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林妙斋的一楼是茶舍,一间一间,很雅致,二楼是吃饭的地方,三楼则是东主见客的地方。程方和进门之后直接上了三楼,甚至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可见他在这有多高的地位。
三楼一间很大的茶舍里,一位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少妇盘膝坐在那正在轻轻弹奏古琴,这茶舍里还坐着大概六七个男人,每一个都端坐在那,不管能不能听得懂那高山流水一般的琴音,但必须都装作很肃然的样子,可是程方和这蹬蹬蹬的脚步声就显得有些突兀,扰了那曲子。
于是抚琴的那双柔荑就停了下来,轻轻覆在琴弦上,这声音停下来,余音都没有。
“程公,何必如此慌张?”
坐在最外边的那个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者微微皱眉,他似乎对程方和没有多少敬意,说话的语气之中也稍稍带着些不满。
“余公,出事了。”
程方和上来,一一见礼。
坐在这林妙斋三楼里听琴的都是一群大人物,郑国公余休和他的儿子余满楼,鲁国公盛散,吴国公周有为,虞国公曹源鹤,还有那位本该在怀安老家的英国公苏忠茂,这其中的人,至少有三四个不应该在长安。
他们这一群大人物,个个都是国公身份,祖上都是大宁开国的功勋,身份之尊贵自然不言而喻,但他们却对那个抚琴的少妇看起来毕恭毕敬,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最起码姿态都很端正。
程方和上来之后再次朝着那个抚琴的女子微微点头算是施礼,说了一声得罪,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灌进去,看起来和这环境一点儿都不匹配。
“出大事了。”
程方和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被人盯上了,青衣楼的人,徐少衍失踪了,我猜着多半也和青衣楼有关,我早就说过这个青衣楼来路不明,突然出现在长安,搞不好就是陛下的人。”
抚琴的少妇缓缓起身,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裙,人生的美,身材稍稍显得有些丰满,可正因为如此却将一种慵懒妩媚的诱惑表现到了极致,哪怕她并没有刻意妩媚,只是这稍显肉乎乎的身材,却偏偏修长结实,又玲珑有致,便已经能让绝大部分男人为之倾倒,尤其是那双赤着的雪白脚儿缓缓走过的样子,让人心脏都跟着一下一下跳动。
她无声,可是却引得不少人心跳声都变得大了起来。
“夫人。”
程方和以国公之尊,居然朝着那女子微微俯身:“现在这事必须得尽快谋个路子出来,我看是李承唐已经察觉太多,前些年的时候韩唤枝奉命去查苏皇后的案子,查到那也就断了,那是因为咱们布置的好,线索到了苏皇后就戛然而止,韩唤枝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查不出后边的事来,况且那时候宫里宫外的人也还都知道,当年先帝李承远没少打过她,埋怨她不能生孩子,所以苏皇后毒死先帝也有道理,韩唤枝就没继续往下查。”
刚刚对程方和说话的老者叫余休,他就不该在长安,他儿子余满楼也不该在长安,如今长安城里住着的这些国公,都是历代大宁皇帝特准的,余家没有请求过,又没有朝廷里的实职,所以一直都在封地洛县。
余休看向程方和:“你也不过是推测,徐少衍失踪的事夫人已经知道了,正在安排人去查,青衣楼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底细,所以不能排除是陛下的人也不能确定是陛下的人,大家都知道陛下可用的人会从什么地方调,廷尉府的人没少,流云会的人也没留,其他地方更不见调动,咱们的消息还算灵通,所以别怕成那样。”
程方和道:“如果不是有人指使,一个江湖暗道势力的人敢到我鸿远斋门外闹事?而且还是一天来了两次,余公,这事你觉得正常?”
“所以得查,不能太急躁。”
余休的话刚说完,那个少妇抬起手轻轻柔柔的摆了摆:“程公的话也不是没有依据,无法确定青衣楼是不是皇帝的人,那就当成是皇帝的人来防备着。”
她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程方和:“程公也不用太担心,青衣楼的事终究得有个结果,我的人查出来底细后就会给程公一个交代,总不能程公被欺负了,我们大家都坐视不理。”
她转身看向那些人:“东主说过的,既然大家坐在一起就不应该彼此还有戒备,还有抵触,更不应该彼此藏私,程公就很好,有什么事都会和大家说一声。”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着程方和微微俯身一拜:“我替大家谢谢程公,也替东主谢谢程公。”
程方和脸一红,竟是有些胆怯似的说道:“夫人,这事......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林妙斋,是我不对,我只是想着靠我一人之力把消息打探清楚再来说,没想到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没关系。”
少妇笑了笑,更显妩媚。
“诸位公爷都知道,当初同存会之所以成立,是因为李家皇族表面上看起来奉行太祖皇帝遗训,对各家都始终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然而实际上,大宁历代的皇帝们都在不遗余力的消减各家的权势,上次同存会一起谋事还是几十年前,那时候所谋的是把李承远扶起来,希望李承远可以站在我们这边,奈何,人心叵测,李承远表面上应承可当了皇帝之后一样的不把诸位的家族当回事。”
余休道:“一想啊,上一次同存会议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少妇盈盈转身,裙子贴在身上,那纤细腰肢便勾勒出来,她绝不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女子,所以那腰肢和臀部的弧线就变得更为迷人。
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少妇一边煮茶一边说道:“既然是同存,便应知道想同存先要同心,李承远被毒死之前,莫名其妙的杀了咱们同存会的老东主,之后同存会这样的议事就断了,一直到前些年上一任东主把同存会又组织起来,为了摆脱李承唐的怀疑,上一任东主也是煞费苦心,他整日游山玩水的迷惑李承唐,好不容易让同存会重新聚在一起,可是......”
少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幽怨的说道:“可惜,他命不好,正因为是保密的事做的太严实了,结果反而被自己人杀了。”
她抬起头扫了那些人一眼:“所以新东主接手同存会后,一直都没有对诸位隐藏过身份,那是一种信任,也是做了一个表率......以前的同存会,是各家德高望重的人轮流担任,李承远杀了老东主后没有一个人还能有魄力把同存会重聚起来,是上一任东主苦心奔走。”
她举起茶杯:“所以这杯茶,咱们敬他,以茶代酒。”
“敬已故东主!”
众人纷纷举杯。
“话还是那句话。”
少妇的语气骤然一转:“若再出现有人私自去做什么事不和大家通气的,对面的人不杀,我们也不会留着这样的人,毕竟这不是一家两家的利益,真出了事各家得一起担着......”
她瞟了程方和一眼,程方和立刻低下头。
少妇语气缓了缓:“我知道青衣楼那帮人是什么意思,刚刚也说了,不管是不是李承唐的人,都当做是李承唐的人来对待,他们不是想打草惊蛇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来招惹咱们,咱们也去招惹他们,杀几个青衣楼的人,看看能不能把后边的人真身逼出来。”
她看向余休:“余公,公子可否走一趟?”
余满楼看了看他父亲,余休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余满楼立刻起身:“那我就去转一圈。”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真相
林妙斋
少妇重新换了茶换了水,依然盘膝坐下来,白色的纱裙宽大,坐下来的那一刻白皙的小腿就露在外边,屋子里这一群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然后又都把视线收回去,他们似乎对这个少妇有着敬畏,但也不像是那么真诚的敬畏。
“诸位公爷。”
少妇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他们又都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人,这些人,人世间的什么美好没有享受过,只是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下,她是唯一一个女人,所以被关注的自然会多一些。
“当年的事其实做的很稳妥,问题不在我们这边,而在于李承远,也在于李承唐。”
少妇一边洗茶一边说话,她的动作轻柔舒缓,看起来犹如春风吹动了柳枝,摇动了花瓣。
“李承远查到了苏皇后做的事,所以大发雷霆。”
少妇说话的声音不算很轻灵,稍稍有些沙哑,但偏偏让人听起来觉得格外舒服,她说话像是在展开画卷,娓娓道来,让人看到的不只是故事还有风景。
所有人同时看向那个蜷缩在最里边的位置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老人,应该不是似乎,他是真的睡着了,没有人去叫醒,只是那么看着,因为那个老人的身份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叫苏忠茂,苏家的家主,年纪大让他有着这屋子里别人没有的经历......苏皇后是他的大女儿,他是那一代共存会的人,也是上一代共存会的人,还是这一代共存会的人,不管是资历还是威望,在这都是最强的那个,况且他所知道的秘密远比别人多,也就是最有用的那个。
也不知道是恰好睡醒了还是感受到了那些人的目光,苏忠茂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很歉然的笑了笑说道:“年纪大了,有些熬不住,坐的时间长一些就会犯困,我是睡了能有好一会儿了吧,真是抱歉,连程公来了都不知道。”
“苏老不用这么客气。”
少妇温柔的说道:“若是苏老觉得困乏可以进里屋去先躺一会儿,我们大家都会等你。”
“不必了。”
苏忠茂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知道你们都好奇,你们这些人的父辈都参与了那件事,可是他们不会什么都对你们说清楚,你们当年也会略有耳闻,然而不让你们参与进去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孩子......不过作为长辈在说这些之前,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一件事,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我们过去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
所有人沉默下来,这好像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是错的。”
苏忠茂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管我们说什么,给出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出多美好的情怀,给出多优秀的展望,可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我们做的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者以后,只要在做的,都是错的,站在为臣的角度看,我们错的可以满门抄斩......可既然每个人都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
苏忠茂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为贪,算我倚老卖老的求求你们这些小辈,别再去想着什么你也好我也好的办法,也别再想着什么瞒天过海的理由,更别在做着事的同时安慰自己说这是为了大宁,都不是,我们是坏人,在做的是坏事,不是为了保护大宁,不是为了保护皇族,只是为了我们的私利。”
其实谁都知道是这么回事,可谁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所以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有些懵也有些抵触,还有些人脸上微微发烫。
“都是为了谋利,何必让自己看起来听起来都正义?”
苏忠茂年纪确实太大了,他努力的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郑重些。
“那年,召集同存会议事的,是高家的老爷子......也不是突然想凑在一起商量什么,只是那么多年来其实大家都怕,李家人啊,李家人做事有多狠?况且人家也没做错啊,站在皇族的角度,人家做错什么了?”
苏忠茂喝了口水后继续说道:“是我们的父辈祖辈们太贪了,越来越贪,贪得无厌,就拿你们程家来说,长安城改造,你们程家多了几百间房的祖产,当时的陛下没有说什么,但是会不生气会没有看法?再说我自己,我们苏家,长安城改造的时候我们也霸占了上百间房......”
他有些遗憾:“我们的祖辈啊,做的太过了,不知道什么叫尺度,如果他们知道的话李家皇族不会动手,他们确实也一直都记着太祖皇帝的遗训呢,李家不可忘恩义,李家人没忘,我们自己却太拿这些当回事,觉得再怎么放肆都没关系,乃至于肆无忌惮,所以后来权利被逐渐架空也是常理之中。”
他缓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可是人心不甘啊,不甘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于是高家的老太爷就把大伙召集起来,天南地北,光是把人凑齐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人到了长安,就在这林妙斋里,高家老太爷被我们尊为共存会的东主,大家都发了誓,要同心同德,前提条件是我们不能造反,我们不能推翻李家,李家不忘恩义我们也不能忘,我们更不能毁了大宁,我们可能会让大宁疼那么一下,但我们会努力把伤口治好,然后让大宁更强大,这是前提。”
“有了这个前提就开始商量怎么办,那时候钻了牛角尖,在这个前提下其实什么都干不了,然后有个小孩儿......是高家老爷子带来的,他的门徒,叫沐昭桐,说是小孩儿,那时候也不算小了,只是辈分小,因为高家老太爷确实喜欢他,所以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帮忙出出主意。”
“沐昭桐就说,不反李家,不反大宁,不反江山,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李家之内换人,所以就有了后来的长达二十年的计划,这个计划就叫二十年计划。”
苏忠茂说话太多变得喘息起来,少妇随即起身,轻轻盈盈的走到他身后,两只手很温柔的在苏忠茂的肩膀上捏着,苏忠茂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沐昭桐说,其实破这个局一点都不难,我们让江山还是李家的不就完了?”
他扫了众人一眼,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这些事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但知道的并不是全部,现在还活着的知道全部的也就是苏忠茂一个。
韩唤枝推测当世还活着的知情者一个都没有了,是因为他被误导,苏家的人本来不在长安,很多人都不在长安,当年也没有证据证明苏忠茂来了长安,所以到现在为止韩唤枝调查的目标依然是在长安的那些公卿世家,苏家在那次议事之前离开都城回淮安老家,他之所以安排大青衣丙去怀安查,是一种天生的敏锐和对细节的追求。
苏忠茂继续说道:“沐昭桐说,可以定一个时间比较长的计划,要用差不多二十年来完成,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是取信于李承远,倾尽各家的能力支持李承远,排挤李承唐,那时候沐昭桐已经在内阁做事,不过地位不算高,他说完第一步后说了第二步,意思是......用各家的力量也把他扶起来,他在内阁的地位越高,掌控的朝权越重,这个计划实行起来就会越容易。”
“第三步,想办法让李承远的皇后出自我们各家之中,谁家的都行,最终落在了我们家,我的大女儿被选为皇后......”
苏忠茂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也苦了她,为难了她......她是执行第四步计划的关键,她想尽办法让李承远无后,非但给宫里的贵人们偷偷用药,还给李承远用药,最终是成了,李承远始终没有后代,然后就到了第五步计划实行的时候。”
“这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要等待沐昭桐的权势足够重,这个过程用了足有十年,这十年来,一边捧起来沐昭桐,一边继续不择手段......是啊,是不择手段的继续给宫里的贵人们和李承远用药,而在这十年中,还在进行别的计划,那就是确保那几位亲王家里的孩子都不大,大的怎么办?想办法除掉......哪家的孩子更听话就选哪家的,现在你们大概也想到了,选陆王世子李逍然不是没有道理,不是随便选的。”
“这个十年之期过去后,李逍然已是少年,好控制的时候,于是第五步计划来了,我的女儿下毒毒死了李承远,然后和沐昭桐商量着,选陆王世子赴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们只需要控制一代皇帝就够了,其实不用一代,控制十年就够了,我们哪怕控制李逍然十年,各大家族的人就都会回到朝廷里,所有的职权都在我们各家手里,只需要十年啊,十年并不长,然而千算万算......”
苏忠茂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是淤积了三十年的怨气,又怎么可能吐的出来。
“千算万算,我们没有算到明明已经被打压到毫无力量可言的李承唐居然会一把将我们千辛万苦算计得来的东西抢走了。”
这句话很长,所以他说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的好像一只老虾米一样,佝偻着,随时都能死掉似的。
“该死的裴亭山!”
苏忠茂骂了一句,眼神里依然都是不甘。
......
......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东主
林妙斋
少妇等苏忠茂把那些前因后果讲完,在苏忠茂耳边轻声说道:“苏老,你已经很累了,要不然先回去休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担心你身体有些撑不住,想聊以后还有时间。”
“还行。”
苏忠茂笑了笑道:“东主照顾我,这两年从外边不断的送药过来,天南地北,各种各样的方子,东主为了我真把老骨头真的奔波辛苦,对了......夫人你可知道现在东主在什么地方?”
少妇摇头:“我也不知道,东主没有说。”
她搀扶着苏忠茂起来往楼下走:“东主前阵子去了西蜀道,自从上一代东主惨死,临死之前把咱们同存会的事托付给他之后,他便一直都在天下奔走,一是为了让李承唐不怀疑,二是为了咱们的大事去尽力筹备,苏老也知道,二皇子李长烨虽然年纪不算大,才十几岁,但这个孩子......”
少妇摇了摇头:“不好控制。”
苏忠茂嗯了一声:“是啊,不好控制,太聪慧,也太谨慎,况且所有的事李承唐基本上都快安排好了,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哪怕不是一代圣君,平庸一世,大宁也不会有什么起伏,从现在来看李长烨也不像是个庸人,李承唐看人的眼光准,他骗了李长泽那么多年应该也不是真的想骗,他或许确实有很长时间都真的是想把皇位传给李长泽,可是看到最后却发现,李长泽也是真的不堪大用。”
少妇道:“说起来,若李长泽上位还好,比那个孩子还好控制呢。”
苏忠茂道:“所以现在这事就不好办,李长泽已经失势,想再扶起来难如登天,可我们又没得选了......李长烨身边那些人位高权重,老院长路从吾马上就要退下去了,他不足为虑,但是如赖成沈冷这样的人在很多事就办不了,那两个家伙也难对付,赖成是文官之长内阁首辅年纪又不算大,再主掌内阁十年不成问题,有十年李长烨已经长大,谁还能控制的了?”
“再说武将,沈冷对李长烨忠心耿耿,皇帝甚至让李长烨拜沈冷为师,看起来皇帝是在打压沈冷,但实则是留着他给李长烨将来施恩,沈冷这个人行事冲动莽撞心思也算不得细密,可他身边的人不少啊,孟长安,石破当,唐宝宝,甚至连北疆大将军武新宇也和他私交匪浅。”
苏忠茂叹了口气:“相对来说,我们这边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所以唯一能做的,似乎还是把那个不成器的李长泽推上去最合适,李长烨有很多人帮他,赖成沈冷之流都会死死的站在那边,可李长泽没有,他除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
少妇叹道:“我只担心他是下一个李承远,当年的情况和现在有些相似了。”
苏忠茂的脚步一停,陷入沉思。
当年的情况确实和现在有些相似......那时候,大皇子李承远早早的就被立为太子,就和现在的李长泽差不多,但是李承远的运气比李长泽好多了,李承远的父亲对他很信任,然而却又不得不考虑朝臣的意思,李承唐表现出来的能力魄力都远远超过李承远,所以老皇帝心里难免会有动摇,人心啊,一旦动摇其实就说明有了新的选择。
那时候李承远也明显感觉到了李承唐的威胁,哪怕李承唐从小就离开了未央宫,别的皇子都在太学,他在书院,别的皇子都在享乐,他已经去了战场,可越是这样,李承唐在军中在朝中的威望就越高,李承远感觉到的威胁就越大。
李承唐从北疆破黑武归来,大宁立国数百年来第一次有人率军杀入黑武国内三百里,这壮举就是一位皇子完成的,按理说老皇帝得多开心?
可正因为李承远在老皇帝面前哭诉,说李承唐这样就是想结党营私想拉拢群臣想树立威望,再加上一群勋贵旧臣站在他这边说话,老皇帝一怒之下将李承唐的兵权罢免,封了个闲散王爷把人扔到西蜀道云霄城。
相对来说,李承远不如李承唐,李长泽不如李长烨。
但是,那只是相对来说,那时候同存会的人以为已经看到了希望,只要李承远当了皇帝他们的计划就算成功,然而李承远登基之后根本就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依然没有把这些勋贵旧臣重新安排进朝廷里,当年李承远能做出来这事,难保现在的李长泽就做不出来。
“长大了的都不好控制。”
苏忠茂再次叹了口气:“你说当年要是成事了多好......那时候李逍然才七八岁左右,还不是我们说什么是什么,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少妇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苏老有没有想过,当年的计划现在也可以再行一次,只是比当年还要麻烦些。”
“啊?”
苏忠茂的脸色骤然一变:“现在怎么行?诸王的子嗣都不小了,时候就不对,况且......”
他猛的看向少妇:“你在想什么!”
少妇连忙道:“我只是刚刚想到了所以随口说了一句,苏老不要生气。”
苏忠茂脸色肃然的说道:“当年我们为了谋事,确实害了两个李家的孩子,那是计划之内的,现在呢?现在要是再按照当年的计划就要杀多少人?那不是一两个,那是近乎把李家的后代要杀绝了,姚美伦,你收了这个心思吧,当年同存会要谋事的前提是什么?不反李家,不反朝廷,不反大宁,那时候是,现在是,以后也得是!”
“是是是!”
被称为姚美伦的女子连忙垂首道:“是我一时口快,也是我一时贪念,苏老不生气,身子重要,这样的话我以后保证不再提了。”
“若......”
苏忠茂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若还是当年的计划,也只能是从李长泽身上了,就像当年一样,再走一次就是,我听闻陛下的身子骨不怎么好,陛下若出了事只能是李长烨即位,李长烨若是没了只能是李长泽即位,李长泽即位之后就再让他没有孩子......”
姚美伦低声道:“可李承唐就这两个儿子。”
苏忠茂道:“那就变通一下,李长泽即位之后,有了孩子就可以死了。”
少妇点头:“这样也好,虽然时间会拖的长一些,但是稳妥,而且不伤大宁的国体根本,接下来的事就是尽快得探查清楚李承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如果他身体真的出了问题,那倒是好说了,总是有机会让他死的正常些,有些事防不住的,又或者熬到他死了也行,对付李长烨比对付李承唐容易多了。”
“那就看李承唐想不想放过我们。”
苏忠茂摆手:“李承唐不是李承远,他下手比李承远狠多了,现在得确定那个青衣楼是不是李承唐的人,如果是的话说明他真的打算要对我们下手,他的力量比我大,那是皇权,皇权一念都是天威,所以也别去幻想着他能仁慈......”
姚美伦道:“一会儿就请余公子去试探一下。”
苏忠茂点头:“我老了,只能给你们出谋划策,我这把年纪了就算大事谋成难道还能回朝廷里?所以你们不用怀疑我什么,我没有那么多私心......夫人,若是能联络到东主,还是请他尽快来长安主持大局,现在这个时候是最艰难也是最需要主心骨的时候,他在,大家心里安稳些。”
姚美伦笑道:“苏老才是我们的主心骨,东主说过,有苏老在,同存会就有定海神针。”
“那是东主抬举我。”
苏忠茂道:“我先回去歇着了,你们接着商量。”
姚美伦送苏忠茂出了门,回到屋子里坐下来,所有人都很沉默,说实话,苏忠茂的担心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旦李承唐打算动手,他们扛得住吗?
“夫人......要不然,不管那么多,先想办法把李承唐......”
余休停顿了一下,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你们也看到了。”
姚美伦道:“这么大的事连苏老都不好做决定,所以我想着,还是尽快联络到东主,诸位先回,我一有东主的消息立刻请诸位过来,今天也商量不出来别的什么,诸位都回去等消息,青衣楼那边的事就请余公子多费心,能杀几个杀几个,总是会把真身逼出来。”
余满楼起身微微颔首:“夫人放心。”
余休笑道:“我儿武艺,有无双之姿。”
余满楼稍稍有些得意之色,看向姚美伦的时候那眼神就略显轻浮起来,姚美伦装作没看到,起身的时候却故意弯腰大了些,于是胸前一片雪白美腻就露了不少,余满楼的眼睛立刻眯起来,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姚美伦送他们离开,回到茶室里坐下来,像是有些疲劳,手扶着额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累了?”
就在这时候,从隔壁房间出来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他缓步走到姚美伦身边蹲下来,抬起手在姚美伦肩膀上轻轻的按着,姚美伦猛的转身抱住他:“什么事你都推给我一个女人做,也不怕把我累坏了。”
中年男人把姚美伦抱起来朝着床那边走:“这些人利欲熏心,你又美的让人倾倒,所以能比我做的更好,男人总是会对女人放松警惕。”
姚美伦脸微微发烫:“东主,你真的还没有个计划?”
“有。”
中年男人笑起来:“但我现在的计划是怎么把你惩办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