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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齐景公闻讯大惊,便让使者去阻止,结果擅自驱车入营,在军前奔马,又被司马穰苴说按律当斩,念在使者负有君命,于是只砍了使者的车右……

    “景公要借重司马穰苴退敌,虽当面没有为难他,但多年后,待司马穰苴年老无用,景公遂退穰苴,苴发疾而死……”

    在叶子衿看来,长公子扶苏被始皇帝派来监北地军,看似是对黑夫的信任,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麻烦。

    秦始皇称帝三年多,扶苏也及冠一年,却一直未立他为太子,这其中,释放着不一般的信号。

    帝国朝堂之上对此揣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或有人觉得是皇帝欲长生不死,所以没有立嗣君的必要。也有人认为,扶苏母家乃楚国王室,其舅昌平君曾经叛国,还做了楚王,被秦始皇所恶,他已经失去了继位的可能。亦有人笃定,秦始皇只是不太喜欢扶苏的性格,想要再历练历练,为此想要接近扶苏,以达到自己目的的投机者不在少数。

    但叶子衿,却将此视若雷池,皇帝尚壮,边将结交公子,实乃大忌。即便是秦始皇将扶苏安排至北地历练的,黑夫也当与之保持适当距离,不可交好过密,但也不能得罪结怨。

    黑夫不由翻了翻白眼:“你家良人有那么愚笨么?”

    “再说了,司马穰苴这么做是为了立威,我大可不必如此。”

    “良人前些天不是才当着军将民夫的面,责备公子晚到,教训公子以兵法么?”

    她甚至担心,此事恐已惹恼了这位长公子,他可能已暗暗记在心里了!

    黑夫少不得安慰妻子:“他虽有些慈仁,但并不是那种小心眼,听不得劝诫的公子。”

    叶子衿则摇头:“良人与长公子不过见了几面,交浅言深,就能笃定他是何种人?”

    妻子这么一说,黑夫倒是想起数日前扶苏与那一万五千名民夫抵达义渠城时发生的事……

    ……

    公子监军,与一般的大臣监军还是不同的,长公子莅临义渠城,郡守、郡丞、监御史等少不得要设宴接待。

    扶苏虽为人仁慈,但毕竟从小受过公子教育,举止得体,言谈无失,还主动请黑夫带他去祭拜勋庙、靖边祠和忠士墓园。

    靖边祠和忠士墓园是黑夫的手比,从南郡开始,到北地补全,如今已经遍布关中、边郡。而勋庙,则是李斯建议搞出来的东西,暂时只在关西有,里面祭祀着商鞅、张仪、白起、蒙骜等为大秦统一事业做出过突出贡献的将、相,不过暂时只有这数人入庙,甘茂、魏冉、范雎等人的功过尚有争议。

    这亦是始皇帝为了维持秦与旧六国之人的平衡,靖边祠为李牧这种敌将恢复了名誉,勋庙就用来照顾秦地军功贵族的需求。王翦百年之后,肯定也是能入选的,黑夫暗猜,廷尉李斯肯定也希望自己死后能入庙吧。

    黑夫曾听闻,公子扶苏很受墨家欣赏,他似乎吸纳了墨家反对战争的节葬、非攻、兼爱思想,以及黄老的与民休息。但在祭拜靖边祠时,却收起了个人的喜恶,表现得很官方,一板一眼,没有任何轻慢之处……

    只在祭拜结束后,扶苏却私下对黑夫说起了一件事,这是二人在半途的小冲突后,第一次深入交谈。

    扶苏道:“按照尉将军的提议,父皇令各路兵马出发前,皆由官吏带将士、民夫祭拜靖边祠,讲述诸夏御戎开疆的五位先贤事迹。关西将士与戎狄杂处,听说由余、司马错之事深有感触。将前往代北运粮的五万燕、赵民夫,听闻李牧、秦开之事,也略有所动。但来自中原的十万民夫,却反应寥寥,九成的人,连这五位之名都没听过。”

    这的确是靖边祠存在的一个尴尬问题,它能激起燕赵秦三处曾与胡戎紧邻,饱受劫掠之苦的百姓在这场对匈奴的战争中同仇敌忾,对朝廷征夫,少些怨言。

    但在魏、韩、楚人听来,他们满脸都写着两个问题:这五人是谁?打胡人,关我屁事?

    “故在三地之人看来,他们只当这是在服苦役罢了……”

    对此黑夫也是无奈,当时他本想着一国凑一个人出来的,可惜韩国地处中原,根本没机会和异族外战。魏国倒是有个祖先,魏献子魏舒,曾经打过戎人,但功绩没法跟那五人相比,且普通的魏国人,怎可能知道谁是魏舒?

    楚国也一样,楚虽然在南方夺取了不少越人地盘,但都是慢慢蚕食的,没有一次性的功绩。最多把南收扬越,筑厉门塞的吴起算进去。但朝廷大佬们认为吴起不够格,他甚至不是楚国人,在楚国国内名声也不太好……

    所以就只能先如此了。

    扶苏提的这个问题很尖锐,黑夫便索性说起这场战争的本源来。

    “公子之言,黑夫明矣。中原之人不解边地之苦,因为中原过去和边地分属两国,邻国遭到胡人入寇,中原之人听说后会嗟叹几句,却很快就忘了,更不觉得,自己有与邻国之人一同御寇之责。但这就像是邻家失火,不救自危。若整栋屋子都被烧毁,若胡人马蹄已至大河边,也就轮到中原遭殃了,到那时,数百年前,中国恐不绝若线的情形,恐怕要重现了。”

    这不是猜想,这是预言!

    “胡者,中夏之大患也,陛下正是思量于此,才决定一举消灭匈奴,防患于未然,并非是纯粹为了开边耀功。”

    “现如今,海内一统,天下之人,皆是始皇帝治下子民,律令有言,但凡年满十七傅籍之人,皆有为国服徭服戍之责。故此番陛下征三十万人伐匈奴,以关中十五万为战卒,以关东十五万人为民夫,不管民夫能不能理会此战的意义,愿不愿意北行,国法就是国法,不容丝毫怠慢。更何况,就算不去边塞,他们也要在咸阳服役。”

    兵要吃粮,要专心作战,这年头可没有火车汽车运东西,后勤只能靠人畜。

    民夫是肯定要征的,若全征关西秦人,他们负担太重,肯定会觉得,不是说靖边是全天下的职责么?凭什么秦人打仗运粮全包揽,关东人却只需要在咸阳干点搬砖的活。

    恐怕那时候怨声载道的,不是关东,而是关西了!

    秦灭六国,秦人兵卒踏平了六国宫阙,当然会有一种征服者的心态,短时间内不会消失,而政策、地位上的优势,也会持续很长时间。

    这就是摆在面前的现实,作为执政者,要把这碗水端平,可不容易,要真正实现人心上的统一,更是难上加难。

    这也是黑夫力主对匈奴动兵的原因,想要实现民族统一,要么是通过抵御外辱,要么对外扩张,赚取战争红利。

    “或许等这场战争结束,东人西人皆被安置在边塞屯田戍守,一起面对塞外戎狄时,他们才会放下过去的仇怨,一起持刃并肩作战吧……”他暗道。

    “尉将军的意思是,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黑夫这一席话,扶苏听罢若有所思,最后摇了摇头:“扶苏受教了,但我以为,使百姓不安定而造就的均衡,不是真正的均衡!边境胡人虽是一隐患,但其不敢大肆入边,让天下休憩十年再兴兵戈,谈西拓靖边之事,岂不是更加妥当?”

    扶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天下未定,黔首未集,此时大肆用兵,其实是在酿造不安啊!

    这个锅黑夫可不背,他说道:“公子岂不闻雍地老秦人有歌谣,‘宁赴塞北戍,不就江南徭!’恕我直言,没有西拓,便有南征,到时候中原民夫要面对的,可不是修好了直道驰道的路途,也不是可以披羊毛衣遗憾的塞上,而是烟瘴遍地,水蛊横行的岭南了,倒毙路旁的人,只怕要多出十倍……”

    “两害取其轻?”

    扶苏恍然,战争的决策,归根结底是他父皇下达的,前年这时候,秦始皇的确很有对岭南用兵的意向,被黑夫的西拓建言吸引后才改弦易辙。

    “是扶苏多言了。”

    言罢,他叹息一声后边,拱手而退,也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

    只是走出几步,回首正色道:“请尉将军放心,明日出塞后,监军期间,扶苏不会再有一次延误!”

    如今回想起来,黑夫暗道:“这位公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待人仁厚,政治上不喜法家,反而喜欢黄老、儒、墨的东西,更夸张的是,居然还会关心关东黔首。若是真的,他真是跟皇帝截然相反的性格,且丝毫不加掩饰,简直一政治白痴,难怪会不被秦始皇所喜……”

    若如叶子衿担心的,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就太可怕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夫人不是说过么,看一人如何,要观其言察其行,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出塞之后,自见分晓!”

    是个真君子,还是一伪善者?

    能如秦始皇希望的那样,变成他期待的刚毅果敢,心狠手辣之徒,还是会坚持仁爱宽厚的理念?

    黑夫会听妻子的建议,与之保持适当的距离,至于变或不变,看其造化罢。

    一边想着,黑夫一边揽过妻子和儿子,各亲了一口。

    “我又要出塞了!”

    他看着被自己胡须戳痛后发出响亮啼哭的儿子,露出了笑。

    “上一次,是吾妻以绣囊祈愿我无伤无病,这一次,又加上了吾子之名作为庇佑。”

    黑夫再次抱紧了儿子,不舍地说道:

    “你说是也不是?尉破虏!”

    第0435章

    射雕英雄

    雕在高空翱翔,从地面上仰头望去,看起来不过尺寸大小,那是因为它飞得太高,看起来就变小了。若它陡然降落,其速度定让人措手不及,等它降临面前,扑腾一下展开双翅,足有一匹马那么长!

    它是大漠上的猛禽之王,飞得高,飞得快,要想射中雕,需要非凡的箭术。匈奴人是盘马弯弓的游牧者,精于箭术,但欲想射中雕也不是那么容易,凡能射中雕者,被誉为“射雕者”,那是匈奴最为了得的神射手,千人中仅有一人。

    射雕者乌兰抬起头,他一只眼睛明亮,另一只眼却是惨烈的伤痕。这只独眼,便是拜雕所赐,那钩子般的嘴和刀子一样锋利的爪子,是乌兰噩梦里最可怕的回忆。

    “再厉害的射雕者,也可能在下一次被雕儿啄瞎眼。”

    部落里的萨满如此叹息,他们都以为,乌兰自此以后,就没了引以为傲的狩猎能力,但乌兰即便失去一只眼睛,他依然是贺兰山最好的射雕者!剩下的一只眼,似乎也有了鹰一般的锐利。

    他很清楚,那雕儿为何久久盘旋在这片地域之上,因为这是神泉,半天路程内,唯一能让人畜野兽饮水的地方。野兽分批来这里喝水,雕儿便有机会扑向娇小的狐狸、黄鼠,若是饿极了甚至会捕食牧民的但方圆百里内,已经没有一头羊,一个牧民了。

    经过艰难的抉择,匈奴人放弃了神泉山,他们决定不留给秦人一块肉,甚至连饮水也扔进了死畜的尸体污染,既然秦人要占据匈奴人的草场,那匈奴人便什么都不留给他们!

    除了射雕者乌兰和他手下的数十勇士……

    乌兰收回了注视雕儿的目光,独眼看向峭壁之下,他们脚下数十步,便是潺潺流淌的神泉,活水是没办法彻底污染的,那些游弋在附近的秦军斥候,绕了一圈无果后,定会来此处饮马。

    雕在等它的猎物,乌兰也一样!

    在静候了许久后,终于,一队秦人在神泉山下往上攀爬,他们的马儿留在山脚,乌兰的马系在林子里,这群秦人定未发现,否则就不会如此镇定,边走边大声说笑了。

    他们脸上写着骄傲,自从去年大败匈奴人,斩首一千后,这些秦人便有些看轻匈奴人的力量,他们再来时间,派出的斥候胆子越来越大,甚至狂奔两百里到神泉山宿营。

    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乌兰朝隐蔽在林子里的匈奴人比了比手势,开始缓缓从身边拔起一根插了许久的箭矢。

    秦人的斥候戴着皮盔,身上也罩着皮甲,皮甲厚两层,骨簇石簇对他们毫无威胁,但乌兰作为射雕者,却有使用金属箭簇的权力!

    匈奴壮者食其精,老弱食其余,在军队里,亦是强者享受更好的装备。

    他从树干背后露出身形来,将箭枝搭在弦上,缓缓拉开,瞄准了一个正在蹲下喝水的秦卒……

    乌兰的箭、马都很特殊,箭尾上无一例外,都粘着雕的翅羽,而马的额头也是一圈雕的尾羽做装饰。

    他希望,自己箭与马,能和雕一样快!

    而事实,亦是如此!

    飕的一声,从山上的树林传来,那秦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黑点迅速飞近,随即,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与红!

    他发出了巨大的惨叫声!而后戛然而止。

    旁边的人只看见,一个半尺长,利如剃刀的宽大箭头,突然自他后脑勺爆出,那枝箭射进眼窝,穿颅而过,整个成了鲜红,沐浴在血中……

    手里的水袋松落,秦卒晃了晃,面朝下倒在溪里,血淌进水中。

    “有敌!”

    这群秦骑应该是戎人,他们用戎语大声呼喊,抄起弓箭或弩机想要反击,但山林里,已有无数支箭射出……

    乌兰咬着牙,睁大独眼,一支支箭无情射出,就像这群秦人半年前烧毁了他那在河边的部落,杀光了部众,又将幸存者的眼睛剐瞎一样无情!

    最终,连他可怜的小儿子也死了,死前手里还握着一片雕羽,那是乌兰走之前放在他手心的。

    他要复仇,部落死了一百人,他就要射死一百个秦人作为报偿!

    乌兰身边亦有人被秦人的还击下倒地,痛呼声不绝于耳,天上翱翔的雕儿若低头,便能看到,神泉的水,被染成了红色……

    ……

    黑夫、扶苏于五月初出萧关,五月中抵达花马池城,一万五千战卒,一万五千民夫以此作为前进基地,黑夫随即广派斥候游骑向西进发,散布到上百里外。

    塞外作战,地域空旷,眼尖的匈奴人,隔着数里就能瞥见对方大军行进时扬起的尘土,粗略估算敌强我弱,便迅速遁走,故千军万马的决战是极少的,一场仗要通过反复的诱敌、示弱、包抄才可能达成。

    但斥候之间百人乃至十人规模的战斗,却每天都在这片广袤的荒原上进行着。但秦人投入的斥候多而匈奴少,秦骑装备好而匈奴只有短刀骨矢,故多半是以秦骑获胜告终。

    但事情总有出现例外的时候,当黑夫率一万将士抵达花马池以西两百里的神泉山时,作为先锋的傅直却面带羞愧地来复命,说是斥候攻探索此山时,遭到了匈奴人袭击,损失惨重!

    “死了多少人?”

    黑夫皱起了眉来。

    “最初只有十余人死,但听到号角声,其余闻讯而至的斥候四面围堵匈奴人,却不妨中了匈奴之计,遇其数百骑,交战之后,又死了上百人。”

    尸体都摆在神泉边,半数肉搏而死,半数中箭而亡,骑兵统帅义渠白狼正蹲在边上,检查他们的伤口。

    傅直眼睛微红,拳头捏得紧紧的:“其中良家子军的袍泽就死了十人!”

    北地郡三百良家子是黑夫训练许久的精锐,他们个个装备精良,娴熟弓马,虽然初次出塞作战时,这群人稍嫌稚嫩,但这次进兵已可堪大用,补充新募兵卒后,人数也扩大到了一千。

    一口气阵亡十人,这是极大的损失了。

    黑夫有些心疼,左右看了看,问道:“羌华何在?”

    傅直、羌华上次作战,都因功升爵为官大夫,如今各得统帅五百骑,分左右两翼探查敌情。

    “羌华得知斥候损失如此之大,便率五百骑逐那批在此设伏的匈奴人。”

    秦律,若是所失多于所获,主将便要受罚,羌华大概是想补过吧。

    “恐怕要坏事。”

    一旁的义渠白狼终于发声了,他拔出了一人脖子上的箭簇,严肃地说道:“是在匈奴极其稀少的铁簇!”

    “一般来说,匈奴牧民只有骨、石之簇,能拥有铜簇的,至少是十人长。能拥有铁簇的,则是百人、千人长。而这箭杆上的羽毛,不是一般的雁鹅之羽,而是极其少见的鹰羽!”

    “能用鹰羽装饰箭枝的,只有一种人,射雕者!”

    匈奴射雕者之名,黑夫亦是有所耳闻的,听说一千个人里才能出一个射雕者,他们不是贵族,却比贵族更受人尊敬,是匈奴人崇拜的英雄。其射箭百发百中,上一次与匈奴交手,虽是场追逐战,秦人一边倒的胜利,但亦有不少人是被一位马首粘鹰羽,箭尾亦为雕羽的射雕者回首射杀。

    如今,从花马池到神泉障,匈奴人已撤得干干净净,一个牧民一头羊都不剩,但射雕者又出现在这里,大概是留下来监视秦军动向的斥候吧……

    这时候,一阵喧哗传来,有人在大叫,有人在呼唤医者!

    黑夫连忙带着众将过去一看,却是去追逐匈奴人的羌华等回来来。他们一看就是经历过苦战的,马上的袋子里悬挂着上百级匈奴人的首级,血淋淋的,但五百主羌华却没有兴高采烈地来报功,而是被载于车上,神情痛苦,他的肩部中了深深的一箭,血流不止……

    黑夫立刻让医者来为其治疗,并问起了其他人详情。

    一个骑吏道:“郡尉,吾等五百骑,追上了匈奴人两百骑,与之鏖战,杀敌百人,其余匈奴人四散而走。五百主见十余向西南方逃窜的匈奴人中,为首一人之马以雕羽为冠,所射箭矢皆金簇鹰羽,知其乃射雕者,便将百骑逐之,与战。谁料那射雕者且战且退,每发必中,伤十余人,且射伤五百主。吾等已杀尽其部属,却独独不能擒获射雕者,被他遁入林中,再搜索已不见踪迹,五百主伤重,只能归来……”

    “和匈奴人比骑射,就好比以己之短,击其之长!”

    黑夫有些后悔,因为想等到决战时再作为秘密武器拿出来,打匈奴主力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未让秦骑斥候装备高鞍马镫。若有此物,羌华等人便如虎添翼,岂会让那射雕者逃走?还反伤许多人。

    “看来,也是时候让骑兵装备起此物了!”

    只有高鞍马镫,才能让来自农耕区,没练过几年马上交锋的骑兵,和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相匹敌,并用苦练一年半载的新战术,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黑夫也下定了决心,这一战,务必彻底打垮匈奴,使之比历史上损失更为惨重!惨到再无法卷土重来。

    虽然伤了羌华,跑了那射雕者,但这些深入西南方数十里的斥候前锋,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在搜寻那射雕者的过程里,他们居然遇到了友军!

    “陇西的李将军,已进军至青山峡口!其斥候已至数十里外,与我军接洽。”

    这是一件喜事,此次出兵,陇西、北地是协同作战,从两个方向进兵,要夹击匈奴的贺兰驻牧地,扫平那里。

    “但李将军的斥候又说,自从过了乌水,进入匈奴地域后,却连一个牧民,一头牛羊都未见到,匈奴人还以死畜污染了不少水源。”

    “坚壁清野?匈奴人这是想做什么……”

    黑夫皱起眉来,当年李牧用这法子对付匈奴,匈奴人也以此应对秦军的进攻?不过据说历史上,汉朝的霍去病便是中了这招,喝了有毒的水才染疾而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是不要大意。

    可惜黄河太宽太大,匈奴人是污染不了的,更何况,和不会挖井的匈奴不同,中原的凿井技术,已经相当成熟,黑夫又是个要求将吏只要有条件就喝热水的军官。

    黑夫思索一番后,写了一封信,让这名百将带百人再向西进发,交到陇西军处。

    “我欲约同李将军,六月初一,北地、陇西两大方面军,要在大河边胜利会师!”

    第0436章

    深践戎马之地

    “公子。”

    “拜见公子!”

    监军公子扶苏走入仓城时,那些推着粮车的民夫见到他,便纷纷下拜顿首,不同于对秦吏鞭笞的恐惧,民夫对这位仁慈爱士的公子,倒是发自内心的敬爱。

    毕竟一路来,都是由秦吏唱黑脸,公子唱红脸。

    “快些起来。”

    扶苏让众人免礼,但仓城中,听说公子亲临后,拜倒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不引发堵塞,扶苏只能不走街巷,改为登上城墙,在城墙甬道穿行。

    他所处的这座小邑,是过去半年驻守此地的秦军新筑的,这里储存着从北地郡运来的兵器箭矢、甲胄,以及满满当当的数万石粮食,故称“仓城”。不同于半里外花马池戎城的简陋,仓城虽然不高,但城墙厚实,戒备森严。

    每天清晨,都有源源不断的民夫押送着满载粟米锅盔的粮车,从仓城南门进入,从东门空车而出,换了一批人、马后,次日又立刻折返往南。

    扶苏每日工作,便是视察仓城,同时盯着簿册上,每日粮食出入。

    这是形势所迫,身为监军,扶苏是不能时刻跑到战场第一线的,主要负责督粮——即便将领有异动,粮食一掐断,就算有千军万马,也得统统变成饿殍。

    黑夫也知道这位公子是个新手,且容易悲天悯人,生怕他给自己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好在有郡守派来的北地仓啬夫、长史加以协助,又有校尉赵贲为佐,一半是建议,一半是指导,好歹没出什么纰漏。

    经过一个月的接触,扶苏也开始逐渐熟悉了这项工作,其他需要他做的事情很简单:若运来的粮食和消耗的粮食相等,他可以松口气,一旦所入少于所出,就要开始提心吊胆,并立刻申饬南方粮队,加快脚步了!

    没错,扶苏来到边塞后,改变的第一件事,便是学会了在爱民夫如赤子之余,也要适当地使之、令之、治之!

    不如此不行,虽然这次北地郡出师三万,可实际上,被黑夫带去与李信会师,一同进攻贺兰的,只有一万车步骑战卒。尚有五千兵卒,分为三部分,一千人留守神泉障,在那里建立简陋的城塞和仓库,两千人驻守花马池和仓城,另有两千,分别负责保护往来运粮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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