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单(下)
侍者把温含卉的马从后院牵出来。她准备翻身上马时,清辰忽然就出言将她拦下。
清辰有些&;羞涩地拜托温含卉一件事情。
他平日里不得随意外出,但&;是很想吃城西的盐焗鸡了,问温含卉下回送成衣过来时,能不能给他带一份解解嘴馋。
清辰是温含卉做生意第一单成交的客户,即便是为了维护客户之需,她也会力所能及的帮清晨的忙,何况带一份盐焗鸡不过是举手之劳。
三日后,清辰定制的成衣赶制出来,三套成衣十两银子,按照胡玲与她的约定,每成交一套衣裳,她能够拿十文钱的提成,三套便是能拿三十文钱,温含卉喜滋滋地将铜板装进钱袋子里,拉紧钱袋子的绳结,再&;塞进袖口深处,核验了做工,图案,针脚,确定成衣无误后,由温含卉负责送到清歌楼交给&;他。
去之前,温含卉特意绕到城西,履行与清辰之间的约定,捎了一份盐焗鸡给他。
她抵达清歌楼,清辰已经提前同老鸨妈妈打过招呼了,因此这回温含卉畅通无阻,一手提着装成衣的包袱,一手拿着吃食去了二楼尽头的雅间。
彼时清辰正在雅间里舞弄琴弦,见温含卉来了,起身给&;她到了杯茶水解去一路奔波的口渴。
温含卉将成衣交到清辰手中时,他对此却并不感兴趣,也&;不急于验货,而是随手摆在美人榻上,转而拆开包裹盐焗鸡的油纸,肉香溢出,他愉悦的享用起来,越吃越急切,甚至动作间有一些&;不符合他清歌楼头牌身份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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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辰吃完最后一块盐焗鸡肉,他心满意足地用帕巾擦拭嘴角,饮茶清口,神情像极了一只餍足的猫咪。
而后,清辰才反应过来温含卉再&;看,他眼角笑出浅浅弯月,嘴里甜甜的谢过她。
温含卉挠挠头,纳闷地问道,“按理说你是清歌楼的头牌,且不说你收入颇丰,根本不缺买吃食的钱,便是老鸨妈妈应当是什么好的都紧着先供给&;你才对,为何我见你好像是没有吃饱饿坏了的模样?”
清辰静默一瞬,而后笑说,“我们从事以色示人的行当,容貌和身段是最重要的,饮食自然常年被老鸨妈妈把空着,她知道给&;我们吃些&;什么,会肤质润泽,唇红齿白,会让恩客满意,因此我们很少有机会吃肉食。我们也不能外出采买,在能够赎身之前,赚再&;多的钱也只能烂在柜子里。城西这家买盐焗鸡的铺子好吃,我还是听我一位恩客说的呢,真是百闻不如一尝,这味道我能记至少一年。”
他说完后,才有了功夫去净手检查她送来的衣裳,格雅华贵,没有一丝瑕疵。
交接完货,温含卉起身离去。
清辰犹豫了一下,又把她拦住,问能否再定几套成衣。
温含卉停下脚步,问他需要什么款式的衣裳。
清辰随手抓过一件她送来的成衣,说与这件一般模样即可。
温含卉应了一声,刚要掏出随身携带的薄子记下,却又听清辰继续说,只要温含卉继续给&;他带吃食,他就可以一直在她那里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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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抓住小细毛笔的手一顿,问他,“所以你是想找个人帮你买吃食才买的衣裳吗?”
清辰腼腆地应了一声,捂肚子说,“起初并没有此用意,的确是时逢秋季添新衣,但&;是我吃了你送的盐焗鸡之后,就贪心了。我平日里太饿了,吃那些软羹根本吃不饱。姐姐,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他那声软语,换了京城哪家贵女都要对他心软,对他予取予求。
温含卉想了想,却是摇头,“我不能做这种事情,你的本意并非要购置成衣,一套成衣售价不菲,少说也要几两银子,帮你带吃食也&;就是跑个腿的事情,若是收你几两银子的购置费,未免也&;太贪心了。”
“这样吧,你是我第一次出来谈生意的客户,权当是感谢你让我做成了这笔生意,我之后回访你、或是有缘经过清歌楼附近,就顺便给你捎些吃食,不收费的。只是我不能保证我每日都会来,你看这样可以吗?”温含卉提议道。
清辰眸光微顿,诧异道&;,“可是姐姐,你这样不就是做了赔本买卖吗?我挣的钱可多了,在你这里多买几套衣裳也&;不会变得捉襟见肘。”
温含卉摆手,“我也&;不是在行善,而是在维护客户,你之后需要买衣裳,可千万别被别家挖跑了,就到我这里买,至于用买衣裳做跑腿费捎吃食的亏心钱,我可挣不了,心里会不踏实。”
她还要赶回手作坊,没有再&;逗留,起身离开,“回见。”
清辰送她出清歌楼,笑露贝齿,“回见。”
之后半月,到了秋季商单交单的时间,温含卉驼好布匹,驶着马车在城里各处送货,经过清歌楼时,她也如约给清辰送了些&;外面的吃食,一串糖葫芦,或是一些&;芝麻胡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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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去匆匆,话也&;不多,若是清辰没有接客,她会把吃食放在雅间的台面上,蹭一杯暖茶暖胃,再&;离开继续迎着呼啸的秋风送货;若是雅间房门紧闭,她便知晓是清辰有恩客来了,就会把吃食轻轻摆在门沿旁,等他出来拿取。
这样一来,难免会耽误些&;时间,深秋入夜又早,有时温含卉忙活完回到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一开始,陆安察觉到温含卉日渐忙碌,归家的时间愈来愈晚,秋夜含凉,饭菜易冷,为了迁就她,陆安都要等到她回来再烧饭。
这日,陆安把煮粥的瓦罐炉子端出来,给&;她盛粥时,状似不经意问她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
温含卉见陆安表情不对,明显是对此不满,马上揉揉他脑袋,告诉他自己是得了胡玲信任,开始接触到和他们家有合作的商人了,如今正值旺季,她在城里四处跑生意,每成交一单,都能拿提成,她能攒下更多的钱,两人离在城里安家就又近了一步,因此她若是回家晚了,还需要陆安体谅一下。
陆安闷闷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开了,虽然相处的时间少了,但&;是她前几个月的辛苦如今换得了回报,能自己去谈生意了,他还是打心里为她高兴。
但&;是陆安敏锐的在她身上嗅到一股不属于她的脂粉味,她一贯是用柔和淡雅的香膏,而近日来衣裳上时常沾染到的确实与她完全不衬的浓烈靡靡的艳香,像是从烟花巷柳里出来的,陆安低头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生鱼片,故作懵懂问她,“温含卉,你最近身上好香,可是买了新的香膏?”
温含卉放下勺粥的木勺,埋头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细闻的确染有一股奢靡浓香,她挠头,“我没有换香膏,应该是我进出清歌楼时,染上了那里的香气。我不是说我得了胡玲姐的信任,她开始派商单给&;我出去谈了吗?我接到的第一张商单就是清歌楼里一个叫清辰的名倌定制成衣的单子。他自幼呆在清歌楼里,有时会嘴馋外面街巷卖的吃食,我若是顺道&;就会在街巷买些&;小吃蒸食带给他,出于维护客户的需求,我与他交好,这样他以后就还会在我这里下成衣的商单。而且近来风大,我有时在城里跑累了还能去他那里喝上一口热茶,歇息片刻,也&;算是多了个休憩的地方。”
清歌楼那是什么地方?闻名京城的男倌之地!那里男倌容貌美丽,惯会伺候女人,许多贵女都是清歌楼的常客,饶是陆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手中筷子啪地掉在地上,顿时很紧张,“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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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眯眼,似乎读懂了陆安神情里的意思。
温含卉一巴掌糊在陆安脑袋上,“那个屁,我不是那种人。你可别污蔑我。”
“哦。”陆安抬手捂住被打的脑袋,应了一声,还是不放心,便真诚的与她商量道,“温含卉,你如今是在胡玲姐的手作坊里干活吧?最近天黑的早,我怕黑,而且最近城里出了一起拐卖孩童案件,凶手尚未逮捕归案,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两个人一起回家才安全。我放课后去那里等你一块儿回家好不好?我很乖的,保证不打扰你干活。”
又怕黑、又怕被拐卖的陆安眸光澄澈,一派认真,就差指天发誓自己所言字字属实了。
“行吧。不过话我跟你说前面,坤坤每天都会在胡玲姐的店里乱晃哦。”温含卉瞥他一眼。
“坤坤在我也&;要去。”陆安倔强道。
自那以后,陆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胡玲的手作坊里,他时常会坐在铺头前门外,背脊笔直,书篮规矩的放脚边,手里卷着一本书,仔细品读,在归家的人潮里静静端坐,自成一道&;风景。
往往他读不了多久,嗅到陆安哥哥味道的坤坤就会哒哒跑过来抱住陆安的腿,等到陆安不堪其扰,就会无奈地把坤坤抱在腿上按住,带着他一块念书。
坤坤看不懂,只会一头栽进陆安哥哥的臂弯,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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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不会动,直到温含卉驶着已经长大不少的白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会把坤坤摇醒,叫他去找自己娘亲,他再&;和温含卉一起归家。
偶尔在路上,陆安会皱眉抱怨,“温含卉,你今日身上又有那股艳靡的香味。”
温含卉见他实在不喜欢,就与他商量道,“那我下次去清歌楼让清辰点些含蓄的熏香?”
完全是鸡同鸭讲,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陆安呼吸一禀,憋闷道,“不用换了。”
远方天光残余,温含卉应了一声,眸光落在陆安露出脚踝的束裤上,那一小块如羊脂玉的肌肤被瑟瑟秋风吹得有些&;泛红,她再抬眼,他就像是拔地而起的青松一样,已经近乎要高她一头,她的视线再无法捕捉到记忆里他脑袋上的那个发旋,站在他身旁,反而衬得她这个一家之主的娇小了起来。
温含卉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觉得自己地位不保,她拍拍他挺括的肩堂,“崽崽,你怎么长得那么快呀?春天给&;你做的衣裳又短了,给&;你做衣裳真费布料,你已经够高了,我命令你不准再&;长高了,听到没有?”
陆安低头看她,无辜摊手,“温含卉,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呀。”
再&;说了,他觉得高些&;挺好的,能保护她,也&;能俯瞰她,娇小一只,好像一伸手就能将她揽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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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夜雾里,陆安偷偷伸手捂住了自己泛红的耳尖。
再&;接到清歌楼的单子,是在深秋的一个清晨。
温含卉骑马刚抵达手作坊,就碰见了一辆停靠在铺子外的马车。
一个身着烟色锦袍的男人从马车里踱步出来,那件衣袍是清辰入秋时从温含卉手里订制的,他笑着朝温含卉招手道&;,“姐姐,我过来找你订衣裳了。”
温含卉诧异道&;,“稀罕事,你今日竟然出了清歌楼找我。老鸨妈妈同意放你出来吗?”
清辰眉梢染上喜色,“老鸨妈妈已经管不了我了,因为吴家的姐姐帮我赎身了。我今日找你啊,便是要订一件红色的喜袍,过几日穿去新家别院里。”
外面风大,温含卉道&;喜后,将清辰引进手作坊里,给&;他倒了杯茶暖身。
她详细的记下清辰的要求,而后带他去后院挑样布,针线,花纹,事无巨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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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辰提了一个要求,他没有家人,但&;是喜袍本应是由亲近之人带着祝福缝制的,温含卉是他这么多年来结实的唯一一个朋友,希望她能够帮他缝制喜袍。
温含卉答应了他,并与他约定三日后交货。
清辰爽快的支付了钱款,他说自己在清歌楼里呆了十余载,只能从窗里看外面的景色,与他而言,京城只是恩客里口中的窗子外的世&;界,今日他难得自由,不想浪费顷刻的时间,要赶紧乘着马车去逛京城了。
温含卉不耽误他时间,推荐了他几家自己喜欢的面馆后,摆手送他离去。
那三日里,温含卉从裁剪到勾线,全部都亲力亲为。
交货前夕,温含卉自掏腰包,把清辰支付的钱款塞进了他的喜袍里,再&;将喜袍折叠包裹好。
毕竟喜袍嘛,本就不应该收费的,这就是她送给&;清辰的祝福。
清辰身着喜袍,被恩客接走那日,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到底是清歌楼的头牌,容颜出尘,一袭红裳艳丽华贵,宛如一朵盛开的杜丹,让人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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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骑马立在街旁,看着清辰蹬上马车。
清辰感应到她的目光,亦是朝她灿烂一笑,张口道,“谢谢你给&;我做了这么好看的衣袍。”
温含卉朝他摆手,“你要幸福啊!”
“我会幸福的。”清辰点了点头,随着马车去了刘家府邸。
在温含卉要离去时,有眼尖的男倌派侍者将她拦了下来,他见清辰衣袍好看,便也想在她这里定制衣袍。
之后一月,京城大大小小的男倌几乎都打听到了清辰定制衣袍的店铺,男倌派出的侍者几乎将胡玲手作坊的门槛都踏平了,定下了数百件衣袍。
这些&;生意自然归到了温含卉手中,她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提成。
温含卉送了清辰一份礼物,清辰亦回了她一份礼物,那便是以真心换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