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交与织
“你回去取解药。”宗肆对傅嘉卉道。傅嘉卉点点头,世子曾在救月娘时,重金求过解药,还有剩下的未用。
宗肆在宁芙失去知觉时,神色微微一变,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俯身时,却被她双手环住腰。
他顿了片刻,将人扶正,却未拨开她的手。
宁芙只觉他浑身带着凉意,异常舒服,小心翼翼地蹭着他。
却说宁四姑娘不是那小女君了,这般身材,只要不是木头,就不可能全然没反应。
宗肆皱了皱眉,想推开她,可她抱得更紧了。
“郎君。”她低声道。
宗肆眼瞧着她吻了上来,宁四姑娘却是个吻技高超的,见他无动于衷,耍尽心眼,一点一点撬开他的唇,温温柔柔的,像是一边哄着他,一边霸道地同他讨要。
眼下倒是同曾经梦中的她,如出一辙。
宗肆有些走神,竟让她得逞了,而他分明清醒,却居然未能拒绝她。
于宁芙而言,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哪分得清东南西北。
很快又亲了上去。
……
傅嘉卉赶回来时,宁芙正躺在床上安眠,宗肆站在床头,神色淡然,只耳根泛着些红。
“世子,解药拿来了。”傅嘉卉明智地并未多嘴。
宗肆扶起宁芙,将解药喂给她。
“不知何人会如此狠心,偏偏选在此时下毒。”宁芙是宁诤的妹妹,傅嘉卉自然是有几分怜惜她的。
好在发现得早,否则宁四姑娘就得人前失态了。
宗肆并未言语。
不放心赶来的宁荷,在看到宗肆扶着四姐姐喝药时,脸色惨白一片,寻常男女如此,那该负责了,可眼下却也不敢说什么,只默默抹去眼泪:“四姐姐会没事么?”
傅嘉卉搀起她,宽慰道:“别担心,世子已经给你四姐姐喂过解药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醒。”
宁荷点点头。
“今日之事,谁都不准说,否则你四姐姐的名节就毁了。”傅嘉卉道,“若是有人想害你四姐姐,一会儿便一定会有人来找你四姐姐,你只说你姐姐一直在房中睡着,没离开过。”
宁芙醒的,却是比傅嘉卉说的还要早些,先前的意识有些迷糊,她无法肯定与宗肆发生的事,是真是假。
宗肆几乎是立刻发现她醒了,看了她一眼。
宁芙沉默,宗肆也沉默。
只是越是沉默,越是代表方才两人也许做了不该做的。
“宁妹妹,宁妹妹!你怎么样了?”说话焦急的是程霜。
傅嘉卉看了一眼宁荷,宁荷便开门出去应付了,隔着房门,依旧能听见她道:“四姐姐睡着了,你找四姐姐有何事?”
“走。”宗肆淡淡说。
宁芙这会儿,其实不想一个人待着,可也张不开口求人,宗肆是绝不可能留在这的,否则亲事定然逃不过了。
她不想一个人等着这种茫然的未知,不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宗肆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红红的,似乎蹙了下眉,却还是跟傅嘉卉跳窗走了。
下一秒,程霜就推门走了进来,见宁芙面色潮红,屈腿抱着自己。
宁芙也看了看她,她身后还跟着好些女君。
即便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却还是有些难堪。
方才程霜还以为自己听见了世子的声音,眼下见只有她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宁妹妹,是不是生病了?”程霜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宁芙却是避开了,她的表情很淡,没有了往日笑盈盈的热情。
其实她猜到了大概,上一辈子,程霜为何会在不久后,便嫁去了外地?因为她设计了谢茹宜,上一辈子中招的是谢茹宜,那日她和四皇子定然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压下来了。
而庆国公府如何会放过程霜,嫁去外地,等于将她流放去外地,便是对她的惩罚。
自那以后,程府也当没这个女儿,这是在明哲保身。
一个女子,没了母族的庇护,便相当于没了前程。
程霜的目的,是谢茹宜。
只是这一世出现了偏差,弄巧成拙,中招的变成了自己。而谢茹宜或许察觉了,可未提醒她,大概是为了借她之手,顺势除了程霜。
这一切,自然不是宁芙胡乱猜测,今日她未乱吃过东西,只在与谢茹宜交谈时,喝了点酒,谢茹宜自然不会这么不入流,而她让程霜去喊自己,分明是在告诉她,先前她正与程霜在一起。
这便于她宁芙,很快能猜到这事是程霜干的。
谢茹宜不是恶人,却也不是善人,宁芙想,换成她,她一定会提醒对方,可这也不是谢茹宜的错,她只是想维持她事事不计较的“善”,惩戒程霜的事,最好不是她动手。
她恨程霜吗?也许是有的,她和谢茹宜之间的事,为何要将她一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身边同龄女君里,见识到恶,让她心里发冷。
在此之前,她认为大家一起长大,就算再争执,也不该会做这等事。
程霜的脸色变了变,道:“宁妹妹,你是怎么了?”
“我想休息了。”宁芙闭上眼睛道。
一切她都不想再想了。
她这一觉,却是睡了很久很久,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后,宁夫人却是才松了口气,道:“总算醒了。”
“阿母。”宁芙张了张干涸的嘴唇,“想喝水。”
宁夫人连忙将一直备着的山泉水喂给她了一小勺。
宁芙想了想,问:“那天……”
“不怕,这事没几人知晓,也未酿成大祸,春学宴你五妹妹和傅家姑娘也替你处理妥当了,你只当未发生过那事,庆国公府那边问过我的意思,程家有这样的女儿,也自觉惭愧,不久她便要嫁去外地了。”宁夫人坐在床头,让她枕着自己。
宁芙却有几分惊讶,谢茹宜明明想让她处理这事的,为何最后又去解决了?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宗肆插手这事了。
“你在京中,如此多灾多难,想不想去你外祖母那待上一阵?”宁夫人怜爱地看着她,“你外祖母那,离你父亲那边近,去你父亲那玩玩,也方便。”
落水与这次,都给宁夫人留下了阴影。
京城今年可能与阿芙犯冲,不旺她。
宁芙却猛地一顿。
算了算日子,距离李放离奇死去,似乎也就在最近,而他这事,却是让外祖母被贴上了奸臣的罪名。
外祖母那,她本就想着去,还担忧过不好寻理由,眼下看来倒是正好。
再晚些时候,宁芙用过晚饭,冬珠跑进来道:“夫人,宣王府的凝姑娘和世子来了。”
“快快请他们进来。”宁夫人道,这一回的事,还得多亏了宗肆给女儿解药,否则程霜的事,如何容易解决。
而世子先前就救过女儿的命,这一回又帮了忙,宁夫人如何不重视,至于礼仪,也并非世子一人,有凝姑娘在,倒也说得过去。
宁芙再见到宗肆,到底还算有几分感激,道:“多谢世子。”
有宗凝在,也不好将话说的太直白。
只是宗肆开口,倒是相当直白:“那日我必须得走,若是他人瞧见你房中还有男子,那就更加说不清了。”
宗凝脸色霎时一变,道:“三哥,你这是何意”
宁芙点了点头,不论这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所想,如今也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没事,一切都不重要。
宗肆心中也未完全拿好主意,一时不再言语。
“你心里怎么想?”他顿了顿,片刻后问她。
他这话意思够明显了。
按理而言,两人亲了,不论事出为何,也该成亲的。
尤其是男子,更该但责任。
不过宁芙却不太需要,亲算什么,上一世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这么就成亲,她这一世岂不是白活。
宁芙说:“我想休息。”
宗肆看着她,斟酌片刻,道:“你何时休息够了,若是有话想同我商谈,便可清天阁。”
宁芙敷衍地笑了笑,说:“好。”
宗凝在回去的路上,不理解的问:“三哥今日这是何意,你怎么能在宁姐姐面前,这么不顾男女大防?还有你说的那日在她房中,又是何意,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宗肆却未搭理她。
“先前你又不同意宁姐姐,眼下又有想法了,那二哥怎么办”宗凝心中,还是觉得二哥与宁姐姐更搭。
“她跟你二哥,本就不可能。”宗肆淡淡道。
而他眼下头疼的,也是如何处理好同宁芙的关系,若说想娶她,眼下不是好时机,若说不想,那日他在清醒之下,也确实回应了她的吻。
至于是何种心态……
也许是她一句句郎君,让他代入了上一世的关系。
……
大房那边,卫氏也好奇道:“你说什么风,把宣王府也给刮来了?”
两府的关系可不算好。
穆氏轻声道:“你说世子一个外男来看阿芙,是不是不对劲?”
“他是同凝姑娘一块来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卫氏不以为意道,“世子可不至于瞧上阿芙。”
因着女儿也被宗肆拒绝过,卫氏在这事上,总爱踩宁芙一脚。
这话正好被宁老太太听得一清二楚,气得不行,用力柱了下拐杖,道:“他宣王府是好,你一个国公府的主母,却捧着他,还不被外人笑掉大牙,何况我孙女也不是任由他宣王府挑选的物件!”
宁老太太眼下也是第一回觉得卫氏讨厌,这大房没个大房样子,二房就从不会在大房出事时说这些,“倒是你,连个宁国公府的中馈都操持不好,不是你这么糟蹋国公府,国公府哪至于到如此地步。”
中馈是卫氏的死穴,哪还敢说话。
“你这个做大伯母的,该好好去关心关心她才是。我要是阿芙,都得心寒,瞒着她阿母替你补了那些账,试问要是你,你做得到?”
真当她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里和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卫氏脸色猛地一变:“阿芙告诉你的?”
“她那丫头可不会告状,是我心里有数,以前一直偏心你,当做不知道罢了。”宁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大房真是被她给宠坏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有心胸。
不过宁芙也不是卫氏想见便能见的,宁芙最近都没有见人的兴致。
她倒也不是难过低迷,而是在院中,研究外祖母的事。
上一世,外祖母身上的罪名,数不过来,便是有很多与外祖母无关的,也都强加在了她身上。
到后来,舅舅与表哥都死了,表姐也没了踪影,公主府几乎满门都未有活口。
这一世,她不希望外祖母落得如此境地,外祖母的错,是该担责,但不是外祖母干的,也不能都算在她身上。
几日之后,孟泽同宁裕回宁国公府,要来看她一眼,宁芙自然不好拒绝。
宁芙彼时在荡秋千,见他甜甜喊了一声:“六表哥。”
只是孟泽怎么听,也觉得她似乎清冷了些。
“不如送只鸟雀来陪你作伴?”孟泽道。
宁芙可不爱养这些玩意,都是鲜活的生命,若是养不好,她心中过意不去,想了想,道:“六表哥要注意庆国公府。”
眼下看来,谢茹宜恐怕还是会跟孟澈,否则宗肆也不会生出要对自己负责的念头。
那便会放弃与宣王府的联盟,转而去扶持孟澈。
告诉孟泽,也是因为他不久后就知道,不如顺势卖个人情给他。
孟泽眯了眯眼睛。
“六表哥相信我吗?”她抬头看他。
孟泽第一反应是她这双眼睛真漂亮,如含秋水,潋滟无比,心中怀疑,却虚伪道,“我自然信你。”
宁芙在心里呵呵,就属他最会骗人,含笑道:“六表哥等着就是了,我如此真心为六表哥着想,六表哥却只会怀疑我。”
“宁表妹如若是我自己人,我自是信得过的。”孟泽意味深长道。
却是在得知宁芙中药的消息时,他心中是有几分急躁和火气的,如若有个男子也恰好进入那间房,后果不堪设想。
孟泽有种自己的人,差点出事的醋感。
宁芙自然清楚,他口中的自己人是何意,只是孟泽的招,她不会接。
跟了他,以后不死也瘫。
宁真远的信,在半个月后寄回,信中整整写了三页担心,也认同宁夫人的提议:京中女子竟有如此算计,不如就让阿芙就去她外祖母那上一阵。
宁芙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父亲不同意,毕竟宁国公府,一直是与康阳公主府,保持距离的。
宁芙空时亲自给外祖母写了信,而康阳长公主的回信,充满欣喜,道:阿芙惦记我,外祖母甚喜悦,公主府已替你备好寝居,你何时想来,便何时来,外祖母等你。
宁芙这一回能出府,是求了宁夫人好久的,去外祖母那之前,也得将后顾之忧解决了。
到清天阁时,宗肆正好在与人谈事,宁芙便避了避。
宗肆瞥了一眼过来,没过多久,那人就走了。
之后又有人很快来点燃了暖炉,又送来一个汤婆子。
“用过饭了?”宗肆问。
“我阿母只允许我出来一会儿。”宁芙道,“我要去我外祖母那待一阵,是以想着来与世子说清楚。”
宗肆听到她提外祖母时,微微一顿。
若说宁国公府,宣王府以前不考虑,而康阳公主府,便更是个难题了,这是敬文帝心中永远的刺。
而长公主给宣王府,也使了不少绊子,康阳与宣王,几乎就是死对头,说是你死我活也不为过。
是以他先前才会觉得,要谈亲事,眼下不是好时机。
宗肆看她一眼,道:“去休养一阵也好。”
宁芙整理措辞,慢慢道:“那日我中了药,没个分寸,唐突了世子,不过却也未酿成大祸,我知世子与我之间,两府恩怨也不少,不如当做什么都未发生。”
倒是一个爽快的小女君,便是这事,说不在乎就不在乎。
就如同她从未提及两人上一世的关系,如今已不见她有半分怀念,除了不清醒时,可从不记得他曾是她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