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日后，拓跋雄陪着我一同启程回帮派。

 有他在身边，我只觉得时光飞逝。

 原本十几天的路程，仿佛眨眼间就到了。

 拓跋雄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帮主倒也识趣，没有派人来迎接。

 我们在帮派附近的驿站落脚后，外面有人来通报，说苏先生找我有要事。

 我下意识看向拓跋雄，他正把玩着匕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

 “既然是旧相识，那就去吧。”

 侍女帮我换好衣服，引我出门。

 刚走出没多远，我便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

 回头望去，只见拓跋雄随意地坐在窗台上，偏头看着我。

 那气势，就像狼王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我顿时安心下来，开心地朝他挥挥手，然后迈进对面的茶楼。

 茶楼里只有一个青年，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我仔细打量，几乎不敢相认。

 刚想开口，又想起曾经他厌恶我的眼神，犹豫一下，还是闭上了嘴。

 桌面上的茶汤泛起一圈圈涟漪，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你……还好吗？”

 我抠着指甲，小声回答：“阿风对我很好。”

 苏明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握着茶盏的手指泛白：

 “他是塞外之人，又对帮派心怀怨恨，你身为帮派小姐，不要对他太过痴心。”

 他言辞急切，语气强硬，我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站起身就想往外冲。

 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是我太冲动了，你……别害怕。”

 他低下头，声音低沉，

 “如今表面的太平不过是假象，你是帮派小姐，若以后再起纷争，你在塞外该如何自处？”

 “与其身处异国他乡，不如回来，起码……还有我在。”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况且，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根本保护不了我。

 “苏先生，你是个好人，我一直很敬重您。”

 我认真地说道，“多谢您为小念考虑。”

 “可小念不想回来，塞外很好，阿风也很好。”

 茶楼里暖烘烘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不禁想起从前，我和阿风在老树下相依。

 树叶沙沙飘落，我们一同安然入睡，仿佛那一刻，便是永恒。

 “这里始终是你的家。”他眼底泛红，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抬头看着他，依旧一脸懵懂：

 “什么是家呢？”

 苏明愣住了，我也没再说话，拿了几块糕点，转身离开。

 推开房门之前，我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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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近傍晚，拓跋雄坐在烛光下，深邃的五官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他垂着眼，正专注地在我的鞋子上缝着什么。

 平日里舞刀弄剑的男人，此刻拿着绣花针，竟也毫无违和感。

 “阿风在做什么呀？”

 我欢快地跑过去。

 “小念不是想要和大堂姐一样的鞋子吗？”

 拓跋雄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我抱坐在他腿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边，酥酥麻麻的。

 “我在试着给小念缝上珍珠。”

 “阿风真好！”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又开始撒娇，“小念还想要凤凰裙，用金线绣的凤凰可好看啦！”

 男人古铜色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垂眼时，蓝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

 “好，阿风给小念绣。”

 我歪着头，笑嘻嘻地问：

 “阿风呀阿风，为什么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呀？”

 拓跋雄轻轻笑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烛光映照下，他的双眼闪烁着如狼般坚定的光芒。

 他说：

 “狼，生来便是要为自己的主人奉献一切的。”

 我依偎进他怀里，闭上眼睛。

 “阿风才不像狼，像大狗狗。”

 我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但声音依旧天真无邪：

 “阿风是小念的狗狗，只属于小念一个人！”

 他蹭了蹭我的侧脸，真的像一只忠诚的大狗：

 “对，我是小念一个人的，小念也是我独一无二的。”

 第二日，帮派设宴。

 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出帮派西院偏房，去到其他重要的地方，心里满是惊恐，只能紧紧扯着拓跋雄的衣袖，结果还是在大厅中不小心跌倒。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无非是在嘲笑我傻气十足，上不得台面。

 眼看拓跋雄脸色变得阴沉，帮主赶忙大声呵斥众人闭嘴。

 大厅里的窃窃私语这才渐渐消失，我跟着拓跋雄入座。

 酒菜的香气弥漫开来，我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大堂姐。

 于是开口问道：“帮主，大堂姐呢？”

 “堂姐今日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帮主随即让人带我去看望大堂姐，拓跋雄叮嘱我快去快回，我乖巧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

 刚走到殿前没几十步，身后突然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身旁的侍女吓得惊慌失措，我却脚步不停，依旧笑着说：“姐姐怎么不走啦？快带我去见大堂姐呀。”

 眨眼间，帮派内喊杀声四起。

 我转身折回，被帮众恭敬地请进了密室。

 密室里，拓跋雄跪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

 他看着我，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怆。

 他轻声说道：

 “小念，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呀……”

 语气依旧温柔。

 我没有理他，而是笑着看向帮主：

 “晚辈恭喜帮主活捉塞外堂主。”

 帮主大喜过望，拍着我的肩膀，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这场计划全靠你呀，小念，你说想要什么？职位还是赏赐，尽管提出来。”

 “晚辈别无所求，只想辅佐帮主，统一江湖。”

 我当着他的面从酒壶中倒出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帮主，这杯酒，晚辈敬您。”

 他只是拿着酒杯，看着我仰头一饮而尽。

 密室里没有其他人，帮主向来谨慎，将酒全泼在了地上，笑着说：

 “这一杯敬天地，以此见证我大业将成。”

 五、四、三……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

 哐当——

 他瞪大双眼，嘴角流出乌黑的血，却还没断气：

 “你……你……”

 “帮主啊帮主，你怎么这么蠢，竟然轻易相信一个能在帮派底层独自安稳生存的女孩的话。”

 “你可知道这帮派里有多少人恨你，恨得牙痒痒，都想亲手杀了你。”

 “很不巧，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反手拔出头上早已磨尖的发簪，面无表情地狠狠刺进亲生父亲的咽喉。

 鲜血溅到我的脸上和眼睫毛上，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直到帮主的身体满是伤口，我才站起身，拧着被血浸湿的衣袖，畅快地笑出声：

 “晚辈恭送帮主归西！”

 拓跋雄静静地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小念，你杀人的手法很熟练嘛。”

 我抹掉脸上的血，咧嘴笑道：

 “谢谢，毕竟熟能生巧。”

 当初，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杀了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