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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两人定睛一看,圣旨上居然连玉玺印都盖上了。

    庄妃合上圣旨,眼泪流下:“陛下,您……”

    天武皇帝伸手过去,让庄妃搭着自己的手起来:“华琼,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哭了?”

    华琼就是庄妃的闺名。

    这么多年以来,庄妃再也没听到天武皇帝唤她的闺名,他一直都叫她庄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你只是妃,而他是皇帝。

    妃子,不过是皇帝的臣子而已。

    庄妃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痴痴地望着天武皇帝:“我原本以为,陛下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

    天武皇帝道:“朕从未忘记过,只是朕是皇帝,朕有太多的不得已,当初,朕初登大宝,本来和你情投意合,想要立你为后,可是当时,朕需要镇北将军府的支持,朕不得不立先皇后为皇后,立你为妃。”

    “后来,先皇后故去,朕又需要一个人来帮朕制衡镇北将军府,那个位置太过危险,继后的位置是众矢之的,朕舍不得你遭受那样的风险,朕这一生,遭遇了几百次刺杀,朕甚至不敢立你为贵妃,朕的身边是荆棘之地,朕不敢宠爱朕真正爱的女人,也不敢宠爱朕真正爱的儿子。”

    “只有到现在,朕已经年华老去,离驾崩不过一线,朕才敢真正吐露自己的心意。帝位,是这世上最高寒的位置,是这世上最自由的位置,但也是有最多不得已的位置。华琼,你能明白朕吗?”

    庄妃低着头,身子不断颤抖。

    她好险,把手心都掐出血了,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如果说之前的圣旨还迷惑了庄妃一会儿的话,现在天武皇帝的话可谓是让庄妃彻底清醒了过来。

    庄妃或许曾经短暂地爱过皇帝,但随着这么多年的时光,早就看清了皇帝。

    天武皇帝这番话,庄妃是一个字都不信。

    庄妃心想,天武皇帝大权独揽到能够用天下童男童女来炼丹,能够榨干国库去修建阴山乾坤阵,他有可能连自己的皇后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立吗?

    天武皇帝一直贪花好色,现在装出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

    或许是,天武皇帝太过轻视这些后妃了,他以为庄妃还能被他三言两语感动,以为女人总认为爱情大过天。

    殊不知,庄妃已经经历三十多年形同冷宫的生涯。

    她的心肠早就被磨砺成了政治家的素养,而不是只知儿女情长。

    庄妃从天武皇帝的种种话语中就可以大致知道,天武皇帝是要利用她和她的儿子了。

    但是,庄妃也很能演。

    女人,尤其是在后宫浸淫多年的女人,早就对表演之法无师自通乃至于精通了。、

    待庄妃再度抬起脸来,已经满面是泪水,眼中的滚滚热泪如梨花带雨,以致于天武皇帝都不禁在心底喟叹一声,庄妃,年轻时候真是一个美人儿。

    他当初应该多宠爱她一些的。

    庄妃这时伏到天武皇帝的膝盖处,呜呜咽咽、梨花带泪哭泣:“陛下,臣妾能得陛下这一番真心相待,就是让臣妾立即死去,臣妾也无憾了,陛下。”

    ……

    五皇子:……

    五皇子也赶紧把眼泪挤出来,三人如同最平凡的一家三口一样,哭作一团。

    当玉昭霁听到潜龙死士传来的消息时,玉昭霁也忍不住笑了。

    真是可笑。

    所有人都在装傻,所有人都在为了帝位演戏。

    玉昭霁笑完,心情愉悦,他就像傀儡师一样,看着被他的线紧紧操控着的傀儡,做出各种各样的好戏和动作,一步步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

    玉昭霁唤来一个谋士,道:“这些年,你在大皇子府中一直蛰伏,如今他对你的信任,可有八成?”

    第482章

    夺位二

    王府。

    王府如今已经彻底落入玉昭霁手中,这位谋士姓陈,他站在玉昭霁面前,恭敬行礼:“仰大人之福,属下救过大皇子几次、也朝大皇子献过几次计之后,大皇子如今已经深信属下,十成不敢说,但是定然有至少九成。”

    玉昭霁这么多年,也不是只招揽了潜龙死士。

    他有京城最灵通的消息,天武皇帝知道的,他便知道。

    再加上他所开设的赌场等灰色场所,天武皇帝不知道的,玉昭霁也知道。

    光知道信息,并没有什么用,最关键的是完美地利用这些信息,以此变现,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玉昭霁派了许多属下,去各个皇子府中,每个皇子那里都有他的人,就连国师府邸,其实除了明面上的六弟子以外,也有玉昭霁的人。

    他布置这些棋子,布置了至少十年。

    现在,就是他用起来这些棋子的时候了。

    玉昭霁道:“五皇子进宫,皇帝陛下有意立他为太子,你去,让大皇子感受到迫切和危险,他身为嫡长子,一旦五皇子即位,他将如何自处?此时,正是他需要放手一搏之时。”

    谋士道:“大人英明。”

    这位谋士满眼笑意,意气风发对玉昭霁道:“这些日子,大皇子的确坐不住了,相信很快,大皇子的所作所为就会如大人所愿,我必竭尽全力位大人效犬马之劳。”

    玉昭霁点头,又问:“你母亲的身体可还好?”

    谋士的笑更加真心实意:“一切都好,有大人的照拂,属下的母亲近年已经不犯病了,是大人救了属下母亲两次。”

    玉昭霁这些年身为潜龙卫,要天南海北为天武皇帝处理事务,或是见得人的、或是见不得人的,总之,玉昭霁走了很多地方,也见了很多生活困苦、却有才华的人。

    他在这些人最低谷的时候施以援手,又和他们一样痛陈这个世道的黑暗,在恩情和理想的双重加持下,玉昭霁成了这些人的明主。

    这名在大皇子府卧底的谋士,就是当初这名谋士苦读不第,因为没有钱贿赂主考官,屡屡名落孙山。

    他常年读书,也耗费光了家中的一切银钱。

    他们家原本家中有些薄产,但是,一部分被他读书读完了,一部分全被天武皇帝的苛捐杂税收走了。

    就在这名谋士做什么都不成功时,他的母亲也生了一场重病,急需银钱治病,可是家里没钱,连大夫都请不起。他为此去卖过字画,卖过对子,甚至扛过沙袋,全都赚不来钱。

    要知道,人在越困难的时候,越赚不来钱,越会被人欺负。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没有退路,这个人没有依靠,所以,这名谋士什么钱也赚不回来,就在他以为快因为自己的窝囊和无能,要害死他的母亲的时候,玉昭霁出现了。

    玉昭霁说:“飞鸟在天空,可以自由翱翔,飞鸟在水中,却只能徒劳挣扎、直至被淹死,你乃治国之才,花费不必要的时间在这些事上,只是浪费。”

    这一刻,对于这位谋士来说,玉昭霁不只是来帮助他的人,更是能欣赏他的人,他的伯乐、知己。

    有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一点也没错。

    之后,玉昭霁给了这位谋士银钱,给他的母亲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看病,又费尽周折,为他和他的母亲找了新的住所。

    这位谋士也自此死心塌地效忠玉昭霁。

    而这样忠心耿耿的谋士、能人,玉昭霁麾下还有许多许多。

    其实人很复杂,人也很简单,只会用金钱和威势去笼络别人的人,很难真正被人信服,一旦有人的金钱和威势超过他,其实他之前笼络的人全都很有可能变节。

    而一旦在金钱和威势之外,还学会尊重别人内心的需求,给人以尊重、以欣赏,其实大多数人都会就此满足。

    玉昭霁此时也不自夸自己的功劳,他说:“你身负才学,哪怕当时不是我遇见你,是别人遇见你,也一样会帮助你和你母亲,我只是占了时机上的便宜,做了一些千金买骨、邀买人心之事而已。”

    他这么坦诚,那位谋士哈哈大笑,然后无比真诚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大人之心,我万死难报。”

    他朝玉昭霁告退,悄悄离开这里,回了大皇子府。

    之后,这位谋士按照玉昭霁的吩咐,鼓动大皇子放手一搏,大皇子倒是跃跃欲试。

    他早就迫不及待登上帝位了。

    尤其是天武皇帝在位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这个嫡长子,从十多岁做到四十多岁,他都快老了,天武皇帝却还不放权。

    他的母后早就死了,天武皇帝又立了新的皇后,又生了几个新的嫡子。

    他的舅家镇北将军府,也被天武皇帝不断地打压。

    事情发展到现在,大皇子对这个父皇,早就没了儿子对父亲的感情,甚至也没了臣子对君王的感情,有的,只是对自己母后的不值,对自己未来的恐惧。

    大皇子早就想反了,听见天武皇帝病重的消息时,天知道他心底有多高兴。

    大皇子被谋士鼓动成功,可其余也有幕僚保持冷静。

    这位幕僚道:“殿下不可!如今局势尚未明朗,谁若是做这个出头鸟,就会被安上弑君弑父的贼子之名,被众皇子群起攻之,还请大皇子稍微忍耐,待别人忍不住了,大皇子再做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大皇子有些不高兴:“那谁先做这个出头鸟?”

    别人难道不精明吗?

    幕僚回答:“五殿下。今日,属下收到线报,五殿下已被陛下召入宫中,想必很快,五殿下的谋士们就等不及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天武皇帝召哪位皇子进宫,哪位皇子就危险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天武皇帝对帝位的热爱。

    可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报,宫里出了新消息,五皇子诸葛深,被立为了太子!

    这可不是普通消息,意味着诸葛深的地位得到了正统的承认,大皇子顿时急了:“这就是你说的五弟会率先出手?好啊,我素日竟看错了他,原来他比我们都快一步,他何时得了父皇的宠幸?”

    那位幕僚见大皇子急切起来,连忙安抚:“殿下,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帝陛下怎么舍得让权?一定是故意使计让殿下兄弟相斗而已。”

    这位幕僚的确很有几把刷子,可惜,玉昭霁的眼线也不是吃素的。

    这位卧底的谋士不只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说客的本领。

    他道:“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呢?”

    幕僚脸色一变:“陈先,你别惑主!”

    大皇子却受够了这位只知道说问题、却从不说解决办法的幕僚,他更信任给他出主意的这位谋士。

    大皇子道:“陈先生,直说便是。”

    谋士说:“五皇子既非嫡也非长,如何能越过殿下成为太子,这不合礼法,殿下何不说,陛下是在重病之际,被五皇子挟持,才做出了这颠倒礼法之事?殿下现在应即刻发兵,捉拿五皇子,让他交出陛下。”

    其实这个方案哪哪儿都是漏洞,但架不住大皇子被贪婪蒙住了双眼。

    他立即答应这个法子。

    那位幕僚见大势已去,当日,就收拾包袱离开了大皇子府。

    之后事情的发展,如玉昭霁的所料。

    大皇子和五皇子开始斗起来,其实五皇子未必不知道天武皇帝在利用他,但是五皇子和庄妃都没办法。

    因为圣旨已下,五皇子就这么成了所有兄弟的众矢之的。

    大皇子和五皇子的斗争甚至调动了京城许多兵力,这个过程中,天武皇帝一直称病不出,对于大皇子说他被五皇子挟持的话,居然是默认状态。

    直到五皇子在斗争中落败,被大皇子一刀斩落头颅。

    当然,大皇子也没落得个好,被随后赶来的三皇子以乱臣贼子的名义,斩杀在同一个地方。

    天武皇帝就这么用一道圣旨,杀了自己的两个皇子。

    之后,京城彻底乱了起来,两个皇子的死亡加上一个重病的皇帝,所有皇子都生怕自己落败被杀,局势彻底成了一滩浑水。

    而天武皇帝呢?

    他就在这个混乱的局势中,开始收束朝中的力量,他重病在身,谁也不相信。

    唯独相信玉昭霁,毕竟在天武皇帝看来,玉昭霁是让他化险为夷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玉昭霁的势力越来越大,官位越封越高,短短半年内,就成了征西大将军。

    他的网,也终于该收了。

    第483章

    复仇一

    除开征西将军外,玉昭霁也坐上了世子之位。

    而且,王爷的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他的身体需要玉昭霁的鲜血去浇灌,维持他的生命。

    当他和他的王妃无法掌控玉昭霁时,王爷的身子骨就像是破败的柳絮,越来越成空。

    这时候,整个王府之中,已经全唯玉昭霁马首是瞻。

    他不再掩藏自身,他的书房中挂着寒气森森的刀,身上穿着紫袍蟒纹,目光清寒至极,冷冽若冰,天子使者更是惯常出入王府,经常来邀玉昭霁进宫。

    就连其余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的皇子们,也多派心腹谋臣来招揽玉昭霁。

    他的身价大涨,在京城炙手可热,成为了煊赫一时的权臣。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玉昭霁复起之后,最难受的莫过于王府中的王爷和王妃,甚至连这一世所谓的诸葛玉生母,那位媵妾,也格外忧愁、仇恨玉昭霁。

    父母血缘,原本是最浓厚不可割舍的,可一旦成仇,那就比世间所有仇恨还要更浓烈好几分。

    对于王妃、王爷来说,诸葛玉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庶子,王妃深恨异生之子,厌恶玉昭霁乃理所当然,对于那位王爷来说,他本对自己的血脉没有什么憎恨,但因为对于一个王爷来说,子嗣,其实是最唾手可得的,所以他也并不在意诸葛玉,直到他必须仰赖着诸葛玉的血才能活下去,他的观感就变了。

    他一方面,认为自己要靠一个小儿的鲜血才能活命,觉得自己的英雄形象遭到了抹黑,于是便将这种形象损毁的恨,转嫁到了诸葛玉身上。

    他这一生,本戎马战场,立功无数,可是到了现在,他却成了一个卑劣的、靠人血才能活下去的懦夫。

    他居然这么的怕死,这么的不堪。

    诸葛玉的存在,就提醒着他的失败,所以,王爷也憎恨上了诸葛玉。

    至于那位媵妾,她对诸葛玉的观感更为复杂。

    媵妾生下了诸葛玉,作为王府庶长子,原本以为可以靠这个儿子飞黄腾达,不再受做奴隶的苦了。

    没想到这个儿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得王爷喜欢,反而,不只这个儿子被王妃折磨,就连她也因为当初的背叛之举而被王妃记恨、折辱。于是,媵妾朝王妃投降了。

    她也折磨诸葛玉,作为朝王妃投诚、服软的投名状。

    而王妃也觉得快意,有什么比一个母亲折磨自己的亲生孩子更说明这个媵妾的无能、软弱、恶心的呢?

    所以,诸葛玉的存在,对于那名媵妾来说,不只是她的失败、她的耻辱、她卑劣的证明,更是她飞黄腾达野心的破碎。

    这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就成了恨,深深的恨。

    如果不是真正的诸葛玉已经死在了他的幼年时光,后来他的身体被封印记忆的玉昭霁接手,此刻诸葛玉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无主孤坟。

    今早,天子使者又来请玉昭霁进宫面圣——天武皇帝也开始怕了。

    天武皇帝纵然觉得自己在俯瞰各个皇子之间的争斗,从中坐收渔翁之利,可是,他越看也越觉得心惊。

    他的儿子们都大了,都很有本事,哪怕在他这么多年的强力打压下,这些儿子也在暗中积蓄了这么可怕的一波力量,京城,成了尸山血海之地,他的几个儿子落败了已经死了,还有几个儿子正是得意之时。

    天武皇帝不知怎么的,也害怕自己的身体里同样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只有服下毒药的潜龙卫玉昭霁,能够让他感到安心,避免他被刺王杀驾。

    这日,玉昭霁离开王府进宫面圣之后,王府内,某些人的心思就活了起来。

    这些日子,王妃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她不再管理王府中馈之后,不只衣服用度削减,就连每日的饭食标准都下降到了极低的程度。

    她的丫鬟颂荷愤愤不平,将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这些奴才也太欺负人了,无论如今的光景如何,王妃都是诸葛玉的嫡母,他难道敢不孝敬嫡母吗?就送这些饭菜来,连得脸的奴才也不会就吃这么点东西。”

    无怪乎颂荷这么义愤填膺,这次王府厨房送来的膳食,居然只有一碟青菜,一碟咸菜,一碗不知是什么的肉,看起来黏糊糊的。

    颂荷试着用筷子去搅拌一下,上边儿都起了黏哒哒的悬丝。

    颂荷差点呕了出来,一摔筷子:“厨房里打量着拿昨夜剩下的饭菜来糊弄咱们呢,我们这些下人也就罢了,王妃乃千金之躯,怎可受此大辱?我这就找他们去。”

    颂荷发火时,屋里还有一个老嬷嬷正在给王妃仔仔细细梳头发。

    老嬷嬷看了眼颂荷:“你太沉不住气了,时随事移,该咱们低头时,咱们就得低头,且待来日再看,他总不会一生得意。”

    颂荷道:“可无论怎么说,在礼法上,他都是王妃的儿子,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孝敬嫡母?”

    啪嗒一声,原本平静、任由老嬷嬷为自己梳理头发的王妃忽然表情一变,她夺过老嬷嬷手中的篦子,狠狠往西洋镜上一砸。

    只听清脆碎响,整面西洋镜上裂开蛛网一样的纹路。

    王妃原本雍容、平静的面色变得如恶鬼一般可怖,她本是千金贵女,掌管偌大一个王府也游刃有余,几乎不曾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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