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很少有人知道我小时候的经历，就连去世的母亲大概也以为我忘了。

 其实我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我不小心闯进母亲的房间，却撞见两具赤裸的身躯。

 记得她如何把我扔进冰冷的水缸，按住我的头，不让我露出水面。

 记得我发着高烧，她天天守在我身边，却盼着我永远不要醒来。

 记得我大病初愈，一觉醒来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从此之前的事都记不起来，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记得母亲松了一口气，倒掉早就准备好的毒酒。

 但我知道，她从未放过我。

 她的情夫有一种剧毒，只要碰到就能让人七窍流血而死。

 母亲每天在我吃饭用的筷子上涂一点，想把我伪装成久病不治而死的样子。

 直到那毒药突然不见了。

 她害怕极了，找遍了所有地方，然后开始怀疑我。

 母亲把我打得半死，也没问出毒药的下落。

 她和情夫开始谋划着杀了我。

 可我先下了手。

 我用母亲的毒，以她想杀我的方式，杀了他们。

 我本想掉几滴眼泪，装成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可怎么努力，都哭不出来。

 心中的恨意，反而越来越浓烈。

 我拔掉头上生锈发钝的簪子，狠狠刺下去，直到见血，再猛地拔出来。

 血越多，我越觉得畅快。

 母亲常厌恶地骂我，说我天生就是个坏种。

 她说我不是人，没有心。

 就算有，也是黑的。

 我确实如此。

 日日夜夜想着弑父杀母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但我知道，我必须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才不会显得突兀。

 我用针线把那毒药缝在自己衣服里，又把母亲身上的伤口缝好，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后哭着跌跌撞撞跑出去，含糊不清地喊：

 “母亲、母亲……救救母亲……”

 不受宠的母亲被草草埋葬。

 她死了，我还要活下去。

 我花了八天时间把母亲的情夫分尸掩埋，最后一条腿，打算埋在帮派后院的老树下。

 却被几只讨厌的猎犬闻到了血腥味，追着我不放。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遇到刚被送来的拓跋雄，他是塞外送来的质子。

 我早就听说，塞外送来的质子自小在狼群中由母狼抚养长大，不会说人话，和狼没什么两样。

 这样一个对我没用的人，平常我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

 大概是装善良装得太久，我竟真以为自己心肠软，把当天的口粮给了他。

 后来他莫名其妙消失了，我也没太在意。

 毕竟在这帮派里，死人实在是太平常的事。

 直到传来他杀父上位，要迎娶帮派小姐的消息。

 恰巧大堂姐不想嫁，那位夫人就来找我。

 我明白，老天已经给我指明了一条大道。

 可我只是想嫁个对我好的人，安稳过一生吗？

 不。

 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摇尾乞怜的日子。

 不想再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不想再装疯卖傻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