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兴荣回道：“那是九爷交代的事儿，钱嬷嬷若是有异议，您还是去找九爷说吧！”钱嬷嬷只得闭了嘴，她也知道那谢瑾怀是老太君的心头肉，喜怒无常又不好惹。
人牙子见兴荣要的急，便叫手底下的人把他原本准备带给别家挑选的丫鬟带了过来。
结果便是，整个后厨站了一院子的丫鬟，谢九爷却始终没露面。
兴荣见那人牙子等的有些急，他却气定神闲的在后厨闲逛起来，找了根黄瓜啃了一口，悠闲道：“九爷说了，他一会儿要亲自过来挑，你就先在这安心的等着吧！”
此时武德侯府的大门外，迎来了一辆马车。
门房见那马车陌生又不并华丽，刚想上前询问驱赶，便见谢瑾怀已经跨出门来迎接。
欧阳先生一下马车，便见谢瑾怀已经早早在此等候，着实有些惊讶。
他笑道：“老夫一介草民，怎担得起谢公子如此礼待，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
谢瑾怀却眸中带着几分急色，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有一急事想求先生帮忙……”
第77章
侯府沾的可是她的光鹿鸣居。
老太君听闻谢瑾怀真请来了欧阳神医来为世子治病，连忙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了。
自从上一次秋狩过后，世子的身体状况便一落千丈，老太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终于把神医寻到了，她自是激动不已。
看诊结束后，欧阳先生从里屋出来。
老太君连忙上前询问，“欧阳先生，我这孙儿的病情……”
欧阳神医神色有些凝重，“世子的病情并不乐观，这是娘胎里带的病，想根治很难。”
“不过他如今能调养到现在的状态，说明身边照顾的人是费心思的，例如世子身上带着的这个香囊就很不一般。”
老太君有些好奇，“怎么个不一般？”
她的目光落到了欧阳身上手中捧着的香囊，这香囊的布料普通，不是什么佳品，针脚和绣工也很一般，倒不像是府中绣娘的手艺，该是哪个丫鬟做的。
欧阳先生将那香囊拆开，拿出里面的药草，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激动道：“这香囊对世子的病情很有帮助！”
“竟不知这侯府中，居然还有与我心意相通之人，在这用药上居然能跟我想到一块去。”
“老太君，可否让我见见此人？”
若那人真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便是遇到了知己，也不枉他冒着生命危险来侯府这一趟。
老太君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府医所做，便直接让人去平安堂传了府医。
这府医也是个经验丰富医术了得的大夫，可当他瞧见欧阳神医时，却恭敬到像是徒弟见了老师那般。
当欧阳先生问起那香囊里药材的配方是如何想到时，府医却一脸茫然道：“先生您误会了，这药方不是我所配制，是出自一个丫鬟之手。”
“丫鬟？”欧阳先生很是不解。
这般巧妙的方子，也是他研究此类病症十多年后才能总结出的经验，怎会出自一个丫鬟之手呢？
老太君立刻叫来了鹿鸣居的大丫鬟梅香问话，“香囊是你们几个当中谁做的？”
梅香摇头回道：“回老太君的话，这香囊不是鹿鸣居的丫鬟们做的，是那后厨的丫鬟柳枝做的。”
“柳枝？”
一提及这名字，老太君的神情中就浮现出一抹不喜。
梅香继续回道：“对，当初那柳枝姑娘为了报答世子的恩情，特意做了这香囊给世子，当时九爷也在，和特意将这香囊检查过。”
府医也回应证明的确有此事。
老太君看向谢瑾怀问道：“此事为何不告诉我？”
谢瑾怀淡淡回道：“她是来报恩的，又不是为了讨赏的，自然是不会到处声张。”
老太君听闻心里稍稍有一丝懊悔，看来那柳枝倒也不完全是她想的那般不堪。
突然欧阳先生朝着老太君惊呼道：“柳枝，就是老夫那小友！”
“几日不见，她在府中可还好？可否能让老夫见见她？”
老太君的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她极其不可置信道：“您说那柳枝姑娘您认识？是您的小友？”
欧阳先生点头道：“是啊！这一次老夫能来侯府，若不是她提前寻到了老夫，只怕老夫今日已经离京了……”
老太君只觉得心慌，忙看向一旁的丫鬟。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柳枝居然闷声不响的为世子做了那么多事儿，连神医都是靠柳枝请来的，结果她还把柳枝发卖了！
老太君支支吾吾半天，“这，您今日怕是见不着她了……”
欧阳先生微微蹙眉，“柳枝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谢瑾怀回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老太君今日已经把那柳枝发卖了！”
欧阳先生听闻，瞬间翻脸，那山羊胡子气的差点竖起，他怒道：“老夫向来喜欢云游四海，喜欢无拘无束，从不与皇亲贵胄沾上半点关系，能来侯府为世子看病，是因为欠着柳枝姑娘的恩情，这才愿意来的！”
“你们居然将她发卖了？这是卸磨杀驴呢？简直岂有此理！”
老太君也知道欧阳先生的话不假，他虽医术高明却极其难寻，最不喜欢的就是跟权贵打交道，她也曾派人寻找欧阳先生踪迹多年，却一直无所获。
她现在心底是一万个后悔啊！只怪那柳枝平日里做好事儿却不贪图功劳，若是她早知道这些，说什么也不可能将柳枝发卖掉。
“老夫医术不精，这世子的病老夫也看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欧阳先生利落的收拾好药箱，提着就要往门外走。
眼看着好不容易将那神医请回了府，老太君自然是不能让神医走掉的。
老太君忙叫人拦住欧阳先生道：“先生莫急，或许人牙子还没走，我这就让人把柳枝姑娘寻回来！”
她看向谢瑾怀，急道：“瑾怀你也跟着去，若是人牙子离开了，你赶紧去追回来！”
欧阳先生这才停顿脚步，哼声道：“可得把老夫那小友照顾好了，老夫能来给世子治病，你们沾的可是她的光！”
……
柳枝蜷缩在了角落里，眼眸微红，神情麻木。
兴荣瞧见了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故而蹲在她身前问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当初你若肯好好跟着九爷，这些苦头你根本没有必要遭受。”
柳枝微微抬眸看他，沉默着没说话，手里却死死握着什么。
兴荣察觉出端倪，上前强制把她的手掰开，却发现她掌心握了一把小刀。
“这不是刮山药的刀子吗？你抓着这个做什么？”
这是柳枝刚刚偷拿的，若是今日她真的被卖去做娼女，那这把刀子将会是她最后的归宿。
她伸手去抢，“还给我。”
兴荣也瞬间洞悉了她的想法，忙把刀子高高举起，不让柳枝拿到。
也就在此时，院外有人喊道：“九爷来了！”
随即张娘子朝着院外探头看去，然后一脸嘲讽的对柳枝跟前道：“啧啧，你日后要是去百花楼，春香院做了头牌花魁娘子，可别忘了我们啊！”
柳枝冷冷看向张娘子，只觉得这人当真是恶毒至极的黑心肝，以往她为了能在后厨站稳脚跟，不与她太过计较，可如今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开口反击，“怎么，张娘子叫我别忘记你，是也想来百花楼去做娼女吗？可惜你就算是想去，你这般人老珠黄的模样人家也瞧不上你！”
第78章
她千金不换张娘子似乎没想到，平日里温声细语的柳枝，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她气的一张脸涨红，怒目圆瞪道：“你个小贱人，狐媚胚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下贱？”
“一边想攀附世子，一边又勾搭九爷，不要脸的贱货，天生就是个做娼妇的……”
柳枝也不甘示弱，直接把那张娘子恶心的老底给掀了出来，“说起如何做娼妇，怕是张娘子更懂一些！”
“你与前院的车夫勾勾搭搭，又跟门房小厮打的火热！”
张娘子又急又气，朝着柳枝指指点点，一副想要动手的样子，“你闭嘴，你少在那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嘴撕烂……”
柳枝却不搭理她，继续揭露道：“你与车夫还曾在那假山洞子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你还塞给了那车夫一个赤色并蒂莲的肚兜给他做念想……”
柳枝的话还没说完，那张娘子就已经急的心里冒火，朝着柳枝扑了上去，想要撕扯她。
“你个小贱人，我定要撕烂你的嘴！”
可惜张娘子还没碰到柳枝的衣角，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给一脚踹开了。
“哎哟！”
张娘子疼的眼冒金星，嘴里不断哀嚎，身体趴在地上动弹不了，像是断了几根肋骨。
谢瑾怀的目光很冷，对这众人扫视一圈后说道：“这是侯府，不是菜市场让你们在街头骂架的！”
张娘子连忙喊冤道：“九爷，是这贱丫头先污蔑我的，我这才没忍住动的手哇……”
柳枝立马反驳，“我是不是胡说，只需去那车夫的屋中搜一搜便有结论！”
这件事儿还是她往日无意间撞见的，本想装作没看见，不去掺和着闲事儿，可这张娘子非要惹她，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张娘子慌张至极，胡乱的想要解释，可谢瑾怀压根儿不想听。
谢瑾怀勾手，把那人牙子叫了过来，指着张娘子道：“你今儿把她带走。”
那人牙子上前细瞧了一眼张娘子，然后掰开她的牙口仔细看了看，有些嫌弃道：“九爷，这位可就卖不了几个钱了。”
“这牙口不行，年纪又大了，卖去别处也顶多做个粗使婆子，最多二两银子。”
谢瑾怀淡淡道：“多少银子无所谓，我主要是不想在这侯府里瞧见她！”
张娘子听闻，差点吓撅了过去，忙磕头求饶道：“九爷，奴婢真的没有做哪些事儿啊！都是那小贱人故意构陷奴婢的……”
谢瑾怀眼神瞬间阴鸷的可怕，兴荣直接上前甩了那张娘子一巴掌，“闭嘴，你个老贱妇！”
见那张娘子还骂骂咧咧说着难听的话，来了脾气的柳枝直接拿起了厨房里的抹布强硬的塞到了张娘子的嘴里。
谢瑾怀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瞧着，只觉得稀奇，眼前这柳枝发怒的样子，不似往日那温吞的兔子，倒像极了一只发威的小豹子。
他又随意瞥了一眼，只见那兴荣手上还握着一把小刀，便问：“你拿着把刀做什么？”
兴荣这才把刀递了上去，低声道：“爷，这是从柳枝姑娘手中夺下来的，奴才怕她受不住刺激想不开……”
谢瑾怀把玩着那不算锋利的小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看向柳枝，“你这性子又刚又烈？是想以死明志？”
可下一秒，他又突然表情阴沉，用手捏住柳枝的下巴，冷声命令道：“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了，主家不让你死，你是没有权利去死的！把你那条小命好好留着。”
柳枝咬着唇没有回答，任由他摆弄，像个破碎的布娃娃，那眸中的泪意带着几分倔强和委屈。
谢瑾怀见不得她这可怜模样，心到底还是软了几分，轻声道：“跟爷走吧！爷奉老太君的命过来寻你，今儿不会发卖你的。”
柳枝愣了许久，被小蝶推了一把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谢瑾怀的步伐。
她看向谢瑾怀的背影，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人牙子等了半晌，终于等来了谢瑾怀，本以为他是来挑丫鬟的，哪成想他不仅不要丫鬟，反而还要把原本谈好价的丫鬟带走。
于是人牙子不干了，他拦住谢瑾怀的去路，指着柳枝道：“这丫鬟已经按照您说好的价，要卖给小人的……”
谢瑾怀眉头微蹙，看向了兴荣。
兴荣一脸心虚，“爷，爷您听奴才解释，这不是为了拖时间……”
谢瑾怀这才放过他，然后转头对那人牙子道：“你出多少价买她？”
人牙子比了个数，“一千五百两银子！”
谢瑾怀冷哼一声，“太低了。”
人牙子不甘心，“那您说您想要多少银子？”
谢瑾怀玩味一笑，“我敢说，你敢要吗？”
人牙子道：“只要您肯给价，小人也没什么不敢的。”
谢瑾怀唇角掀起一抹弧度，轻轻出声，“十万两！”
那人牙子一听，一张脸很是难看，“这天底下哪有丫鬟值十万两白银？谢九爷，您这是故意在戏弄小人？”
谢瑾怀淡淡回道：“不，爷说的是十万两黄金！”
人牙子有些气不过，直言道：“谢九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贵府若一开始就没打算卖丫鬟，又何必来戏弄小人，浪费时间！”
谢瑾怀摇头，“爷可没功夫戏弄你，这丫鬟对于侯府来说，千金不换！”
“她可是神医欧阳先生的挚友，就单凭这一身份，这千金换她，也是有大把的人愿意的。”
人牙子张了张嘴，没再敢吭声。
因为谢瑾怀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这京中多少权贵想结交那神医无果，这柳枝姑娘要真有这关系和门路，那的确是值得千金的。
众人闻言，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柳枝，眼底都是艳羡。
府中谁都知道，这老太君为了寻得欧阳神医费尽了心思，如今是柳枝是那欧阳先生的挚友，也就意味着，柳枝不仅不会被发卖，在府中的地位还定然是水涨船高的。
谢瑾怀走在前面，柳枝默默的跟在身后，一路无言。
终是快要到鹿鸣居的时，柳枝的脚步却明显的变缓了，她的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一抹紧张和慌乱。
谢瑾怀突然停住脚步，失神的柳枝一个没注意便一头撞到了谢瑾怀的背脊。
柳枝揉了揉撞的发酸的鼻头，还是一副慌慌张受惊的样子，“九爷恕罪……”
谢瑾怀微微蹙眉，“你在慌什么？你连寻死都不怕，还怕去见老太没有。”柳枝别过脸去，不肯承认。
“那兴荣为何会在你手中发现一把小刀？你又打算拿刀做什么？”
柳枝觉得谢瑾怀这是明知故问，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不去寻死，难不成等着九爷去把奴婢卖进万花楼吗？”
谢瑾怀被她气笑了，“在你心里，爷就是那种人？”
柳枝没接话，可那有些幽怨怀疑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无声的说，我觉得你就是那种人！
谢瑾怀无奈的解释道：“爷没想要卖你，是那兴荣瞎说的……”
第79章
讨要赏赐柳枝微微抬眸，杏仁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她似乎在思索谢瑾怀这话的真假。
然后她自以为悟出了真相，“九爷不想卖了奴婢，是因为欧阳先生吧？”
“您怕真把奴婢卖了，会得罪欧阳先生。”
“你……”闻言，谢瑾怀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高挑的眉头夹杂着一丝怨气，他用手指了指柳枝，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冷哼一声，“你可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你若是觉得爷是对你另有所图，那便是吧！”
他转身朝鹿鸣居里走去，没好气道：“还不跟上，难不成真想被卖去百花楼？”
柳枝都有些看不明白，这不是谢瑾怀自己说的吗，她价值千金，所以不卖！
若是真有人愿意出千金买她，向来看重利益的谢瑾怀定早早就把她给卖了。
一进主屋，柳枝还没来得及跟老太君行礼，就被一旁的欧阳先生拉扯到一旁。
只见他激动的老泪纵横，像是故友重逢一般，对柳枝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柳枝都产生了一种她和欧阳先生是至交的错觉。
欧阳先生又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故意扯着嗓子问道：“柳枝丫头啊！你且跟老夫说，这府中可有人欺负了你？你别怕，老太君在那坐着呢，她会给你做主的！”
老太君坐上上首，差点一口茶给呛住。
这分明是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在怪她为何要发卖了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