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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大人放心,一砖一瓦,学生都记得清清楚楚!”胡东笑道。

    从府衙里出来,胡东心情大美,既然天黑索性没有出城,就住在了城里。

    几人刚在一家客栈歇下,刚洗漱完准备喝点酒,乐呵乐呵。后脚,外城留守的兄弟,就气哄哄的找来了。

    “胡爷,有人不肯走!”来人也是个泼皮,一脸横肉,气得咬牙切齿,眼神要杀人一样。

    胡东坐在床榻上,正在烫脚,皱眉道,“谁呀?”

    “一家姓耿的!”

    “你说的给他们新房没有?”

    “说了,可是他家油盐不进!”泼皮手下开口道,“那家的老头子说,那是他们家祖上留下的私产,有官府地契文书的,就是不走!”

    “他还说什么了?”胡东阴沉着脸问道。

    “他就说不搬,把我骂得半死,要不是念着您的交代,我直接砸碎了他!”泼皮骂道,“他们耿家不搬,周围几户院子齐整些,是私产的,也都不知道吃错什么了,都说不搬!”

    私产,是最让胡东头疼的地方。

    那些私产,可不是河边的窝棚,一脚就能踹塌的。都是青砖白瓦,真正的房子,是官府记录在案,属于人家代代相传的产业。

    “你去,告诉老宽,跟那...............”

    “耿家!”手下接口道。

    “对耿家,还有那些不肯走的私产户主说说。房子给他们更大的,两进院咱们给他两座,钱按人头一人五块银元,拿了钱赶紧搬!”

    “诶!”那泼皮答应一声,就要走,却在门口停住脚步,“胡爷,那他们要还不搬怎么办?”

    说着,挠挠头,“私产的,一共一百多户,要是他们都不搬,怎么办?”

    “不搬?”胡东面色阴狠,“先打听下,他们家多少人?孩子多大?读书了没有?”

    “懂了!”泼皮嘿嘿一笑。

    第168章

    好官?汤和的家眷,日夜疾驰,快马进京。

    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汤和家的男丁实在不算多,甚至有些人丁稀薄。

    老国公一辈子生育了五个儿子,老大汤鼎,征云南途中战死,老三老四少年病死在军中。老二汤軏挂职太原卫指挥使,也是一员骁将。老幺汤澧,任职于淮西总管府军中。

    若按原本时空的走向,他家的老幺,年轻的汤澧,也会在大明征讨五开战役中英勇战死。

    这位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这个为大明出生入死的家族,堪称一门忠烈。即便是百年之后,汤和孙子,任职西北边陲孤山堡时,面对数倍于己的蒙古大军,力战身死决不投降。

    汤胖儿,就是汤家老大的遗腹女,所以从小备受宠爱,是汤家的掌上明珠。

    汤家的马队进入京城,朱允熥带着李景隆等人,在城头偷偷观望。

    她其实一点不胖,在朱允熥看来甚至有些后世模特一般修长精美的身材,但绝不像模特那般瘦弱,而是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

    说容貌,她也不是那种柔美的女子,而是眉宇间带些英气。在朱允熥看来,似乎有港台电影中,赵敏的味道。

    因为汤胖是进京待嫁,所以朱允熥不能和她相见,只能悄悄的,在城头高处,默默打量着这位即将成为她妃子的女人。

    汤胖儿英武的骑着战马,渐渐远去。朱允熥的目光还在追随,意犹未尽。

    “啧啧,这两条大长腿!”朱允熥低声笑道。

    “殿下说什么?”边上的李景隆没听清,俯首问了一句。

    朱允熥顿觉失言,笑道,“没说什么?呵呵,听她名字孤还以为是个胖姑娘,没想到一点也不胖!”

    李景隆笑道,“臣见过她小时候,确实是个胖姑娘!”

    “女大十八变嘛!”眼中人影消失不见,朱允熥背着手,缓缓走向通往城墙下的台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李景隆跟在他身后,笑道,“殿下,臣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允熥回头看他一眼,“你啥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这个,呵呵!”李景隆笑道,“汤家这位掌上明珠,可是从小当成男孩养的。弓马娴熟,精通拳脚枪棒,据说在她家演武的时候,她几个兄弟,都是不她的对手!”

    朱允熥脚步一停,看着李景隆,“你以为,孤会像你一样,被老婆揍吗?”说完,傲然走下城墙。

    走下城墙,自有护卫迎上来。

    “殿下,回宫吗?”亲卫统领傅让说道。

    朱允熥看看众人,目光落在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身上,“难得出来一趟,去外城看看。听说,外城安置百姓的新房正在施工,去看看!”

    话音落下,一群人便簇拥着朱允熥朝外城而去。

    为了不显眼,众人没有骑军马,而是便装如同百姓。护卫们三五成群,戒备的散开,围成一个弧形,把朱允熥包裹在中间。

    安置运河边贫苦百姓的地方,选在栖霞山西侧,那边原就有个小镇。在小镇边扩出去数十里,便是未来贫苦百姓的新居。

    此刻,原本荒芜的土地俨然成了一个大工地,热火朝天的同时也烟尘弥漫。牛马拉着碾子在平整土地,光这棒子的工人在挖掘地基,妇女孩子老人,或是挎着篮子搬运泥土,或是帮着运送木材砖石等物。

    尽管不想招摇,可朱允熥一行人到这之后,还是吸引了工地上的目光。

    朱允熥看着烟尘弥漫的工地,轻轻摆手,笑道,“还真是利索,才几天呀,就有了些轮廓了。”说完,目光看向远处,“咦,那边,是不是陈德文,叫他过来!”

    应天府尹陈德文也在往这边狐疑的看着,等锦衣卫上去召唤,他恍然大悟,赶紧小跑着过来。

    “臣,叩........”

    “别跪,多少眼睛看着呢,你要是跪了,工地马上就要停工!”

    朱允熥笑笑,看着布衣上满是灰尘,带着草帽,鞋上满是泥土,皮肤有些发黑的陈德文,温和的开口,“你是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

    “安置贫民,乃是朝廷和殿下的德政,臣不敢懈怠!”陈德文笑道,“臣一定要看看,才能放心!”

    “好,事关百姓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朱允熥笑道,“这一片,能安置多少运河边的贫苦百姓?”

    “三千六百户!”陈德文说道,“建好之后就是一个大镇,房屋的图纸臣亲自看过,分给百姓的只会比他们原来的窝棚大,绝不会小。”

    朱允熥想想,“不是五千户吗?”

    “运河边征收的土地有五千户,但有些人不愿意离运河太远。所以在靠近城墙的位置,也开了一片地,安置他们。还有几百户人家,他们的房子是私产,有些家产不愿意和穷苦百姓住在一块。所以臣想着,按照市价买过来,或者给他们贴些银钱,让他们自己去买!”

    说着,看看朱允熥的脸色,“虽说不够买内城的房子,但是外城的地界,是可着他们选的!”

    “如此甚好!”朱允熥点头道,“户部的统计,京师外城也有十数万居民。大多数都是穷苦百姓,出卖力气为生,生活艰难。”

    “京师外城也是天子脚下,现在朝廷改造外城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百姓们安置好了,生活也就好了。外城干净了,大明的京城更气派,商业也更繁荣,一举多得!”

    “现在这五千户只是个开始,也只是试行,你应天府要再接再厉!”

    改善居民居住条件,兴建基础设施这些办法,在后世早就被证明是提高经济,促进商业流通的好事。而且,在这时施行开来,也没有后世的难度和阻力,所用的花费也更小。

    这可不是面子工程,而是实打实的惠民工程。外城若是改建好了,运河边满是各种码头和仓储,商铺林立。

    更繁华的商业,也能创造出更多的工作机会。外城的居民,也未必再以出卖力气为生。

    往远了说,凤阳现在已经开始分田给百姓,施行摊丁入亩的政策。一旦推行天下,大量没有田地的百姓也不用再给别人当佃户,更不用束缚在土地上。他们会从泥腿子,转变成自由劳动者。

    大量的自由劳动者,更能促进商业繁荣。

    此时朝廷所出的银钱,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

    听朱允熥如此说,陈德文肃容道,“臣谨记殿下教诲!”

    “这算什么教诲!”朱允熥笑道,“事还是要由你们来做!”说着,看着远处的工地,脸上的笑容更盛,“看看,不过是个小工地,就能给许多百姓手里多上些活钱,不错!”

    一句不错,陈德文满脸荣光。

    “不过,有件事孤还是要和你说道几句!”朱允熥又道,“你呀,别光顾着看表面。要往深里看,有时候想的再好,政策再好,到了下面也会变味。无他,利益太大了。有利益,就有人要动歪心思。所以你呀,要主意下面,别让人浑水摸鱼,把好事弄出污点来了!”

    “殿下放心,臣时刻都在盯着!”陈德文说道。

    这边正说着,忽然一个侍卫慢慢走到朱允熥身边,轻语几声。

    “殿下,皇爷传旨,让您回去呢!”

    “知道了!”朱允熥再看一眼工地,“陈爱卿,孤先回宫,改日再来看。”

    “臣,恭送殿下!”

    工地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凉棚之中,胡东踮脚望着远处,表情十分忐忑。他亲眼看到府尹大人急着前去,对那边的人点头哈腰,就知道是来了大人物。

    还好,那些大人物没过多停留,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胡东心中庆幸,“幸好,这几天还在做样子!”想着,赶紧拉过旁边的一个手下,“去,告诉陈老五,送来的砖石木材不得掺假!”

    那手下想想,“胡爷,不掺假,咱们赚什么?”

    “老子说送来的必须是好东西,可没说过几天用的也是好材料!”胡东骂道,“摆在那,给官府的大人们看,懂吗?”

    手下自然不懂,但也不敢反驳。

    这时,胡东瞧见陈德文转身返回,赶紧换了一副笑模样,迎接上去。

    第169章

    恶人“大人,这大热天,您快歇歇!”

    “这工地上全是灰,您擦擦!”

    “有学生在这盯着,出不了差错!”

    陈德文被迎回凉棚,胡东马上抢过陈家下人手里的毛巾,亲手奉上去,笑着开口。

    “不亲眼看看,本官总是不放心!”陈德文擦下满是灰尘的脸,笑道,“民生无小事!”

    “您真是爱民如子,应天府的百姓遇上您,真是有福气!”胡东笑道,“您尝尝这凉茶,学生是按照粤地的方子,找人熬的,光是中草药就放了八种。”

    陈德文喝了一口,缓缓点头,“还是差点,你这凉茶呀,太凉了!”

    “您这么一说,学生糊涂了,凉茶可不就是凉的吗?”胡东请教。

    “谬论也!”陈德文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笑道,“所谓凉茶,入口是温的。带着丝丝甜味,入肚之后不伤脾胃,喝的不是凉,而是去伏驱暑,让人从心里感到凉爽!”

    说道此处,看着手中冰镇过的凉茶,继续笑道,“你这是....暴殄天物!”

    胡东恍然大悟,“原来小小一碗茶,也有这么多学问,学生受教了!”说着,又笑道,“一碗茶包罗万象,俨然是世间学问。说实话,学生见过的大人多了,但没几人能如大人这般让人如沐春风!”

    陈德文自得的笑笑,其随即又道,“你可知,刚才来的是谁?”

    “莫非是哪位贵人?”胡东笑着开口,“学生眼拙,看不出来!”

    陈德文挥手,边上人退下,低声说道,“皇太孙殿下!”

    “啊!”胡东倒吸一口冷气,“千岁都亲自来了?他.........他老人家说什么没有?”

    面上虽然如此,他心中却是吓得要死。幸亏还没开始弄虚作假,否则今日就要闹出祸事来。

    随即心中又道,“这几日要赶紧把房子建起来,不然万一哪天殿下再来,可就出事了。外边建好了,他总不能把房子推倒查看!”

    陈德文更自得的开口,“殿下表示嘉许之意,说本官的差事办得还算不错!”

    胡东急忙道,“大人的辛苦,学生和众百姓都看在眼里。千岁说不错,可学生和百姓却要说大人,劳苦功高!”

    “夸大了,夸大了!”陈德文笑道。

    胡东眼珠转转,“大人,学生以为,既然千岁有嘉许之意,咱们何不更上一层楼。学生还是觉得工期慢了,不如两班倒日夜施工,总要在千岁大喜时候,添喜不是?”

    陈德文沉思一下,“话是这么说,可是工期太赶...........”

    “你放心,全交给学生来办,工期再怎么赶,也不会放松质量。”胡东说道,“学生,务必建得又快又好,稳稳当当!”

    “嗯,有心了!”陈德文点点头,又笑道,“说起来,你和殿下还算是亲戚!”

    “学生不敢!”胡东垂手,正色说道,“学生和承恩侯有亲不假,可不敢跟千岁攀亲。学生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好歹,知道尊卑!”

    陈德文赞许道,“难得你也是个知进退的人,本官选你,没有选错!”

    世人唯恐不能扯虎皮做大旗,而这个胡东,事事谦恭小心,正合了陈德文的心意。

    “大人,看您这么劳累,学生给您物色了一些东西!”

    话音落下,陈德文顿时脸色大变,怒道,“你说什么?糊涂,难道你不知大明的国法吗?本官是看你人还老实,办事可靠才选你,你以为本官是贪图你的腌臜之物吗?”

    胡东赶紧行礼,委屈道,“大人您两袖清风,学生如何不知。可您对学生有提拔重用之恩,学生如何不报?再说,学生知您高风亮节,怎么会给您腌臜之物!”

    说着,对远处摆手,一人捧着一个匣子过来。

    “大人,学生家中原也是书香门第,可学生学业一事无成,愧对祖宗。这里,是学生祖辈传下来的孤本,王文公集。所谓宝剑赠烈士,这样的孤本,正好送于大人这样的名士!”

    (王文公,王安石)

    “孤本?”陈德文一惊,打开一看,匣子中一本古色古香之书静静放着,信手翻开,书页上还刻着大宋时的印记,“竟然真的是宋刻,王文公文集!”

    “王文公一代名臣,宋刻之书献于大人,乃是天造地设之合呀!”胡东又道。

    宋刻太过珍稀,陈德文爱不释手的翻看着,脸上满是纠结。

    良久之后,叹道,“罢了,只要不是黄白之物,不违朝廷法度,本官就收了。”

    “大人!”胡东动容道,“您不但爱民如子,还两袖清风,翌日必定是大明栋梁之臣!学生,能遇到大人,能在大人手下,出微薄之力,学生之幸!”

    陈德文叹息一声,再次看着工地忙碌的百姓,“读圣贤书为何事?为圣继绝学。做官为何事,为造福百姓!本官一生,不求名利,只求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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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再问一遍,你们,搬是不搬?”

    运河边一处房间内,几个面目狰狞的青皮,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藏了凶器。一脸不善的看着屋内几个百姓,目光犹如要杀人一般。

    历来都是良不恶斗,老实巴交的百姓们,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泼皮们,心中难免有些畏惧,但涉及到自家的财产,还是咬紧牙关不肯退让。

    “搬去哪里?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为何要把我们迁移到那边。”

    “这房子,是我祖辈开始三代人修建的,凭什么你们一句话,我们就要让出来!”

    “我们在外城都是做小买卖的,家业都在此,我们为什么去那边!”

    百姓们纷纷开口,所谓故土难离,他们几代人都住在这,生于厮长于厮,自然是不愿意离去。再说,这地方靠近运河,对他们这些做小买卖而言的人来说,是天时地利。搬走之后,他们失去的不但是家,还有赖以维生的生意。

    “给脸不要脸!”

    一声大喝,百姓们更显畏惧。

    破皮之中,黄三站了出来。他脸上一道刀疤,敞开的胸膛上更是纹着凶悍的虎头,最瘆人的是两只眼睛。

    他两只眼睛好像不在一条线上,当你以为他看你的时候,其实他在看别人。反过来,当你以为他在看别人的时候,其实他在盯着你。

    两只眼珠,好似一只放哨,一只站岗。

    他笑起来更是吓人,微微一笑,生死难料。

    “又不是白要你们的房子,你们房子多大,爷给你们双份。按家中人口,一人五块银元,还想怎地?”

    说着,哗啦一声,一袋袋重重的银钱落在桌上。

    大手抖落开来,叮叮当当闪耀的银元顿时满桌乱蹦。

    “你们的房子,能值几个钱?”黄三狰狞道,“别不识抬举,惹恼了爷爷,房子要占,一分钱都不给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大手抓着银元,再缓缓放开。

    “爷爷现在还有耐心,别他娘的给脸不要!”

    百姓们盯着银元,再看看黄三,有的面露不忿,有的咽口唾沫。

    “不行!”有人忽然道,“谁知道你说的真假?我们守着运河边,几代人都有生计,不搬。若想我们搬,那就在运河边,给我们盖一模一样的房子。”

    黄三大怒,“运河边的房子,也是你敢想的。朝廷要这块地,是做码头做仓储做商铺子。寸土寸金的地方,你也敢想?”

    “怎么不敢想,地就是我们家的,我们有地契!”

    有百姓再大声开口,“我早就听说是朝廷征收,既然是朝廷征收,不可能一人只给五块银元。定是你们这些泼皮,从中黑了银子!”

    “曹你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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