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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各有各的心思

    在河东村,平日里占点儿小便宜没啥,但若是牵扯上命案,毁了名声,被孤立排挤都是轻的。

    挨不住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跳了河的也大有人在。

    “姑娘这不是好端端立在你跟前,哪有甚人命官司?你莫听她胡说!她就是矫情!欠收拾的玩意儿!”

    今儿送嫁,王氏是一个人来的。

    两个轿夫拿钱办事,新媳妇刚抬下来,就担着轿子跑了,生怕被卷进麻烦。

    王氏势单力薄。

    其实,她一个老妇,若是能豁出性命,死在宋家的院里,宋家必然会遭千夫所指,余心莲说不得也得被逼得跳河。

    可偏偏她惜命。

    张氏不依不饶道:“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摁了指纹的婚书!我张玉玲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大郎,把人押了,我要去县衙击鼓,告她骗婚!”

    王氏已经怂了,眼珠子乱转,只想跑:“什么骗婚?宋家娘子,人不是好好给你送来了?那二两银子,我不要了还不成吗?我先回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院外退。

    余心莲指着道:“莫让她跑了!”

    可刚说完,眼前就是一黑,天旋地转间,余心莲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

    张氏眼疾手快,搀住余心莲:“傻孩子,她再跑又能跑去哪儿?当下最紧要的,是你的身子!”

    张氏和宋大郎,一左一右扶着余心莲进屋躺下。

    趁这会儿工夫,余家老太早跑得没影了。

    张氏从兜里掏出些铜板,转头吩咐宋大郎:“把契书拿去衙门过明路。走快些,赶在午饭前回来。”

    宋大郎话不多,拿了钱就出门了。

    张氏从东屋拿了身干净衣裙,给余心莲:“我去给你端盆水来,擦洗好先换这身。”

    其实,张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散乱着,衣裳的袖子都被扯破了。

    收拾齐整后,张氏给余心莲盖上被子:“孩子,我把陈夫子请来,给你看看吧?伤着头,可不是小事!”

    缓了片刻,余心莲强打精神,回忆着里关于原主的介绍。

    里只含糊地说,成亲没两天,原主就意外落水身亡了。

    也就是说,这几日只要不靠近水,就没事?

    头上的伤,并不致命?

    “多谢。方才可能是起得太急了,这会儿好多了。”余心莲扶着头说道。

    张氏猛地想起算命先生的话,一拍大腿:“莫不是应验了?”

    恰在此时,一名十八九岁的男子在门槛前止了步,背着手立在门外。

    “娘,她是谁?”

    男子声音淡然,如泉水般清润,温柔中还带着一丝病后初愈的倦意。

    余心莲循声向门外看去。

    男子面容清俊,体形修长,周身透着儒雅气质。

    一身晴水蓝素色长袍,干净清爽。

    袖口和肘部用同色布打了几块补丁,却并不显得破旧寒酸。

    这就是男主,宋景和?

    同时,宋景和也在打量余心莲。

    向来晦暗的西屋,突然来了个俏生生的姑娘,整间屋子似乎都被点亮了。

    嗯,定是因为那张面皮儿太白。

    那面皮,就像夫子奖励他的那只白瓷笔洗一样,莹润光滑。

    少女的眼神天真无邪,好像幼鹿,常年在山野间自在地撒欢儿,猛地见到生人,不晓得危险,眼里尽是好奇。

    宋景和看得呆住了,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张氏惊喜地问:“二郎,你怎的回来了?头可还疼了?”

    “不疼了,陈夫子的针灸许是起效了。娘,荒废了十余日,我得赶紧温书。”

    所以,这姑娘还要在他的榻上歇多久?

    宋景和欲言又止。

    对宋景和而言,眼下最紧要的,是准备院试。

    院试共分三场,第一场是二月初的县试,第二场是四月中的府试,第三场则是八月初的院试。

    他刚得知自己县试得了魁首,就病倒了。

    府试考的虽然也是经史和策论这两样,但做学问需要日日温习,才能有更深刻的感悟。

    今儿个已是三月二十七了,距离府试还有不到二十天,他怎能不急?

    “傻孩子,什么针灸起效了!扎了四五日了,屁用没有,偏她一进门……天老爷!你,你先回我屋,我有事同你说。”张氏激动得口不择言。

    “娘,你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氏打断儿子的话,扯了宋景和的袖子就走,语气得意:“你先随我过来。我跟你说,我可没吃亏!那老不死的,脸都被我挠花了!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余心莲目送他们远去:看来,宋景和事先并不知道张氏给他买了媳妇。

    ……

    张氏看着二儿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将买媳妇一事大致说了。

    “算命先生只说娶她进门,也没让你现在就和她过日子。还是课业要紧!”

    宋景和的脸,冷得像是结了霜:“娘,你糊涂啊!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今儿竟还同人家的亲奶奶厮打?”

    张氏满心为着儿子,却遭了骂,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你这头疾不是立时就好了?可见那算命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为了你,老娘花了八两,整整八两!谁家娶媳妇费这老些?从牙婆那儿买个签了死契的小娘子,也不过两!”

    宋景和扶额:“好,假设那算命先生真有本事,她日后真出了岔子,娘于心何忍?”

    张氏泪眼婆娑:“若那姑娘真没了命,我就去佛庵里吃斋念佛,替她祈福!只要你好,娘,娘就是下地府,下辈子做猪狗,都心甘情愿!”

    “尽说歪理!人家命都没了,还要你念那两句经作甚?你那般折磨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

    宋景和叹气。若是和同窗辩题,他能想出八百个不同的角度,将对方死死压在地上。

    可现在面对的是一心为他的娘亲,他毫无招架之力。

    “你是没见着,她亲奶把她当牲畜一样称斤论两地卖,她在余家过的能是什么好日子?嫁到咱们宋家,未必不是她的福气!若不是她的八字好,我又怎么可能同意让这样人家的姑娘进门?”

    张氏越说越气,根本听不进宋景和的劝诫。

    宋景和知道,自家娘亲是个只能顺毛捋的:“如今事已成定局,说多也无用。日后对人家好些吧!”

    “长本事了!都会教训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自个儿生了个爹呢!”

    张氏连连摆手,不耐烦地安排道,

    “我去把三郎那间小屋收拾出来,先叫她住那儿吧!你先去后院温书去!”

    宋景和还想劝,张氏却不搭理他,转身出了门。

    进了东屋,张氏冲着大郎媳妇苏氏就吼起来:

    “出了月子,也该帮着做活儿了,总不能日日等着我这当婆婆的伺候你。去灶屋把中饭做出来,取些小米另煮一锅粥。米油单盛一碗,等大娃饿了喂些!”

    “知道了,娘,这就去。”苏氏扯了嘴角,恭顺回答,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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