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徐辉祖沉默了！的确，李琪现在是京中李景隆和太子，跟张振宗沟通的纽带。
但是，如今李琪没有身份。
没有身份没有权利，
就要受制于人！
受谁的制，张振宗的制。
但是，李琪想摆脱戴罪之身的身份，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摆脱这个身份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军功....
“老徐...我也一把岁数了。”李景隆忽然挠头道，“权势财富对我而言都是身外物...我也是身上带着大病的人.....我也希望儿子在身边呀...”
徐辉祖沉默，许久。
再抬头，咬牙道，“你....说吧，让我怎么做？”
第212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2）“不是我让您怎么做？是我在求您办事...”
李景隆微微一笑。
但就是这微微一笑，让徐辉祖陷入深深的纠结当中。
忽的，他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而且也在这一瞬间，他才明白...论做官做人李景隆不如他。但是论讨人情，他绝对不是李景隆的对手。
“军功，不是那么好来的！杀几个牧民部落，杀良冒功...绕不过边关那些丘八...而且如此一来，人情又欠下了！”
徐辉祖为难道，“可是如今北元各部，都跑得远远的.....”
李景隆没插嘴，继续笑看对方。
他们都是当兵的，
当兵的自然有当兵的办法。
“帖木儿国的使团，要经过阿鲁台部的地界....本雅失里现在是北元新汗....阿速部阿鲁台为太师....这对贼子表面称臣，实则狼子野心....”
徐辉祖缓缓说着，眼中精光四射，“帖木儿国来朝，这对北元君臣余孽会让他们安然通过吗？”
“呵呵呵！”李景隆仍旧是笑。
“琪哥虽戴罪之身，但却是太祖高皇帝的孙女婿，这等身份迎接使团也是够的！待帖木儿使团入境....快入境时，琪哥儿可带亲卫，前去迎接.....”
徐辉祖又道，“届时，阿鲁台贼部正欲劫持使团...琪哥儿血战不退，护使周全....后援兵到后，又化身先锋追击，斩首百余....”
说着，徐辉祖看着李景隆的眼睛，“如此军功，你看....？”
他看着李景隆，眼神满是三个字，够了吧？
这样的军功够了吧？
“如此甚好....”
闻言，徐辉祖心中长出一口气。
这笔交易成功了，而且谁都不欠谁了。
其实他们俩人都心知肚明，阿鲁台人来不来一点不重要....
截杀使团的人，可以是任何人。
李琪带兵追击斩杀的首级，也可以是任何人！
“不过...”徐辉祖忽然沉吟道，“事后，
若朝廷遣使质问阿鲁台.....？”
“彼贼一向狡猾奸诈，是他做的他也会矢口否认.....”李景隆冷冷一笑。
但徐辉祖的面容却郑重起来，“曹国公，万一他们一怒之下杀了我大明的使臣呢？”说着，正色道，“不是他们做的，我们去质问，他们会认为我等羞辱于他....”
“杀就杀了呗....反正不是咱俩去！”李景隆无所谓的笑笑。
徐辉祖瞪大双眼，“曹国公，杀使臣...可是要打仗的....”
“呵！”李景隆又是一笑。
他看看徐辉祖，心中暗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皇上一直让你管着督军府这么多年.....这么信任你！不是你多能干，而是你呀....真他妈脑子不够用！”
徐辉祖急道，“你笑什么？”
李景隆对着窗外摆手，本就站在十步之外的侍卫岗哨，径直朝远走去。
“皇上去年册封了卫拉特部的马哈木等人为王，是为了什么？”
李景隆低声道，“我大明朝的王号，那么不值钱吗？”
徐辉祖正色道，
“自然是扶持卫拉特，如今北元东西两部，西为卫拉特，北为鞑靼....相互厮杀数年之久。”
“您留意没有，今儿早上皇上见的都是谁？”李景隆又问。
顿时，徐辉祖怔住。
“吴家兄弟等，归附蒙古后裔....”李景隆低声道，“还有辽东女真部.....”
徐辉祖还是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
“帖木儿使团来了，在哪阅兵？”李景隆又问。
徐辉祖道，“皇上的意思是北京....到时候辽东军旅京营虎贲...高丽胁从军....”
“迁都...阅兵...接见蒙古归附部落后裔，招抚辽东女真...”
李景隆笑道，“还不懂吗？”
徐辉祖摇头，不明所以。
“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笨的....”李景隆心中暗道，“跟你说话真他妈费劲，不行你换你大外甥来呗？”
他心中是骂，但嘴上还是缓缓道，“北京直面三北.....以皇上的性子，他是去守国门了吗？”
“嘶....”
突然，徐辉祖懂了。
他瞪大双眼，惊声问，“征讨蒙古....？”
“我草，还好，你只是笨不是傻，还能想明白！”
李景隆心中暗笑，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
“曹国公....”徐辉祖面容郑重起来，走到门口关上门。
“咱俩在这说话多少眼睛都暗中盯着呢，你还关门?”李景隆赶紧又把门打开，低声道，“你这不多此一举，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徐辉祖顾不得这些，急问，“皇上跟你透风了？”
李景隆笑道，“稍安勿躁，我自己猜的...”
“啧，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你自己想！”李景隆打断他，“其实北京早就建好了，皇上为何不迁都？”
徐辉祖再次顿住。
“西北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万岁爷为何这时候开始查？为何现在大量的青年才俊，往西北军中去！”
徐辉祖沉吟片刻，“北京直面三北，西北也是北....且一旦迁都之后，西北军旅就等于皇上亲军....”
“哎...打仗带兵要如臂驱使....对吧！西北那些丘八不收拾了，将来迁都之后能好使吗？”李景隆翻翻眼皮，“再有，在北京阅兵....为何？”
不等徐辉祖说话，李景隆继续道，“阅兵乃亲征预热.....不得让那些丘八们先见见万岁爷吗？”
“还有，为何要在帖木儿使团来的时候阅？是让帖木儿帝国看我大明军威吗？”李景隆又低声道，“你也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皇上要过面子...不是，皇上什么时候喜欢这些表面文章啦？咱们万岁爷务实...”
徐辉祖若有所思。
李景隆又道，“确实有威胁帖木儿国，让他们不敢东进的意思！但是不是也有，联合帖木儿国的意思？”
“联合帖木儿征鞑靼？那不是引狼入室吗？”徐辉祖怒道。
“啧，你又错了....你就不明白咱们万岁爷多暂吃过亏！”李景隆冷笑道，“联合？帖木儿国要是信了，真敢有所动作。鞑靼掉头就跟他来个不死不休....到时候大明坐山观虎斗....”
徐辉祖陷入沉思。
“你真以为咱们万岁爷，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得联起来看！这都走一步看十步呢！”李景隆又道，“这是一箭数雕.....”
“御驾亲征？”
徐辉祖正色道，“这可不是啥好事.....真要是有那一天，咱们拼死也要劝着...再说，十九万听着是多，可进了草原之上...”
“谁告诉你只有阅兵的十九万？”
李景隆压低声音，“起码五十万.....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把藩王们手中的特权收回来....没钱了！”
徐辉祖再次陷入沉思，而后郑重的问道，“那....何时迁都？”
“不知道！”李景隆撇嘴，“怎么着也得太子爷大婚之后....”说着，冷笑，“所以说呀，不用担心往鞑靼人身上泼脏水的事儿！脏水越多越好.....呵呵....”
第213章
不是我，是你（1）“不是朕要御驾亲征....”
乾清宫中，朱允熥看着眼前，正在给他调着洗脚水的儿子，低声道，“是将来，你要代朕出征....”
哗啦啦，热水正往木桶里注入。
六斤的手一顿，水流断开。
他抬头看着朱允熥，不解道，“儿臣？”
“是...”朱允熥斜靠在罗汉床上，笑道，“你大了，不能不知兵。我在你这个岁数，已经亲征高丽大胜而还了...”
“儿臣愚钝怎敢和父皇相比...”六斤小心的扶着朱允熥的脚，放在木桶中，“儿臣....听您说要儿臣代您出征，儿臣是欢喜的，自小儿臣就盼着将来或有一日亲启大军纵横天下...”
“呵呵！”朱允熥笑笑。
“但是....儿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六斤抬头，轻声道，“儿臣自幼长于深宫之中，所谓的骑射功夫也不过是平日的游戏消遣罢了！不知兵，不懂兵法，不懂得带兵....甚至，就连地图都看不明白...”
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出征鞑靼，几十万大军都是国朝的精锐....非是儿臣胆怯，而是.....而是儿子有自知之明，带兵打仗绝非儿子所长....”
哗哗...
朱允熥的脚，在温热适当的水中缓缓搓着。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朕很高兴....呵。”朱允熥又是笑笑，“若你刚才直接跟朕拍胸脯子，说什么一定要提兵封狼居胥之类的，朕倒是真的要重新考虑了....”
“不会不要紧.....没想让你会。带兵打仗也是学不会的....都是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
六斤从亦失哈手中接过毛巾，轻轻擦拭朱允熥的小腿，低声道，“父皇您是天纵奇才，少年领兵即获得灭国之功...”
“哎，臊你老子是不是？”
朱允熥笑骂，“那是史官和大臣们给朕脸上贴金呢！”说着，正色道，“朕跟你一样不知兵....”
说到此处，他忽然郑重的道，“但，知人....”
“所谓知人，就是善用。何谓善用，不计前嫌不计私利，唯才是举....”朱允熥继续道，“当年朕领兵征高丽....身边都是除了蓝玉等国朝百战名将之外，最依仗的就是四叔....”
“军略非朕所长，朕一概不问......但鼓舞士气，赏罚将士，朕当仁不让....每有大战，朕的气质必须出现在战阵最显眼的地方，让三军将士能看得到....”
朱允熥说着，忽然重重的拍了下六斤的肩膀，“你是储君，很多事不需要你会！但是.....你得懂！打仗很多人可以帮你打，但是人心，只有你自己能争取....”
六斤懂了。
他的父亲并不是真的让他带兵打仗，而是让他在军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你不懂打仗不要紧，但你要明白，什么是战争！”
朱允熥凝视六斤，正色道，
“当日朕带着大兵横扫朝鲜全境，大兵所过之处百姓哀嚎奸淫掳掠屠杀纵火......若不是朕一再下令，只怕朝鲜全境再无一处完好的城池.....千里之地渺无人烟....”
六近的眼神，忽变得复杂起来。
“很多场面，朕....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朱允熥叹息一声，“但你知道当时朕是如何想的吗？”
六斤没说话，而是把毯子盖在朱允熥的腿上。
“你老子我当时在想...”朱允熥换了副口吻，“这是咱们大明打别人，若是别人来打大明。那么在铁蹄下哀嚎的，就是我大明的百姓....”
“所以我大明必须富国强兵，让战火永远燃在大明疆域之外....”
“你要明白战争之苦.....要懂得战争之惨厉....”朱允熥又叹口气，“如今我国朝，武将文官们或许别的事上绝不会保持一致。但要说到战争，只怕是众口一词.....”说着，他苦笑道，“这也是你老子打下的坏根儿...”
“是父皇您的浩大武功，这些年我大明百战百胜开疆拓土....”
“你也不看看打的是谁？”朱允熥打断六斤，“除安南还算个大国之外，其余各国兵不过三万，铁甲不过数百....甚至如真腊暹罗等地，天兵一到人家国主就上表国书全体内附...”
“过去十几年，咱们大明都是以大欺小...”朱允熥苦笑。
“儿臣明白！”六斤也郑重说道，“北元虽内乱，
但不可小觑！朝中许多大臣，都以为鞑靼和瓦剌，不过是草原上逐水草而居一群放羊的牧民.....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蒙古人骁勇善战，如今在草原上更是如鱼得水！北元连同西域....同样也有工匠城池....”六斤越说脸色越是凝重，“这些年，他们看似是折服于我大明军威，没有滋扰边关...但儿臣以为，他们其实是在养精蓄锐....”
“所以...”
朱允熥开口道，“才要雷霆之势，犁庭扫穴...”
“但，绝做不到一劳永逸....”六斤沉思，“跟做不到斩草除根！”
“唔，你能这么想....将来你带兵征北元就多了三成胜算！”朱允熥大笑，“起码，不骄狂自大...”
“儿子没有自大的资本呀！”
六斤在朱允熥身边坐着，正色道，“其实对北元，儿臣以为战争乃是下策....当然不战不行，狼崽子必须打到他怕，他才不敢来....”
朱允熥坐直了身子，“你说说，什么是上策？”
说着，对门口的亦失哈说道，“王八.....亦失哈...”
“奴婢在...”
“端些点心茶水来，朕和太子边吃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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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斤眉头深锁，“太祖高皇帝时的边境策略是，修城！封塞王于边，统兵治民....沿着国境缓缓向前修筑城池，慢慢的移民！”
“北元人不是傻子，他们反复的滋扰。所以为了震慑他们，诸王连年提重兵于塞上，巡视震慑....”
“确实有震慑之功，但....儿臣说实话，花费太大，十几万大军的背后是河北河南山东三省繁重的赋税....”
“另外，这样的震慑只是一时。蒙古人并不是真怕，而是....当时还没有恢复实力.....”六斤正色道，“而到了您这，您对边塞是软硬兼施，既保持着对北元的威慑，又开关贸易.....没有把北元人逼得太急。”
说着，他突然顿住。
“说....”朱允熥开口道。
“儿臣告罪....”六斤站起身，“儿臣以为，西北军需之所以出了问题，那些总兵指挥使们胆子那么大，敢喝兵血倒卖军资杀良冒功，也是父皇您对他们太宽容了....”
瞬间，朱允熥一愣，“好小子，拐弯的骂朕，哈哈！好，你接着说！”
第214章
不是我，是你（2）“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