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程嘉兴坐上车,“母子平安吗。”n“文小姐产后身子不大好,在喝中药调理。”保镖关车门,发动引擎,“傅怀峰夫妇人脉广,大半个城市的达官显贵去道喜了。”n“婚宴是哪天。”n“二月十六。”n他摘了墨镜,“为什么提前。”n“是不是傅时延开始出手对付您了?”保镖思索着,“生下长孙,完成婚礼,无牵无挂与您斗。”n程嘉兴凝望窗外的花草树木,“傅时延有程氏集团的账本,他斗赢我了。”n“程嘉良已死,程氏集团马上被调查,程家覆灭您报了仇,无所谓是输是赢了。下一步,带程太太和家产去欧洲,他扳不倒您了。”n“我没打算离开。”程嘉兴一张脸深沉,语气亦是深沉,“程家的仇报了,轮到傅家的仇了。”n“程家保姆联系我,说傅怀峰找程太太了。”保镖驾车去港口,“挽留程太太,上缴洗钱赃款,劝您自首。”n“虚情假意。”程嘉兴眉目阴鸷,“傅怀峰想保全傅家太平,废了我。”n“傅时延追踪您在缅甸大其力,他相信程太太是从缅甸登机了。”保镖得意,“声东击西,去泰国登机,您这一招高明。”n“不。”程嘉兴握拳,支着下巴,“在缅甸登机。”n保镖不懂,“那不是自投罗网了?”n“我主动暴露行踪,傅时延反而怀疑了。大其力与美赛县隔了一座桥,他一定猜我母亲去泰国登机,派人在泰国围堵,我偏偏在缅甸,最危险的地方登机。”程嘉兴倚着车门,“安排妥了吗。”n“一切顺利。”车泊在客运入港口,保镖伺候程嘉兴下车,“梁小姐痴心一片,虽然有缘无分,也答应帮您了。销毁交通监控不是大事,梁局没拒绝。”n彼时,港口正热闹。n旅游的,卸货的,一艘艘船挤满了人。n一拨缅甸马仔蹲在甲板上抽烟。n保镖挥手,为首的小头目起身,毕恭毕敬。n“定金。”一只皮箱扔在地上。n小头目刚要拿,程嘉兴皮鞋踩住箱子,“等多久。”n“我大哥在越南,二月回大其力,他回来,那位女士随时出发。”小头目信誓旦旦,“在缅甸,我大哥护送一个人出国,太容易了。”n“客机不行。”n对方嬉笑,“钱到位了,私人飞机、直升机都有,保证舒舒服服去欧洲。”n“开个价。”n“二十亿缅币。”n程嘉兴蹙眉,保镖汇报,“七百万人民币。”n他嗯了声,返回车上。nn傅家人在北方过春节,李老夫人是不乐意的。往年的规矩,一年在婆家一年在娘家,去年没回,今年李家是准备‘四世同堂’团团圆圆的。n腊月二十七,傅时延回了一趟老宅,哄老夫人。n夕阳照射在屋顶的琉璃绿瓦上,一群保姆捧着喜盘、喜服穿梭在游廊,东厢房是‘洞房’,布置了小半年了,老式的古董,老式的金丝楠木家具,白玉石的婴儿摇篮一间四十平米的厢房,花费了千万。n可谓是寸砖寸金。n“哟,京哥儿啊——”老夫人的大保姆打趣,“当了爹,春风满面呢!再不是绝食、下跪,向大小姐求娶笙儿的狼狈相了。”n“门牙没了,还笑话人,漏不漏风?”傅时延的嘴,一贯不吃亏。n大保姆训斥他,“有儿子了,没正形!”n跨过中堂的门槛,老夫人戴着老花镜,在研磨。n沈家、方家的二位老太爷在世,所以给两大家族的请柬是老夫人亲自写的毛笔烫金字,显得隆重。n“你岳母怎样了?”n“熬不过三个月。”傅时延捻着一罐黄金粉,洒在墨汁里,“在傅家老宅陪岳母最后一个除夕。”n老夫人叹气,“父母白事,儿女起码守孝一年,你和笙儿不办婚礼,在李家这边名分不正,笙儿母子入不了族谱。”n李家从清末、民国就是勋贵大富之家,族谱一代代传承了百年,是讲究婚礼的,对媳妇、女婿越满意,婚礼越盛大。n论家世,文笙娘家没钱没势,李家的圈子又重视门第,婚礼是从简,六桌喜宴,五十八名宾客,几万块的凤褂,族谱里,傅正修的名字排在父亲下面、母亲上面。傅时延的外婆便是如此,名字在李韵宁的下面,标注不是‘原配发妻’,是‘长女生母’。n李家没承认李夫人的身份。n傅时延不肯,缠了姑婆一个月,非要和文笙的名字并排,写‘原配发妻’。其实后辈子孙不在乎族谱了,封建时代的旧规罢了,但文笙敏感,他不愿委屈她,他在李家什么地位,文笙必须什么地位,本地的商会、世交、故友众人如何敬傅公子,也得如何敬傅太太。n“二月十六办,岳母撑得住。”他落座,央求着,“婚宴一百八十八桌,婚礼后,我带笙儿去商会,和生意场的副会长、会员们见一面,我继承了李家,是本地商会的会长,我的结发妻子自然是李家主母了。”n老夫人意味深长瞥他,“李家男人在族谱上有了原配,即使年长日久没感情了,也不许提离婚,否则,家规可不惯着男人抛妻弃子。”n“不离。”傅时延郑重其事。n“你既然求我了,我同意了。”老夫人写完请柬,撂下毛笔,“你外公当年是真爱你外婆,千方百计娶进门,可他不敢替你外婆争取婚礼,你外婆一辈子没资格和家族的太太们打交道,至死是韵宁母亲,不是李夫人。”n傅时延一言不发。n“咱们京哥儿比外公强得多。”老夫人欣慰,“笙儿娘家普通,圈子瞧不起她,无妨,你护着她,扶持文家的亲戚,一只草鸡也捧成金凤凰,妻子的体面,是丈夫凭实力给的。”n“岳父出事之后,笙儿的舅舅有意收养她,只是太穷了,负担不了文家的大窟窿。笙儿寄养在傅家,舅舅也探望过。”傅时延喝了一口茶,“我会扶持舅舅一家飞黄腾达,给笙儿添一添娘家的荣光,助助威。”nn腊月二十八。n傅怀峰夫妇去寺庙烧香,以前,傅怀峰是官,权贵圈忌讳不务实、信鬼神;现在,辞了职,给孙儿纳福积德,也信了。n文笙摘了花园里的一大簇红梅,在客厅插花,何姨买了春联回家,推开玄关门,招呼她,“小太太,是程大公子!”n她一愣。n程嘉兴消失了四个月。n晒黑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n健硕,勃发,野性。n张力十足的胚子,铮铮英武的气场。n“不认识了?”他解了大衣扣。n文笙回过神,“你去大西北或是西南了吧?”n“怎么看出的?”n“糙了,也精壮了。”n程嘉兴高兴,“在你眼中,是糙了适合我,还是曾经那副样子适合我?”n问题有几分暧昧。n文笙不答。n他也没强迫。n两名保镖抬进一株‘紫椴木根雕的长寿松’,异口同声:“祝贺傅家喜得长孙。”n长寿松的底托刻了傅正修三个字。n她不禁笑,“这礼物是长辈祝寿吧。”n“可以祝长辈长寿,不可以祝婴儿长寿吗?”程嘉兴也笑。n育儿嫂这时抱了礼礼下楼,礼礼喝了奶,在拍嗝儿,眼睛乌溜溜的,程嘉兴笑了一声,迎上去。n文笙紧张,“阿姨,抱礼礼过来。”n“给我。”他伸手,“大伯父抱。”n在月子中心,护士月嫂从不让外人抱,如今在主家,登门的是熟客,程嘉兴衣饰华贵风度翩翩,又自称伯父,月嫂松了手。n“多少斤了?”他一边掂分量,一边问文笙。n“九斤。”n“是早产,健康吗。”n“怨我圣诞节在花园打雪仗,羊水破了。”n程嘉兴拇指擦拭礼礼嘴角的奶泡,“你年轻贪玩,可时延什么年纪了,纵容你打雪仗。早产是怨他,不怨你。”n文笙将棉布垫在礼礼的脑袋下,防止吐脏了程嘉兴的大衣。n“小子模样不错。”他撩眼皮,端详文笙,垂眸,端详礼礼,比照了一番,“五官神似时延,娇软可爱神似你。”n院子起了风,她回客厅,关窗户,“婴儿都可爱。”n“爱屋及乌。”礼礼吃饱了,没闹觉,在怀中乖巧哼哼,“程家的后代和下属的孩子,我见过不少,没抱过一个。孩子的母亲讨喜,孩子才讨喜。”n程嘉兴戳礼礼脸蛋,礼礼蹬脚,他闷笑,“时延呢。”n傅时延中午回北方的航班,这会儿1点了,没音信,文笙催促何姨问一问。n电话里,是商场广播的嘈杂声。n“在国贸专柜。”n文笙喜欢的牌子春装上新,本市一共有三套,何书记的女儿订了一套,小李家的长媳订了一套,另一套是傅时延订的。n“l码。”n何姨噗嗤笑,“您订了l码,小太太又要生气了,她一直穿s码的。她催您回老宅呢,程大公子送了贺礼。”n电话那头,没回应。n傅时延挂断了。n保姆泡了茶,去客房喂文母吃饭,文母住在一楼,一天有二十个小时是昏睡的。n“你抱过嘉佑吧?”文笙发现程嘉兴的动作蛮标准,不像没抱过孩子的生手。n“嘉佑是程嘉良的亲骨肉,我是卑贱的野种,不配抱。”他云淡风轻,“在外地,特意学了一些技巧,为了抱礼礼。”n野种n文笙为人母,听了,心里不是滋味。n程嘉兴走到露台上,透过澄净的玻璃窗,指花园,“礼礼,那是什么?”n礼礼盯着他。n“是梅花。”他又侧身,指着文笙,“这是谁。”n礼礼断断续续啼哭,磨人。n“是母亲。”程嘉兴注视文笙,目光润和,平静,敛去了戾气,仅仅是一个拥有片刻温情的男人,“大伯父初遇你母亲,也是一场大雪。红梅,白霜,你母亲穿了粉色的斗篷,中式长裙,淡妆,盘发,不爱笑。”n文笙站得不远不近。n“笙笙,你记得吗。”n她点头,“我唱了曲,弹了琵琶。”n“帮我点了一支烟,可你不会用打火机。”n文笙笑出声。n礼礼大哭。n程嘉兴轻轻摇晃手臂,“礼礼,大伯父抱你,不开心吗?”n忽然,玄关的屏风后,传来脚步声。n男人轮廓匆匆掠过,命令的口吻,“礼礼困了,抱他哄睡。”n月嫂立马抱回。n“时延,怕我害你儿子?”程嘉兴坐在沙发上,叉开腿,姿态狂妄恣意。n“我不担心。”傅时延慢条斯理脱西装,清洁消毒,等体温回暖了,从月嫂手上接过礼礼,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在傅家地盘,你不至于明目张胆。”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