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傅时延在任何时候喊笙儿,文笙都不怕,唯独在她和男人相亲的时候喊笙儿,她怕。有一种警告的调侃。
阴森森的。
他问得直白,不留情面,程嘉兴措手不及,一时没接上话。
傅时延耐人寻味笑,“程总工眼界高,笙儿也不差,傅家把她当掌上明珠养了六年,除非程总工要九天仙女,不然还配不上你吗。”
程嘉兴敛了敛眉,察觉傅时延是来者不善,不过傅时延在业界口碑一贯是不好相处,奈何他业务能力硬,同行敢怒不敢言罢了。
“不存在配不上,合不合适而已。”
傅时延解了袖扣,卷起一折,漫不经心的语气,“程总工认为合适吗。”
程嘉兴像是在认真分析,又像是出于对女方绅士风度,给相亲对象三分尊重的官方客套,“目前合适。”
“合适就好。”傅时延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如果傅家和程家结亲,不失为一段良缘佳话。”
文笙握住琵琶的手不自觉收拢,他的每句话,每个字,惹得她心惊肉跳。
“时延最疼这个妹妹了。”傅夫人打出一张东风,又抓了一张幺鸡,往常手气差,她是不开心的,这会儿笑眯眯,“咱们真的结了亲家,那时延就是嘉兴的大舅哥了。”
傅时延低笑一声,越过程嘉兴,走向文笙,“唱什么了。”
“唱了《秦淮景》!”文芝高兴,“文小姐的苏州话讲得妙,曲子弹奏也好。”
“《秦淮景》?”傅时延伸手,出其不意拨弄一根弦,琵琶在文笙怀中一颤,他手腕似有若无地拂过她衣领。
外面寒气重,他皮肤凉,包厢又干燥,一冷一热,文笙颤得比琵琶还厉害。
傅时延高大,遮住了身后太太们和程嘉兴的视线,他故意扔在地上一块帕子,弯腰去捡,唇擦着她面颊,缓缓移向耳朵,只有他和她能听清的音量说,“你那天像是水做的,在我怀里泛滥成一滩,也这样颤。”
文笙手猛地一紧。
他从没这么赤裸荒唐过。
和平时的傅时延完全是两个人。
他补充,“一共泻了两次,一次在酒店的床上,一次在我车上,很多,很狼狈。”
“吧嗒”琴弦断裂。
男人面无表情望向她手指,细嫩的指尖泛起青白。
旋即攥住她手腕,“割伤了吗。”
她抽出,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没有。”
傅时延直起腰。
“学过苏州评弹?”
文笙嘬了嘬指腹,弦崩的一霎,弹力大,崩得她麻麻疼疼的。
“只学过这一首。”
她确实只学了《秦淮景》。
是为傅时延学的。
他会苏州话。
倒不是非要唱给他听,而是曾经对他最上头那阵,喜欢学他会的东西。
是寄托。
好像距离他很近。
服务生这时加了两把皮质圈椅,又加了一壶花茶和“京八件”点心。
“笙儿,给你时延哥和嘉兴送茶水。”傅夫人使眼色。
她清楚文笙腼腆,程嘉兴话也少,何况女人们在场,他抹不开面子,既然他主动来了,催文笙也主动一些。
文笙放下琵琶,走到餐桌斟了两杯茶,搁在托盘上,转过身。
傅时延在靠窗的位置,脱了大衣,衬衫领随意地敞开,斜射的阳光虚虚浮浮笼罩住他,整个人贵气的松弛感。
不那么凌厉了。
程嘉兴在他左边,气氛显然不和睦,除了不得已的打个招呼,互不理睬。
文笙先给了程嘉兴一杯。
傅时延摩挲着腕表的表带,耐着性子等自己那一杯。
此刻的修罗场,文笙双腿仿佛灌了铅,迈出一步都万分艰难。
一米的间隔,她磨蹭了足足半分钟。
“时延哥。”大庭广众之下,文笙是规规矩矩称呼他的。
傅时延浅笑浮于表面,不达眼底,不牵动一丁点情绪,“初次见面,给嘉兴送了什么礼物。”
文笙一怔。
今天见面是程嘉兴临时起意,她根本没带小礼物。
“哪有女方送礼物的道理。”程嘉兴撂下茶杯,从风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文笙。”
她正要推辞,傅夫人帮腔,“笙儿,嘉兴的心意,不能回绝的。”
程嘉兴知道她的心思,特意解释,“别有压力,这是男方的礼数,不代表什么。”
文笙这才接过盒子,当面打开。
是一枚小巧通透的玉吊坠。
搭配项链很精致。
她扣上盒盖,“我没准备。”
“无妨。”程嘉兴外形是硬汉挂,大约不愿吓着她,拿捏着声音,温和又低沉,“有机会见面,再补上。”
“程总工抽烟吗?”傅时延忽然开口。
程嘉兴偏头注视他,“抽一根也可以。”
和他说话,程嘉兴的声音硬朗了许多。
傅时延嗑出一支,烟盒丢给程嘉兴。
他夹烟的手搭在椅背边缘,没抽。
程嘉兴歪着头叼出一支,也没抽。
场合上男人碰到男人,要么敬一杯酒,要么递一支烟,算是应酬的流程。
傅时延烟瘾小,程嘉兴似乎同样不大。
傅夫人以为是没工具点火,掀开茶具垫,摸出打火机,“你们抽就抽,我们不介意。”
她对程太太说,“怀峰偶尔加班也抽烟。”
吐槽起丈夫,妻子们总是共鸣,“老程抽得更勤,他课程多,提神的,家里书房天天烟熏火燎。”
文笙拿了打火机,站在程嘉兴面前。
徽园是人均一千五的茶餐厅,厢房里的小物件也高档,文笙没用过这种复杂的打火机,滑了半天,没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