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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叶流云看着他:“那你觉得,谁的可疑最大。”

    白杀沉默,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叶流云叹了口气:“是啊,是你,现在你也在案子里了。”

    白杀道:“是属下亲手把人带进那间屋子里的,也是属下亲手把他绑好的,出门的时候属下还交代不许随便出入,不许有人靠近,所以连留守的人都没有进门去看看,而杀人者悄无声息的杀死了人,鬼魅一样离开,屋前屋后的人没有一个察觉到的,属下留下的人都算是高手,有风吹草动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是我把人带进去就勒死了,然后出门还特意交代谁也不要进出。”

    叶流云看向丁墨,丁墨一脸的苦闷,他何尝不是一样已经被卷进案子里,本是调查案子的人,却变成了案子里的人。

    叶流云又看向李生贤,李生贤摇头:“我听闻叶大人遇袭就召集所有厢兵,调查得知,没有一队厢兵离开过大营,我又去了城墙上询问当值守军,他们看到了有身穿厢兵军服的人在城外安装抛石车,还喊着问了一声是要干嘛,那些人回答是要调试武器,可是我查来查去,厢兵在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擅离职守,所以那可能就是一队穿着厢兵军服的歹人。可不管怎么说那些人也是穿着厢兵的军服,厢兵皆归我调遣,所以......我已经在案子里了。”

    他的语气之中也透着无奈,还有愤怒。

    厢兵全员都查过,除了当值巡逻的人之外都在大营里,一队人都不少。

    叶流云忽然笑了笑:“这个人是想告诉我,他手眼通天,他可以让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从调查者变成涉案者,就算是明天一早我开始怀疑自己就是嫌犯应该也不值得惊讶,确实手段很厉害。”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诸位大人回去之后都多加小心,这些人既然敢对我下手,明目张胆的用抛石车砸我,也曾明目张胆的杀死道府大人,看起来正二品的官职在他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诸位的官阶品级都比我还低,料来敢杀我也敢杀诸位,各自小心吧。”

    李生贤眼睛有一抹杀气闪过。

    “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真的飞天遁地。”

    他起身,抱拳告辞。

    李生贤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陆续离开,本来是要联合审问一下道府大人身边的亲近侍从郭小牛,现在郭小牛也死了,岳大人的尸体被烧毁,所有的证据链全部断开,没有一丁点的痕迹,什么都没有,他们留在这也是毫无作为,每个人离开的时候脸色眼神都很别扭,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很别扭,似乎有一把刀就悬在他们脖子后边,可是偏偏还谁都看不见,也谁都无法预知这把刀什么时候剁下来,每个人随时都可能身首分离。

    叶流云看向白杀:“你觉得刚刚坐在这屋子里的人,谁可疑?”

    刚刚在屋子里的人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有千办丁墨山,有道丞李生贤,还有郡府王亚林,道府佥事赵翰学,刑名郎中钱程固,这五个人,多多少少都和案子有牵连。

    所以白杀摇了摇头:“从目前来看,除了大人你之外,我们六个都有嫌疑。”

    “我么?”

    叶流云笑了笑:“我也有嫌疑。”

    “啊?”

    白杀一怔:“大人怎么会有嫌疑。”

    “当初陛下刚刚进长安,娄予是第一批召入皇宫的禁卫之一,苦寒出身,你也知道陛下愿意用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我曾有近一年的时间和娄予同住在一起,我们几个人住一个屋,陛下出行,也多会带着我们,已经二十几年了,很少还有人知道我曾和娄予是好友。”

    白杀道:“那也不能证明是大人你和这案子有关。”

    “会有人来证明的,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在陛下面前告状,说我为了给娄予减轻罪名杀了岳静林,把案子推在岳静林身上。”

    他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外面有人急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有人丢在外边的,没追上,骑马跑了。”

    叶流云伸手把信接过来,打开信封看了看,微微皱眉。

    白杀看到叶流云脸色有异忍不住问了一句:“谁给大人写的信?”

    “不是谁给我写的信,是我给娄予写的信。”

    叶流云把信递给白杀:“看看吧,信里的内容是我勾结娄予,告诉他不用太担心,我会请旨亲自来江南道调查织造府的案子,我到了之后会想办法杀了岳静林然后把大部分罪名推在岳静林身上,让他安心,最起码能保他一命。”

    白杀一怒:“这怎么可能!”

    叶流云忍不住笑起来:“和我的笔迹一模一样,我自己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在想,这样的信是不是已经送去长安了,现在......我也在案子里了,他们没有让我等到明天早上。”

    ......

    ......

    第九百二十三章

    等送礼

    这个案子的复杂在于江南织造府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其中,正因为太多了,所以案件进展极慢,叶流云在安阳郡停留的时间就有五个多月,这五个多月来不能说毫无进展,可是要想给上千人定罪何其之难?

    从安阳郡到怀远城,又二十天,这边的案子可以说毫无进展,所有证据都没了,一无所获所以连人都没有再死,似乎在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所有人。

    本来原定好的行程是沈冷与叶流云一起出京赴江南道,结果沈冷比叶流云早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以至于沈冷在日郎那边仗都打完了,可是叶流云这边案子还远没有到查清楚的地步。

    陛下从长安来的旨意已有三道,不出叶流云的预料,果然有他和娄予之间来往的书信送到朝廷,和叶流云收到的信完全不一样,同样的信不会有人傻到写两封。

    皇帝当然不会怀疑叶流云,所以皇帝给叶流云的第一道旨意只有三个字。

    继续查。

    一个月后,又有第二道旨意来,依然只是三个字。

    放心查。

    又二十天,第三道旨意送到怀远城,这次还是三个字。

    大胆查。

    这三道旨意足可见陛下心境,叶流云很清楚一定是长安城那边舆论有了变化,关于他和娄予之间有可能沆瀣一气的传闻必是愈演愈烈,他江湖出身的事也又被人翻出来在坊间传播,还说他手上人命无数,陛下第一道旨意让他继续查是表明态度信任他,第二道旨意放心查是表明态度支持他,第三道旨意陛下说大胆查,叶流云知道......陛下生气了。

    江南道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一群人的江南道,是陛下的江南道。

    “大人。”

    白杀看向叶流云:“已经这么久大人都没有要求过狠查一些人一些事,陛下三道旨意下来,或许陛下生气了。”

    “陛下确实是生气了,但不会是生我的气。”

    叶流云笑了笑,像个老狐狸。

    “我就是在等陛下生气,不然的话我杀人太多陛下会怪我。”

    叶流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天子剑:“陛下给了剑,没给我先斩后奏的权利,我在等的就是陛下让这把天子剑出鞘。”

    白杀怔住,难道大人一直都表现的有些轻慢是在故意等那些人激怒陛下?

    叶流云笑道:“人生如棋局。”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快步跑进来禀告:“征南大将军沈冷已经快到怀远城了,提前派人来送信。”

    “回来的好快。”

    叶流云面带喜色:“一去一回也就是八个月,来回路上就要走七个月还的说是星夜兼程,这个家伙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日郎国灭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怀远城还有不到五十里的官道上,不舍得骑黑獒的沈冷坐在马车上,又是深秋气候正好,所以他要的是一辆没有车厢的马车,坐在那一边下棋一边和陈冉聊天。

    “我一直觉得下棋是很装那啥的一件事。”

    陈冉抬起手揉了揉眉角:“尤其是围棋,象棋还好些。”

    沈冷撇嘴:“说的好像象棋你就能下好似的。”

    陈冉道:“这东西有什么难学的?围棋落子需要算来算去的复杂的让人头疼,不如象棋,规定好了走的方式就不能违反,比如象只能走田,车只能走直线,围棋不一样,我觉得人说的人生如棋局,说的一定是象棋而不是围棋,因为人要遵守很多规矩。”

    沈冷问:“如果人生真的如象棋,你选一个,你愿意做什么?”

    陈冉反问:“你先选,你选什么?”

    沈冷道:“小时候跟着沈先生学本事的时候先生也问过我,那时候正气盛所以我说选车,横冲直撞,我问先生选什么,先生说选卒,我问为何,先生说不走回头路。”

    陈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沈先生总是会说许多大道理。”

    沈冷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选什么?”

    “我选马。”

    “理由呢?”

    “走哪儿都是日,走哪儿日哪儿。”

    沈冷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陈冉果断闭嘴,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会告诉高小样吧?”

    沈冷:“呵呵,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怕老婆!”

    陈冉眯着眼睛看沈冷,沈冷果断闭嘴,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会告诉我贱内吧。”

    陈冉嘿嘿笑了笑:“你才是真贱,我都想拿小本本记下来。”

    沈冷道:“算是扯平,男人嘛,要有火热的友情,要有坚固的关系。”

    陈冉点了点头:“我就先记着,要是到了怀远城里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可能会把小本本交出去。”

    沈冷看了一眼棋盘:“你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陈冉道:“本来就是我占优势,什么叫我放上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输赢要认,你技不如人就说我偷棋子?”

    沈冷:“你确定你会下象棋?你特么除了知道马走日之外还知道个屁?”

    他拿起来一颗棋子:“这是什么?”

    “车啊。”

    沈冷又拿起来一颗棋子:“这是什么?”

    “车啊。”

    沈冷拿起第三颗棋子:“这个呢?”

    “车啊。”

    沈冷抬起手在陈冉脑壳上敲了一下:“你仨车?”

    陈冉一本正经:“我见势均力敌,所以派上预备队,碾压你,你身为领军大将军与人对垒居然没准备预备队,被我击败又有什么可说的。”

    沈冷看了看陈冉鼓囊囊的怀里:“那是什么?”

    陈冉往后缩了缩:“没什么。”

    沈冷一把拉开陈冉衣领,从里边哗啦一下子掉出来十七八颗棋子,全是车。

    陈冉送上来肩膀:“我预备队留的多,你不是说了么,车好使......”

    他看着棋盘:“你说这些棋子要能组合使用该多好,规矩是死的,有更好的规矩就该更改发扬,我说一下我的想法,不太成熟啊,不过肯定有道理,你看啊......”

    他把马放在象上:“田上日。”

    把马放在车上:“直道日。”

    把马放在卒上:“这叫一步一日,也可以叫走着日。”

    沈冷捂脸:“滚下我的马车。”

    陈冉哈哈大笑:“你看我们坐的是什么?马车,我们一直都在直道日的路上啊。”

    沈冷一脚把陈冉从马车上踹了下去,陈冉摔了一屁股土,起身拍打拍打又追上马车,费劲吧啦的爬上来坐在沈冷面前:“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冷:“啐。”

    陈冉一躲,发现沈冷是吓唬他,哼了一声坐好:“我听说怀远城里有人要杀叶先生?之前派去的人回来说,几个月前有人连抛石车都用上了想把叶先生砸死,这事你怎么看?”

    沈冷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叶先生不是愿意忍的人,尤其是对恶人。”

    陈冉问:“所以呢?”

    “所以叶先生还没动手只能说明是他不想动手,你莫不是忘了,当初陛下都选择不好让谁去廷尉府谁去暗道,最终是叶流云主动选择归于江湖,这就足以说明在查案办案的事上陛下都难以取舍,如果叶先生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陛下当初也就不会那么纠结。”

    沈冷看了看怀远城的方向,远处已经依稀看到那座大城轮廓。

    “如果叶先生还没动手一直忍着,那就说明他在等。”

    沈冷笑了笑:“我们赶回来的还算及时,正好可以看看咱们的叶先生怎么在怀远城里展神威。”

    陈冉嗯了一声,拍了拍肚子:“有些饿啊,还有多久进城?”

    沈冷眼睛又眯了起来:“我怀疑你有鸡。”

    陈冉撇嘴:“我是那样走到哪儿都有鸡吃的人么?嗯......我是啊。”

    他伸手把马车上的盒子打开,里边是一个土疙瘩,敲掉土层里边是一片荷叶,再把荷叶打开,鸡肉的香味立刻就飘了出来,那气味钻进人的鼻子里就好像变成了一只小手,一直在那挠啊挠,挠的鼻子一个劲儿的抽气。

    沈冷看了看那只荷叶鸡:“你到底都从哪儿搞来的鸡。”

    陈冉道:“所过之处皆有村庄,买啊。”

    沈冷:“我就没见你离开过。”

    陈冉:“那是你没注意,你在行军路上多会考虑太多军务,一想事情就沉进去,而我不一样,我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只能装下这一样......术业有专攻,我就专攻鸡。”

    沈冷:“我想那个小本本记下来。”

    陈冉:“说正事,咱们不是应该先去安阳船坞然后立刻返回长安吗?为什么陛下一道旨意让咱们先到怀远城?我看八成是出了什么叶先生不能应付的事,所以才让咱们绕路到怀远来,其实我更想去安阳船坞看看咱们大宁新改进的战船。”

    沈冷点了点头,看着那只荷叶鸡:“分我一半,我就给你解释一下。”

    陈冉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讨价还价:“不能一整半。”

    沈冷退一步:“行。”

    陈冉分了一小半的荷叶鸡递给沈冷,他的只是比沈冷的多了个鸡屁股,第一口咬下去鸡屁股就没了半个,沈冷一怔:“大哥你这落嘴的位置让我很措手不及......”

    陈冉道:“少废话,赶紧解释一下我刚才问你的事。”

    沈冷略作沉吟,故作高人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什么?”

    “你说肯定出了什么叶先生都难应付的事。”

    “是啊,然后呢?”

    “你说的对。”

    沈冷啃着鸡肉:“对了,你说买鸡我相信,毕竟骑马跑半个时辰能来回,那你什么时候做的?”

    陈冉叹了口气:“你脑子里都是鸡屎吗?我就不能买做好的?”

    沈冷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你买做好的,叶先生也在等着做好的。”

    “什么?”

    陈冉问了一句。

    沈冷道:“他在等有人把东西做熟了主动送到他面前。”

    陈冉脑子回路就没在这,听到沈冷说送东西,忍不住问:“咱们是不是应该也给叶先生送点东西?毕竟大老远来的,不带点东西不合适,送什么?”

    沈冷看了看手里的荷叶鸡:“味道不错,送个鸡......”

    陈冉严肃的看着他:“请注意文明你我他。”

    ......

    ......

    第九百二十四章

    我是来嚣张的

    沈冷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很不庄重的靠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抓着一个梨在啃,这梨是怀远城这边的特产,唯有在怀远城种出来的甘甜多汁,移植到别的地方后虽然看起来模样没什么区别,可味道就会差许多。

    沈冷听完叶流云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把梨核扔进垃圾桶里:“所以,至此你已经收到了四封信,再算上石头上那个字的话,你被人家骂了五次滚。”

    叶流云嗯了一声:“五次了。”

    沈冷坐直了身子:“五次了你也没有什么表示?”

    叶流云看起来很认真的说道:“人穷志短。”

    沈冷皱眉:“你穷?”

    “穷。”

    叶流云看了沈冷一眼:“自从见识过了娄予的藏银地窖之后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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