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商品琳琅满目，都是进口货。林素推着车直奔蔬肉区，却一眼在冻柜钱看见了一个人影。身影熟悉。
高高瘦瘦，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他一个人，正在拿着一包什么看。
“南先生？”
熟人自然是要打招呼的，林素也没多想，推着车走了过去，然后看见了他的推车里堆着的冻品——都是预制菜，还有一些水饺。视线从车上抬高，她笑容灿烂，“这么巧？”
“林小姐好。”男人看了看她灿烂的脸，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出差回来了？”他一边说话，把这盒饺子丢在了推车里。
“回来了，前天回来的。”她就是聒噪的女邻居，也不懂上流社会的距离和矜持，林素点了点头，“南先生您买这么多水饺呀？”
男人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怎么自己亲自买？怎么吃这个？没有保姆吗？佣人呢？林素想起了隔壁冷淡的装修，还有他停在车库里的宾利。甚至还有那张滑雪的合影。
怪人。
“再会。”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和她说话的意思。
“再会。”喉咙滚动了下，她想说什么，可是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努力笑得正常，“我再去买点别的。”
男人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推着车走了。
“来四个大腰子。”
她推着车走了几步，对着店员说话，也不知道走远的男人听见没有。光吃一个菜肯定是不够的，林素又买了半只兔，配了一些菜，又买了几个水果——今天忘记薅何总的羊毛了，最后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出来了。
走回去？她站在路边拎着袋子，刚刚结账的时候她也看见南先生的。
他开车了吗？
一辆宾利开出来了，驾驶室的男人面容熟悉。女人站在路边对他笑——又挥手。黑色的车子到底慢慢减速，最后到底停下来了。
林素笑了起来，提着袋子就过去了。
“谢谢谢谢。”
伸手拉开宾利的车门，她把袋子往上面一丢，又笑，“真是运气好，我刚刚正在想着南先生您是不是开车来的呢。”
男人握着方向盘看她，没有说话。
女人整个人都上去了，坐稳了，又扯上了安全带。车子开始继续慢慢的往前滑动。
“南先生您家佣人呢？”
车子滑得不快，毕竟前面就是小区后门。看着停车杆慢慢抬起，林素又笑。这个小区是富人区，家家户户都会请佣人的，男主人亲自来超市的，更是屈指可数。
“周二周五打扫卫生。”男人可能不是很想说的，可是还是说了，车子慢慢的滑进了小区，“平时没有人。”
“那是，清净。”她笑，又看他的车。车里没有什么内饰——干干净净的，没有玩偶，没有贴纸，乳黄白色配黑色的座椅，搭配同色系的方向盘。这就是一个男人的车，散发着机械的味道。
她又扭头，看见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黑色袖子遮住的手腕上，表盘隐隐约约。
Jimmy的朋友圈对她开放，她也看熟了一些表盘——眼熟，昂贵的样子，和他的宾利等价。
怪人。
车子里没人说话了，一片安静。
走起来要花十几二十分钟到路程，开车不过三分钟，花墙就在她身边的时候，车子已经停稳了。
“谢谢您。”她往下拎着袋子，一边道谢，笑容满面，做一个有礼貌的邻居。
男人握着方向盘扭头看她，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南先生您晚餐有预约吗？”
那一车的预制菜在脑里一过，脑子一热，她就那么邀约了他，“要不要过来尝一下我炒的爆炒腰花？”
男人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林素也早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唐突。可是话已经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她站在路边，弯腰去看他的脸，笑容满面，“我刚刚也买了很多菜，一个人也吃不完的啦。南先生您要不要过来一起吃？要不待会停好车就过来？我还有很好的茶叶哦。”
0249
249.南先生吃饭了
249.
请了就请了，好像也没什么。
隔着一条车道的对面的院子还关着，女邻居看起来还是不在家。
花墙上还开着几十朵花，有几朵已经探到对面去了，张牙舞爪。通往院子的推拉门大开着，男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对面的女人已经打开了茶叶罐子。她一身白裙，身材窈窕——正在拿着茶夹小心翼翼的，夹出了几戳白毛毛的茶叶来。
泡茶的姿势，不算是很熟练的样子。
甚至还称得上笨手笨脚。
开水注入的时候，一股清香弥漫了出来，男人的视线微微瞄过了茶叶罐子上的年份，又挪开了。
“南先生您慢坐，”
女人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似的，只是笑，“那我先去厨房弄菜了？”
爆炒腰花的关键，就是要油大火大去腥味。林素早会做这菜，可是从来不敢真的做，毕竟出租屋里塞不下这么大的油烟。
现在可以了。
系上围裙，把腰花片开，斜刀去除白色筋膜，又改刀切成花条状。厨房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男人抿了一口茶，又瞄过了一眼茶叶罐子，又瞄过了屋脚的猫架。
神使鬼差的答应了。
答应了就答应了。
不是没有其他的女人给过他类似的邀约，可是他偏偏就答应了这个。
也许是因为，“利益关系不大”。
所以接受了。
站起身，男人走了几步，看见了厨房系着围裙的女人。围裙很新——勒在腰上，是第一次使用的模样。
很细的细腰，于是看起来胸更大了。让他想起了拿回地板上的摇曳丰臀。
甚至这丰臀几次进入梦中。
拿菜刀的动作倒是熟练。
女人察觉了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你是哪里人？”他开始问，面无表情。
“……A省。”女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倒是说了，又笑了笑。她又低下头，一缕发丝拂过她的脸。
男人想起了那天副驾驶上的那个人影，默了默。
一刀，两刀，第三刀切断。腰片变成了腰花。
男人就在厨房门口看着。会不会下厨，拿刀熟不熟练，知微见著，也能让人判断出很多。
比如在他的环境里，会下厨的女性很少。
A省人。这么年轻，还住这里。
女人低着头，只是拿着刀切着菜，任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切完了腰花拿酒泡上了，她又抬头对他笑，“南先生您先去坐一坐，待会就好了呀。您能吃辣的吗？”
“一点点，不要太辣，”男人回答，转身离开了。到他这个年纪，见多了事，也已经对很多社会现象宽容了很多。
他不是道德卫士。甚至自己也不算很有道德——就商业行为来说。
端起茶抿了一口，茶香满鼻。又看了看茶叶罐子，他走到了院子里。对面的院子已经打开了，人影卓卓，一个女人正在抱着猫走了出来，也看见了院子里的他，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异。男人皱了眉，又转身进去了。
大火，爆炒，十秒出锅。
客厅隐隐约约弥漫着菜香，混合着炒制的声音弥漫了出来，是烟火的气息。天色微微发暗的时候，外面的花墙叶片微动，喵的一声，一只猫举着尾巴从门口进来了。
男人皱了眉。
“南先生吃饭了。”
一个声音喊他，笑嘻嘻的，温温柔柔。男人起身走了过去。餐桌上灯开着，灯光落在桌子上的饭菜上面，看起来格外有生活的气息。一个爆炒腰花，一个红烧兔子，青菜豆腐汤，和水煮菜心。热气腾腾的米饭上桌，女人解开围裙，拿着手机对着饭菜照了好几张相，又满意的叹了一口气。
“很香啊。”她说。
“喵。”一只橘猫跑了进来。
“嘘嘘嘘，”女人似乎是知道他不喜欢猫，又去嘘猫。橘猫大大咧咧的样子，并不理会她——然后几声猫叫，被人拎起了命运的后脖颈。
“你还知道回来？”
女人的声音慢慢的，拎着猫出去了，“咦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是其他猫告诉你的？”
猫叫声远了。
没多会儿，女人又进来了，洗完手，又坐了下来。
“南先生您尝尝我的手艺，”灯光落在她脸上，漂亮是十分漂亮；白裙子裹住了鼓鼓的胸，男人看着她的脸，她笑，“这是我们A省的炒法——爆炒腰花，很补的。哦对了，”她又笑，“南先生您是哪里人？”
0250
250.滑腻
250.
其实，他不喜欢吃内脏的。
好像唇舌间都有一种腥气。而今这腥气已经被酱料和酒精压住了，于是只剩了酒气和酱料的气息。腰肝入口，是一种滑腻的味道，和舌头接触。就像是坐在对面的女人，笑容灿烂，腰肢随着她端茶的动作摇摆，或许入口入手的感觉，也会这样的滑腻。
再次回到家，冷淡的黑白灰色已经扑面而来裹住了他。男人眉目不动。一墙之外，是热闹的，白黄色的，空气里有茶香和饭菜的香；这边留给他的，只有清净。
外面隐隐约约有猫的叫声传来。叫声汇成一线，打破了安静，俨然已经侵入了他宁静的生活。
走了几步上了楼，男人脱下了自己的衣物。吃过了重油烟的菜，好似自己身上也沾染了油烟的气息。他解开裤子，黑色的内裤里已经是满满的一大坨。拉开内裤，褐黑色的阴茎弹跳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又摸了摸。
姝怡离开的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去疏解过——偶尔几次罢了。这不是道德观念的问题。如今隔壁那个女人明媚的脸，黄色的灯光，满桌的饭菜，灿烂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在某个时候就已经勃起。这个女人让他有了欲望。他不缺钱，也不缺做饭的佣人，也享受孤独，可是身体却在寻找一个陪吃饭的人。
但是也不要太黏。
到他这个年纪，更喜欢干脆和轻松。不喜欢做谁的精神寄托。
副驾驶的那个男人。
神奇的来自A省的女孩却住在隔壁。
明亮又灿烂的笑容。
还有那桌子菜。还有上一次的那一碟子他根本不吃的沙拉。
男人走进了浴室，水声响了起来。
“喵。”
再次得到自由的喵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并没有生她的气，还拿身子蹭了蹭她的腿。林素摸出了逗猫棒，它很配合的抬起身子爪子乱抓了几下。
这是毕业的时候孙强送给她的猫，兜兜转转，跳槽两次，手机换了两个，房子换了几处，一直陪着她的只有这只猫。
大城市的人，都很孤独。不过孤独是情感的需求，大城市的打工仔更待解决的是生存。
稳定的收入，和房子。
何总的邀约又出现在脑海里，通往未知的前途。
唉。她靠在沙发上叹气。
三菜一汤，南先生今天很赏脸的帮她吃完了。光盘是对厨师最好的肯定，下次做饭还喊他。
何总会吃她做的饭吗？机会不大。欧美人不吃内脏，他是黄种的壳子白种的胃，多挑剔一个人。
今天太晚了，不想回酒店了。丢开了逗猫棒，又把喵抓起来放在肚子上摸了几把，林素躺在沙发上拿出了手机。
先把今天的饭菜照片发给了爸妈，想了想，林素到底又没忍住发了一个朋友圈——她就是个爱炫耀的俗人，离大佬还很远，不必拿大佬的心态来要求自己。微信上又有几个红点，有一个叫“Ron
Zhang”的也加了她。
“张文”。
照片也是眼熟的，正面照，西装，微微的笑脸，风度翩翩。归墟种花马上要到位的大脑袋。他已经回国了？林素点了通过，想了想，犹豫了一下，稳了一把，没有立刻把他拉到工作群里。
唉。翻着手机女人又躺在沙发上叹气，现在不是她做工作，是工作追着她走了。
“何总好。”翻出了真正的大老板，她躺在沙发上打字，又一边撸猫，“今天我在奥运花园吃了晚餐，有些累，今晚就不过去了可以吗？向您请个假，抱歉。”
想了想，她又补充，“明早我再过去。”
发完了这条，何总也没回复，可能正在和季总喝酒。她又继续翻着微信。那个吴曦也早就加了她，还在问她办公室附近房子好不好租之类的。归墟还有一个月搬新办公室，她应该也要马上准备回国的事了。
是M省人。
“你问下Sandy，”
事情太多理会不了，刘迪好像也给她发了什么，林素快速的回复她，只让她去找新入职的前台，“Sandy是S市人，很熟悉S市，你问问她。微信群里有。”
“好的，谢谢。”那边还没有聊完的意思，“对了Susan，我听说现在大家都还在酒店里办公吗？”
“下个月就搬新的办公室了。”林素回。她对这个女孩说不上有什么态度，自然也没有什么“她顶掉刘迪的实习机会”之类的想法，各凭本事罢了；而且最近她也还在和他们一起开早会——吴曦确实比她反应机敏，口语好，会议记录还写的快，几乎开完会两个小时她就发出了会议记录；另外她还能帮其他的成员做些数据处理和建模的工作，连兴平都说她“帮助了很多”，确实比她有用得多。
“好的，”那边却还在说，“我还说想参考一下你住在哪里呢。”
……唉。
林素拿着手机默了默，发了两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可是连Willy都知道的事情。
“我住的地方你参考不了，”她发。
我和何先生住一起。
“素素江湖救急，你那里有没有黑色的面试装，明天借我穿一下？”
不管吴曦了，林素又往下翻，刘迪的信息是三分钟之前发的，还附着一张照片，里面的衣裤赫然已经是脱丝变了色，“我本来还说借同学的，结果都被阿姨洗坏了。”
0251
251.衣裳
251.
能打电话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敲字啦。林素给刘迪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吵吵嚷嚷的，好像是几个女孩子还在商量去哪里借衣裳，又说不合身什么的。
学校生活，虽然离她只有三年不到，可是真的令人羡慕呢。
“我有，你过来吧。”
刘迪和她身材差不多，她的面试装她应该能穿。林素答应了，还特意多问了一句，“你明天去哪里面试？”
C行总行。位置就在似水流年不远的地方，十点钟，比她的上班时间还晚一个小时。
“要不你今晚过来我这里住。”
林素拿着电话说，“明天我再送你过去，我正好要过去上班，顺路，八点半就把你送到。”
同学的忙，能帮就帮。而且她上学的时候就挺佩服刘迪的。刘迪很刻苦，常年全班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双蛋大学，她考不上的哇。
给刘迪发了地址，林素又翻了翻微信，点赞的人已经不少。仁信的张修点赞了，刚刚加上的张文总居然也点了赞——反应怎么这么快不会正在翻她朋友圈吧？倒是挺友好的。丢开了手机，林素丢开猫，站了起来。
夜慢慢的深了。
下午打完了高尔夫，又就近在会所里吃了晚餐。男人和朋友告了别，坐上了自己的车。他和天意季念总经理的相约——世界很大，圈子很小；他们其实都是好几家对冲基金和量子基金的客户，也都彼此听说过名字，也都彼此有从其他环境听说过对方家里的“八卦”——他们这样的家庭，总是八卦丛生的。不过真的有接触，还是最近这几个月罢了。
季家直接持股运作的企业，主体制造位于种花大陆，何家则是在枫叶国；所以以前交际不多。虽然家族资本都有全球投资，不过都是office在管理。像他们这样的身份，朋友很多，当然也可以说是没有朋友。季总为人和善，为人他不评价——倒是刚才，季太一个电话就能把季总喊走，倒是让他微微有些吃惊。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在男人交际的时候喊走他的父亲。
当然也没人能喊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