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喜事儿钱嬷嬷甩了甩帕子，笑的灿烂，“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儿。”什么大喜事儿？
后厨的众娘子们立马好奇的凑上前去，“钱嬷嬷，是啥喜事儿啊，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众人瞧那后面的几台大箱子，还以为是老太君赏赐的东西，都眼巴巴的望着。
钱嬷嬷却没搭理她们，径直的走到了角落里并未凑热闹的柳枝跟前。
虽然钱嬷嬷面上喜笑颜开的，可柳枝心里却隐隐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
她有些紧张的开口，“钱嬷嬷，您来找我的？”
钱嬷嬷笑盈盈道：“本早该来跟你道喜的，谁知你出了门现在才回来，这才大半夜的过来叨扰你。”
她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一旁的丫鬟便端上来了一个首饰盒子。
盒子被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品相极好的翡翠手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柳枝一头雾水的看着钱嬷嬷，她小声问道：“老太君已经给过奴婢赏赐了，这是？”
钱嬷嬷笑而不语，她抓住柳枝的手腕，然后将那翡翠镯子给柳枝套了上去。
那好看的翠绿色，戴在柳枝那白皙细嫩的手腕上很是好看。
钱嬷嬷这才满意的笑道：“这是老太君为你指婚后，特意赠你的聘礼。”
“什么指婚？什么聘礼！”柳枝一头雾水，却瞬间惊慌的想要去把那镯子取下来。
钱嬷嬷按住柳枝的手，解释道：“老太君觉得你与我的侄儿很是般配，这不就为了成全你们，特意亲自给你们指了婚。”
柳枝有些急了，连忙拉住钱嬷嬷解释道：“会不会搞错了？钱郎君不会喜欢我的……”
明明那日是钱熠亲口所说，他是不愿意娶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为妻的。
钱嬷嬷拍了拍柳枝的手，安抚道：“你就放心好了，这可是我那侄儿亲自去求的呢！错不了！”
柳枝脸色瞬间苍白，她根本没有做好要立马嫁入的准备，更没想到她的婚事就这样被主人随意给指了出去，就跟打发一个小猫小狗一样简单。
况且那钱熠，她并不喜欢。
虽只见过几次面，可透过那人的眼底，她能看到对方看向她的眼神里藏着贪婪。
她很清楚的知道，钱熠虽喜欢是她这张貌美的皮囊，却更嫌弃她不洁的身体。
可对方又是为了什么改变了主意，非要娶她呢？
柳枝不免想到了她与欧阳先生的关系，钱熠娶她或许并非真心，而是为了通过她与欧阳先生攀上关系。
若是嫁给了这样的人，她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她身子摇摇欲坠，忙拒绝道：“钱嬷嬷，奴婢身份低微，真的配不上钱郎钱嬷嬷还以为柳枝是真的担心自己身份上不配，便耐心安抚道：“你放心，老太君已经允诺了，待你们正式成婚那日，就把你的籍契还了，日后你就不再是签了死契的奴婢，是我钱家正儿八经的当家娘子了。”
柳枝摇头，急的直接跟钱嬷嬷跪下磕头，“钱嬷嬷，是奴婢真的不配，求您让老太君取消指婚吧！”
被柳枝当众拒绝，钱嬷嬷气的瞬间翻了脸。
她怒气冲冲，也不管那些话难不难听，便一股脑的骂了出来，“怎的，让你嫁给我侄儿还委屈你了不成？”
“你个扬州来的瘦马，又是妓子养大的，我们钱家肯娶你进门，你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崔管事见柳枝不愿意，忙站出来替她说话，“婚事得两相情愿，既然柳枝姑娘不愿意，又何必强求呢？”
“俗说话，强扭的瓜不甜……”
还没等崔管事把话说完，钱嬷嬷黑着脸警告道：“什么时候老太君的决定也轮得到你们置喙？”
“她一个签了死契的贱婢，别说老太君让她嫁人，就算让她马上去死，也由不得她说一个不字！”
崔管事被噎住，也不敢再开口帮衬。
后厨的娘子们见气氛这般紧张，有人害怕得罪了老太君，便对柳枝劝道：“柳枝丫头，那钱郎君也是一表人才，你嫁给她日后不用为奴做婢的，多好啊……”
“就是，若是我再年轻个十岁，我也愿意嫁给钱郎又不是让你去做妾，日后可是正头大娘子，多好啊……”
众人其实羡慕的居多，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能这嫁给钱郎君，又是老太君亲自指婚，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亲事了。
见柳枝瘫坐在地上抹着眼泪不肯点头，有人心急道：“柳枝你就答应吧！咱们后厨的这些人，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靠着这么一份差事养活全家，可别因为你得罪了老太君，搞的大家日后都过不下去了。”
小蝶跑过来一把抱住柳枝，对着众人骂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别忘了你们涨了月银也是靠的柳枝，如今她不想嫁人，你们一个个就把恩情忘得一干二净，非要逼她……”
“哪有逼她啊？明明是好事儿，是这丫头太倔想不开，咱们这是在劝她！”
钱嬷嬷也不悦的看着小蝶，“你这小贱蹄子说的什么话？老太君向来仁慈心善怎么就逼她了？”
她又看向崔管事道：“这种贱丫头，还留在府上做什么？明儿就叫人牙子过来给发卖了！”
眼见着小蝶还要顶嘴，柳枝连忙拉住她。
“嬷嬷别跟小蝶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儿……”
柳枝明白众人的担忧，她也清楚老太君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她曾经忤逆过老太君一次，就险些被送去了庵堂里出家，如今怕是也由不得她拒绝了，总不能因为此连累旁人吧？
于是她轻轻擦拭了眼眶里的泪花，深吸一口气后，像是下了无比大的决心，轻声道：“嬷嬷放心，我会嫁的。”
钱嬷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然后吩咐小厮把那几箱聘礼都抬进柳枝的屋子里。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柳枝，“别想着找主子爷给你做主，如今胭脂是个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
“婚期就在七日后，你且好好准备吧！”
第88章
算计寂夜寒窗，外面秋风萧瑟，吹破了窗纸而沙沙作响。
屋子里被一股寒气浸透，柳枝却浑然不觉。
她只呆坐在镜子面前，思绪缥缈，心不在焉。
她这辈子的夙愿，不就是远离谢瑾怀，日后出府嫁人，过着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吗？
如今也算是达成所愿了，可为何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她努力的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少了点什么。
这桩婚事似乎已成定局，柳枝在后厨的差事自然也不用再做，只需要在这紧迫的时间里安心备嫁。
翌日一早，钱嬷嬷便带着府中的裁缝来了后罩院，给柳枝量身定制新衣。
后罩院的小丫鬟们都好奇的趴在门口围观，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钱嬷嬷不愧是老太君身边的老人，这般有牌面，能请来府中最好的裁缝来给柳枝做新衣，府中那些个姨娘都没这待遇呢！”
“是啊！柳枝以后可是要享福了呢！”
柳枝浅笑着回应着众人的恭贺声，心里却感受不到半分喜悦。
新衣裳做好最快也得三日以后了，再加上红嫁衣，红盖头，喜被褥子什么的都没有提前准备，就只能去街上铺子里买新的。
下午钱熠处理完账房那边的差事儿，便告了半日的假，带着柳枝出门买一些成婚所需要的物品。
马车狭小的空间让柳枝觉得十分憋闷。
她靠坐在窗边与钱熠保持着半臂的距离，头偏向窗外，浅浅的凉风让她保持着清醒。
钱熠察觉出柳枝的疏离和冷淡，他强行想去捉柳枝的手，却没曾想扑了个空。
柳枝慌张道：“钱郎君，男女授受不亲……”
钱熠见柳枝这般躲着他，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过早晚的事儿，怕什么？”
柳枝心中忐忑，有些抗拒钱熠的接近，她缩在角落里，做出双手环抱的防备之姿，执拗道：“可我们现在还未成婚，不能做逾矩之事，请钱郎君自重！”
对方这般抗拒的态度让钱熠不爽极了，他语气骤然阴沉，“你跟我说自重？你一个婚前就失贞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愿意不计前嫌的娶你，那是我仁慈心善，你别不识好歹！”
柳枝瞬间脸色苍白。
对方说的是事实，她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半句反驳的话。
她攥紧了裙摆，有些难堪的低头，垂眸时两行清泪滑落。
柳枝哭的时候很好看，梨花带雨，总是惹人怜惜，钱熠的态度也稍稍放软和了几分。
“是我说话太重，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希望你别那么抗拒，总归以后我们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
柳枝沉默着，没再说话。
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里面的路实在狭小，只能徒步走进去。
钱熠把柳枝扶下马车，一抬头就能看见一座窄小破旧的院子。
这是一座一进出的四合院，柳枝跟着钱熠推门进去。
入目的是墙缝中厚重的青苔，满地的淤泥，以及四处飘荡的蛛网，像是荒废了许久。
霉味儿刺鼻，柳枝浅浅用手捂住口鼻。
她不解的看着钱熠，不知对方带她来此是为得什么。
钱熠指着那院子兴奋道：“这里我已经买下来了，日后修缮好了，便是我们两人以后的小家了。”
“这院子虽然不大，但也够住咱们一家人了。”
柳枝与钱熠都是无父无母的人，一间小小的院子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的确是够用了。
还没等柳枝表达任何意见，那钱熠又开口道：“不过这里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怕是大婚当天住不上了。”
柳枝环视一周，发现这小破院子在短时间内的确难以修缮好。
她本就不太期待，回答的也很无所谓，“没事，慢慢来就行。”
可钱熠却急了，“那怎么行，我娶你进门，总得有个落脚处吧？”
柳枝总觉得钱熠话里有话，“那钱郎君想如何？”
钱熠见柳枝接话，忙说出自己的目的，“京城地价贵，我的钱都花在买这宅子上了，一时间手头没有闲钱修缮，不如你先出点银子把院子修缮了？”
柳枝心里突然很想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这破旧院子，修缮的钱可比买地的钱还贵，最起码也得五十两银子。
见柳枝沉默着不接话，那钱熠又着急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想着咱们以后是一家人，谁出钱都一样，反正是咱们自己个住……”
柳枝觉得，这钱熠果真适合做账房先生，这一手算盘打的可真响！
还没成婚，就想着套女方的钱财来补贴自己！
钱熠见柳枝还是不为所动，语气急了几分，“我知道你不缺钱，前几日老太君不是还赏了你不少银子吗？你先拿出来应急一下又怎么了？”
柳枝没想到钱熠居然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对她索要，大概是钱熠觉得这婚是老太君指的，她反抗不得，所以才觉得吃定了她。
钱熠对她，是轻视和瞧不起，是侮辱和算计，这桩姻缘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分真心。
想到这，柳枝心里似是委屈到憋了一团火。
饶是再软的性子，也得争一口气，她回道：“钱郎君，修缮房子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我不会直接出。”
“只要你同意写下借条，我今日就可以给你去拿银子。”
果然，钱熠怔愣住了。
随即又恼羞成怒道：“你我之间结为夫妻，日后总是要相互扶持，共度余生的，你为何非要分的那么清楚吗？”
“若不是我娶你，你一辈子都只能在侯府为奴为婢呢！”
“你日后能脱了奴籍，是你沾了我的光！你占了这么多好处，就想什么也不出？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柳枝冷冷回道：“我没求着你娶我。”
“你若非要我出钱，也不是不行，你把这宅子卖给我，我修缮好了当做陪嫁，日后我们一样可以住在这里如何？”
钱熠想都没想，一口否决，“那怎么能行！宅子是你的，我若住进来，那我就不成了吃软饭的吗？”
柳枝冷笑道：“钱郎君，你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让你捡着了便宜？”
第89章
谈交易柳枝许是真被气着了，说话也不再顾忌对方颜面，一股脑的骂了出来，“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软饭硬吃的男人，可真叫人大开眼界。”
“我还没进门，钱郎君便开始算计我的嫁妆了！”
钱熠被柳枝骂了一通自是不服气的，他梗着脖子，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心虚，“谁算计你了，分明是你自己小心眼子！你不肯出银子，好啊，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你就跟着我一起在这破宅子里住吧！”
钱熠笃定，柳枝住惯了侯府那种金窝，自然是受不了这种脏乱差的地方，日后定然会坚持不住，要拿钱出来修缮的。
两人闹的不欢而散，柳枝没有兴趣再去逛市集，而是选择自己徒步走回去。
夜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方面她是渴望脱离奴籍离侯府远远的，另一方面她心里又是抗拒嫁给钱熠，不想嫁给那样精于算计的市侩小人。
心中的苦闷无处宣泄，柳枝第二日一早又去了那家书肆。
此时沈云惜正在忙着盘点查账，瞧见柳枝来了，笑着跟她打着招呼，忙叫人把她迎进里屋上茶。
看着沈云惜忙碌的背影，柳枝觉得，这位嘉和郡主似乎和寻常贵女完全不一样。
她为人随和，不是个自持身份的人，没有贵女们的傲慢，也不曾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她温婉而又柔和，满腹书卷的气息，是蓬勃又有力量的，像是皎洁的明月一般。
没一会儿，沈云惜便端着一碟子糕点进了里屋，想给柳枝尝尝。
她瞧见柳枝眉间带着一抹忧愁之色，便知道柳枝今日来寻她，必然是怀揣着心事儿。
“若是你愿意，你的心事儿可以说给我听听，或许我有法子能帮帮你。”
沈云惜眼底满是真诚，柳枝没有犹豫便选择相信她，说出了自己的困境和烦恼。
沈云惜眯着眼一番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钱熠既然满心算计，必然是个贪财之人，这样的人难缠，但也是有弱点的。”
“待你们成婚后，老太君还了你的籍契，你再利诱他，给他一笔银钱，让他与你和离，你届时便是自由身。”
柳枝点头，觉得这法子可行，却有些担忧，“可他会那么容易同意吗？”
毕竟钱熠非要去求这门婚事，不就是看准了她身上是有很多利益可以榨取的吗？那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收手？
沈云惜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又出了个主意，“不过一百两银子，肯定是不会满足他的胃口的，你到时候跟他说，若是他同意和离，你就去再借一百两银子给他。”
“然后你再威胁他，若是他不同意和离，你就把手里的银子全部都捐出去，让他一分钱也从你手里拿不到。”
这个主意是两人商讨许久后最满意的一个。
柳枝迫不及待的就往回赶，以至于跟沈晏擦肩而过她都没有注意。
沈晏瞧着远处跑出的那道残影，找了一把躺椅舒舒服服的躺下，然后随意的问道，“这小兔子跑那么快，是有狼在追她吗？”
“你们刚聊了什么，说来让我也听听？”
沈云惜从书架上随手取下来了一本书翻了翻，叹息一声道：“她遇到了点麻烦，这不刚刚都在给她出主意呢！”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惊呼：“你不是说，谢瑾怀瞧上了柳枝吗？那他怎么还任由着柳枝嫁人啊？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沈晏摇着的扇子猛的一收，差点从摇椅上摔个趔趄，激动道：“你说什么？嫁人？她嫁什么人？”
于是沈云惜把柳枝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晏。
瞬间，沈晏急急的起身，嘴里念叨着，“坏事儿了！”
“谢瑾怀这一不在侯府，柳枝就被人给拐跑了！”
沈云惜瞧着沈晏直接忙完跑的身影，忙追去问道：“哥，你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