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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她生得太美,王恒之这个人,对生得好看的男女都没有半点抵触。

    被她这么一笑,眼神都迷糊了半截,好半晌才讷讷道:“是、是啊。”

    但其实他入院时,就已经知道会跟施元夕共处一室了。

    甲五虽有十来个讲堂,但划分讲堂都是有讲究的。

    新学子入院,都是按照名次分入各个讲堂。

    王恒之是荫监生,不用参加入学考试,但如他这般进入国子监的,就会被分到最末位的讲堂中,他的同窗,便都是本次入学考试中名次靠后的人。

    施元夕是甲等二十六位,虽说名次前进了几位,但仍属于末尾。

    正说着话,又有一人进了讲堂。

    和刚才的施元夕不同,这人一出现,讲堂内的人神色都有几分怪异。

    “坏了,路星奕怎么在这里?”

    “……此前我还不确定,他一来,我算是明白了,咱们这个讲堂的人,就是整个甲等院的最末位了。”

    他们口中的路星奕,就是施元夕在入院时,看到的那个梳着高马尾,发冠上还镶嵌了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身段极高,面容俊朗的少年郎。

    路星奕此刻心情不佳,臭着脸,随意拉开了一张离他最近的椅子,啪地坐下了。

    他一坐下,周围的人也不敢再窃窃私语些什么,各自回了自己的位子。

    王恒之顺势在施元夕前方坐下,一边还道:“以后便是真正的同窗了,施小姐若有任何的不明,都可以问我。”

    施元夕微顿,便问:“门口那块木牌上写着的甲等五级是何意?”

    “是甲等院内的排序。”王恒之道:“甲等院内,共分为五级,新学子入院,都是最低的甲五级,等到日后学成,便可往上晋升。”

    “等级从大到小,最高为甲等一级。按照如今的律令,若咱们想要从国子监内结业的话,至少需得要升至甲三级。”

    理论上来说是简单,可国子监晋升考试极难,需得要将所讲授的内容掌握得非常好,才能往上升。

    而普通的甲三级结业的学子,想要进入朝堂,还比较困难。

    考入甲二、甲一,则会相对容易许多。

    但甲二、甲一的学识水平实在太高,大梁国子监至如今,也有一百多年时间了,由甲一晋升的学子,也并不算多。

    国子监的甲一,是差不多能比肩科举状元的存在。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科举更难。

    因科举还会受到当年参加的学子总体水平,和出题的影响。

    甲一则不然,甲一有固定的晋升要求,达不到就是达不到。

    “晋升的方式呢?”施元夕问。

    她这话问出口,惹得不少人往她身上看。

    包括懒洋洋靠在了椅背上的路星奕。

    路星奕勾了勾唇,入院就被划分在了最差,她倒是想得挺多。

    “你应当知道,咱们甲等院的规矩,是每三个月一次大考吧。”

    施元夕点点头。

    “晋升考试就在大考之后,与大考间隔七日,所有等级的大考前十名,可以直接参与晋升考试。”

    从前的规则还复杂些,需要入学至少一年,才能参与晋升考试,如今倒是取消了这一条例。

    “不过……”王恒之委婉道:“大考难度本就高,对于普通学子而言,能保住当前的评分,留在甲等院中,已是实属不易了。”

    晋升考试什么的,对新学子而言,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也不是,不止新学子。

    像路星奕这样的,入国子监都两年了,今年是第三年,不照样被发放到甲五最差的一个讲堂来。

    和他同期入国子监的周淮扬,今年都已经晋升至甲三了。

    就他还在跟新学子坐在一起听讲。

    国子监的学业难度是极高的,哪怕没有被降到乙院,大考成绩差,便只能停滞不前。

    修不满甲三,结业都成问题,就更别说其他的了。

    施元夕眼眸微动。

    她要走的路很难,这个难不只是学业上的难度,更是其他多重的倾轧。

    若无人帮助,便是入了这国子监,只怕也是晋升艰难。

    入学考试后,她已经有了把握,学业上的所有问题,都不会对她造成困难。

    问题在于她该如何往上晋升。

    该怎么在世俗、偏见还有毫无人脉的情况下,打开局面。

    她心底其实已经有了成算。

    但在接触对方前,她必须得要先证明自己。

    她需要名声,不是一个贤惠、懂事、端方有礼的女子声名,而是一个有能耐,有才学的学子之名。

    眼下最好的一个机会,便是大考和晋升考试。

    施元夕轻叩桌面,那么,在向对方投诚前,她需得要做的,就是凭借她自己的才学,考入甲四级。

    入学三月,以女子身份考入甲四,再加上她手里的筹码,应当足够让对方动心了。

    施元夕回京这么久,都在筹备国子监的考试,而国子监的考试其实更偏向于现代文科。

    拜她在大梁的经历所赐,她在现代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学习。

    她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大量的知识。

    而这些知识,才是她目前手里最大的筹码。

    “咳、咳!”施元夕抬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学正,走进了讲堂。

    那老学正刚进来,就皱下了眉头。

    他在国子监内授课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讲堂中看见个女子。

    视线一转,又看到了路星奕。

    老学正:……

    国子监也是不想给他一个活路了。

    新学子还在好奇,老学子看到这位邱学正时,太阳穴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正在底下传递着眼神,就听邱学正道:“老朽姓邱,日后你们便称呼老朽为邱学正。”

    不等底下的学子开口,他便冷声道:“我所教授的课业,所有学子在大考之前,都必须呈交一份策论,方可参与大考。”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施元夕还没弄明白他们为何这个反应,邱学正便补充道:“呈交的策论,需得成册,且为多人协力写下。”

    “各自递交,互为论述,各成观点,听明白了吗?”

    施元夕微顿,难度升级版小组作业。

    一般小组作业的难点,其实不是作业本身,而是合作的人。

    她正这般想着,邱学正便点到了她的名字:“施元夕、王恒之还有……路星奕,三人同组。”

    邱学正自己也知道,那路星奕是个祸害,学子们对他都避之不及。

    可这份课业就得要多人完成,余下的也就三人,一个突兀的女学子,一个文章写得狗屁不通的荫监生……和全国子监最浑的混账。

    邱学正闭了闭眼,算了,要是能让这三个人一起降至乙等院,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施元夕一抬眼,就看见讲堂内的其他学子,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悯。

    怜悯?

    她没懂。

    等那邱学正背过身后,施元夕便听到有人道:“施三小姐这都什么运气?好不容易入了甲等院,就要被这两人抬走了。”

    施元夕磨墨的手一顿,这么夸张吗?

    等到了邱学正授课结束,宣布散学后,她就明白了。

    前边的王恒之扭捏了很久,才回过头来跟她道:“……施小姐,你会写策论吗?”

    施元夕:?

    这什么话?

    不会写她能坐在这儿?

    然后她就看见这位一直以来表现得风度翩翩的王公子,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施元夕:……

    不至于吧,他都入了国子监了,还是甲等院,哪怕是通过父亲官职进来的荫监生,不至于连策论都不会写吧?

    王恒之坦诚:“会倒是会,就是我此前的老师说……写得狗屁不通。”

    施元夕沉默了。

    她静默片刻,想着没事,至少还有一个能用的。

    一抬眼,就见那路星奕的位子上直接空了。

    施元夕:……

    她指了那边一下,问王恒之:“你有看见他去哪了吗?”

    旁边的学子正摇头感慨她运气差呢,一听这个话,直接道:“路星奕吗?这个时间点,他应当已经出去了。”

    “出去?出哪儿去?”施元夕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就国子监的学业课程,至少还有两堂课要上。

    王恒之扫了眼她的脸色,道:“自然是……出去玩乐了。”

    边上的学子忍不住摇头叹息,下堂课还是邱学正的。

    也就是说,施元夕的好同伴连课都不听,准备直接出去游玩取乐了。

    那边。

    入学第一日,国子监内事忙,甲等院中根本没几个人巡查。

    路星奕睡了一觉以后,醒来浑身轻松,他身手极好,一路避开了几个官员,绕到了甲五级讲堂的后侧方。

    他手一抬,两三下直接翻到了那快有两人高的高墙上。

    骑坐在了墙头,微风一吹,他的心情都变好了。

    路星奕吹了个口哨,自由,他这就来了。

    正准备往旁边的巷子里纵身一跃,一抬头,就看见旁边池塘边上,钻出来了一个身影。

    对方水蓝色的裙摆,叫池塘里的水打湿了些。

    她却也浑然不在意,只轻甩动了下手上晶莹的水珠。

    施元夕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道:“路同窗,真巧啊。”

    路星奕:?

    她在说什么鬼话,这边人迹罕至,平常不说是人,连只猫都没有。

    他抬了抬手,想将她直接赶走,就听她道:“徐司业?您怎么来了?”

    “啪!”墙上的路星奕,顿时脚下不稳,轰地一下从墙上跌落了下来。

    他被摔得龇牙咧嘴的,却顾不得浑身剧痛,双目震动地问她:“哪儿?徐司业在哪儿?”

    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的人蹲了下来。

    她的面容倒在了他的面前,路星奕微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施元夕道:“骗你的。”

    路星奕深吸了一口气,正想骂她是不是有病。

    施元夕直接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呢,回去听邱学正讲课,二,我喊人,说你……”

    她打量了他一眼,目光着重放在那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上。

    “把我骗到此处,欲行不轨。”

    路星奕眯起的一双眼睛,倏地一下睁得巨大。

    她、在、说、什、么?

    施元夕其实不是来寻他的,是施雨烟从女院托人给她传了个消息来。

    她便在这边将纸条销毁了。

    一抬眼,就看见了这个路星奕。

    她还以为他早都跑出去了,谁知恰好撞了个正着。

    这不得给小组同伴一些人文关怀?

    “现在,你可以开始选了。”

    第16章

    子虚乌有,百口莫辩

    路星奕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竟是用自己的名节来威胁他。

    他怒极反笑:“什么时候我去不去学堂,还用得着你来管了?”

    “还是说,你是为了邱学正的策论?”路星奕轻挑眉,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半坐了起来,桃花眼中带着几抹戏谑:“里边的人没告诉你?我压根就不吃这一套。”

    “你若想要拿一个好的评分,还得要看我的脸色,不乖乖听话就算了,还敢跑来威胁我?”路星奕凑近她,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谁给你的胆子?”

    施元夕闻言,笑了:“看不出来,路同窗爬墙的手段不怎么样,人倒是挺自信的。”

    路星奕脸上的笑意顿消,皱眉看着她。

    往常跟他分在一起的学子,为了评分都拿他没有半点办法,为着此事,还有不少人求到了周淮扬那里去,她倒是反常。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施元夕直接站起身,整个人逆光而站,就这么俯视着他。

    “一个普通的策论罢了,离了谁不能写?”施元夕勾唇轻笑:“那点微薄的团体评分,你既是这么看重,便尽管大胆地去做。”

    “莫说只是不好好写你自己的策论了,就算是交个白卷,又与我何关?”

    “总归,三个月后大考,又不是我不能参加。”施元夕微顿道:“就是不知,这劝解同窗的善举,在国子监内,能加多少分?”

    国子监是有单独的学子评分的,就等同于现代的操行分。

    只不过在国子监内,这个评分的重量会更大一些。

    路星奕闻言,当即就不干了。

    她拿评分威胁他,他可以不在意,可今日要是让她加上了分,那可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

    他蹭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去看她:“走啊。”

    要走就一并走,休想去背后告状!

    施元夕拍了拍灰,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回到了讲堂。

    讲堂内的学子都没想到,有一日居然还能瞧见路星奕去而复返,乖乖回来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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