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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东南巷的交叉口搭了一座台子。

    猜灯谜的。

    彩头儿是芙蓉村的一坛老窖白酒。

    文笙钻进去,程嘉兴护着她,无奈护不住,她灵活,学舞蹈的身段儿也软,没骨头的细柳条儿,一眨眼,突出重围站在第一排了。

    他胳膊绕过她腰,发了力挡住,小臂肌肉的筋络紧绷,防止后排冲撞她。

    活动快结束了,高台的龙凤柱上只剩一个谜面帖:有肚没腿,有头没尾。

    程嘉兴望向帖子,半分钟的工夫,他开口,“是手指。有手指肚,没有手指腿,有手指头,没有手指尾。”

    台上的礼仪小姐端了一坛五斤的酒,递给他,“恭喜先生,猜中了。”

    文笙舔了下唇,“我收回那句话。”

    “哪句?”他一手捧酒坛子,一手牵住她,挤出去。

    她小声,“你的基因挺好,不需要爱因斯坦挽救了。”

    程嘉兴笑了一声,“我可以挽救你。”

    文笙错愕,“我基因不好?”

    “笨也有笨的好。”

    灯火拖出他长长的影子,越走越远,越拖越长,仿佛无尽无休。

    深夜10点,傅时延发来一条短信。

    华夫人在icu病逝。

    脑出血,全身器官衰竭。

    吊命吊了一个多月,耗得油尽灯枯了。

    傅时延乘坐10点38分的末班高铁赶回去,文笙赶不上了,程嘉兴直接从中顺基业的工地调了民工,开车走高速。

    回到老宅,是第二天早晨7点。

    庭院的双囍灯笼和红地毯已经撤了,落地窗的紫红色窗帘也换成了乳白色。

    世家豪门的为人处世,是挑不出一丁点儿漏洞的那种体面,亲家、故友、世交,凡是同盟的关系,红白事、儿女事,一丝一毫不马虎,办得漂漂亮亮,关系也更牢固。

    文笙瞟了一眼院门外的军绿色吉普。

    插了国旗。

    看配置规格,十有八九是华菁菁大伯父的座驾。

    保姆这会儿在招待丧葬负责人,她蹑手蹑脚溜上去,“华夫人的丧仪是傅家办?”

    保姆“嘘”,拉着她去餐厅,“中午12点,市里的1号吊唁厅。”

    1号吊唁厅是权贵大人物召开“家属慰问仪式”和“告别大会”的场地,一部分区、市级的官员会亲自到场致哀。华团长死后,华夫人作为遗孀,一无贡献,二无职衔,不够资格进入1号吊唁厅,明显是托了傅怀峰的面子。

    傅副市长的亲家母,自然有资格获此殊荣了。

    以后,华菁菁的儿媳名分也板上钉钉了,这是傅家给她抬尊荣。

    “华家二房没人了,按道理是大房和三房的长辈主持丧仪,傅公子主动大包大揽了,送岳母最后一程。”

    文笙心口一钝,镰刀割似的。

    傅时延是好女婿,好未婚夫。

    对华家,对未婚妻,无一不是妥帖,周全。

    那她的母亲呢。

    虽衣食无忧,又何尝不是他手中的筹码,她连见一面,也得讨好他。

    “华大伯也在吗?”

    “在茶室呢!华小姐哭的哟——”保姆连声啧啧,扭头和丧葬负责人介绍文笙,“这位是我家小姐,您教一教流程。”

    文笙确实不懂家属的礼仪。

    文父死得难堪,草草火化了,文家的亲戚私下又避之不及,迄今为止,她只参加过华团长的葬礼,是宾客的身份,家属答谢的规矩她一窍不通。

    文笙进客厅,傅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安排白事宴的桌位号。

    权贵圈的在1、2、3号桌,富豪圈的在4、5、6号桌,教育文化界人士在7、8号桌,一共8桌,64个座位。

    能上桌的,是贵宾,大多数吊唁的宾客是不留下吃宴席的。

    文笙走过去,“傅阿姨,我妈妈被——”

    “笙儿啊!”傅夫人不耐烦打断,“华家、傅家忙得团团转,死者为大,先别提你母亲了,她不愁吃喝,不愁活着,你有什么不满呢——哎!糕点打包了吗?”傅夫人推开文笙,匆匆往餐厅走,指挥着保姆佣人,“白糕、花糕、水果、各要七盘”

    一身素黑的傅怀峰这时下楼,“笙儿,发什么呆呢,不舒服?”

    文笙张了张嘴,嗓音嘶哑,“没有。”

    傅怀峰手背贴她额头,“倒是不烧,你回屋睡一觉,一楼吵,二楼书房清静。”

    他说完,环顾四周,“嘉兴呢。”

    “回家接程叔叔和程阿姨了。”

    傅怀峰神色不自在,“嘉兴自己来就行了,折腾老程夫妇干什么”

    他有不祥的预感。

    三天后,人间天堂大排查,而他迟迟没动作,估计老程要出手了。

    傅家会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波。

    “你哥哥呢!”傅怀峰蓦地想到傅时延。

    倘若程嘉良是狮子,嘉兴是猛虎,那么时延是一匹狼。

    狮虎暴露在明处,狼蛰伏在暗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哥哥在茶室。”文笙咬了咬牙,“傅叔叔我妈妈在哥哥手上。”

    傅怀峰刚要去茶室,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哥哥办理转院了,不允许我见。”

    “不许你见你母亲?”傅怀峰一头雾水,“原因呢。”

    文笙心知肚明,除了联姻是傅时延无法抗拒的,因为他要继承李氏家族,李老太爷有遗嘱,继承人必须联姻,其余的大事小事,傅怀峰夫妇管不了他。

    即使她告诉傅怀峰,傅时延在逼她屈服,这样的“家族艳闻”,只能掩盖,万一闹大,也是怪在她头上,绝不是怪傅家的独生子。

    任何家族,陷入外界舆论,一定是保亲子,弃养女。

    “傅叔叔,您和哥哥商量,同意我每周去疗养院见一面。”文笙没讲原因,只讲了请求。

    傅怀峰思索了片刻,“我不清楚你哥哥的心思,但我会给你做主,见母亲是天经地义,他拦什么,简直荒唐!”

    地下茶室的木门忽然打开,傅时延穿着居家服,衣领湿了一块,似乎是眼泪。

    他一边解扣子,一边招呼保姆,“洗了吧。”又去衣帽间,换了一套新的。

    保姆追在他身后,“我煲了红枣鸡汤,劝华小姐喝一碗吧,她一天没吃东西了。”

    “拿给我。”

    傅时延接过汤碗,准备原路返回,傅怀峰叫住他,“笙儿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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