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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翼卓

    而后半月,温含卉都在城里的各大书院奔波,测量各家书生的尺寸,登记数目,敲定交货时间,催收订金,确定好商单后再统一交给胡玲。

    胡玲只看了&;几眼,在账簿上做好记录后,就全权将温含卉谈下来的书院商单都放权给&;她管理,还叮嘱她要&;用心做,不要&;出错。

    温含卉愣神一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胡玲的嘱托后,万分欣喜的谢过胡玲对她的信任。

    欣喜过后,温含卉又觉得肩负重任,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整个商单运作的流程,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起早贪黑,核查成衣鞋履的制作进度,亲自查验成品的质量,力求确保万无一失。

    陆安知道她忙,放课后只安静地坐在铺子里或是写当天课业,或是看些从欧阳靖羽书房借阅出的书籍,不吵不闹,甚至会主动把坤坤抱在怀里哄睡着,不想让坤坤影响到温含卉。

    逢放假时,陆安会去司农卿府邸里呆上一天,钻研水车的构造,有时忙活的晚了&;,翼卓便会留陆安与他手下一道在他府邸用膳,陆安从来都是婉拒,掮起书篮从城南走到城北,穿过深秋入夜时肃杀的寒风,去手作坊接她一块儿回家,晚上给&;她烧饭,叮嘱她回家就要&;休息,不要&;整天想着订单进度的事情。

    然后陆安会在饭桌上说一些自己在学院里的事情,有时候会向温含卉汇报他在堂测中考了&;甲等,随后重点强调韦贺只考了&;乙等,说他这个人就会油嘴滑舌,都没有把心思投入进读书里,自然是比不上兢兢业业的自己。

    有时候则会说一些在司农卿府邸里的见闻,说他们在打造了&;十&;几台水车后,终于造出了一台可以简易搭建,覆盖距离远的水力摇水水车,制造成本不高,工艺简单,因此也可以保证这台水车的普及。

    之&;后他就不用去司农卿府邸了,会多匀出一些时间和温含卉过春假,他提议去京郊几十&;里外的海场观海,春假海主一般不出船捕捞,他们还可以租船海钓。他还可以教温含卉钓鱼。

    温含卉一听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应允了&;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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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依照计划,温含卉是能够在年三十&;那日完成所有商单的出货。

    只是年三十&;那日,下雪路滑,有个侍者在赶马车送货时,车轱辘一滑,整车驼好的衣裳都倒进了&;湿冷的污泥里。

    侍者也&;受了&;伤,他知道自己疏忽犯错,灰溜溜回到手作坊,只哭着祈求温含卉不要&;遣走他,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指着他一个人开锅。

    温含卉见他可怜,帮他垫付了&;一半的损失,但是错事需惩,余下一半则需侍者以每月工钱扣半的形式弥补,直到垫上这次的损失为止。

    因为书院会在春假后发放给书生新一年的成衣鞋履,而今日已经年三十&;了&;,所以温含卉必须在春假期间把损失的货品都按质按量的赶制出来。

    于是她只得以三倍工钱召集女工春假期间留下赶工,连带着自己也&;亲自上阵,一直忙到了春假第五日才完工,她怕再出岔子,亲自驼上马车送货。

    至此,所有书院的商单才全部送完。

    温含卉圆满完成胡玲交给她的任务,才刚舒一口气,忽而又想起自己早前答应陪陆安去京郊海场海钓一事,如今春假只余两日,海场在几十&;里外,来回各要&;一日,根本不够时间去海钓。

    温含卉心道糟糕,在手作坊里稍作收拾就骑马回了&;家,把陆安从寝间里喊出来,和他道歉。

    陆安摆手,说自己体谅温含卉辛苦,知道她绝非故意,而是因为侍者出错,才导致她春假连轴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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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温含卉还是从他故作淡然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失落。

    她更是满怀内疚。

    索性是她虽然没赶上和他一起海钓出游,倒是赶上了&;陪他一起去司农卿府邸给翼卓拜年。

    陆安得翼卓赏识,又与翼卓共事过,认为他是为人处事的坚直不阿,德才兼备之&;人,因此他对翼卓格外敬佩,连去给他拜年都给外重视。

    陆安一大早给温含卉做完早膳,就烧了热水准备净身,期间还去骚扰赖床不起的温含卉借他香囊和木梳。

    温含卉企图装作听不见,被褥盖头,与陆安展开一场拉锯战,奈何陆安太有耐心,一遍遍在门帘外喊她,温含卉最&;后不堪其扰地下床给&;他递东西。

    陆安接过东西,还嘴巴甜甜地让温含卉再回去睡会儿,说早膳他闷锅里了&;可以暖好久,而后他毫无负担的扭身回房,搬来木桶净身,香囊熏衣,穿好衣裳后,端正板直地坐在天井底下拿着借来的木梳梳发,墨发乌黑湿漉,连成瀑布,远看又宛如重叠的山峦,冬日晨光落在他被水雾蒸过的面容上,衬得他唇红齿白,清隽出尘。

    温含卉早就被陆安彻底喊醒了&;,回床榻上躺了一会儿都睡不着,想不到她打着哈欠从寝间里出来时,竟是生生看着天井下的俊俏少年看迷了眼,她眯起眼,嗅嗅鼻子,除却皂角味儿外,今日陆安还用她的香囊和木梳,成功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带有温含卉味儿的陆安。

    看出陆安认真对待,温含卉用完早膳后,也&;认真收拾了一番,确认自己得体恰当后,两人出发去了&;司农卿府邸。

    陆安如约提了一坛菜籽油到翼卓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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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卓是在家中花园内庭阁招待的两人,他见到陆安提的油坛后,将其端到桌台上,亲自拆了&;绑线布盖,俯身勺起少许观察了&;一下色泽质地,闻嗅片刻,蘸了一点置于舌尖,赞叹道,“榨油的工艺并不复杂,重要&;的是耐心,越是心浮气躁越炸不出好油,而你送我的这坛油,无味色浅,无酸味醇,属实是好油。可见你是从发种菜籽开始就在潜心对待此事,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坚韧不浮躁的心性,当真是后生可畏!不错,不错!”

    翼卓对陆安赞许有加,后又找来侍者,将油坛端去后炊,说今日午膳就用这坛油来烧,他要&;好好款待陆安和温含卉两人。

    陆安谦虚了&;一番,低头酌了&;口茶,看见温含卉有些拘谨,就给她挑了&;一些果&;盘里的糕点盛到她面前的碗碟中。

    翼卓则自己给&;自己添了杯清酒,他意有所指道,“陆安,你也&;该长大了&;吧,还喝茶?莫不如同我一块喝几杯酒?以后在官场上,可免不了&;要&;喝酒。”

    陆安挠头,垂眼去看温含卉,征求她的意见。

    温含卉尝了&;一口绿豆糕,咽下后端起自己的茶杯暖手,“你喝吧,但是不准喝醉。”

    于是陆安就尝试着斟了&;一小杯酒,端到自己鼻尖嗅嗅,酒水带着一股米香味,他一口落肚,米香味却不见了&;,口齿尖尽是蔓延的呛味,脖颈下漫上一层薄红,他眉头屈起,“酒不好喝。”

    翼卓哈哈大笑,到底是看在陆安年纪尚小的份上,没再逼他,只说他以后喝习惯就好了。

    陆安挠挠头,心里想着自己以后可不会再喝酒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离饭点还有半个时辰,陆安提议说自己想带温含卉去看看他做出来的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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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卓起身相陪,随着一道去了他们平日里用以造车的那片空地。

    他许是觉得时间不够,便让陆安简单同温含卉讲一讲即可。

    原先的空地里摆满了木头,割据后的木块,散落的木屑,还有一些造水车用的器具。

    这中间,高高耸立着一个几人高的圆滚轮,模样恢弘气派,轴心两面布着放状的蜘蛛网造型的木头装置,连着一些刮板和挖空的小槽间,旁边还有一些镂空的竹节铺成类似栈道的引路机关,令温含卉叹为观止。

    陆安给&;温含卉示范了&;水车的用法,他勺了一勺水进圆滚轮最底下的小槽间里,用里转动手摇木杆,载着水的小槽间就会随着圆滚轮转动,自高处落下,落进竹节制成的渡管里,那勺水顺着竹节的延伸移动,最&;后落进了&;机关尽头一片肥沃的土壤里。

    陆安说,如果&;将水车搭载进顺流而下、冲力足够的河间,那么将无需一直用人力手摇,只需要&;有人看管定时清理,偶尔借风力,或是人推一把力即可。

    渡管则是运水的载具,借由不同的渡管延伸出去,最&;终保证水流进村民的农田里。

    温含卉只觉得神奇,亲自上手试验之&;后,看着水从竹节末梢流淌出来,她哇了&;一声,不禁叹道,“我虽然没有多少种田的经验,可是我每日来回村道时,总看见挑水的农民汗流浃背,走走停停,而一两桶水根本灌溉不了&;一两亩地,他们要来回好多趟,很多时候一天的时间都要消耗在这上面了。有了&;水车,他们真的会轻松很多,空余的时间可以在树下乘凉,可以早晨多睡一会儿,可以陪陪孩子,可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这真是太棒了&;!”

    得了&;她的夸赞,陆安低头摸摸鼻尖,努力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嘴角翘起的弧度却背叛了&;他,他连忙以手握拳去遮,“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种情况,真正推行水车时的方案会比单纯的示范复杂很多,我准备了&;两种切实可行的推行方案,今日时间不够用,回头我再跟你细讲。”

    温含卉认真听完后应了&;一声,而后又转头去问翼卓问,水车造好后,他打算何时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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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卓告诉她,已经通知了各地的州县官府,节后就能够开始宣传推行,之&;后司农卿还会专门派人去各地村落查看水车落实的情况。

    温含卉咧嘴露出贝齿,眼梢弯弯去看陆安,“崽崽,我好得意啊,你也&;太厉害了吧!到时候你的名字一定会被口口相传,名扬京城!”

    陆安耳根有点羞怯地红了&;,他摆手谦逊地表示,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的功劳,所以大家都会被百姓记住的。

    之&;后到了晌午,侍女前来通知,说午膳的菜品已经备好。

    几人便折回庭阁用膳,彼时庭阁里已经坐了&;一个身着女官袍的女子,她面容威仪,姿态端正,细看与翼卓的神态宛如是同一个工匠雕刻出来的。

    翼卓落座后,朝温含卉和陆安介绍道,“这是我女儿,翼无双。”

    翼无双朝两人点点下颌,话并不多,打了&;声招呼后,饭席上便安静了&;下来。

    翼卓率先动了筷子,示意温含卉和陆安可以用膳了。

    饭席菜色丰盛,牛羊俱全,甚至还上了&;名贵的樱桃乳酪,看得出来翼卓是用心款待。

    只是到底是在外人府邸里,温含卉吃得有些拘谨,筷子只在自己眼前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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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翼卓状似不经意问了温含卉一句,“陆安过完年可是十四了&;?”

    温含卉不明其意,却仍是放下筷子,规矩地回应道,“是的,翼大人。”

    翼卓意有所指道,“我女儿过完年就十&;五了&;,稍长陆安一岁。她自小性格要强,科考之&;后,就在户部任职,之&;后也是志在走仕途。我觉得两个孩子之&;后可以相互扶持,倒不失一桩好的姻缘,您觉得呢?”

    温含卉反应过来翼卓是在给自己女儿说亲,由于此事太过突然,她一时间所有话都堵在喉头,不知如何回应。

    翼卓索性是摊牌道,“我认为陆安很有才能,将来必定能够作出一番成就。他出身寒门,想要在官场站稳脚跟,也&;需要&;背靠大树,我可以给&;他这些支撑。但作为交换,我需要&;他与我女儿结亲。”

    温含卉为难,转头看向陆安,“陆安的婚姻大事,我无权决定,此事还得看他自己的态度。”

    陆安将手中筷子轻轻搭在桌台,抬头看向翼卓,恭敬地朝他作了&;一揖,“翼大人,我敬重您,亦想跟在您身边做事,只是我不愿意拿婚姻一事交换,”他胸膛起伏一下,像是下定决心般,一字字道,“我已经有心仪之人,无法妥协。”

    翼卓眸色微变,敲打他道,“陆安,你太过年轻,以为感情很重要&;,可是所有的感情在权力和利益面前,都是脆弱易碎的。你今日对心仪之人的喜欢,也&;绝对比不上你明日前途的重要&;。

    你一介寒门书生,靠单打独斗是无法立足于朝堂之&;上的。你没有靠山,一粒散沙走进官场,想要活下来,想要往上爬,就只能与别人结盟,否则就只能一辈子被人碾在脚底。

    而官场不相信任何的片面话,结亲就是官场唯一稳固的结盟方式。我今日与你商谈结亲一事,恰是因为我器重你,想要扶持你。我也&;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好好考虑清楚这门亲事。就凭我欣赏认可你、会真心栽培你这一点,与我女儿结亲,于你而言都是不二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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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搭在膝上的手捏紧,仍是摇头,“翼大人,我没有办法背叛心中的想法。于我而言,感情比利益更重。”

    翼卓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逼压道,“陆安,官场从来都是排除异己的,你今日拒绝我,走出我府邸后,我们就是敌人。我须得承认我很欣赏你,但正因如此,我绝无可能给他人培植党羽。”

    闻言,陆安浑身都轻怔一下,不敢相信如此严酷不留情面的话是从自己敬重之&;人口中说出。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翼卓对他赏识、提携、亲自造访家门、甚至于每一句提点,每一个鼓励的眼神,背后都带着招揽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需要&;他回报的。

    只有他付出了真心实意,只有他以为翼卓是真的想要造水车。

    温含卉轻轻呼出一口气,拉起陆安的手,起身告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打扰翼大人用膳了。陆安以为您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会送您一坛菜籽油,因为贺礼有价,而情谊无价。看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温含卉带陆安离开司农卿府。

    陆安一路无言,便是到了家里,也&;只是安静的坐在天井下,讷讷地看雪花从空中飘下,沉默地宛如石樽。

    与清晨出发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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