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徐家村人少,突然在附近出现百人的青壮,虽然有张军头他们的巡检在,但难免不会出现调戏女眷,小偷小摸这些事情,还是有些担心。这一句提议立即引起大家支持,谁也不想自己家存下的粮被偷。
徐根庆道:“江村长,我们几个人组个队,每天守着各个路口。”
其他人也附和着道:“对,梨花镇有镇勇,县城有巡丁,我们这里靠着官道,也该有个村丁。”
流民乱兵多冲击城镇,徐家村这样沿路的村子也跟着受害,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每个人都不想再乱跑了。
江枝等他们说完才点头道:“是要组织村丁,但不是你们去守村。
守护家园人人有责,老弱者没有力气,但有眼有嘴巴,可以在各处路口多走走坐坐,一有风吹草动再通知村里。”
这部分虽然让老人受苦,但也是节约人工的最好办法。
李老实出声道:“要那些腿脚都不利索的用来干啥,还是我让小泉强子石猴子他们来,细娃子眼尖腿快,有事一下就回来了。”
人群里,几个男孩子连连点头,入冬后,地里的活也少了。
可每天除要去地里拔草之外,他们还要放牛和上山捡青杠子、桐子,对李老实说守村,那就更喜欢了。
徐长明也在人群里听,不过他跟其他人不一样,是背向着里面。
听到李老实说老人无用,要让孩子守村,心里老大的不乐意,闷声闷气道:“那些屁股上蛋黄都没干的小娃能干啥,还是上山捡青杠子才要紧,我们这些人爬不上山,难道还走不动路了!”
对村里人来说,上山捡青杠子很重要。
虽然家里已经有粮食,可饿了一回,对这个能救命的东西是不敢舍下,从十月开始,家里一有闲就要捡青杠子存着。
李老实听他插话,立即高声道:“长明老爷子能看住村,你可别说大话闪了舌头。”
徐长明站起来瞪着李老实恨声道:“我是站着撒尿的,说话算数!以后我就守着路边,不许那些外人随便走!你李老实就等着看吧!”
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其实江枝让大家以后留意安全,只是说正事前的一道小菜,她真正的话还没有提,没想到先气跑了一个。
不过,这也没啥,话重新进入正题,那就是修房的事。
江枝才说出:“哪几户人家要修房?”立即就有人答应:“我,我我!”
徐根庆手举得高高的,生怕自己被忽视,还站起来说。
修房就能宽敞些,跟半夜三更老起来撒尿的娘也能分开,他是一天都不能忍了。
江枝略微一数,徐根生和徐根有几家,田贵家,秀才家还有武阳和林家石家,多的要七八间正屋,少的也要修上一两间,基本上家家要修。
大家都知道机会难得。
冬季本来就是巴郡修房的时节,忙碌的一年里,这段时间庄稼暂时不需要多管。
雨水也是最少的季节,蒙蒙细雨打不湿衣服,干起活来不冷不热,每家人早就盘算好自己能修几间。
最主要的还是官府开始修驿站,就意味着砖石木料要送来了。
“好,既然大家都要修房,我有一个建议,那就把各家附近的坡坎垒起来,多堆出平地。
那些城里的房子一排一排的,走路也方便。
我们这种山里,想摆整齐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把各家门前修好,至少走路要方便。”
在巴郡,因为土地的问题,人群是以大散居,小聚居方式生存。
每处聚居地能修房的宅基面积不同,根据地势的高低不平,各家各户的房子也是造型各异。
在稍微宽敞的平地可以修建成“三合头”。
也就是正房两边再延伸出两通拐角的偏房,呈凹字形,中间是一块地坝。
正房中间为堂屋,两边是卧室,而拐角出去的偏房就是厨房,柴房、猪圈和杂物间。
这类“三合头”小院一般不建大门和围墙,而是由一片竹林掩映着,可以满足每户人家的隐私和通风。
若是遇上地基狭窄,就没有正统的建筑概念,不再刻意修建“堂屋”“厢房”,而是随坡就坎,随曲就折,只要功能上满足生活的要求,一切都随心所欲。
两种风格的房屋在巴郡随处并存,怎么修都是根据地势和环境选择,归结起来就是庇护安全的同时,一要通风,二要能避雨遮阳。
现在,徐家村也是同样的情况,江枝几户人家处在平地上,勉强还算摆出小“三合院”。
田贵他们这些外来户就只能选择高坎矮坡的地基。
若是修得宽敞的话,在屋里还需要上台阶。
除非挖出一片平地,这势必会有很大的工程量。
AI制图,山区农家
第258章
当一回战地记者
怎么修房的话题一开,每个人都说得情绪激动。
一番讨论下来,将每户人家的道路修好列为第一条。
要得富先修路,至少每户人家都要能做到鸡公车推进屋。
如果不能,就需要另外选址,现在是唯一机会。
因为修房以后,江枝就要去县衙给大家申请房契,那样才算真正的扎根住下来。
按照官府的说法,两年不回,以前的地契和房契就全部作废。
再不担心原来的村民回来,自己还得被驱赶。
大家又说一阵,各自把怎么修房放在心上,准备回家商量一下。
虽然不能一下就修成青砖大瓦房,只能筑土墙茅顶,也得把地基弄好。
徐根庆跟田贵也在往家走,一边商量着地基的事。
两家是邻居,但一个原住民,一个是外来户,这也是秦氏欺负田家被打的原因。
现在要修房,按徐根庆家的原址应该在平地处,但已经被现在的巡检占去,也必须另外选址。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莲花一脸焦急的等在半道上。
徐根庆问:“家里啥事?娘又骂你了?”
他担心莲花又被娘欺负了,急忙就要往家里走。
莲花忙拉住他:“我有事跟你说!”
旁边,田贵见小夫妻有话说,就准备离开,不过在抬脚时还是对徐根庆说了一句:“根庆,我呢仗着比你年长,有些话就厚脸皮说两句。
自己的媳妇要自己疼,别靠忍,忍是忍不出头的。
不仅害得媳妇孩子受苦,也要害老人失德。
再说你娘要真为你好,就不会让你天天为难。”
住在徐根庆家隔壁,田贵自然听到桃儿娘说秦氏对莲花苛刻,也亲眼看见一些事情。
以前,他认为父母随便骂几句话没啥,只要爹娘开心。
自己多干些活也没啥,只要兄弟妯娌间没有矛盾。
离开老家,他算是活明白了,尤其是差点死了媳妇,才知道自己以前活得多窝囊。
以前自己的忍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快乐,看不顺眼的还是不顺眼,想骂还是一样的骂。
自己撑不起腰受苦受累,媳妇孩子也跟着受气挨饿。
媳妇是自己娶进门的,日子也是自己跟着媳妇一天天过的。
别人说再多“我是为你好”,又不能跟你睡到一个被窝里,知冷知热的还得是枕边人。
看着徐根庆也在走自己的老路,他忍不住就开口说了。
徐根庆现在已经尝到顺着自己心意的甜头,对田贵的话也听得进去,点头道:“嗯,我娘那脾气是不好,委屈莲花,以后不会让她再欺负媳妇。”
等田贵走了,徐根庆这才问莲花:“家里真的有事?”
莲花也不顾此时在路边,拉住徐根庆就道:“我可能有了?”
“什么有了?”
徐根庆脑子里都是娘又怎么莲花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莲花又羞又喜:“当然是我们有孩子了!”
徐根庆呆了呆,猛然狂笑:“真的?真的,嘿嘿,快,我们快告诉娘去!”
他拉着莲花就要往家跑:娘天天都骂莲花没生孩子,现在总不能再骂人了!
可莲花拉住他,神情紧张道:“别告诉娘,你想想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要是娘知道是我们……她要骂你不检点,骂我不知羞,还会憋不住话在村里四处说,要是传扬开,你我以后的脸还想不想要了。”
徐根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是啊,自己总不能说这孩子是自己跟莲花在外面捡青杠割猪草时怀的,若是让娘知道,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
至少娘以后对孩子喊“野孩子”什么是肯定会的,还有其他难听话也不用怀疑。
田贵刚才的话还在耳边,自己的媳妇孩子要是天天的受委屈,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那怎么办?”
徐根庆心里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弥漫开就开始挠头,一张脸皱成苦瓜。
若换成其他人自己还有办法,可那是自己娘,怎么办?
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莲花也不矫情,直接道:“只有告诉江婶子,有婶子的话,娘就不敢胡说。”
没办法了,她本来不想把这种事说出来,可莲花清楚婆婆的那张嘴,还有不管不顾又没心眼的性子,万一知道真相,恐怕以后就会天天拿那事来刺自己,自己在这村里就没法待了。
在这个村里,婆婆最怕江婶子,还得找婶子帮忙。
这一次徐根庆果断转身:“好,我们现在就去说。媳妇别急,趁着江婶子还在村里,我一定会让婶子想个法子。”
江枝此时的确还在村里,若是徐根庆再迟一阵来,她也要回山,再下山又得是几天后的事。
“莲花,这可是好事啊!有了身子,可不能动气。”江枝拉住莲花高兴道,知道秦氏那个没心没肺的为孩子磋磨儿媳,现在两人有喜,可以放松一下了。
莲花红着脸不说话,徐根庆吭吭哧哧道:“婶子,这孩子、孩子是我跟莲花……在外面怀上的!”
江枝没听懂:“什么意思?”
徐根庆一张黑脸憋成红脸:“就是我跟莲花在外面搭了窝棚,睡过几次觉,莲花就怀上了!
江婶子,我已经知道这样不对,这种有伤风化的事,以后再也不敢做了。”
这一次江枝听明白了,心里顿时暗叹,看着老实巴交的两人,玩得倒挺花的。
不过在现代,什么“野营度蜜月”的宣传在公众视野里传播是肆无忌惮,她早就见怪不怪。
高山湖畔,天上海里,无处不可以硝烟弥漫、炮火连天,这种夫妻之间的事玩的就是情调。
只是、这里是徐家村,她这个村长肯定不能夸奖徐根庆勇气可嘉,干得好。
虽然两人是夫妻,万一被小孩子们看见怎么办。
别说惊着人,就是惊着旁边的花花草草,惊着阿猫阿狗也不好。
看眼前这两个已经羞得快钻到地缝里的小夫妻,她面不改色,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注意点玩,村里人多口杂的,你不怕羞,莲花还怕被人说。
你娘那人也不是个好性子,要是被她听到这事,都不用外人说三道四,她自己的口水就会把莲花淹死。”
徐根庆连连认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是我强迫莲花的。
婶子,我们就是怕娘知道,才出去……玩的。我家虽然两间窝棚也够住,可一有动静,我娘就要开门上茅房……”
江枝依然板着脸,心里已经把秦氏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也是一把年纪生过孩子的人,连这点事都不懂,这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把自己儿子吓出好歹来。
到时候别说要孙子,就是虱子也生不了。
旁边,莲花虽然羞红了脸,可心里却舒了一口气:江婶子说婆婆不是好性子,那就是愿意帮自己的。
第259章
秦氏(1)
窝棚里,秦氏正在箩筐里翻翻捡捡,准备拿几根红薯洗干净切坨,煮一锅红薯苞米糊糊。
一边捡,还一边张望,嘴里嘀咕:“莲花这个死女娃子又跑不见了,要煮饭就出去躲懒,等根庆回来定要好好说她,每天往外跑像个讨口子。”
她说这话时,忘记自己刚开始还在田家窝棚外转圈,被田桃给瞪回来的。
在她点燃灶火,把红薯坨连水放进锅里时,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是莲花的声音:“灶屋里有烟,肯定娘在做饭了。”
秦氏提起拨火棍就冲出来,口中嚷嚷:“你一个偷懒耍滑的还晓得回来,怎么不等我煮好请你……”
骂声戛然而止。
江枝瞪她一眼,冷声道:“根庆娘,你厉害啊,见客请吃饭还要提根棒。”
见是江枝跟自己儿子儿媳来,秦氏立即就耷拉下眉眼,握着拨火棍的手朝身后一背,顺手丢在灶房里,支吾道:“江嫂子来了!没啥子棒,拨火的。”
江枝没搭理她,只一边走进灶房,一边对莲花和徐根庆说话:“有身子的人,平时不要生气,重活也要注意,你家里人少,吃食上就要顾着莲花!”
徐根庆此时温顺的听着,连连点头说是。
江枝说着,随手揭开还没有冒热气的锅盖,里面只有几个削去头尾的,大卸八块的红薯,连米都没有一颗。
但灶台旁边放着小半碗苞米面,准备煮粥。
这本是普通农家的饭食,但现在不行了。
江枝随意道:“根庆娘,莲花现在怀有孩子,只吃红薯糊糊不行,添一把米,给莲花吃点锅底饭!”
秦氏僵在门口,看向莲花的眼睛珠子都已经快掉出来,呆了呆才大喊一声:“你有孩子了?”
莲花有点怕她,躲在徐根庆身后点点头:“有了!”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有孩子的,是根庆的?”秦氏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就去拉莲花。
徐根庆挡住她的动作:“娘,你高兴傻了啊!莲花肚里的孩子当然是我的,是你天天念着念来的。”
秦氏突然笑起来:“好好,是娘高兴糊涂了,终于也有孙子。莲花,来,你来!让娘看看。”
说着推开徐根庆,再次拉住莲花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莲花见她开心,也不好再躲,任由秦氏拉着去了卧室那边。
徐根庆摸着脑袋,傻笑着也跟着过去,灶房里只留下已经熄灭的锅灶和孤零零的江枝……
这情况不是意料之中的。
说好让自己来保驾护航,看来是不需要了!
虽然白跑,江枝也松了一口气:这看似不对,实际才对嘛。
秦氏之前恨莲花没有怀孕,希望马上有孙子,现在听到有孩子自然该高兴才是,怎么可能还问其他话。
自家的孩子怀上就怀上,该生就生。
也是莲花和徐根庆被秦氏以前的行为给吓懵了,才会把隐私说出来,也幸好是自己见怪不怪。
江枝看看里面正低声说话的一家三口,再看看冷锅冷灶。
算了,还是不打搅沉浸在喜悦中的一家人。
江枝准备回家,看今天儿媳妇巧云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在按花好月圆的程序进行时,突然就听到秦氏一句高声:“你们是哪天怀上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