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人家涨行市了!”李芳英笑道。“你大哥也那样!”傅忠冷哼一声,“不是我当着你面说他的不是,你大哥那人看着是热心肠,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他比谁都上心,谁求到他也没有不应啊!”
“可是他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哼!真要是涉及到他自身了,你连他人都看不着。你还别觉得我说得不对,你是他亲弟弟这些年你落下什么好了?”
“他曹国公权势滔天,从南到北就没人不敢不给他面子,高丽的盐铁,云南的茶园子,辽东的皮货,甚至山西口外的铁,马!哪样他不沾?可你啥时候见过他念着人情,拉谁一把?就说你,他给你什么了?”
李芳英尴尬一笑,没说话。
而胡观则是心中冷笑,“这才叫真聪明呢!”
当臣子的可以仗着万岁爷的宠爱发财,但首先有两点,第一是这个钱不能过界,要清清楚楚。二是他发财,只能他发财。
哦,仗着有权势,勾连一帮人发财,那他妈不是结党吗?
胡惟庸怎么死的?李善长怎么倒的?
你在朝廷下面,弄一个有权有势的小圈子,你要干什么?
“说那个干什么,他和咱们就不是一路人!”汤景笑道,“早些年他和我关系也不错,我任胶东盐运使的时候,嘿嘿......现在嘛,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呀!”汤景话锋一转,“这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他撇的清,哪天他有个难处的时候,别人也撇的清!”
一时间,李芳英如坐针毡。
心里则是大骂,“你娘的,现在让你们说,有你们哭的时候。我大哥怎么了?我大哥对我多好!你姥姥的!”
众人的表情和对话,胡观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他有心加把火,开口道,“诸位,说点正事吧!”说着,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开口道,“这钱,怎么分?”
“哈,买卖还没成,就急不可耐了!”汤景大笑。
其他人也都是大笑,唯独王宁笑得有几分不自然。
“既是买卖,就要清清楚楚,怎么卖怎么收怎么分都要说清楚!”胡观道,“你也说了,都是好朋友,别到时候为了银钱生间隙!”
“这话对!”李芳英捧着胡观道,“驸马爷说的对,先明后不争!”
他死里逃生一回,把李景隆的话奉为至理。李景隆昨日提溜着耳朵告诉他,日后见了胡观,要客气得不能再客气,胡观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扣除本钱之后,平分!”汤景环视一周,“这注意是我出的,我谋划的,人也是我找的,但都是朋友,我不在朋友身上占便宜,各位都出力了,少一个人关节都打不通,所以平分!”
“敞亮!”众人笑道。
“卖多少钱一石?”胡观又问道。
“官价.....”汤景一笑,“加三成....”
“不对!”胡观心中暗道,“绝没这么简单!”
第222章
飞来一泡屎(1)“四更鼓儿忙哟,我俩就上了牙床,上得那牙床会鸳鸯,脱去了我的衣裳......”
礼部外大街,燕王世子朱高炽的府邸。
整条街漆黑无光,只有门房中传出微亮。
守夜的门房是个四十来岁的老鳏夫,圆胖脸没胡须,乐呵呵的坐在椅子上,手拍着膝盖轻轻吟唱。
待唱到情不自禁之处,眉眼之间都是笑,摇头晃脑满是惬意,好像真置身于小曲的故事里,他就是那会鸳鸯的晴郎。
汪汪汪!
深夜之中,外边传来偶尔几声狗叫,灯火的影子在墙上舒展。
桌上一碟煎得两面金黄的豆腐,一碟蚕豆,一盘醋拌萝卜丝,半瓶温热的黄酒。
夜深人静酒酣兴致浓,鳏夫唱曲聊表心中情。一生无妻个中滋味不好受,只能沉浸相思解忧愁!
滋啦!
门房喝了一口小酒,巴掌打着节拍,嘴里发出贱兮兮的声音来。
“我俩人口对口就腮对腮,情哥哥的舌尖儿,顶上了我的....”
砰砰砰!突然几声敲门响。
这门房所在的位置不是朱高炽府邸的大门,而是后面的偏门,值班的门房也都是从燕王府中调来的最忠心的家人。
所以那门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紧起身。
“操,谁呀?他妈的这时候来,我这边刚要上嘴,你丫给搅黄了!揍性!”
门房举着灯,走到门边,“谁?”
“我!”外边有人喊道。
“我他妈知道你这个我是谁呀?报名儿说话!”门房骂道。
“在下王宁求见燕王世子殿下!”
“谁?”门房一愣,随后赶紧开门,“哟,大晚上您怎么来了,快快里面请!”说着,闪身把门打开一条缝。
紧接着,孤身一人的王宁从外边一个箭步进来,低声道,“世子睡了?”
“都这时辰了,八成是睡了,您是有急事还是怎么着?”有些怪,这门房似乎和王宁颇为熟悉。
“自然是有事,劳烦了!”王宁说着,手一抖。
随即差不多五块银元,直接滑在那门房的手里。
“驸马爷您这是.....太客气了,这挺不老好意思的!这小人应当应份的吗!”门房嘿嘿一笑,“您等着,我给您叫人传一声!”
说着,他走到另外相对的门口,朝外办喊道,“二子,二子,睡死了?”
“没呢!啥事?”
“告诉世子,有贵客了!”
“哎!”那边噗通一声,像是有人下床,紧接着就见一个黑影,嗖嗖朝院里跑去。
这门房之所以对王宁客气,除了他的驸马身份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燕王在京城的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但这位驸马爷王宁倒是个例外。
早年间,王宁曾奉旨去北平都司练兵,在北平一呆就是两年,又跟着燕王大军出塞过几次。是以,跟燕王朱棣的关系匪浅。
作为燕王府里的忠心老人,早年间曾在朱棣身边伺候的,这门房自然知道这位驸马爷算得上贵客。更是自家主人燕王朱棣,难得的看得上的人物。
其实燕王朱棣早年交好于他,也有几分别样的心思。因为王宁的妻子怀庆公主,乃是老爷子的宠妃孙贵妃所出的。这位贵妃娘娘单以宠爱而论,早年间还在如今的郭惠妃之上。即便是马皇后,早先也对孙贵妃的人品赞不绝口。
所出四个女儿占住了两个,二女儿就是老爷子的长女临安公主,嫁给了李善长家。
“大晚上的,您一个人儿都没带?”门房请王宁坐下,开口笑道。
“嗯!”王宁微微点头,显然不想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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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坐在床上,头往后仰,双手支撑在褥子上,脸上露出似乎痛苦的表情来。
屋里没灯
吸溜,吸溜....
“嘶!”
“世子爷!”外边窗口,忽然传来朱高炽贴身小太监苟不理的声音。
“怎么了?”朱高炽坐直了身子,“嗯......!”
“有客,驸马王宁求见!”
“嗯?”朱高炽猛的一愣,心中暗道,“他怎么来了?”
他知道他爹跟这位怀庆公主的驸马早些年很是有些联系,可这两年为了避嫌,尤其是他到了京师之后根本没有刻意的来往过。就算是上朝的时候碰见,也不过远远的点头。
而且这段关系,其实是被他朱高炽刻意冷落的。
现在龙椅上那位可是个小心眼,有些事虽然是过去了,可放没放下谁敢打包票?
“他来干什么?这不是没病找病吗?我跟你也没什么交集啊?来找我什么事?”
一时间朱高炽犯难,他精得咋粘上毛就是猴儿。
这座宅邸是御赐的,府中庞大的人口当中必然有乾清宫那位的眼线,而且保不齐还不只一个。
若是他朱高炽见了,估计天刚亮,小纸条就送到乾清宫去了。
可若不见,小纸条一样要送去。
若是见了,还有分说的余地。乾清宫那位,表面上还是比较大度的。
若是刻意不见,龙椅上那位定然说。哟嚯,你俩有什么见不得的人事,连面对面都不敢!你当天没见,是不是过后找个没人地方嘀咕去了?
想到此处,朱高炽摆手道,“前院儿,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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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王宁.....”
“六姑父轻起!”朱高炽笑着抬手,不让王宁行礼,“大晚上的,找我何事?”
“殿下!”
岂料,下一秒就在朱高炽惊愕的眼神中,王宁竟然直挺挺的跪下去,叩首道,“殿下看在往日下官和燕王的情面上,救下官一命!”
朱高炽吓一跳,忙跳开,脸上带了几分郑重,“王驸马,你这是何意?”
“下官知道很是冒昧,可今晚下官思来想去,能救下官的也就只有您了!”王宁再次叩首,抬头之时忽然间涕泪交加,“下官一时糊涂,中了小人的计谋,只怕身死名裂就在眼前。”
“如今能给下官施以援手的,除了殿下您再无第二人.....”
朱高炽后退几步,“看你说的,孤哪里帮得上你!”
“您是大明藩王世子,又是南书房参赞王大臣,更深受太上皇和皇上的宠爱,能救臣的只有你啊!”王宁大哭。
我救你!谁他妈救我!
别说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情,就算知道我也不管!
淮北水灾暂时把我救了,不然清查田亩兵户那些事现在都要我来办,满天下都在骂我。我好不容松快两天,你这个居心不良的居然上门给我找事?
朱高炽不知道王宁所犯何事,也没兴趣,更不想知道。
他现在万分后悔,竟然让王宁进门了。
这王宁也是傻透了,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上门,他当别人是瞎子?
当下唬着脸闪到一边,叫人道,“来人,送客!”
“殿下!”忽然,王宁拉住朱高炽的裤脚。
“哎,松开!”朱高炽赶紧抓住。
“您就一点不念旧情吗?当初下官可是帮了燕王的大忙,北平扩军.....”
“闭嘴!”
第223章
飞来一泡屎(2)“人就他妈的不能犯错,要不然一辈子被人拿捏着短处!”
厅中,光影微暗。
朱高炽坐在太师椅上,脸上阴得能滴出水来。
“爹当年就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说了不该说的话,许了不该许的东西,所以即便是现在认怂了,许多事也不敢露出来!”想到此处,心他心中长叹,“他妈的,天下就没有永远能藏得住的秘密。除非,是不想查!”
好一会儿,他看着哭哭啼啼的王宁,“你说吧!孤听着!”
“是这么回事儿.....”
王宁开始讲述,而朱高炽则装作倾听,实则心不在焉。
“不管你说什么,明儿早上我都说给乾清宫那位听去!卖了你总比连累了自己好,你不是拿当年和我爹那笔破账要挟我吗?大不了也都跟乾清宫那位说了......哎,说不定人家早知道了。”
“乾清宫那位虽小心眼喜欢把人当枪使,但还算说话算话,尤其是我这么有诚意,他定然不疑有他。再者说,那位是最喜欢表现自己的豁达仁厚的,对于坦诚的人.....”
“等会,我听着啥了?”
随即,朱高炽渐渐听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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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牛油蜡烛的火苗猛的跳跃一下,映着朱高炽神色复杂的半边胖脸。
王宁已说完半天了,等着朱高炽的反应。
“殿下,您.....”
“你掺和进了卖私盐的事里?”朱高炽小眼珠乱转,“现在,你又反悔了?想要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殿下英明,正是如此。下官痛彻心扉痛心疾首痛定思痛....”
“得得得!”朱高炽摆手,又开始琢磨,“你说说,你为啥忽然觉得不对想反悔,抽身事外呢?”
“胡观也被拉进来了!”王宁低声道。
“哦!”朱高炽眼睛一亮,心中道,“姓胡的那厮,怎么看都不是好人,你们拉他干什么?”
但他脸上没有表露,继续问道,“此话怎讲?这等事不是多个人多分力量吗?胡观现在正春风得意!”
“就是因为他太得宠了!”王宁低声道,“以前,胡观在众多驸马当中,不过是不入流的。下官说句难听点的话,过年进宫磕头,他都排在最后边!”
“可这才多少天,皇上先是让他跟着审周王的案子,又提拔他当了光禄寺卿。据说他进宫的次数,仅次于李景隆!”王宁又道,“而且下官最近发现,连李景隆面对胡观的时候都存了几分小心和讨好!李景隆是什么人,那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呀!”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朱高炽装糊涂。
“我的好殿下,这还不能说明吗?”王宁急道,“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人,早先比他强,人脉关系都比他强,他的所有一切都是万岁爷给的,自然......“
“你是怕他,转头就把你们卖了?”朱高炽笑道。
“说起来,都是汤家老二糊涂,我千叮咛万嘱咐,这事一定要秘,是见不得光的。他不但大张旗鼓的,还把许都生人都拉进来了。除了胡观,还有李景隆的亲弟弟,李芳英!”
“那人,自小走路都摔跟头,勋贵子弟当中最是蠢笨无用的人。你让他办什么事呢?他哥哥可是李景隆,李景隆知道了,万岁爷能不知道?”
他这边埋怨加絮叨,朱高炽都当成了耳旁风。
“好家伙,三个国公家,外戚加驸马。嗨,还他妈挺押韵!”朱高炽心中暗道,“私盐变官盐,真敢想也是真聪明!这要是做成了,每年得楼多少钱?”
“嘿嘿,乾清宫那位,这才哪到哪儿,以后有你更难受的时候呢!”
其实这些蛀虫们要做的这些事,是不是侵害国家利益,朱高炽还真不怎么关心。因为他也关心不着,他又不是皇帝,用不着瞎操心。
他也不像李景隆那样,觉得这些事骇人听闻,把它上升到损害大明根基的地步。
作为燕王世子,从小接触的教育还有眼界告诉他。第一,世上没有不败的王朝。第二,这就是人性,防不住的,根本防不住。第三,有些人天生就贪得无厌。第四,权力就是这样,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权力的作用。
只要有权力两个字,这样的事就会层出不穷。
噗通!
这时,王宁又跪下了,“殿下,您.....”
“等会!”朱高炽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你想让我帮你,你得说实话啊!”
“下官.....”
“这种事,你是第一次跟着掺和吗?”朱高炽一句话,直接让王宁哑口无言。
“你到底是掺和还是主谋呢?”这句话,又让王宁冷汗迭出。
“你现在之所以后悔,是因为怕有人给你们兜出去吧?”
闻言,王宁低头不语。
“你呀,想让孤帮你,就要跟孤说实话!”朱高炽继续道,“你连实话都不说,孤帮你等于把孤自己也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