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晏崇让自是据实以告。“黎御史家的公子请你吃宴?”晏殊可还记得当日晚间,那小公子一脸病弱的模样,“他身体可好些了?”
“方才问他家的书童,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晏殊放下笔,敛了衣袖道:“你二人当日行为欠妥,却出于忠义,此心甚好,不过听你描述之语,他于你当有相救之恩,明日前去,多备些礼罢。”
“父亲说的是。”
第二日,晏崇让就带着礼去黎家赴宴,然后就发现……这宴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满汴京都知道,他亲爹最喜欢邀人过府吃酒作词,只要是休沐日,他家里的宴飨就没停过,他从小出入大大小小的宴饮诗会,就没见过……这么实在淳朴的宴飨。
就真的只是单纯吃一顿饭,果然黎知常不是寻常人。
若是其他人,晏崇让还会觉得奇怪,但既是黎家大郎,倒还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就是这……烤鱼的滋味,未免香得过于霸道了些吧。
没听说黎家庖厨能力非常啊。
“晏兄,你可来了,快入席吧,今日也算是全鱼宴。”
晏崇让带着狐疑在仆人的引导下坐好,如此才发现对面竟坐的是开封府的展护卫,再看旁边坐的白衣人,生得当真是毓秀钟灵啊,一派江南风流人物模样。
几人各通过姓名就算作认识了,都是年轻人,即便五爷性格过于出挑了点,但也是其乐融融。
晏崇让尝过这烤鱼,就开始大赞黎家庖厨,恨不得作词一首,赋十一月黎家大郎午宴,然后被五爷一句戳破气氛。
“什么黎家的庖厨啊,这可是五爷差点儿没磨破嘴皮子才请他出的手!可不容易呢,今早天蒙蒙亮就去西水门买的鱼,我可得多吃一条。”相较于酱香浓郁盖过了鱼味的烤鱼,五爷明显更偏爱这道酸口的烫鱼片,不得不说黎知常这刀工没得挑,配上这蜀中特产的梨檬子,这鲜鱼的口感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什么?竟是黎兄下的厨?”这黎大人知道吗?
晏崇让赞叹的表情卡在脸上,五爷见此,自忍不住添油加醋:“这你们世家公子定不知晓,他啊,可是江湖上最传奇的厨子,一道药膳羹,能让人排上半年的队,还不知能不能买上,是不是够传奇?”
这话气得黎望拿茶杯砸人:“吃鱼还堵不上你的嘴,再说半个字,以后吃鱼免谈。”
五爷当即没声了,展昭见此,忙又起了新话题:“天下第一庄的裴老庄主要做整寿,黎兄可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吱吱:可恶,黎知常嘴巴这么毒,居然做的鱼这么好吃,这不科学!
第31章
割破
十五年前,金头太岁甘豹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当初他尚有一二仇家,是在天下第一庄的调停下才成功洗手,展昭正是知道这一层,才会开口相询。
黎望听到,当即一喜:“展兄也要去吗?”
展昭便说自己还在行走江湖时,曾经身受重伤得天下第一庄裴老庄主相救,且与少庄主裴慕文是莫逆之交,老早就同包大人告了假,毕竟这次是老庄主七十大寿兼封刀大典,他就是爬都得爬去。
“裴老庄主竟这么早就封刀了?”黎望还真没听说这个。
“不错,慕文兄与我同岁,今年已经二十有八,将近而立之年,他文采武功皆是冠绝江湖,待他从安邑府赈灾回来,便能接手金刀,执掌裴家庄。”展昭显然跟裴家庄的关系非常好,就连少庄主裴慕文的去向都非常清楚。
白玉堂与裴家庄没有旧,可他也听过天下第一庄的名头,既是前后两代庄主的交接,他听着就来了兴致:“素闻这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为人冷峻自持,英俊倜傥,五爷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俊朗。”
……五爷你的关注点果然跟别人与众不同。
倒是晏崇让,竟也知道裴家庄:“三位说的可是那侠义无双的裴家庄?”
“崇让兄竟也听过?”因展昭认识晏家二公子,故而如此称呼晏崇让。
“我母亲娘家的舅舅曾得裴家庄帮助,有回去探亲,听过一耳朵,心想这般磊落通透的家族,竟于坊间并无什么声名,真真是低调处世。”
展昭便情不自禁地点头道:“不错,裴家庄一向淡泊名利,若非江湖朋友惦记,恐怕连发名帖都懒的。”
于是这场小宴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当然晏四公子离开黎府时,手里还提着个装蜜饯糕饼的食盒,实在无怪他连吃带拿,毕竟这滋味真的太好了,就是比城中的陈家糕饼都不差,甚至吃上去还有股怡然味道,可真真是戳中了他的喜爱。
哎,黎大郎果非常人也。
因为过于爱惜,晏崇让拒绝了随从替他拿食盒,然后回去后还特意绕开了花厅,谁知道竟在后头的凉亭又碰上了作画的父亲。
晏殊轻轻嗅了嗅,便问儿子:“你手里拿的什么,味道竟如此香甜?”
晏崇让只得将食盒递上去,然后理所当然的就……一去不回了。
“这松糕,竟如此宣软绵密,细细一品,犹如那新雪初踏一般,甜而不腻,香而不夺人,回甘竟还有几分余响,无怪你藏得这般严实了。”晏殊笑着调侃儿子,毕竟他生了七个儿子,就这四子同他一般嗜甜。
“黎兄说这糕饼,没有放一滴水,只用蛋和面,很是耗损力气,就这一点儿,父亲可给儿子留两口吧。”
晏殊:……黎家养儿真的任性。
*
未过几日,官家就下了对陈世美的处罚旨意,替其遮掩身份的官员一撸到底不说,更是抓出了不少国之蛀虫,显然官家也在借此清理官场乱象,推行新政。
当然这些,乐平公主是看不到的,她既没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也对这些毫无兴趣,她只知道自己的驸马被判了死刑,不日即将行刑。
更甚至判的是“冒领功名、欺瞒皇家”的死罪,那该死的秦香莲竟还得了节妇表彰,不仅有个六品安人的抚恤,朝廷还出钱送他们母子三人回乡安置,简直可恶至极。
她气得在紫樨宫大闹,砸得满地都是碎瓷片,但即便如此,她还觉得不够解气:“皇兄竟为何偏袒一外人,如此旨意下去,本宫还有什么脸面在外行走!本宫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为何这般心狠!”
“公主慎言,还请公主慎言。”宫人瞬间跪了满地,有些甚至还跪在碎瓷片上。
乐平公主听了,却只恼这些宫人不够机灵,刚要喊魏明去哪了,便见皇兄从外头款步而来。她心中气急,自然拿乔,打从出生起,她要什么没有,这次被落了这么大的脸面,她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怎么,连礼都不会行了?”
乐平公主自扭过身生闷气,反正就是得皇兄赔不是她才勉强愿意给个好脸色。
赵祯虽然是个好脾气的皇帝,但绝不是真的没有脾气,他这皇妹真是被宠的太过,当初太后怕教得她过于强势心计不好找婆家,如今看来,还不如懂点事,也好过这个年纪,还在发小孩子脾气。
“魏明,已经下狱了。”赵祯轻描淡写地落下声音。
“什么?皇兄你怎么动臣妹身边的人!他从小照顾臣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抓他作甚?”
官家绕过满地瓷片上座,看乐平这幅模样,若不是亲妹妹,他真想不管算了:“当初若非这魏明胆大包天撺掇那陈世美欺上瞒下,你焉会嫁这么个人!”
乐平公主一听,完全惊了,这些竟全是魏明的主意?
“可……可他也是臣妹的身边人,就算是处罚,也该是臣妹来啊。”乐平公主想起当初对陈世美的喜爱,魏明应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才出此下策,故而便想保人一命。
“你来?这是朝廷重案,你还想私下放了他不成吗?”官家气得直想骂人,更恼的是,乐平公主这回是真怀有身孕,他连骂都得轻点,真是气人。
乐平公主虽未答,但她脸上已写了答案。
官家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心梗,故而站起来道:“你既怀有身孕,留不留全由你自己做主,至于那陈世美和魏明,你不用再求情。”
乐平公主只觉得皇兄好狠的心,在宫中哭得好大声,然而等她哭晕过去再次醒来,竟得知了驸马的死讯。
“你胡说什么!驸马怎么可能死了!”
“回禀公主,是魏主管……”
没错,这事儿吧还要从魏明被下狱开始。魏明是刘太后生前指给女儿的大总管太监,对乐平公主确实无比疼爱,乐平公主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尽办法给她,陈世美就是其一。
可是现在陈世美名声臭了,魏明比公主看得明白,若公主还执迷于挽救陈世美,恐怕会与官家离了心。且陈世美如今不过一欺世盗名之辈,这等人,怎么堪配公主之子的父亲。
若陈世美还活着,生就一张巧嘴哄骗公主,那么公主很有可能会生下这个孩子,这是魏明不愿意看到的,也绝能让它成为事实。
魏明心中很清楚,自己已是死罪难逃,所以在临行前动用最后的人脉关系,半夜换了牢房,用碎瓷碗割破了陈世美的喉咙。陈世美至死都没闭上眼睛,他恐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死得这般窝囊难堪。
“不行,本宫要见魏明!”
乐平公主强闯大牢,官家得知后,倒是并未阻止,只让人看着点,莫让公主被冲撞。
乐平公主很快在狱卒的引路下,见到了一脸灰败的魏明。
魏明在杀死陈世美后,原本是准备自戕的,但他了解公主的脾性,所以一直在牢中等乐平公主来诘问他。
果然,还未出半日,他就见到了公主。
“老奴魏明,拜见公主。”
乐平公主看到这样的魏公公,脸上的凶相忍不住软了三分,相较于陈世美,当然是魏公公陪她更久,若以后没了魏明,她会很不习惯的。
“你……为何要那么做?他是本宫的驸马。”
魏明只跪地请罪,反正陈世美已死,他能把陈世美形容得有多狠毒就有多狠毒,好叫公主立刻忘了此人,落了腹中的孽胎,如此才可另觅良人。
“魏公公,怎么竟连你这都这么说他?”乐平公主犹豫了,毕竟相较于才相处三年的驸马,她当年更相信陪着她二十多年的贴身公公。
“那陈世美狼子野心,他对您曲意奉承,不过是依着皇家的脸面,老奴想着公主您开心就好,便放纵了他,如今想来,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的罪无可指摘,今后还请公主保重玉体,魏明恐怕无法再随侍您左右了。”
乐平公主听得泪流满面,连怎么回宫的都不知道。只是不久,魏明行刑后,宫中传来了乐平公主经此一事,一病不起的消息。
没过多久,乐平公主就去洛阳散心,当然知情的人都知道,是乐平公主落了腹中胎儿,出京养身体去了。
秦香莲母子三人来开封府衙致谢告辞时,展昭和黎望正好相约一道去裴家庄祝寿。
秦香莲见到黎望,又是要拉着两孩子跪,黎望自然不受:“夫人如今是六品安人,小生不好受此礼的。”
秦香莲闻言明显有些局促,若在家乡,她还能给些土产作谢礼,现在她身无长物,只再次道谢,又让两个孩子认清楚恩公的模样,这才感激地离去。
“诶,你们两个等等五爷,去祝寿怎么能少了五爷我呢!”
黎望对此自是直言不讳:“你个请帖都没有的人,少了也没关系。”
展昭闻言,促狭地点了点头。
白玉堂气得又想打架:“黎知常,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朋友?这样的话,你竟也说得出口?”
“就说出口了,五爷你待如何?”黎望忍不住调侃回去。
五爷便扬眉道:“那我就把你的请帖抢走,再劫走南星和贺礼,扮作那黎家大郎去裴家庄祝寿,就问你怕不怕?”
黎望一听,就来了兴致,当即一脸害怕模样:“哇喔,小生好怕怕哦。”
作者有话要说: 展猫猫:我就看你俩使劲演。
第32章
中间
事实证明,白五爷和黎家大郎凑一块儿,加起来顶多七岁,到最后展昭都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邀人同行,这与他预想中的到达日期足足差了一日。
只是等他去裴家庄拜访时,却发现慕文兄竟还未赶回来。
封刀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慕文兄应不会迟到才对啊。
“别拉着个脸想东想西了,裴慕文可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他能出什么事啊?也就你瞎担心。”白玉堂跷起个二郎腿,一脸无语地说道。
展昭却很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可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没有必要,慕文兄武功与他在伯仲之间,天底下能伤他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可……我这心头,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黎望一听,心想完了,开封府重要公务员的预感一定是真的,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经在考虑称病不去了,反正……他也是真病来着。
没错,因为昨晚和白五爷斗嘴,黎望成功地发了低烧,今早起来就被南星灌了一大碗苦汤药,这会儿舌尖还是麻的。
“你这人就是想太多,江湖上谁敢对裴家庄出手啊,又不是活腻歪了,你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祈盼姓黎的能好起来,不然明日祝寿这幅模样去,恐怕就真得五爷乔装打扮替他去咯~”
展昭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裴老庄主德高望重,你可不许胡闹!”
白玉堂就喜欢跟展昭对着干,闻言立刻反驳道:“我怎么就胡闹了?黎知常你评评理,五爷这是胡闹吗?”
黎望只觉得脑瓜子疼,闻言就装起了睡,反正……鼠猫之间的战争,他是绝不会加入的。
第二日就是裴老庄主的寿辰,不夸张地讲,大半个江湖的人都来了,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反正都当盛会一样参加。
黎望的低烧半夜就退了,今日精神头不错,在展昭的介绍下,还单独向裴老庄主贺寿送礼。
裴老庄主生就一双虎目,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也依旧不失锐利,可见他并非因身体原因封刀,而是看重独子裴慕文,愿意将天下第一庄的荣誉交付给儿子。
“竟是甘兄家的小弟子,你师兄柳青老夫倒是见过两回,今日可要好好玩,不用拘束。若他日得空,尽管来裴家庄,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长者的话,黎望自然应下。
打会客厅出来,他就看到展昭一脸担忧的模样,黎望一问才知道,都到这个点了,那少庄主裴慕文竟还未赶回来。
“这……怕不是路上耽搁了吧。”
展昭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只是觉得心跳得厉害:“或许是我多虑了。”
好在等到大典举行,裴慕文及时赶到参加金刀交接仪式,五爷也总算是不虚此行,见到了玉树临风、处事不惊的慕文公子。
“这见面不如传闻,真英雄倒是个真英雄,可惜没有五爷长得俊,啧啧。”而且传闻果然是真的,裴少庄主左脚有跛疾,虽不影响生活,但确实损了几分气度,不过江湖人嘛,并不看重这些,又不是那等唠唠叨叨的朝廷选官。
展昭:……这人自恋得也是没救了。
黎望却觉得自己容不得对方猖狂,遂道:“其实小生还以为五爷上门,是想同人比试比试呢,这等了一日都没等到,心中着实是有些空落落的。”
白玉堂:“……五爷像是那等没有眼力价的人吗?”
“不是吗?”黎望故作讶异道,“上回展兄可是说过他的武功与裴慕文在伯仲之间,你敢说你没想过挑了那裴少庄主?”
白五爷瞬间没了声,毕竟他还真想过这一遭。但他也敬佩裴老庄主德高望重,哪会真的在这种日子跟人挑衅啊。
“想过又如何,正主都在这儿,五爷会舍近求远吗?”白玉堂用马鞭戳了戳展昭的白马,道,“对了,上次你可是答应我要同我比武,你可还记得?”
“记得是记得,只是展某近来公务繁忙,可否请白兄宽限几日?”
白五爷就很有些不满道:“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莫不是在敷衍我吧?”
黎望:……看出来了,展昭就是在敷衍你。
但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老大爷能活到九十九,就是少管他人闲事,黎某人自顾自闭目养神,很快就回了汴京城。
展昭回了衙门销假,心中虽还略有担心,但慕文兄既是平安归来,想来应没什么大事。但很快,展昭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裴慕文入室杀人?这怎么可能?”
包公听展昭说过裴家庄的义事,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苦主带着人证前来告状,虽说言辞闪烁,偶有隐瞒,但恐怕杀人之事是真的。
“展护卫与那裴慕文有旧,此案你还是莫要参与了。”包公办案向来铁面无私,他认同展昭的人品,绝不是因公废私之人,但同样他也不希望展护卫因此公私两难。
可裴慕文是他的知己好友,展昭焉能坐视不管,不多半日,他就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却原来裴慕文去安邑府赈灾放济之时,认识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名叫石玉奴,十二岁卖身葬父入石家做了婢女,十七岁嫁给石家二子。然而两个月不到,石家老二就因急病去世。
石玉奴寡居三年,本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事,可裴家看不中石玉奴的出身,坚决不许裴慕文同这样的姑娘接触。
“可就是这般,也不至于杀人啊?”白玉堂看着面前借酒浇愁的展昭,颇有些不解道,“不过说起来,他这般年纪,居然还未娶亲啊?”
“恩,慕文兄眼界高,寻常女子从不放在眼中。”
黎望:……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喝茶吧,仁和店的一品碧螺春当真是非常不错。不过说起来,他们三个好像一个都没有婚配的样子,听上去好像有点可怜。
展昭说完,眉头又是紧缩:“如此这般,确实不至于杀人。可那石姑娘在石家颇受苛待,石家近些年也是家道中落,那石家老大更是好赌成性,因无钱还赌债,他竟哄骗石姑娘签了满翠楼的卖身契,逼良为娼……”
五爷顿时听得火气:“这等恶徒,杀得好!”
展昭却并不赞同这等过激行为,那石家老大夫妇固然可恶,那也有律法惩治,一言不合就动手把人杀了,慕文兄可真是给他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这恶人逼良为娼,杀就杀了,竟还有脸告到开封府?依五爷看,那什么放赌、抓人去青楼的熊二,为父不慈的石老头也该一刀杀了!”白玉堂在江湖上的传闻,本就是亦正亦邪,这话也确实像他会说的话。
“你这样,置律法于何地!”
“律法哪有痛快要紧,如今我倒挺佩服这裴慕文了,心爱的女子受人欺辱,若是这都不上前,他也枉称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了。”
展昭听得额头青筋都突突突,便问在场的另一个人:“黎兄,你也这么觉得吗?”
然后,默默喝茶的黎望就对上了两双亮堂堂的大眼睛。
“觉得什么?”
“当然是你对裴慕文杀人的看法了!你是站展昭,还是站五爷我?”
咋地,他就不能站中间吗?
黎望没好气地开口:“你都说他是杀人了,小生能有什么看法?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的械斗朝廷不会管,但石家并非江湖人,他怒气当头杀人,作为裴家庄的新任庄主,他自己应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
五爷却觉得不对,江湖侠客若不快意恩仇,那还当个哪门子的侠士啊,不如回家做生意算了。
“就像当初颜生并未杀人却认下杀人罪名,你也没急着为了朋友劫狱杀人,便是因五爷你知道那柳家并非武林中人,以官府行事最为便宜,是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动听,白玉堂有了台阶,倒也没倔着,只道:“那不是因为颜生他是个要应试的举子嘛,若是五爷擅自动作,怕误了他前程。”
“那石姑娘呢?她也不是江湖人。”黎望虽拜江湖人为师,却从未行走江湖,也不大理解江湖上的规矩,这裴慕文杀人自己是爽了,但当着心仪的姑娘杀人,也是挺任性的。
五爷自知讲话说不过黎知常,便道:“反正现在杀都杀了,讲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裴慕文也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杀的人自己认,竟派自己的侍从马雄来顶罪,还被包大人当堂戳穿,真是好大一个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