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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第222章

    八百万(2)“什么东西?”

    刘观诧异的接过,但下一秒噌的站起来,满脸惊恐。

    因为他手中的折本白纸之上,俨然是皇帝的朱笔....

    “不要声张,你自己看!”

    李至刚又给自己倒满酒,笑道,“无妨,你我二人而已,天知地知!”

    刘观的手都哆嗦了,他此刻才知这是皇帝写给李至刚的私信。

    “我不敢看!”刘观忽然把折本推过去,摆手道,“我不敢看!”

    “啊!”李至刚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咧嘴大笑,“哈哈哈!”

    他笑得好似眼泪都要下来了,“少盈呀少盈,你说你...哎呦,让我说你什么好。怪不得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到今日才不过是官居四品,你这胆子也太小了!我都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看看又如何?”

    “是不能看,不单是不敢看!”刘观正色道,“以行,虽然你我是至交好友。但我也要提醒你,皇上给你的只能你自己看。你那句天知地知,本身就是诛心之言欺君之罪!”

    “呵!”李至刚又笑,然后慢条斯理的吃了一个饺子,细嚼慢咽。

    “你既不敢看,那我说给你听....”

    “不听不听...”

    “皇上让我在明年七月之前,以钦差大人的身份,在直隶,湖北,浙地,江西,广东等处,筹集八百万....军费!”

    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

    “八百万!”刘观整个人都呆住了,“用什么名义?”说着,茫然的继续说道,“朝廷的赋税都是定额的,这超出来的可就是摊派了!正儿八经的赋税,官绅们都想办法能逃就逃呢,更何况这没头没脑的摊派?”

    “就用皇粮清缴的名义!”李至刚叹口气。

    “嘶.....”刘观惊恐的说道,“如此一来,你李以行还有立足之地吗?”

    李至刚微微一笑,“我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说着,忽又是一笑,“我心中有事,不是因此事而忧,而是因为我在想到底怎么能把这八百万凑齐!”说着,又道,“最好,还能多收一些!”

    “你疯了!”刘观腾的站起身。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定然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李至刚,愁的却不是如何执行,而是如何超额完成。

    “这是军费!”李至刚重重的说道。

    刘观一愣,然后问道,“要对哪用兵?”说着,又皱眉道,“对哪用兵,也用不着八百万呀!再说,如今的国库缺钱吗?”

    “不缺,去岁国库的收入已经有差不多七千多万!”李至刚再次给自己倒酒,“可是现如今,花钱的地方也多!”

    说着,李至刚又叹口气,“军务改制,那些裁撤的边军卫所丘八大爷,要钱安置。给地,给牲口给房子,不给足了那些人拿起刀就是匪。”

    “青州古道是个烧钱的大窟窿,数十万的民夫,光是每天耗费的钱粮就是天文数字!”

    “各地州府都在兴修水利,每县必须有一座水库,以备不时之需。年底户部收到各个州县的文书汇总,光是干活的骡马牲口一项,就有六千多匹的缺口!”

    “黄河大工,淮河大工也都在等着钱!”

    “而且,一旦开海,各地的码头扩建也是无底洞。就连缅地,高丽的那边的海港,也要朝廷出钱来建!”

    “除此之外,还有移民的示意。云南开垦荒田,广西开荒,辽东开荒....”

    “朝廷更是有意,把高丽和辽东那边的卫所,集体往前推....”

    说着,李至刚重重的叹气,“国库是要有钱,可架不住到处都要钱。这还没算,大明朝官员们的养廉银子!”

    “这.....”刘观已是愣住了,“那到底要对哪用兵呢?八百万呀,那可是八百万!”

    “皇上已下旨让燕王...勇毅亲王已大将军王的身份去两广练兵!”李至刚又道,“练兵,练的就是钱。数十万大军的吃喝拉撒,器械战马被服等等,到处都是钱!”

    “两广?”刘观顿了顿,“安南?”说着,痛心疾首道,“那弹丸之地,对他用兵耗费百万钱粮,值得吗?”

    “我们当臣子的,不要问值得不值得!而是要想着,如何帮皇上解决棘手的事!”李至刚看了刘观一眼,“除了安南,东瀛那边也大了几年了,到收尾的时候,朝廷正准备一劳永逸!”

    “另外,占城哀牢暹罗等地也都在预料当中!”

    “还有!”李至刚忽然压低声音,“北方的鞑子!”

    “辽东甘肃宁夏几个重镇,不可能总是重金养着大兵们....”李至刚继续道,“朝廷要北征!”

    “他们不来,和我大明相安无事不好吗?”刘观跺脚道,“为何要北征?”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八百万军费,到底要用在何处。

    “那可不是十万人的事了!”刘观又道,“北方一动,起码是二三十万人......”

    “哼!”李至刚哼了一声,“你呀,不了解咱们这位万岁爷!”说着,他压低声音,“何止二三十万?何止是北方那么简单?”

    “那.....?”

    “西域,吐蕃!”李至刚轻声道,“以前都是羁縻之统,而皇上现在则有意,要设置流官。”说着,再压低声音,“尤其是吐蕃,不许政教合一.....”

    “这些个地方无论打多大,但花钱是一定的!”李至刚又道,“而且是花钱如流水!你觉得八百万多?哼,可知我为何想着超额?”

    刘观马上问道,“为何?”

    “皇上从私库当中,积出了四百万!”李至刚正色道,“凑齐了一千两百万的军费,以备万全!”

    “嘶.....”刘观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这也太多了,这......关键是这八百万是没名目的摊派....”

    “摊派怎么了?”李至刚冷笑,“八百万多?”说着,悄悄桌子,“洪武二十五年之前,朝廷一共发动了二十二次北征,共计耗费白银五千多万。而如今,皇上只要八百万,还多吗?”

    “再说那时候的大明跟现在的大明一样吗?那时候全天下都勒紧裤腰带,北方各省的粮食直接送到前线。”李至刚继续道,“而且,现在皇上要的,只是官绅的钱!”

    “他若要的是百姓的钱,反而好办!”刘观叹气开口,然后看了一眼李至刚面前的折本,挣扎许久,咬牙道,“我帮你!”

    “你?”李至刚意外道,“你如何帮?”

    “我现在是暂代苏州知府,反正不怕得罪人!”刘观也干了一杯酒,“苏州这地方别的不多,就有钱人多。这八百万,我想办法给你凑一百万!”

    “少盈....”

    “我呀,反正也是暂时的!”刘观笑道,“大不了得罪人了,我拍拍屁股回去继续做我的空头参政就是!”

    岂料,李至刚却正色道,“少盈,一百万不够!”

    “你别得寸进尺呀!”

    李至刚笑道,“起码,一百五十万!”

    第223章

    庙会(1)“爹,过年真好,好吃的真多!”

    六斤手里捧着刚炸出来的热果子,吃的甜嘴抹舌。

    所谓的油炸果子,就是炸的甜的面食。

    大概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不管家里的饭多好吃,可总不及外边的饭香。而外边的饭,又属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最是吸引人。

    这街上的每个孩子,无论男女,几乎都手里捧着这东西,吃得香甜。

    庙会的人潮汹涌,几乎是肩膀撞着肩膀,人挤着人。颇有几分后世地铁某某线的意思,站着睡着了都不会倒。

    但朱允熥的身边,还是有着很大的空间,因为他身前好几圈壮硕的侍卫,把他们爷俩和人群彻底的隔绝开来。

    “爹,您说家里怎么就做不出这么好吃的炸果子?”六斤吃了最后一口热炸果子,张口问道。

    “你这是隔锅香!”朱允熥笑笑,低头看看六斤,满是油渍的手似乎无处安放,又继续道,“吃了东西别乱擦,不然等下回家你娘要啰嗦了!”

    “儿子知道了!”六斤乖巧的应了一声。

    忽然,骑在邓平肩膀上的小福儿,指着远处喊道,“熥哥儿,那边有糖炒栗子!”

    “哪呢?”朱允熥伸长脖子朝远处看。

    双手正无处安放的六斤,趁他老子跟小福儿说话的功夫,双手快速的在他老子后腰上一抹。

    他的手是干净了,可他老子的后腰上,顿时多了好几道油渍麻花的印子。

    就这时,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满头大汗的从人群中钻过来。

    “爷,不能再往前走了!”

    朱允熥纳闷道,“怎么了?”

    “人太多,堵了!”何广义也是一身便装,但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很是狼狈,领子都歪了,帽子也歪了,上好的小羊皮靴子上全是脚印。

    想来这一路,不是被人踩,就是被人挤!

    “前边出事了!”何广义擦了下满头的汗,“应天府的差役都过去了!”

    不等朱允熥说话,六斤已经大眼睛闪闪的问道,“可是有江洋大盗?”

    何广义一顿,“回少爷的话,那倒没有!”

    朱允熥瞪了六斤一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大过年的怎么连差役都出动了?”

    何广义咽口唾沫,“前边庙会上,抓着一个偷孩子的!”

    “呀!”小福儿一声惊呼,张手就让朱允熥抱。而六斤则是双眼一亮,耳朵都竖起来了。

    朱允熥接过来,安抚一下,皱眉道,“仔细说!”

    “两个小两口带着儿子逛庙会,逛着逛着发现儿子不见了!”何广义快速说道,“可是这人山人海的哪找去?要说也是他们命好!”

    “就那边有个卖糖人的老汉,见一个老妇抱着个孩子,那孩子就是哭闹....”

    何广义又道,“那老汉每年都在这摆摊,见丢孩子的事多了,自然就长了个心眼!”

    “因为别的孩子哭闹,都是因为大人不给买东西。再说,正常的长辈,谁愿意孩子大过年的哭呢?即便是孩子哭了,也赶紧买点东西,省的外人笑话!”

    “再说那小孩子穿的是新衣裳,脖子上还带着银项圈,看着就是殷实人家的孩子。而那老妇却穿着旧棉袍,既不像孩子的祖母,更不想孩子的奶娘!”

    六斤不耐烦了,大声道,“你快说,偷孩子的人贩子是如何抓住的!”

    “是是是!”何广义忙道,“那卖糖人的老汉见有些蹊跷,就拿着糖人逗那孩子说,小娃儿不哭了,让你祖母给你买个糖人吃.....”

    “那小孩就哭嚎,不是祖母......然后呢!那老妇就捂那孩子的嘴.........那卖糖老汉就开始咋呼,你是不是偷孩子的?”

    “刚咋呼完,边上忽然窜出一个汉子,对着卖糖老头就是一顿骂,说那是他儿子,卖糖老头好不晓事乱说话,小心舌头等等.......”

    “人家那卖糖人的老头,混迹世井一辈子了,什么人没见过!这些更做实了老妇跟汉子是偷孩子的,于是扯着那老妇大喊,街坊邻居给作证,现在去报官。”

    “若是小老儿认错了,给他们磕头认罪!若是没认错,就不能放过这杀千刀的人贩子!”

    何广义继续快速说道,“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这时候就有人喊,正好那边丢了个孩子,衙门正满街找呢,说是个男孩带着项圈......”

    “那老妇和汉子见事暴露了,把孩子一扔就要跑。结果被周围的街坊,直接给按住了!”

    “好事呀!”朱允熥笑道,“唯太平盛世,才有质朴人心!那卖糖人的老汉,应天府当给与嘉奖!”

    “是好事,可也坏事了!”何广义低声道,“也不知谁带的头,竟然.........围观的百姓街坊们,竟然把那老妇还有那男子给当街........打死了!”

    “打死拉倒!”

    朱允熥掂了下怀里的小福儿,小丫头现在份量不轻,有些累胳膊。

    这事最后的结局,应该也不过就是应天府的差役收尸结案而已。

    法不责众,被打死的又是偷孩子的,应天府要真是因为这种事,要抓参与动手的街坊,就等着明天大过年的,让人往衙门口泼大粪吧!

    寻常百姓或许不敢,可京城里就不缺这种不怕事的豪门纨绔子弟。

    “过不去就不去了!”朱允熥又掂了下小福儿,“咱们别处溜达去!”说着,看看好像在想些什么的六斤,带了几分考量问道,“大明律,偷盗孩童是什么罪?”

    “死罪,凌迟,不在大赦天下之内!”六斤对于律法条文是张口就来,可是下一秒却道,“打死不好!”

    “由街坊殴打致死,确实不好。”朱允熥道,“可百姓义愤之举,也是出自好心!”

    六斤忽然正色道,“儿子的意思是,把他们打死了,他们的同伙不就抓不到了吗?”

    朱允熥脚步一定,笑道,“你怎么知道有同伙?”

    “儿子听何指挥说,一开始就是个老妇抱着孩子,后来因为被拦住了,就出来个汉子吓唬人!”

    “那若是吓唬不住到了要动武的地步,是不是还有别人出来?先生说过,歹徒凶人最善于以多欺少,以武力使人心生惧怕!”

    “由此可见,人贩子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少?再者说,他们偷了孩子,往哪里安置呢?安置的地方就是贼窝,也定然有同伙!”

    “安置之后是转卖,转卖是需要买家的,也需要有人帮着找门路。”

    “儿子虽小,可也听先生们说过,京师之中每年都有丢孩子的事,那以前的那些案子,是不是也是这些人做的呢?”

    “若是他们不死被活捉的话,或许这来龙去脉,有多少人参与,孩子都转卖到了哪里,就都一清二楚了!”

    何广义在旁,马上竖起大拇指,“少爷高见!”

    朱允熥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心思却这么缜密。

    话语不但逻辑分明,而且暗含推理,清清楚楚有理有据。

    第224章

    庙会(2)朱允熥的神色郑重起来,转头对何广义道,“这样的事多吗?”

    何广义知道,皇帝的意思定然不是问打死人贩子的事多不多,而是再问丢孩子的事多不多。

    人贩子被打死就是白死,别说是人贩子。一些偏远地方的乡下,偷狗贼被抓住后让人吊死的还少吗?

    也没见哪个地方官吃饱了撑的缉拿凶手!

    “回爷的话!”何广义开口道,“几乎每年都有,而且集中发生在年节之事。就小人而知,去年中秋庙会时,丢孩子的案子就有十二起!”

    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这些案子,只要当场没抓住,那就.....石沉大海了!”

    “应天府的差役吓唬百姓还行,办案子嘛!”朱允熥哼了声,“你去,把这个案子接过来,看看能不能查出些别的来!”

    说着,骤然加重语气,“用心查!”

    “小的明白!”

    何广义答应一声,赶紧转身去了。

    穿过侍卫们身前,何广义直接拽了锦衣卫千户韩五的脖领子,“去,告诉应天府刚才被人贩子被打死那案子,咱们锦衣卫接了!”

    韩五也是一身便装,嘴里还叼着半块桃酥,闻言赶紧道,“那人贩子的尸首,带回镇抚司?”

    “你说呢?”何广义斜眼道,“老爷发话了,让咱们顺着这两个人贩子往下查......”

    韩五眼珠转转,“头儿,那..........参与殴打他那些人,也都得抓呀!”

    “你他妈吃撑了管闲事是不是?”何广义骂道。

    “不是不是!”韩五连连摆手,“万一,参与殴打人贩子至死的人当中,就有他们的同伙呢?”

    “嗯?”何广义眼睛顿时立起来,“有道理,抓!”说着,继续道,“还有卖糖人的老汉,一定要着实问清楚,到底为何先动手的,是谁先动手的,谁打的最狠!”

    “哎!”韩五应了一声,但心中暗道,“这大过年的,又他娘的弄得满身血,晦气!”

    人贩子被街坊殴打致死,听着是没蹊跷,但作为锦衣卫最不信的就是没蹊跷这三个字。

    连太子爷那么小的人都知道一旦这两个人贩子被活捉,那这条线上的人贩子一个都逃不脱,都要伏法。

    那隐藏在街坊百姓之中的人贩子同伙,会不会眼见这两人无法逃脱了,就一不做二不休,混在人群中下死手把他们给打死了?

    再者说,寻常百姓尤其是京师的百姓,各个油着呢。

    打顺风拳,他们乐在参与。

    但是不会下死手,把人真的往死里打。

    一般情况下,只要是见血了,就保准有人开始拉架。

    而民间的斗殴案,除了动刀之外,拳打脚踢鲜少有闹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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