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常也收各种山货和姑娘妇人们做的绣品,替她们代卖,收取中间费。两边生意做下来,也能赚上一些银钱,家里日子算是村里过得比较好的。
因他走街串巷到处跑,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叫他刘货郎。
刘货郎家很好找,因为卖货,家门口特意留一个档口,一眼过去就能看见。
来到近前,见他家用石头垒得整齐的高高院墙,秦瑶深深羡慕了。
不过她坚信,很快自己家也会有的。
敲敲虚掩的木门,里面传来年轻妇人疑惑的询问:“谁呀?”
“买东西的,想买些油盐!”秦瑶答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刘货郎的媳妇狐疑的看着门口这个身材纤瘦,模样清丽的女子,“你是?”
虽然很不想说,但秦瑶还是得自我介绍,“我是村子最里头刘季家的,我叫秦瑶,刚到村子,嫂子你可能没见过我。”
“芸娘,谁呀?”
刘货郎也走了过来,觉得秦瑶脸熟,他见过秦瑶一面,认出了她。
“是刘三哥家的?”
秦瑶点头。
刘货郎忙招呼她进门,又跟芸娘说:“那你可得叫小嫂子,三哥比我大呢。”
“嫂子你要买些什么?我前日刚去镇上进了点货,现在货还算齐。”
刘货郎领秦瑶去门左侧留了档口的小屋,将油灯点燃,让她选。
芸娘随后跟来,好奇的打量刘季家这个小嫂子。
秦瑶询问了油和盐的价格。
菜籽油十二文一斤,猪油二十三文一斤,细盐三十文一斤,粗盐十八文一斤。
秦瑶看看手里的铜板,心酸,太心酸。
厚着脸皮举起手里的四双草鞋,“刘兄弟,我这草鞋能不能放你这代卖?或者你买了去,我低价给你,我今天刚在村井那卖了六双,买了的都说好。”
其实秦瑶一进门,夫妻两就注意到她手上的草鞋了,听见这话,也不觉多么意外。
村里的姑娘媳妇们也总拿自家做好的鞋垫、手帕等物托他代卖,草鞋也不是不行。
“嫂子,低价你打算卖我多少钱?”刘货郎客气问道。
芸娘越打量秦瑶,就越是同情她,看着是个能干的,还会编草鞋,却嫁给了刘季那个祸害,真是命苦。
看秦瑶瘦巴巴的,芸娘推了推丈夫,“镇上草鞋五六文钱一双,你帮小嫂子拿去卖了,直接把钱给小嫂子拿回来,又不占多少事。”
言下之意,中间费就别要了。
“别别别。”秦瑶赶紧说:“买卖是买卖,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们也要赚钱,我在村井那卖三文钱一双,要是你们收了去,我五文两双给你们,怎么样?”
听芸娘刚刚说,镇子上一双草鞋能卖五文到六文,刘货郎从她这拿货,能赚一半呢。
刘货郎悄悄掰开娘子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成,我先拿去卖,卖掉了再把钱给小嫂子如何?”
秦瑶爽快的把手上四双草鞋递过去,“那就拜托你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万一好卖,我这还有货,男女小孩的尺码都能做。”
“好说好说。”刘货郎把鞋收下,又问秦瑶要多少油和盐。
囊中羞涩,秦瑶只能先买二两菜油,二两粗盐,不多不少,正好六文钱。
她没带容器来,芸娘好心借了她一只竹筒装油,粗盐包在芭蕉叶里,一并递给秦瑶。
“那明日一早我叫大郎把竹筒给你们还回来。”
拿着油和盐离开,秦瑶心里想,这货郎夫妇人还怪好嘞。
来到村井,刘家兄妹四个立马围了上来,兴奋的看着她手里竹筒和芭蕉叶,闻到一股菜油味儿,早就饿扁的肚子咕咕叫。
秦瑶抬抬下巴,“走,回家做饭去。”
兄妹四人齐齐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一路小跑回家,特别期待今天的晚饭。
一到家,大郎就把原来的陶碗换下来,拿出一个铺上稻草,打算用来装鸡蛋。
哪怕看见鸡蛋馋得口水直流,但他们也没想过要吃它。
这般精贵的东西,攒起来卖钱,能买更多的糙米,多吃几顿。
于是,大郎兴冲冲拿着垫好稻草的碗来到厨房找秦瑶。
刚要开口,眼睛瞬间睁大!
只见秦瑶动作麻利的把三个鸡蛋磕开,放进已经滚开的热水里,筷子搅一搅,撒上一把盐,滴一滴菜油,最后放一把刚刚路过河边抓来的野葱,瞬间,一股极致的诱人鲜香扑面而来!
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沾到荤腥是什么时候的刘大郎,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随即,毫不犹豫的倒掉了碗里的稻草。
兄妹四人围在灶台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锅里翻滚的鸡蛋汤,闪烁着幽幽绿光。
秦瑶清晰听见背后传来吸溜口水的声音,自己的肚子也不受控制,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013
借麦种
一锅汤,秦瑶照例分成五碗,保证每人碗里都有三四片蛋花。
芋头已经烤好,做饭的时候提前埋到火里,菜做好,芋头也熟了。
昨天剩下的半把青菜,秦瑶用一点点油清炒出来,小小一碗,但看着绿油油的,很有食欲。
这有了油盐的食物,就是不一样,秦瑶说了一声:“开饭。”屋里除了吃东西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晚饭吃完,大郎自觉收拾好碗筷拿去洗刷干净。
秦瑶把草绳搬到门口,就着门口火把的光亮,继续编织草鞋。
家里的孩子们舔着嘴角的油沫,积极的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期待明天还能有这样一顿好饭食。
有了食物带来的鼓励,大家干劲十足。
早上,秦瑶带着大郎二郎上山砍柴,囤积柴火。
中午在家编草鞋,下午等村里人们农忙归家,就把草鞋拿到村井那摆摊贩卖。
隔两天又独自去一趟南山,挖够三天的芋头回来,剩下时间不是在编草鞋,就是在卖草鞋的路上。
第一批买草鞋的人发现秦瑶做的草鞋好穿又结实,也想给家里人买一双,因为鞋码不合适,所以下了几个定单。
得益于秦瑶的大力,她编的草绳都比一般人的更紧密些力道掌控得好,编制出来的草鞋用料比别人的多些,也更扎实。
刘货郎把之前秦瑶托自己代卖的四双草鞋拿到镇上去卖,有那眼尖的庄稼汉,一口气就买了两双拿回家去。
五文钱一双,刘货郎对半赚,剩下两双他积极推销,很快就卖了出去。
还有没买到的人问他什么时候再来,他们也要。
于是,秦瑶这边又得了刘货郎男女各五双的草鞋订单,并结算了先前四双草鞋的钱,一共是十文。
这两日在村子里的销路还可以,卖出去的现货加上预订的单子,一共卖了十二双,赚了三十六文。
加上这次的十文和之前留下的五文,秦瑶手里现在一共有五十一个铜板。
五十一文,看起来也不少了,可是却连一张薄棉被都买不到。
刘货郎那打开了销路,秦瑶本来应该觉得高兴,可事实就是,她现在手里剩下的原材料,也就只够那十双订单的了。
先给货后结钱,还得等刘货郎先卖掉,才给她结款。
从刘家村到最近的金石镇,脚程快的,一个来回要花上三个时辰,她要是自己拿到镇子上去卖,一个白天的功夫就都浪费了。
两相权衡,只能让人家多赚点钱。
送走了刘货郎,秦瑶点了六文钱递给二郎,“刘货郎回来了,你去他家买两斤糙米回来。”
伙食又能改善了?!
兄妹四人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满是期待。
二郎兴奋的接过钱,拔腿就要朝刘货郎家跑去。
“站住!”秦瑶喝了一声。
陶罐都没拿,想用手把米捧回来?
给大郎使了个眼色,大郎赶忙把装水的陶罐挑一个出来,递给弟弟。
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看向秦瑶,小声问:“阿姨,我随二郎一块儿去行吗?”
秦瑶挥挥手,“快去快回。”
三郎和四娘坐在秦瑶劈柴用的小木墩上,双手托腮望着哥哥们离开的背影,期待的舔舔嘴角。
他们两个年纪小,看起来更小,秦瑶不让他们干活,想把两个小不点身体养好一点。
如果条件允许,大郎和二郎两人也要好好养一养,但没办法,现在这条件完全不允许。
她这几天也多亏了这两个小帮手,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想做点事情找个人问问的都没有。
大郎和二郎很快就把糙米买好,兄弟两兴冲冲往家里赶,这几天跟着秦瑶吃饱了肚子,眼看着脸上的气色都好多了。
刘柏领着儿子金宝从地里回来时,见到兄弟两迎面跑过来,还有点不敢认。
试探着喊了一声:“大郎、二郎?”
两个小子脚步一停,扭头看了过来,二郎甚至紧了紧怀里的陶罐,一副警惕模样。
看见是大伯,这才松口气。
刘柏走了过来,狐疑问:“你们俩干什么去?过两日要下雨了,家里的麦种完了没有?”
俩小子一声不吭,看了他一眼,又看刘金宝一眼,一扭头,跑了。
刘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心想管一管这两个可怜侄儿,但看兄弟俩那不吭声的样子,又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很没好气。
算了,由他们去吧,他们自己亲爹都不管!
刘金宝问:“爹,咱明天不用去地里了吧?”
刘柏嗯了一声:“不去了,已经种完了,忙了这么一阵,可算能歇口气了。”
刘金宝大喜,终于不用下地了!
父子俩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虽然刘金宝只是搭把手,主要劳力是他爹,但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天的体力消耗也很不得了了。
两人饥肠辘辘回到家,女人们正好把饭菜张罗好,去了另一块地的刘老汉和刘仲刘肥随后进门,不用任何言语,一大家子,拿起饭碗就开吃。
正吃着呢,院门被敲响了。
看见来人,刘家众人满脸惊讶。
秦瑶站在门口,把躲在身后的大郎和二郎推出来,拍拍兄弟两的背,“叫人。”
兄弟两被迫喊人,爷、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小叔、金宝哥、金花妹,全部喊了一遍。
院里正在用饭的刘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站起身。
张氏试探问道:“老三家的,你们吃了吗?”
秦瑶答:“吃了。”
话音落,立马就听见一阵松气声。
不是来蹭晚饭的就好。
秦瑶也顺便把院里这一张张陌生的脸都对上了号。
圆脸矮个的是大嫂何氏,尖脸高个的是二嫂邱氏。
那刚刚问话的中年妇人,应该就是婆婆张氏。
秦瑶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冲饭桌前的众人笑一笑,“大家继续吃,不用管我,我找爹娘说点事,说完就走。”
二老心头一阵激动,老三家的终于想起来要借钱去赎人了?
二老佯装着困惑的样子,示意家里人继续吃饭,叫秦瑶母子三人进堂屋。
却没想到,秦瑶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我想同你们买两亩地的麦种。”
二老齐齐一呆:老三不救了?
014
卷我屋上三重茅
在末世摸爬滚打十几年,秦瑶当然看出了二老眼中从惊讶到失望再到愤慨的情绪。
但这又怎样?
刘季现在应该已经被收拾得半死不活了吧。
在末世活了这么久,秦瑶也有她的生存之道,那就是凡是会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人或事,她都会提前处理掉,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以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刘季死了才是最优解。
要不然,她就会背上还不知道具体数字的未知债务,以及一个可能还没死,但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才能治好的废物老公。
善良秦瑶有,但不多。
这一切都是刘季自己做的孽,跟她有什么关系?以瑶娘的视角来看,她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所以,秦瑶当做感受不到二老的情绪,继续说买麦种的事情。
刚刚大郎和二郎一到家,就跟她说了遇到大伯刘柏的事。
秦瑶想了想,那两亩地还是种一下吧,不种就什么都没有。种了,兴许熬过这个冬天之后,他们还能收获一些粮食。
“你们还没开始种麦吗?”刘老汉担忧的看了眼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秦瑶说:“之前忙,家里又是那个状况,我这几日才缓过来一些,想着把那两亩地种下,来年不管怎样,也有点收获。”
“爹,我从前没种过地,还请你指点指点。”
秦瑶这话不假,原身家里的情况其实还不错,如果不是遇到天灾兵祸,家里兄弟众多,田地也多,根本轮不到她下地。
而且,因为家里叔父在县城给人做账房先生,原身还认得不少字。
至于她自己,砍丧尸还行,种地就算了吧。
刘老汉没想到她连种地都不会,但也不好说什么,心里藏着三儿子这件事,再看秦瑶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是有些气的。
给张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拿麦种来。
幸好先前多发了些种子,家里的地种完还剩下一些,要不然秦瑶来要,他也给不出。
刘家老宅众人日子其实也不好过,衣服补丁打补丁,吃的都是糙米饭。
这间老宅,也就比秦瑶那边的破烂茅草屋多几间屋子,再多一个围墙罢了。
家里父子几人,从年头忙到年尾,也才将将养活得起家里这九口人。
何况还有刘季那个混不吝的,省下来的那点银钱,基本都用来给他擦屁股。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真遇到要命的事,做父亲的怎么能狠下心不管?
张氏把装麦种的罐子递给秦瑶,嘱咐她地要挖多深,麦要怎么播,覆土也要仔细,太深不行,太浅下雨会被冲掉。就差下地手把手教秦瑶怎么种地了。
秦瑶记下这些细节,自信的想,听起来不难,明天试一试应该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