。

    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皇祖父,孙儿这........自小就不耐上楼梯,所以上来艰难!”说着,赶紧又道,“下去时候就轻快了!”

    老爷子一笑,伸手捏捏朱高炽脸颊上的肉,“你下去轻快?你可拉倒吧,咱怕你走快了直接滚下去。可咋整啊,你都成球了!”

    说着,还用力的扯几下朱高炽脸上的肥肉。

    朱高炽是有些面红耳赤,周围两位藩王低头轻笑,六斤却不管那么多,跟着老爷子咧嘴大乐。

    “也就是咱们富贵人家,寻常百姓家里,几代人都生不出这么一个胖子!”老爷子转身,俯瞰城下,“记着,你们都是大明朝的藩王,所吃所用的都是民脂民膏。咱不求你们都上进,但不能成那四六不懂的糊涂蛋。”

    “臣等遵旨!”见老爷子的话语郑重,几人忙行礼回道。

    “记在心里,别撂下爪儿就忘!”老爷子扶着城墙,放眼远望,“咱这个岁数,不求别的,你们真正成人就是对咱最好的报答!”

    说着,顿了顿,“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吧?”

    蜀王朱椿忙道,“回父皇的话,还有四哥,十五弟十七弟还有二十一弟没到。”说着,想了想继续道,“他们都是塞王,军务上的事可能一时抽不开,是以慢了些。”

    “嗯!”老爷子点点头,随后目光不经意间抬头。

    云淡风轻,湛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云层水乳交融,祥和静谧。目光再次下垂,地面之上城郭如棋盘一般纵横勾勒,视线再远一些,万里江山无边无尽。

    “咱的儿子们,都是好样的!都应该是好样的!”老爷子喃喃的说了一声。

    忽然,被侍卫抱着的六斤,指着远处大喊,“老祖,那边来人了!”

    老爷子的目光看去,皇城的那一边右安门大开,而后数十位盔甲耀眼的骑兵,迎了出去。

    那些骑兵的对面,数面藩王的旗帜迎风招展。

    燕,辽,宁,韩。

    老爷子展颜大笑,“咱的儿子们,都回来了!”

    ~~~~

    “吁!”

    燕王朱棣勒住战马的缰绳,胯下枣红色的神骏坐骑意犹未尽的甩着鬃毛。

    粗糙的大手,柔和的在战马脖颈上搓搓,像是油一样晶莹的汗水在他指缝中闪现。

    宁王朱权紧随其后,拉着缰绳笑道,“四哥,这次跑马不过瘾。等安顿好了,咱们西山马场比一比!”

    “好!”朱棣淡淡一笑,继续摸着坐骑的脖子,“不过这是京中,再怎么跑也没塞外的味道!”

    说完,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眼前,至高无上的皇城。

    经年未见,如今的朱棣锋芒内敛,眼神中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从容和淡然。

    对面骑兵之中,领头的将官翻身下马。

    “卑职廖铭叩见几位藩王千岁!”

    如今紫禁城的宿卫统领,名义上归属于怀远侯常森。其实实权是在几位副手的手中,廖铭就是其中的副统领之一。

    早几年跟在朱允熥身边的勋贵侍卫们,多放到地方上历练。如傅让在高丽平安军中,廖铭的兄长廖镛在云南沐春军中。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心比天高无所畏惧,唯独缺少真正的战争经验。

    “嗯!”燕王朱棣淡淡的说了一声。

    宁王则是皱眉看看周围,“就你出来迎我们哥几个?”

    “是!”廖铭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太上皇早有旨意,几位爷进城之后马上入宫陛见。请几位千岁下马,随末将入宫!”

    宁王又是微微皱眉,而另一边辽王朱植和韩王朱模则是笑着跳下战马,然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并且两人分成左右,直接勾着廖铭的脖子。

    “行啊你小子,现在人模狗样的。啧啧,副统领了,爷回家要你带路?”辽王朱植笑着捶打廖铭的胸膛。

    韩王朱模也笑着怼他一拳,“京里头有啥好玩的?高丽那破地方,他娘的可是憋屈坏了。回头你下了值,带着爷好好逛逛!”

    “末将不敢!”廖铭被他哥俩夹着,一人一拳的揍,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你俩成何体统,放开?”朱棣下马,呵斥一句。

    哥俩齐齐回头,辽王朱植吐下舌头放开,可韩王朱模却依旧是我行我素,好似没听到。

    “哎,铭哥儿!”他搂着廖铭继续前行,“你小子想爷没有?爷在高丽给你弄了几个美人,回头让他们给你送家去!”

    “千岁,您别呀!”廖铭大急道,“卑职媳妇知道了?”

    “你小子还怕媳妇?”朱模大笑。

    “景川侯的亲闺女,卑职不怕媳妇,可怕老丈人呀!”廖铭哭丧着脸。

    朱模想想,吧唧着嘴说道,“嗯,也是。曹震那厮可不好惹,他那人整日没事都想找事呢,听说你欺负他闺女了,不得揍死你?”

    廖铭看看左右,低声道,“他现在揍不动了!”

    “嘿嘿!”两人低声坏笑。

    他们身后,宁王和朱棣并肩而行,见状低声开口道,“四哥,二十一弟到底是皇上身边一块长大的人,脾气还真是冲了点儿,你的话都不听!”

    朱棣一笑,斜眼道,“你当年不也这样?”

    宁王朱权顿时被噎说不出话来,正走过城门洞,阴影忽然笼罩过来,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的宫城畏惧起来。

    刚从右安门进皇城,边上突然快步过来几名侍卫。

    “燕王留步!”

    朱棣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

    廖铭见状低声解释道,“是皇上身边的领班侍卫邓平,故宁河王家的!”

    “李景隆的岳家!”朱棣心中暗道。

    邓平上前,态度恭顺,

    “燕王千岁,皇上口谕,宣您去乐志斋!”

    “嗯,劳你带路!”朱棣淡淡的说道。

    “哎,皇上怎么没宣我呀?”韩王朱模嚷嚷着,“对了,赶紧让人把我带来的特产送进宫来。我可是给皇上还有太子,带了不少好东西呢!”

    第135章

    防不胜防和千里冰封的北平相比,南方应天府的冬,很是婉约也很是复杂。

    说婉约,是因为它冷的不痛快,好似羞羞答答半遮面的女子,让人心急。

    说复杂,是因它只是冷而没有寒更没有凛冽。但那若有若无的风,却始终如影随形。

    朱棣跟着邓平,在既陌生又熟悉的紫禁城中穿行。穿过御花园就是朱允熥接见臣子处理政务的乐志斋。

    一时间,站在外面,朱棣竟然有些恍惚了。

    在没放下之前,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很是抗拒。而现在,面对这些他只有坦然。

    就这时,皇帝身边的领班太监王八耻从里面出来,低声笑道,“燕王千岁,皇上让您直接进去。”

    朱棣点点头,算是应答,然后迈着大步从外进入。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次很正式的君臣问对,可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有些失语。

    乐志斋的一楼,靠后窗户的位置有个小号的铁皮炉子。皇上穿着龙袍蹲在炉子前儿,一边看着里面的火,一边往里面填着煤块。

    铁皮炉子的烟囱伸到窗外,咕噜咕噜冒着黑烟。皇帝的脸颊,也不免蹭到一些乌黑的印记。

    朱棣忽然恼怒起来,心中暗道,“你是皇上,你怎么......?”

    他正想着,朱允熥站起身,往铁皮炉子上放了几块东西笑道,“来啦?”

    皇帝的口吻很是轻松随意,就像是在和熟悉的人打招呼没有半点君王的威严。

    可朱棣却马上恭敬的行礼,“臣朱棣叩见皇上!”随着话音的落下,朱棣跪在地上,未戴金冠的头磕在了可以反射出人影的金砖上。

    朱允熥依旧淡淡的笑着,直到对方的额头碰触地面之后,才开口道,“起来吧!”说着,把放在炉子上的东西翻了翻,嘴里还嘶着凉气。

    空气中有一种诱人的甜香,像是小时候围着灶台等饭吃的味道。

    朱棣上前几步,“皇上,您这是?”

    “今日忽然想吃烤洪薯了!”朱允熥拿起一个表皮已经焦了的,不住的往手上吹着冷气,然后龇牙咧嘴的剥皮,“你吃过烤洪薯没有?”

    空气中的甜味越发的浓了!

    “臣吃过蒸的。”朱棣鼻子动动,老爷子种了那么多红薯丰收了之后,除却留作粮种的之外。以老爷子那种护犊子的性子,当然要留些给他的儿子们尝尝。

    快马送至各地,让他的儿子们尝尝鲜,同时也沾沾他这个当爹的福气和喜气。

    提起这个朱棣就来气,他那边获赏了几十斤,只吃了一顿,就让世子朱高炽私下里全给造了,他连什么味儿都记住。

    “嘶!”朱允熥甩着手,忽然把一个烤好的洪薯掰成两半,一半送到朱棣面前。

    “拿着呀!烫手呢,快!”见对方发愣,朱允熥连声道。

    后者反应过来,也赶紧接在手里。

    “呼!香!!”朱允熥捧着半块红薯,随意的坐在窗台上,“吃呀!”

    “臣谢皇上!”朱棣张口,只觉得一种从没有过的香甜软糯充斥口腔。

    这感觉.....

    这感觉不是没有过,就像是儿时他们兄弟几个,蹲在灶台边,等着吃娘做好的芋头。

    忽然间,朱棣也不知怎么了,就感觉鼻子有些酸。

    “这么多年回京,都没想着去娘的陵上看看。”

    朱允熥依旧毫无帝王形象的坐在窗台上,一只脚不住的晃悠,手里半块洪薯三口就不见了,随意的在龙袍上擦擦手。

    “燕王军务繁忙?”

    闻言,朱棣知道这是正式的君臣问对开始,皇上问燕王军务,其实问的是北平和辽东的军务。

    “托皇上的福,这两年鞑子不敢来犯.....”

    “燕王何时也学会这套了。”朱允熥笑道,“边关安稳是大将带兵有方,将士们悍不畏死血战得来,和朕这个神宫中的皇帝有什么相干?”

    说着,更是没形象的把手揣进袖子中,笑道,“古往今来都有个恶习,那就是什么事做的好都是皇上的功劳,全天下的功绩都是皇上的功绩。坏事呢,都是那些奸臣们做的,扯淡!”

    说到此处,朱允熥看向朱棣,带着几分郑重,“大明是朕的大明,也是你的大明,还是你麾下将士,治下百姓的大明。燕王在朕心中,一项是快人快语,日后这种什么托朕福的话,就不必说了!”

    “臣遵旨!”朱棣本就不想如此回话,太他妈累。

    是家中夫人多次告诫,如今不同往日,要多多恭顺恭敬,要有臣子的样子。

    不过,刚才皇上这句,天下也是你的大明,这话说得真好,心中真暖。

    “既然边关安稳,怎么这两年朕看北平和辽东都司两处。哦,还有大宁那边的军费花销,不但没少反而多了呢?”朱允熥继续问道,“秋天的时候,还要朕许兵部拨棉布三十万匹,用在什么地方?”

    “回皇上,是各卫筑城存储粮草等的用度!”朱棣一五一十的说道,“鞑子虽然现在安稳,可不代表一直安稳,咱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修筑城池哨所烽火台.....”

    说着,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其实臣觉得,这法子实在有些没什么大用。”

    这种步步蚕食的策略,是当初老爷子定下的。总想着把卫所往边境深处修,这样以来不但能在敌人来时预警,而且大军出赛的时候,就有了一个个既可以当做堡垒,又可以当做物资中转的中转站。

    “有些劳民伤财是吧?”朱允熥笑道。

    这个观点,他们叔侄二人到时有些不谋而合。

    朱棣开口笑道,“鞑子要来都是突袭而来,要么不给各城预警的机会,要么预警之后咱们大军云集的时候,鞑子早就跑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些年鞑子也摸清了咱们的套路,打仗时候不那么死性了!”

    朱允熥换个姿势,抱着膀子靠在窗户上,

    “依你之见呢?”

    朱棣沉思片刻,“打仗就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大明北地多的是燕赵马上男儿,骁勇绝伦。”

    “臣以为与其花费重金筑城,不如训练精锐骑兵,轮番上塞。打出去,才能拒敌人于国门之外。”

    “且我军若是骑兵出塞,鞑子根本摸不清我们从何处发兵。辽东大宁山西等地,都是骑兵朝发夕至,远比集合步兵要更迅速且难以捉摸。”

    朱允熥没说话,听着朱棣的款款而谈。

    他用军费开头作为引子,其实他们叔侄二人都知道,朱允熥说的根本不是军费的事儿,而是北方对胡人的战略压迫。

    大明帝国在北方漫长的边境线上,有着太多的兵马。赫赫兵锋之后,是日益臃肿拖沓乃至养着太多闲人,浪费太多资源。

    长此以往,若成惯例日后更不好管理。

    就好比后世的大明九边之中,能打仗的没多少,可要起钱来一个比一个凶。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就是说北方不用留有那么多无用之兵,贵在精而不在多。以出击为主,防御为辅。”朱允熥总结道。

    “是!”说着,朱棣忽然感觉哪儿不对,心中思量道,“我的意思也没说不要那么多兵啊?”

    就听朱允熥继续说道,“燕王的意思朕懂了,兵不是多多益善。前方以战军为主,后方二线该是辅军。就以你燕藩为例,北平都司若是挡不住鞑子,身后的ZY都司周王那边的卫所步兵更挡不住,是不是?”

    忽然,朱棣心中惊醒起来,“老五要倒霉!”

    第136章

    背锅者棣也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醉翁注意不在酒。

    说的是边关,指的却是边关之后的二线。

    既然你是二线,那手里还掌握那么多权力,要那么多兵马作甚?

    这时,又听朱允熥继续说道,“你看,前线一堆兵马二线又一堆兵马,如此一来岂不是冗兵冗官之患,又在我大明朝上演?”

    (冗,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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